严正赶到家里，发现，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就上去看看。轻轻敲了敲门，就见大儿子从里面出来。胤禛掩上门，小声说道：“爸爸，小祯他已经睡着了，明天早上送他回医院。”

“嗯，没问题，本身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严正突然问道：“对了，小祯怎么突然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他是来找我的。”胤禛话只说了一半。

“嗯，那好，早点休息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既然不想说，他也就不用知道了。

医院里，夏念琴疯了似的到处找胤祯，她几乎把医院的花园翻遍了。还想到说不定是儿子在跟她玩捉迷藏，所以感觉可以藏身的地方全部找了。当然她心里是有感觉的，儿子是自己跑的，因为她知道对她儿子来说，被人骗走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她儿子不要她了，不要她这个妈妈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的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这种念头在她心里生了根，而且渐渐的发芽了。找了一会，犹豫夏念琴的动静很大，最后惊动了医院，医院很快通知了严正。毕竟这件事很大，万一出事，责任他们承担不起。

医院的电话，才让严正想到医院还有个人不知道儿子的行踪，告知医院，让他们通知夏念琴儿子跑他这了，明天再回去。严正心里对夏念琴的心思很清楚，她的那点心思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她也太不自量力了，以为就凭她，在他眼皮子地下，能带着儿子走？当年如果不是他放她一马的话，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她找到。

夏念琴在医院听到医生给她的传话后，眼里冒着火，恨恨的问道：“他真的这么说？”说着，抓着护士的手劲越来越大，直接把护士给抓疼了。

“夏女士，您放手好吗？”来通知夏念琴的护士忍不住提醒道，心想，这个女人怎么回事，简直有病。

“哦，对不起。”说着，赶紧放开了，只是神情仍然不善。

“严先生说，明天早上就把小祯送回来，您可以放心了。”说完再没有理这个很奇怪的人，转身离开了。

夏念琴没有回去病房，而是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做了一夜，思前想后琢磨怎么带着儿子离开这，知道天亮她都不能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还有一点是，她现在很不确信，到时候，她儿子会不会跟她走。如果孩子不能自己跟她走的话，她根本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

寂静的深夜，月光透进屋子，照在熟睡的两个孩子脸上。其中一个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另一个看起来神色很平静，但是微微上翘的嘴角也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21、逼迫

严正和胤禛带着胤祯回医院，一路上三个人在车上，虽然都没有说话，但不难感觉到一种一家人的氛围。当然胤祯没有忘记昨晚对出租车司机的承诺，让管家去帮忙解决了。这时候，夏念琴已经在医院的病房等着了，当她看到严正领着胤祯，身边跟着胤禛的时候，被彻底刺激到了。就一晚上，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而她什么也不是。夏念琴早就在心里认定了是这样的结果，前夫带走儿子，留下她一个人。所以，她看到他们比较和谐的画面，更加确定了她心里所想的。

夏念琴强自把心里的怨念压下，微笑着说道：“小祯，下次不要不告诉妈妈就乱跑哦，早饭吃过了没？”说着，将走近她身边的胤祯抱在了怀里。

“我能让自己儿子没吃饭就出门吗？”冰冷的语气还是让夏念琴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好了，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说着，眼神示意了胤祯一下，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离开了。

三个人的空间还是有些尴尬，胤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借口自己困了，装睡了。当然，除了胤禛，夏念琴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装睡的。夏念琴想了想，轻声说道：“禛儿，我能跟你谈谈吗？”

胤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离开之前，拍了拍胤祯，表示让他乖乖睡觉，然后率先离开了病房，他知道她所要谈的事情，并不希望弟弟知道。这层是顶层，去医院天台很方便，所以胤禛走上了天台。站定，转身，很淡然开口问道：“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禛儿，我求你一件事好吗？”夏念琴放缓了语气，神色凄然，希望能打动跟他父亲一样冰冷，不对，或者说是比严正给人感觉更加冰冷的胤禛。

胤禛没有说话，但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他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求他。当然她那副可怜兮兮的作态在他眼里显得可笑之极。

“我求你，让我带着小祯离开这里好吗？”她知道如果他答应的话，一定有办法帮助她的，她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

胤禛心里冷笑一声，这个请求更加可笑了，神色依然平静如初，说道：“小祯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你找错人了。”

“不是，你可以的。”夏念琴激动了，“你不说话，小祯不会跟我走的。”

“哦？”胤禛不自觉的释放出了自己的王者之气，夏念琴顿时感觉压抑之极。“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因为……”夏念琴犹豫了一下，终于脱口而出，“我是你妈妈。”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勇气在胤禛面前承认过。她不敢去承认，她怕自己去面对那些她曾经做过的错事，还有那一直折磨着她的良心的谴责。

“哦，那你是准备用这个身份来要求我喽？”胤禛语气听起来依旧很平静，实则他的怒气已经被压抑住了。对他来说，喜怒不行于色早已深入骨髓了。对胤禛来说，妈妈这两个字实在是可笑之极，对她们来说，只要生下，然后不管不顾，也算是母亲？在他的生命中，他的母亲只有一个，只有佟额娘。

胤祯没有乖乖的听话，反而是他们走了之后，就跟了上去。他刚走到跟前就听到了，他妈妈的话。虽然他也猜到了一点实情，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证实。所以他没有去打扰他们，继续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禛儿，我求你了，你知道你父亲他不会容我的，要是小祯被你们带走了，我会死的。”夏念琴的眼泪夺眶而出，呜咽着说道。

“当年我不会故意要扔下你的，我是被逼的，被逼的。”夏念琴吐字不清的说起了当年的实情，她想让她儿子了解她的苦衷，然后同情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我嫁到严家，就没有一天开心过，我原以为只有生了你，你父亲就会对我好了点，起码对我说话能温柔一点了。可是，没想到，还是一样，每天都冷冰冰的，在那个家里，我不敢说话，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你知道这对一个人来说，多痛苦吗？”

“还有吗，继续说。”胤禛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本来想过要带你走，离开那个地方。可是，如果我带你走，你爸爸是不会放过我的。”说完又大声哭了起来，当然她还有一个愿意没有说，带着一个孩子，她对小祯他爸爸所撒的谎不是都拆穿了，如果她要寻找自己的幸福，是绝对不能带孩子的。

胤禛心里冷笑，果然还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自己。“好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是你的请求我还是爱莫能助了，夏女士。”

“为什么？”夏念琴错愕的问道，她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干脆的被拒绝了。

“因为我作为一个哥哥，无权干涉弟弟的事情，如果他愿意跟你走，我只会尊重他的决定，即使是父亲也一样。”胤禛平淡的叙述着这样一个事实，也是最本质的问题。

“可是，他分明已经不要我这个妈妈了。他还有你们，而我，只是一个只剩下儿子的妈妈了。”夏念琴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已经失去太多东西了，我不能再失去儿子！我生了他，养他到现在，难道还比不上只见过一段时间的你们吗？”突然，夏念琴的眼神变了，直直的看着胤禛，上前抓住胤禛的胳膊，说道：“你不能不帮我，只要你能断了小祯的心思，他一定会跟我走的。”

胤禛不喜欢人靠近他，尤其还是这个女人，用力掰开了女人的手，退后了几步。看到她的眼神有些不对，胤禛心里在想，她难道疯了不成？

“难道我生了你，连这点请求你都不能答应吗？”夏念琴抓住最后的希望，毕竟她曾经怀胎十月生了他，生恩就不是恩了吗？这时候，她早已失去理智，把自己所能利用的所有东西都利用了，她之前心里还存在的那一点愧疚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想迫切的离开这里，还有一个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原因，远离了之后，不用在看到他们父子，那么当年的事情，她就可以把它淡忘，催眠自己就当没有发生过，然后逃避她内心深处的折磨。每当她看到胤禛，就像看到一根刺扎在她心里，那种刺痛，让她不自觉的一点点去挖掘那些被她深深掩埋的东西。

“妈妈，你不用求我哥哥了，我人就在这，有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了！”影在门口的胤祯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出来了，当他听到她竟然用曾经生过他哥哥作为筹码的时候，他都要被气炸了。到头来，她都是为了自己，即使是对他这个养了几年的儿子来说。还没有想到的是，她曾经竟然做过那样的事情，原来她心里一直藏的秘密就是这个。

本来，胤祯还觉得他就这样决定跟哥哥他们在一起，对他妈妈很愧疚，还想过跟他爸爸说，让他们不要分开。可是，现在显然是不需要了。

“小祯！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夏念琴看到胤祯惊慌了，她怕知道自己的不好的事情都被儿子知道了。

“来了一会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听完胤祯的话，夏念琴绝望的坐在了地上。接着她就听到了一直萦绕在她耳边，怎么赶都赶不走的话。

“妈妈，你生了我养了我，所以我还是叫你妈妈。但是，我明确告诉你的是，我不会跟你走，我要跟我哥哥在一起。你所做的那些事情，让我很寒心，如果死去的爸爸知道了，他也会寒心。”

胤祯后面这句话，也是说给胤禛听的，“还有，我来到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意义就是我哥哥，所以，我永远不会跟他分开。”

胤禛听到这句话，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他是十四最重要的意义，这意味着什么，是说他这个哥哥比他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胤祯说完那句话也怔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他把那句话就那样当着他的面说了出来。他心里同时也产生了一种疑问，他对他来说，是最重要。那在他哥哥心里，他这个弟弟有多重要呢？胤祯心里苦笑了一下，他果然是要求太多了，他好不容易原谅了他，他还在奢望着一些其他的东西，真是太不知足了！

就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夏念琴已经走到了天台边上，眼神呆滞的看着胤祯问道：“小祯，你真的不要妈妈了吗？”说着，就往天台的边上爬去。

“你干什么？”说着，胤禛就上前跨了一大步，准备抓住她，别让她上去。可是还是没有抓住，还是让她上去站在了边沿上。

“小祯，妈妈已经没活头了，你不要妈妈，我只能死了。”夏念琴这是最后的筹码，以死相逼，当然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否真的会选择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一定要逼我吗？”说着悄悄上前了一步，“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说。”

“你们都别动。”说着还往后退了点，“小祯，我知道你想让我跟你爸爸他们在一起，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当年离开之后，我已经发誓绝对不会回去！”

突然，有人从天台的门上冲了进来，大喊着：“千万别跳楼！”原来，夏念琴站在上面已经被人注意到了，然后有人报了警。

夏念琴被这一声惊呼分了神，吓了一跳，然后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往外甩了出去。几个人都被这一幕惊了，愣了一秒钟，然后纷纷冲到了天台边上。

22、告别

那一天最后的那一幕都深深的印在了两个人的脑海里，他们两个虽说也是见过很多生生死死，可是这次是与自己有关系的人就这样突然没了，还是让他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本来，他们三个人是一个死结，如果强行解开，必然会伤害其中一方。人没了，所谓的死结也就突然解开了，而且是毫无预兆的解开。那个结解开的太快，就好像他们之前所谓一方对另一方的伤害根本就不存在。

说胤禛对那个女人是完全淡然的也是不可能的，血脉不是想断就能彻底断了的。所以，对胤禛来说，虽然他没有像上一世的那种心痛，也没有那种所谓的期待，但是血缘的牵绊，还是让他不希望看到那个女人在他们眼前死去。

人甩了出去，然后他们只听到“啊”的尖叫声，然后就是落地的声音，无比的清晰，敲击在两个人的心上。那个冲上来的人已经被这一幕吓得说话都不能连贯了，嘴里不断的重复着：“摔，摔下去了……”

这样的突变，胤祯也不想见到，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真的会逼死自己的母亲，虽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胤祯看着前面默默站着的哥哥，那样单薄的背影，突然心里莫名的很痛。其实，现在，最难过的不是他，是他的哥哥。被自己的亲身母亲逼迫，说了那么多伤的话，而且又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这些无疑都是在揭开那上一世留在他心里的伤疤，原来，这一世很多事情又不期然间与上一世重合了。

胤禛的沉默的确是带着悲伤的气息，只不过，更多是因为现在发生的这些，又让他想起了以前的种种。这一世，他自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期待过，母亲对他来说就是个无所谓的存在。但是看到她死了，心里还是闷闷的。恨吗，怨吗，都没有，那些早在上一世已经彻底透支了。对于亲身母亲，他的心早就累了，唯一记挂在心里的人佟额娘，永远都能给他温暖。

胤禛突然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是胤祯，他的气息他早已熟悉，所以他没有动。然后就听到胤祯深深的自责：“哥哥，对不起，又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那么这些事情你就不用再遭遇了。”

“别乱想，跟你没关系，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说了要完全放下过去，不过，好像我还没能做到。”说着，胤禛身上那股悲伤的气息果然淡了很多。“走吧，下去看看，把他带上。”胤禛值得是蹲在一边完全没有动作的人。

等两人下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抬进医院里面，只不过，人是坠楼当场死亡，医院并没有再抢救，而是报了警，等警方来处理。胤禛他们一下去，就被叫去问话，经过三人的证词然后确认了是意外死亡。等警方问完话，胤禛他们就被告知等大人来就可以去看死者了。

无论是胤禛还是胤祯，最后的一面，总是要见的，就算是对那一份血缘的告别，然后他们的人生就再也和她无关了。严正也在不久之后就赶来了，然后带着孩子们进到了那个暂时停放死者的地方。一进去，入目的就是突起的一片白。严正并没有走到近前，他只是陪两个孩子来见她最后一面的，至于他们见不见，由他们自己选择。

胤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层白布揭开了，虽然经过了整理，死状还是有些惨烈，当然对于在战场上洗礼过的他们，这不算什么。胤祯此时的心情却比胤禛更为复杂些，世间的很多事，的确很难两全，想要有第三种选择，那近乎是奢望。胤祯心里说了句，对不起，虽然她终究是个自私的女人，但是人已经死了，还是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能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