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陪伴

允禵抱着胤禛舍不得放手，那种得到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的满足感，使得他心里的欲望也在膨胀。本来他只想感受一下就好，可是他现在却不想放手，甚至在想，要是一直能够这样就好了。

允禵的这一举动，不只是胤禛，作为他们父母的严正和夏念琴也震惊了，的确太突然了。让他们相信他们这是兄弟之间的血脉相连还是空难的，毕竟现在的孩子很大程度上一个人生活习惯了，都不希望突然出现一个人来分享他的生活。至于胤禛，严父自然认为他不会有这种想法，一方面是因为他与普通的孩子不同，另一方面就他之前看到的笑容已经很说明一切了。

夏念琴是最不能理解的，小祯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主动过，包括她这个妈妈。她突然有种感觉，她的大儿子会抢走她在自己小儿子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虽然这种念头也只是一瞬间，但是却在她心里种下了根，联想到几年前的小儿子的举动，心里更是产生一种危机感。

夏念琴把允禵从胤禛怀里拉出来，有些哀怨的说道：“小祯，好好躺着，你现在不能乱动。”

允禵就这样被生生的拉回现实，多年不曾出现过的暴戾气一下子爆发了，就好像忘了眼前人的是她母亲的事实，冷冷的说道：“放手，不需要你管！”

夏念琴这次被吓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好像世界突然之间变了，小祯变得不是他了，好像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一样。一下子控制不住，直接哭了起来，满目泪痕，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呜咽着嘴里念着：“小祯，你别吓妈妈。”

胤禛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虽然他对那个女人没有好感，但是毕竟是弟弟的妈妈，他还是忍不住出声了：“弟弟，你怎么了？”他想，他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了。

这是允禵终于冷静了些，也意识到刚刚他太过分而且把自己伪装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也忘了，他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他现在只是个小孩，而且女人是他妈妈。自从多年前四哥走了之后，他就彻底认清了一件事，只要牵扯到他的事情，他就没办法冷静。无论如何，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他，他对他来说，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

允禵暗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把很多心思都掩藏了起来，又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低着头，完全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诺诺的说道：“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说着就好像要哭出来。

“没事，宝宝，妈妈不怪你。”说着就把低着头的允禵紧紧抱在怀里，她的孩子又回来了。

自始至终一直没有说话的严正却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的小儿子刚才的表现完全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反而有种多年积攒的气势，而且在他所见过的成年人身上都很难看到。更让他惊奇的是，小儿子的转变实在太快，一点痕迹没有留下。这种不露痕迹的转变情绪，掩藏情绪的能力，他绝对不会看错。难道是儿子天赋异禀？也只有这种理由来说服他自己了。

当然，严正不是普通的父亲，他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反而有种自豪的感觉，他严正的儿子就是与众不同。其他人想要觊觎他们严家的地位，也要看他两个儿子答不答应。等儿子病治好了，他一定要好好培养，不能让夏念琴这个女人把孩子的天赋给耽误了。

胤禛觉得现在这样的气氛实在不好再继续待在这里，虽然他也想陪着弟弟，起身对父亲说道：“爸爸，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

“不要。”允禵一听急了，人不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像几年前那次一样，从他眼前消失。允禵充分利用了自己小孩子的身份，眼睛里挂着泪珠可怜兮兮的看着胤禛，又偏头看看胤禛话里的爸爸。

允禵原先是见到胤禛太过激动，就把有些事情给忽略了，四哥还是他哥哥，那么他跟四哥到底是同母异父，还是，或者说是根本就是亲生兄弟呢？如果是亲兄弟，为什么，他和四哥以前不在一起呢？这些事情他都必须要搞清楚。

“妈妈，这位叔叔是？”

“我是你的亲生爸爸，小祯和禛儿是亲兄弟。”严正在夏念琴前面直接告诉了孩子事实，他不认为一个让他惊奇的小孩，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再说，小祯喜欢禛儿，那么他这个父亲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难接受的。当然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他以后也必须接受。

夏念琴不敢相信，他竟然连一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如果孩子问起当年她为什么和他们分开，那她该怎么说。夏念琴眼神怨愤的盯着严正，丝毫没有退缩，她突然想到这个人一定会跟她抢孩子的。如果他想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除非她死，从小祯他爸死后，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寄托。

允禵对突然多出来的亲爸爸表现的很无所谓，虽然他也觉察到他这个爸爸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但他还没有放在眼里。他对自己所变现出的志在必得，他更是不在意了，反正是四哥在哪，他在哪。让他不痛快的是，在他见到四哥的欣喜之后，他发现他过的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一直希望，这一世他能有一个完整而普通的家，有爱他的父亲和母亲。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他急于想知道这些。因此他更希望他不要走，就是走也带着他。

“哥哥，你要回家吗，你能让我跟你一起走吗，不想在这里。”允禵看似是小孩子撒娇的话，明显带着请求的意味。并不是允禵完全在刻意扮演一个小孩，在他心里始终抹灭不了的是眼前这个孩子是他的哥哥，前世更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下意识的任何事情都要遵循他的意思。

胤禛此时为难了，他们回家是不假，但是弟弟是生病了，必须留在医院里。这个地方他也不喜欢，是想谁会喜欢医院这个地方呢。但是他还是不忍心看到弟弟委屈的样子，点了点头，表示他会留下来。本来他们今天也是要留下来的，只是刚才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他才想离开的。

自从儿子大些之后，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之后，严正对自己的儿子的决定也就再也没有干涉过了。之前胤禛也有他不满意的地方，但是自从去了美国之后，孩子的表现就越来越符合他的要求。

“嗯，留下来也好，你们多多培养感情。”不过看起来，感情不用特意去培养了。

晚上，在允禵的强烈要求之下，胤禛睡在了允禵的身边。床很大，两个孩子一起睡，一点不显得拥挤。允禵是兴奋外加心情莫名的激动，磨了很久才睡着。胤禛，则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有些不习惯，也有些不适，想想是自己的弟弟，也有忍耐了。

15、不眠

胤禛在医院陪了允禵几天，允禵主动放他回去了，本来还以为他那个粘人的弟弟会一步都不让他离开呢。允禵这样做，也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安心了，不用担心人再不见了，而且每天都能抱他睡觉，这样的生活，让他几乎每天都在他们睡了之后傻傻的笑。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很像小孩子，完全的退化，但是他心里真的很高兴，想忍也忍不住。

还有一点，这几天在医院，也没有人提让自己回家的话，每次他问起来，他们都会骗自己说，还要给他的身体做全面检查。可惜的是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即使是检查，也说明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还有他自己也感觉到，这几天他总是容易犯困，而且一睡着就时间很长。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点没有错，身体的虚弱他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清晰的感觉到，就好像他身体里的力气被一点点抽走，然而他却无力阻止。

允禵心里此时已经不在执拗了，所以他突然想到，如果他一天天虚弱下去会怎么样，会不会变得很奇怪。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了，他也对这个世界的医术有些了解了，但是他也知道总有些病能治，有些病不能治。他隐隐有些感觉，那就是他的是一种很棘手的病，要不然她的妈妈也不会一直愁眉苦脸的了。

如果不能治，那会怎么样，是不是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饿死的人还难看。允禵心里一阵颤抖，不要，他不要这个样子，他更不想让自己这个样子被他的四哥给看到。前世，他见到自己有些白发都不高兴，现在更不可能高兴了。允禵在心里把自己的病情严重后的情形给放大了无数倍，以至于越来越恐惧，所以他强忍着自己的不舍，让他回去了，只说让他想他的时候能来看他就好。

这晚，允禵身边没有熟悉的怀抱了，一下子感觉这个病房是如此的冷，下意识的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还是冷。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他妈妈陪在他身边，可是他不在，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孤寂之感。允禵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果然是由奢入简难吗。那几年，他都一个人过来了，可是他出现在自己身边几天之后，他就连一晚上都不能忍耐了。

允禵啊，允禵，你为什么还不知足呢。以前你不是只要见到他，亲自向他真心道歉就满足了吗。现在的他，没有以前的记忆了，他对你也好，不就等于他原谅你了吗！是这样没错，可是他为什么开始奢望，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呢，甚至他以前接受不了的他的失忆，他也希望是永远的。

这晚，虽然允禵的身体已经很累，但他还是无法入眠，总有很多画面在他脑海中不停的出现。一会是前世的记忆，一会是几年前的那次见面，一会是他死后的画面。允禵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睁大的眼睛，难道他所遭遇的这些都是他们所说的代价吗？那是他一心只想着早点轮回，早点投胎去找四哥，把其他事情都忽略了。可是，他自问，他后悔了吗！后悔，怎么可能，见不到他，他宁可魂飞魄散。

允禵的心绪太过激动，又一次导致他的心电图不稳，又昏了过去。这几天，由于胤禛一直在他身边所以他的身体状况其实还好。心电监护器报警了，夏念琴一下子清醒了，手忙脚乱的按了呼叫器叫了医生。

这边一片忙乱，这边胤禛也睡得并不安稳。虽然前几天在医院，他开始因为不习惯，有些潜眠。可是后来就完全适应了有个人抱着他睡觉，人的适应能力真是不可限量。只是今晚，回家了却睡不安稳了，更重要的是，他还做梦了。

梦里，胤禛感觉自己似乎身在一个很古老，但是也让他感觉莫名熟悉的地方。这个地方是诡异的安静，除了类似皇宫的建筑之外似乎没有人。胤禛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景物自己变了，他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宫殿的感觉他越来越熟悉，甚至有种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感觉。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呼叫声，下意识的想靠近。可是这时候，他的视野却怎么也不变了。任他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就好像他的身体根本自己不能控制一样。胤禛着急的原因是小孩子真的哭得很凄惨，而且他觉得自己和他有关系。可是他却发现有个人过去了，人只是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就猛的一下清醒了。

胤禛醒来之后，看到眼前一片漆黑，愣了好一会。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才完全确定，这是他的房间。那他刚才是做梦了，可是这个梦给他的感觉那么真实呢？胤禛尝试着再次闭上眼睛，眼前却什么画面也没有了，而梦中他感觉清晰无比的画面此时回忆起来也变得完全模糊了。

这个突然之间的梦，让胤禛很费解，他一直很少做梦。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梦和自己从小大的一下下意识的行为有关。他从小的这个秘密，一直在他心里，他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够解开这个迷，那么这次这个梦就是解开那个迷的钥匙。所以，胤禛就再次躺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胤禛丝毫没有睡意，反而由于心里有事而越来越清醒了。胤禛无奈，只能起来了。胤禛反省了一下，发觉，他刚才是太过着急了，反而没有一点效果。看来他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够稳重，遇到这样的事，也没能冷静思考。反省之后，胤禛心里就想开了，欲速则不达，解开这个迷，应该是需要一个契机，至于这个他只能等待了。

看了看时间，才凌晨3点，既然睡不着，胤禛就想干脆去练武好了。自小他就开始练武了，虽然他也觉得学那些看起来都是表演的武术没什么用，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对于真正的中国功夫来说，从来跟表演没有关系，表演的和实际传承的根本就是两套。

胤禛先去跑了几圈热身，就要跑完了，然后神经一松懈，没有注意到地上正好有个石头。然后很巧合的胤禛踩了上去，如果是平时，以胤禛敏捷的身体反应一定没有问题。可是这次跑完步后，困意来了，毕竟他年纪还小，精神有些不好了。呲的一声，胤禛抽了一口气，脚扭到了。自己的脚扭了，而且扭的这样突然，胤禛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16、决定

第二天胤禛就赶到了医院，虽然他的脚他已经自己上了药，但是走起来还是隐隐有些痛。胤禛到了医院之后才知道，自己弟弟的病情昨天晚上突然加重，已经经过急救，现在总算是稳定而来些。胤禛心想，看来他的感觉没错，是弟弟出事了没错。可是已经稳定了，反而爸爸却更加的脸色不好了呢。

医院这些天一直在为手术做准备，也采集了严正的DNA进行检测，只要结果符合就可以进行手术。可是允禵的病情突然恶化，手术必须要提前进行。正好DNA的检测报告出来了，结果却另大家大叔所望，严正不符合给允禵提供基因的条件。

医生对这样的结果也很惋惜，但是手术迫在眉睫，建议让孩子的哥哥试试，如果再不可以，那他们也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的方法。至于效果，医生没有具体说，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的。严正在犹豫，他该不该让禛儿去呢，虽然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毕竟也是手术，对身体肯定是有影响的。

胤禛看自己的父亲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父亲，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胤禛觉得父亲不好说的话，一定与自己有关，而且是一件大事，否则他是不会这样的。

“嗯，禛儿，如果你弟弟现在需要你，你会怎么样？”严正从来没有觉得像这次一样，对儿子开口这样难。

“我愿意父亲，请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吧。”胤禛心想，难道是弟弟的病跟他有关？如果是这样，那他更要帮助他了。他还清晰的记得他看到自己后热切的眼神，就感觉他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然而他对他而言，同样重要，他是对自己真心的亲人，弟弟。从他知道自己有弟弟的那天起，那就决定要好好照顾他这个弟弟。

胤禛对亲情的渴望，比他自己所想象的要多得多，不是他没有亲人，而是他从小到大没有过那种如涓涓细流般得，让人心里温暖满足的亲情。父亲对他而言，更多的是对他的尊重，还有让他为自己这个儿子感到骄傲。

自从知道弟弟就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孩子，他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好好照顾他的信念。从他见到自己的眼神里他看以深切的感受到，他这个哥哥被需要，这让他自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那几天，每天看着弟弟对自己依赖的样子，他发现自己所想要的亲情就是这样的。他会弟弟的笑容而高兴，而弟弟也会因为他的给他的一个赞赏的眼神而更加努力的去做。

严正慢慢的把允禵病情的具体情况告诉了胤禛，想他年纪小，有些东西不会懂，只是按照他的理解把最紧要的告诉了他。胤禛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严重的病，如果连他也不合适，弟弟就……

往下的事情，胤禛也不愿意想，他突然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很重，弟弟的生命就靠他了。胤禛心里强迫自己相信他一定没有问题，上天让他们成为兄弟，即使分开，他们最终还是见面了，那就是说，有他在，弟弟一定会没事。

严正看着儿子沉默，他完全看不透儿子在想什么，如果说是他儿子害怕或者是后悔，他不会相信，那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有同样的担心呢？严正这次忍不住还是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