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浪费一秒钟，我们就与危险更接近一分。虽然以我的身份不应该表现得太过绝情，但此时不得不站出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事关整个大陆的安全，我们必须当机立断。”

神殿不是最喜欢把大陆啊，人类的未来什么的挂在嘴边吗，那我就以此来提醒他们。然后，我让众人退后，准备用雷电系魔法把事关连同艾妮夫人一起解决掉。

“艾妮夫人毕竟是你的祖母，如果由你来做这件事日后会对你的名誉产生不良影响，更会不利于家族。”但默克尔阻止了我，“还是交给我吧，我以神殿的名义来进行。”

“不，正因为她是我的祖母，我才不能交给其他人，我希望由我亲自来，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我一边说，一边还没忘记在眼中加上沉痛的神情。我已经对默克尔产生了怀疑，他抢着要动手我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谦让是一种令人喜爱的美德。”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优雅声音传来。说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我已经听过不止一次，说陌生是因为这声音多了一种我难以形容的气质与威压。

我的心沉了下去，看向声音的来源，艾妮夫人正自黑暗中向我们款款走来。不，现在应该称她为血之恶魔了，我望着那双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眼睛叹息。

血之恶魔悠闲地迈着步子，仿佛是一个真正的贵妇人，正在她的花园里欣赏美丽的景致，目光落到了被我们连根拔起扔到一边，花枝散乱的蔷薇上：“你们还真是粗暴呢！”

我们可没有功夫闲聊，每个人都已经处于最高的戒备状态，紧紧盯着恶魔的一举一动。

但血之恶魔大概是被关久了，很有谈性的样子，目光又转向了石棺中的艾妮夫人：“愚蠢虽然不是一种美德，但有时候同样令人喜爱。”

“他们把我从另一个位面唤醒，向我奉献祭品并提出请求。不留痕迹地杀死一个人类这个请求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困难，但同时一点也不有趣，于是我不得不自己寻找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说虐杀城堡里的人？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就是这个身体里的残留的那个人类女性的灵魂。”

“过去我一降临，身体原主人的灵魂就会立刻在我的威压之下陨灭，但她却顽强的留存了下来。在我因为无聊而进行游戏的时候，她的灵魂就会产生强烈的愧疚、痛苦、绝望与恐惧，这些情感都通过灵魂的联系完整地传递给了我，就好像是我自己产生的一样，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同时也增加了游戏的趣味性。”

一边享受着别人的痛苦绝望，一边享受着自己灵魂内部的痛苦绝望，这是一种怎样的虐人自虐精神！

“说实话，人类真的是一种非常有趣的生物，无论我降临多少次都无法完全穷尽其有趣之处。就比如说她吧，都已经毫不在意地献上了同类作为祭品，但当我用她的身体杀戮同类的时候却依然会觉得痛苦。”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艾妮夫人的石棺，仍然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但我却完全无法找到进攻的机会。

“再比如说那个唤醒我的人类男性，在我一时大意让她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居然没有趁机毁掉这身体，只是封印了银月之辉，还在这身体上下这么无聊的魔法阵。”血之恶魔看着棺内的魔法阵露出了微笑，“如果银月之辉被封印着，即便没有魔法阵我也无法走出城堡，现在封印被解除了，他以为这种魔法阵还能阻止我么？”

我没有注意恶魔的感慨，而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恶魔的动作。恶魔已经离石棺太近了，但是我依然没有找到攻击的空隙，强行攻击的话势必会有很大危险。而且……我用余光瞥了一眼默克尔，身后的同伴又是那么不可靠。如果我攻击的时候他在背后捅我一刀然后告诉我他是恶魔的仆从，来这里的目的就是骗我们这群傻瓜打开封印的话，我一点都不会惊讶。

无论如何，不能让血之恶魔得到艾妮夫人的身体，就在我下定冒险出击的时候，神殿三人组忽然行动了。

欧斯卡与默克尔向血之恶魔冲了过去，速度极快，几乎留下了残影。埃尔文举起了法杖，发动了法杖中储存的早已准备好的魔法，光之翼。带着强烈光明气息的屏障笼罩住了恶魔与两人，既能提升欧斯卡和默克尔的属性，又能限制恶魔的行动，然后他开始准备下一个魔法。

很显然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实力有所保留，不过这还算是正常，真的到了不得不使出自己的底牌地步，离失败也就不远了，只要他们不是敌人就好。我也没闲着，在莱依的箭上附着魔法，让他支援默克尔他们，然后我拿出了高阶爆炎咒的魔法卷轴，目标只有一个毁掉艾妮夫人的石棺。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连整个地面似乎都在摇动，但石棺只是摇晃了几下，毫发无伤。这个魔法阵明显不像血之恶魔说的那样不值一提，我立刻放弃了使用高阶魔法，而是使用我最擅长的风刃，连续不断地向石棺攻击，消耗魔法阵的魔力。

那边与血之恶魔的战斗也进行的艰苦万分。血之恶魔的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到达了最高级别的幽灵，可以自由地在实体和灵魂两种状态中转化，这给与恶魔近身战斗的默克尔和欧斯卡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虽然有埃尔文和莱依的支持，但是从恶魔悠然自若和两个人类严肃凝重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情况不怎么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恶魔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当我让石棺上的魔法阵只剩下一种颜色的时候，欧斯卡被恶魔打飞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受那边战局的影响，继续吟唱咒文。这时，被打到空中欧斯卡出人意料地改变了下坠的方向，直直撞向石棺，同时埃尔文在他的身上加持了魔法屏障。我忽然明白，他是有意这样做的。欧斯卡身上的魔法屏障与石棺上的屏障撞击在一起，闪现出耀眼的火花，使他又被弹出了一段距离。虽然有魔法屏障和盔甲的保护，但欧斯卡依然撞得不轻，好一阵才稳住身形。

这个时候我终于又完成了一个爆炎咒，目标就是现在躺在石棺中毫无遮蔽的艾妮夫人。

这次的爆炸比上一次更剧烈，我都被气流冲得站立不稳，但是我却担心起来。这次的爆炎咒我没与使用魔法卷轴，应该比上一次的要要弱一个等级才对，怎么会反而更强烈。

果然，当我用风系魔法吹散尘土之后，发现石棺中有多了一重暗红色魔法屏障。这种黑暗的气息，是血之恶魔的魔法。

我向那边看去，血之恶魔再次露出了笑容，忽然站定不动了，任凭莱依的箭与埃尔文的魔法穿过身体，使身体越发透明。然后，就像上一次欧斯卡所做的那样默克尔把这透明的影子一剑砍成两片。

但是我却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暂时松一口气，而是大喊：“他的气息没有消失！”

“你们再次帮我省了不少麻烦呢。”我的话音未落，恶魔的身影就忽然出现在石棺旁边。几乎是本能的，我立刻向他发出了十几个风刃，但已经迟了，恶魔再次消失了。

下一瞬间，躺在石棺中的艾妮夫人，睁开了眼睛。

第五十九章：控制

艾妮夫人睁开眼睛的同时，巨大的威压降临了这个被黑暗笼罩空间，我和莱依再一次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拍倒在地。上次在荒原遇到只是一件神器，现在我们面对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恶魔——虽然只是个不完整降临的分身。

神殿的三个人相互扶持着，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这是因为作为光明神的信徒，他们身上都有光明神的祝福。但此时此刻，这祝福除了让他们死得好看一点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威压宣告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差距，更是位阶的差距，种族的差距，上族似乎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宣告人类的渺小卑微。早知道我应该向莱依问清楚那个“暴风小队”是怎么在恶魔被解放的状态下做到再次封印的，不要说什么“拼命”，在这种差距下我们甚至没有还手的机会。

然而下一刻，这种带给人绝望感觉的巨大威压忽然消失了。我用不怎么符合贵族礼仪的姿势艰难爬起，就看到血之恶魔优雅地从石棺中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然后面露微笑：“很抱歉，我刚刚苏醒，似乎没有控制好力量，让你们受了不小的压力。”

虽然这么说，但恶魔脸上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对于你们解开银月之辉的封印，我自然要表达我的谢意。让我想想，赐予你们其中一人成为我仆人的资格如何？”

还真是谢谢你啊！

“我们不需要这种谢礼，如果阁下真的想表达谢意，就请阁下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吧。”这种时候，默克尔还能保持镇定有礼还真是不容易，不过我对自己被神殿的人代表感到不太满意。

血之恶魔显然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她的目光转向我：“你似乎有什么不同意见？”

“嗯，我想说的是上一个想让我当仆人的家伙已经死了。”而且，连灵魂都已经被我做成了那乌斯的补品。我果然还是没学会怎么委婉啊！

血之恶魔没有丝毫动气，她继续笑着：“你的话同你的存在方式一样有趣。”

我想她的话另有所指，从第一次碰面起她就应该知道了我亡灵法师的身份，至少知道了我使用过灵魂转换这个魔法。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游戏吧。”恶魔继续道，“为了增加可玩性，我不会使用威压和禁咒级别魔法，希望你们为我提供一点新意。”

虽然身体还因为刚刚受到的威压隐隐作痛，但听到这句话我立刻开始吟唱咒文，我还能听到莱依迅速地为折弩上弦，神殿三人组也默契地展开了新一轮攻势。

所以说嘛，有这么合作的如同话剧里经典反派一样的对手，人生还是游戏希望的。

不过同话剧一样，人生也是常常出现意外的。

人们一般认为，优秀的战斗法师即便利刃加身也不会中断吟唱，不过很显然我不是。背后突然传来的撞击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我震惊地看着胸口冒出的箭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鲜血缓缓的晕开，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此时才我忽然反应过来。我猛地回头，莱依正持弩瞄准着我的，黑色的眼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同时，耳畔传来了血之恶魔戏谑的笑声：“不过，游戏的第一轮你们的对手并不是我。”

这大概就是所谓猜中了开头而没有猜中结尾，我早就开始防备有人会从我身后捅刀子，没想到最后等到的却是莱依的弩箭，我苦笑着想。

默克尔扶着我的身体，欧斯卡负责警戒，埃尔文正紧急为我治疗。在埃尔文手中的白光照耀下，我的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种魔法会带给身体很大的负担，但此时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此外，治疗魔法强烈的光明气息在减轻我肉体伤痛的同时，给我的灵魂带来了极大的痛苦，我还不能把这种痛苦表露出来，这种滋味可想而知。

无论是血之恶魔，还是受到控制的莱依都只是看着，并没有趁机动手的意思。血之恶魔甚至坐到了石棺上，前后踢动着她的小腿，带动裙摆摆动着，仿佛正在河边戏水。

用不用这样一副纯洁少女的样子啊！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调侃。恶魔倒是津津有味地向我们解释现在的状况：“刚刚只是序幕，等游戏的参加者来齐了，我们就开始第一轮。呵呵，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

随着恶魔的话语，三个人影自黑暗的迷雾中现身，正是被我们留在城堡中的爱丽丝三人。他们的眼睛如同莱依一样，也变成了黑色。

“不用这么惊讶，你们难道忘记我之名了么？没有任何存在比我更了解血液的力量，血缘魔法便是自我而始，任何与我拥有相同血脉的人，任何向我奉上鲜血的人，能无法抵挡我的意志。”

原来如此，艾妮夫人与伯爵是表兄妹，身上无疑也有罗塞尔家族的血脉。难怪当初在城堡中她不会伤害家族的血脉，因为任何一个罗塞尔家族的成员都是她潜在的仆人。伯爵的意识之所以还能不受她控制，大概是因为这种血缘之力与身为召唤者的优势互相抵消了吧。

不过，默克尔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我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默克尔，发现他同样也正在注视着我，于是我们很默契地什么都没有问。

“参与者都到齐了，我宣布游戏开始！”恶魔坐在她的贵宾席——石棺的盖子上，语气欢快：“规则很简单，一对一的战斗，获胜的那个可以进入下一轮。”

莱依再次对上了我，爱丽丝的水球袭向默克尔，凯瑟琳拔剑冲向了欧斯卡，布莱兹则拿出了他为改进弩机制作的试验品对准了埃尔文。

“哦对了，忘了和你们说，虽然行动被我所控制，但他们的意识还很清醒呢！”恶魔似乎还嫌不够，补充道，“清醒的意思就是，他们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刀砍进你们身体的感觉，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你们的剑刺入他们的身体所带来的痛苦。”

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比在荒原时更棘手。在荒原时，泰德他们的状态已经无法恢复，我们可以对自己说“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同伴安宁”。但是现在不同，即便我对感情这种事并不擅长，也知道此时不管是杀死对方还是被对方杀死，对活下来的那个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毫无疑问，这场战斗我们不会有胜利者。

第六十章：游戏

爱丽丝他们的实力并不弱，唯一欠缺的就是战斗经验，而在血之恶魔的操控下，这个弱点不存在了，他们能够发挥出自身最大的实力。而我们这方无法放开手脚，只能被动防御，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两边战了个平手。

这种情况自然是对我们不利的，他们在被操纵的情况下不会觉得疲劳，行动也不会受到普通伤的影响。而我们的体力与战斗力却在不断被消耗，旁边还有一只看好戏的恶魔不断给我们增加精神压力。

“你们这样下去的话，游戏可就没有意思了。”恶魔一手托腮，表达着她对我们消极表现的不满，“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即便杀死过去同伴也不会有人来指责你们。”

为了避免和莱依直接的战斗，此时我正使用飞行术飞到空中，但这却难不倒擅长远程攻击的莱依，折弩射击的角度刁钻，还附有我刚刚为他加持的魔法，让我不得不集中精神躲闪弩箭，只有趁他填充箭支的时候向他发出风刃之类的瞬发魔法，希望能毁掉他手中的折弩，不过几次都被他敏捷的闪开了。其他人的状况也和我差不多，没有功夫理会恶魔的自言自语。

“看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就是为了人类所谓的‘感情’喽！”恶魔换了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你们把他们当同伴，他们未必把你们当同伴哦。”

“就像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能在我的威压下继续保有意识一样，如果他们的精神足够坚毅，没有空隙可钻的话，即便是我也无法这样完美地操纵他们。”

然后，恶魔就从她的贵宾席上消失了，下一个瞬间，她出现在了正在苦战的神殿三人组旁边：“你们为他们的安全考虑，让他们留守城堡，他们却并不领情，反而怀疑你们隐瞒了真相。所以，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你们出卖了他们的时候，他们立刻动摇了，因此我能轻易地操控他们的身体。”

说完之后，恶魔再一次消失了，再一次出现的地点，是我的身后。我本能地转身攻击她，但被她轻易躲开了，还因此差点被莱依的箭射中。

“我可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恶魔摇动着她的食指，随后她的手指又指向了莱依，“这个人类对你的影响似乎过于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