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般的祭司相比，埃尔文可以说是相当理智的，不过这样的理智某些时候对我来说更加危险。

“用默岩制作石匣是为了隐藏魔法波动，石匣里面应该还有一重封印。”最后，埃尔文得出了结论。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吗？但我有个疑问，它被如此严密的封印了起来，说明伯爵早就知道它的存在，那么伯爵为什么不直接毁了它？”布莱兹问道。

“或许，或许因为城堡怨灵的的确确就是艾妮夫人。”爱丽丝盯那个匣子，轻声道，“伯爵不忍心毁掉她，所以只是把她封印在这里，让她无法离开城堡。”

“我赞同爱丽丝的猜想。”据我推测艾妮夫人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受到诅咒才变成怨灵的，并且始终保留着一部分自我意识。之前也已经提到过，伯爵夫妇感情非常好，面对这种情况，正常人比如说莱依的第一反应是希望能找到恢复的方法，更何况是深爱着她的伯爵。这也就解释了城堡里不断发生凶案的那段时间里，伯爵依然坚持留在城堡里的举动。

不过魔法造诣本来就不浅的伯爵很快就绝望地发现，艾妮夫人的这种状态是无法逆转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伯爵依然不愿意彻底毁灭自己的妻子，而是选择将她封印，这封印同时也是一种保护。多么感人故事啊，老师一定会喜欢的，我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感叹。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所见到的艾妮夫人应该是已经被施加封印后的，也就是说她原本不是地缚灵，而且很可能是比我所见到的更为强大的死灵生物。想到这里，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么美好的藏品又动心了，但很明显除非我能把这里的其他人都杀死，否则是无法如愿以偿的。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莱依，决定搁置这个诱人的想法。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不要打开这个匣子。打开毫无疑问有一定危险性，很可能遭到怨灵的反噬……

“我认为我们在正午时段打开匣子比较好。”然后我就听默克尔这样说道。

呃，直接跳过“要不要打开”的部分，讨论“怎么打开”了吗？我看了一眼其他人，没有一个像是有异议的。好吧，会接受我的邀请来城堡的人毫无疑问都是富有冒险精神的，包括看上去很稳重的默克尔，所以这个问题是多余的。

“而且我们……”默克尔的话突然中断了。伴随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亮出了武器——艾妮夫人忽然凭空出现，漂浮在我们的头顶。

“不要……不要……打开……”这一次她没有带帽子，居高临下地用她翠绿色的眼睛看着我们，这让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她的脸的确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比画像上苍白得多，她的声音依然悦耳动听，但是这一次说话似乎极为困难，缓慢而且断断续续的。

“怨灵反噬，大家小心！”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默克尔跃上了桌子，再以桌子支点高高跳起，闪着神圣光芒的细剑直接刺向艾妮夫人的胸口，身手矫捷的程度绝对不逊于蓝。

凯瑟琳的反应也也不慢，她紧随其后跃起，与默克尔从两个方向进攻。艾妮夫人十分灵巧地避开了他们的攻击向前飘去。半空中的凯瑟琳双手握拳护在胸前，默克尔则一脚蹬在她的手臂上，借力改变了方向。虽然没有商量过战术，但他们判断出奇的一致——由身手更为灵活敏捷的默克尔继续追击。

于此此同时，埃尔文吟唱好的圣光加护和我的跳跃术被扔在了他身上，我居然和一个神殿祭司的很有默契，没时间对这一点表示过多惊讶，我和埃尔文立刻开始准备第二个魔法。身着盔甲不便移动的欧斯卡也为自己加持了圣光，守在石匣旁，莱依则填装好了手弩，负责保护爱丽丝和布莱兹。

眼看默克尔就要追上艾妮夫人了，只见她灵巧地一折，往餐厅大门的方向飞去。幸好加持了跳跃术之后默克尔的弹跳力是平时的3倍，能够轻易跳上吊在天花板中央的水晶吊灯，以灯为着力点再次向她追去。

而艾妮夫人在空中划过一道“s”行的轨迹，躲过了我的两个火球。不过即使这样她也绝对出不了大厅的，因为我已经看到埃尔文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芒，这是光明神殿高阶魔法发动的预兆。连我都不得不中断自己的吟唱，悄悄支起魔法屏障，以免被他的攻击误伤，这个咒文的威力久可想而知。

谁知艾妮夫人再次表演了一个高难度动作，硬生生止住了前势，反向加速，与冲向她的默克尔错身而过，向我们这个方向来了，不过我想她可不是来自投罗网的。

“注意石匣！”默克尔的细剑鞭长莫及，不得不落到地上，然后再次跳上吊灯来改变方向。

由于我和埃尔文的魔咒还没有准备好，她径直穿过了我们的头顶，看样子是想直取石匣，现在只能靠欧斯卡这最后一道防线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颗水弹袭向了艾妮夫人。爱丽丝虽然也是中级法师，但因为战斗经验不足所以她的水弹轻易就被艾妮夫人躲过去了。不过，真正的攻击在后面。

三支呈三角形的箭闪烁着魔法的光芒呼啸而过，先后射向了艾妮夫人，仅用小型的折弩就能做到三箭连发，毫无疑问是莱依的手笔。为了躲避箭，艾妮夫人不得不直直坠下，而下面，全副武装杵了很久的欧斯卡正等着她。

这个时候艾妮夫人的身影变淡了一些，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意识到这是她瞬移的前兆，不过很可惜，已经太迟了，因为埃尔文的高阶魔法“初始之光”就在此刻完成了。

以埃尔文所站的地方为中心，耀眼而不刺目的金色光芒缓缓绽开，与浓郁的光明气息一道填满了整个房间。被光芒照射到的人，身心都会泛起暖意，刚刚的战斗中的疲劳以及负面情绪全都一扫而空，当然这是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支起了屏障的我依然在这光芒中感到万分难受，更何况是直接暴露其中的艾妮夫人。

她被困在光芒中完全无法动弹，身影也在不断变淡，当光芒终于消失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完全透明，只剩下一层淡淡的影子。

欧斯卡立刻抓住了这个时机，举起他的长剑劈向艾妮夫人。没有鲜血更没有尖叫，那层淡淡的影子像纸片一般被劈成了两半，微微抖动之后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敢就此放松，之前我就已经告诉他们只要怨灵所依附的东西没有被毁掉，她就能再次重生。

“怨灵的形体被毁掉之后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重生，我们最好趁这个空隙把匣子里东西毁掉。”默克尔一边整理着刚刚战斗中被弄皱的衣服，一边说道。说实话，很难把现在的他和刚刚那个矫捷的战士联系在一起。

“那么，就由我来吧。请诸位先离开这个房间，以免打开匣子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

“埃尔文，你刚刚已经耗费了不少的魔力，单独留下来太过危险了。”爱丽丝立刻提出了异议，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剩下的魔力足够解开最后的封印了。”埃尔文对爱丽丝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声音温和，但语气异常坚定，“而且，这是我的职责。”

凯瑟琳皱起眉想要说什么，但是欧斯卡伸手拦住了她：“埃尔文可是路希安大人的弟子，比他看起来的样子要可靠多了，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他吧。”

但埃尔文的坚持下，其他人最后还是同意了由他单独留在餐厅里打开石匣。

“不过你要记住，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如果你除了什么事，我可是要进裁判所的。”当我们离开房间的时候，欧斯卡忽然转身，对埃尔文说道。

“我会记住的。”埃尔文站在餐厅的中央，依然微笑着，注视我们离开。

第五十三章：永夜

我决定收回之前对埃尔文的评价，看来对任何一位祭司来说，信仰最终都是会压倒理智的。

关于祭司的选拔，神殿有一整套完备的体系。他们在每个城市里都开设了学院，免费教导负担不起学费的幼童书写、基本的魔法以及武技，不过最重要还是宣传光明神殿的教义。其中，较为优秀的学生会进入中级学院继续学习，并在毕业时选择是否成为见习祭司，而只有见习祭祀中最优秀的一小部分人才能得到进入神殿高级学院的机会。

也有人是到各大神殿中参加祭司试炼从而直接成为祭司，但无论通过什么方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成为祭司就意味着将自己献给神明。因此，祭司必须抛弃过去的一切，无论是亲人、朋友、伴侣，还是身份、事业、荣誉，甚至连过去的名字都必须忘记，由较年长的祭司重新起一个教名。大陆上大部分人都信仰光明神，但能接受这样苛刻的条件的人还是不多，所以只有最虔诚或者说最狂热的信徒才会选择成为祭司。

在神殿的戒律中，祭司已经不存在什么私人身份，但人类理论上是无法完全斩断感情与欲望的，所以在神殿中也有一些被默许的现象，至少老师是这么说的。

埃尔文希望我们离餐厅越远越好，以免他打开石匣时发生什么意外让我们受到波及。但我们经过商议，还是决定就在餐厅外的大厅里等待。

我和爱丽丝分别支撑起了一层风系和一层水系魔法屏障，身为圣骑士的欧斯卡虽然也能使用光明魔法，但是他的魔力还不足以长时间支撑魔法屏障，所以我们让他先保存魔力。

魔法屏障内的气氛紧张而又压抑。欧斯卡紧握他的长剑，死死盯着餐厅紧闭的大门；凯瑟琳则手握细剑，护在维持屏障的爱丽丝身边；莱依正在调整他的折弩，布莱兹明显对折弩产生了兴趣，一直看着它，只是碍于现在的气氛而不能上前研究。

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也有些纠结。一方面希望埃尔文能顺利毁掉石函里的东西，彻底解决掉银月城堡里的这些事情；另一方面又希望他无法打开石函的封印，这样我说不定还有机会。

不知道其他人心里各自在想些什么，反正所有人都始终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只听到大厅里的座钟在“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后始终没有动静，那种焦躁的感觉却是越来越明显。

“欧斯卡，即便你把剑柄握碎也帮不了他，如果让手心出汗的话，反倒只会影响战斗。”终于，默克尔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这种令人不舒服的沉默。他走上前，一根根掰开欧斯卡紧握着剑的手指，“而且，你说过要相信他。”

“我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作为焦躁气氛的源头，欧斯卡任凭默克尔拿走了自己手中的剑，苦笑道，“但是……”

巨大的爆炸声打断了欧斯卡的话，同时巨大的威压与杂乱无章魔法波动冲击了我们的魔法屏障。随着爱丽丝的惊叫声，外层的水系屏障摇晃了一下就消失了，我不得不集中精神，用全力维持住风系屏障。

“埃尔文！”冲击停止之后，欧斯卡和默克尔第一时间冲进了餐厅。

餐厅的大门已经被冲得东倒西歪，当我们进入餐厅之后发现餐厅内部更是一片狼藉。埃尔文倒在这片狼藉中间，纯白的袍子上沾染着斑斑血迹，欧斯卡和默克尔正在紧张地检查他的状况。

我环顾四周，最后在一堆原本是桌子的木片中发现了石函的残骸。我的心沉了下去，无论过去里面装的是什么，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埃尔文伤得不轻，魔力耗尽再加上被魔法元素直接冲击，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一直昏迷不醒。欧斯卡正在全力救治，可他的治疗术水平根本无法和埃尔文本人相比，只能稳定他的伤势，却无法唤醒他，我们也就无法得知餐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欧斯卡的魔力耗尽之后，爱丽丝继续用水系魔法为埃尔文治疗，但同样没有明显的效果。其他人则散开，围成一个圆圈警戒着。

“莱依，听说你以前是银月佣兵团的成员？”警戒时，默克尔忽然问莱依。

“是的。”莱依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那你知道银月佣兵团这个名字的由来吗？”默克尔继续问道。

“难道与银月郡有关？”

“的确如此，银月佣兵团的开创者也是银月郡人，而且与我们家族的第一任族长是好友。他们起初一起在紫翼大帝的麾下效命，为帝国的创建立下了赫赫战功。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那位团长并没有接受任何封赏，而是跑去西大陆当了佣兵，终生没有再踏入紫翼帝国一步。”

“我在佣兵团的时候，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莱依有些惊讶。

事实上我也很意外，银月并不是一个特别的名字，所以我以为这里的名字和银月佣兵团相同只是一个巧合。

“那位团长到了西大陆之后就改了姓名，我想他在佣兵团里也不会提自己的过去，你不知道很正常，我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才了解到这件事的。”

隐姓埋名，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要用故乡的名字为自己的佣兵团命名呢？是因为正如我之前所想的，银月不是一个特别的名字，即使用这个名字也不会让人猜测到自己身份，还是有其他原因？但现在我更想听默克尔下面的话，我猜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银月佣兵团的。

“那个，你们不觉的有些奇怪吗？”但这时候布莱兹忽然打断了默克尔，他虽然是在对我们说话，但目光一直呆呆地盯着窗外。

“你又发现奇怪的事了？”凯瑟琳问。

“大厅里的钟已经指向是七点了，但是外面一点天亮的感觉都没有。”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餐厅窗户的玻璃也在刚刚剧烈的冲击下全部都被震碎了，只剩下变形的窗框在风中摇曳着，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冰冷的夜风毫无阻碍的刮进来，让我我的身体泛起了凉意。

窗外，依然是暮色沉沉，连本可以望到的湖对岸的灯光都不见了，只余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第五十四章：困境

虽然这个季节黑夜正在变得越来越长，但也不应该到了早上七点依然暗的像午夜一样，更何况连对岸镇上的灯火完全消失了。

“这应该是某种魔法。”默克尔皱起了眉。

“是刚刚的冲击的结果吗？这种魔法，倒是让我想起了在荒原的事。”莱依微微侧过头看着我。

“的确有些相似，但应该不是。”我知道莱依想说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我也不会说，以免造成其他人的恐慌。这种完全覆盖整个城堡和周边区域的大规模魔法，让他想起了“领域”，但正常情况下领域的启动应该是悄无声息的，不会带来刚刚那样的冲击。当然也不拍排除例外的情况，比如我们又遇到了一个像迪亚尔一样的疯子。但我觉得这并不是领域，我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依据，只是魔法师的直觉罢了。

“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形。”凯瑟琳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迟疑道。

“我去外面看看。”欧斯卡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在爱丽丝治疗下依然昏迷不醒的埃尔文，此刻忽然往门外走。

“外面情况不明，你不能一个人去冒险。”默克尔一把抓住了欧斯卡的肩膀，“而且以埃尔文现在的情况，必须有人在旁边守着他，你还想把件事交给别人吗？”

默克尔的最后一句话明显起了作用，使欧斯卡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商讨对策，凯瑟琳提议我们离开城堡，探索外部，不过这个提案太过危险，立刻就被否决了。默克尔认为一切都等埃尔文醒了之后，问清楚情况再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其他人也都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