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首要功臣的我得到了独享一只蝎钳的待遇，可以置身战圈外愉快地观看佣兵们的混战。

“这样真的没关系么？”旁边，诺亚低声对莱依说道。

“这几天大家的压力都很大，放松一下也好。”被扔到荒原腹地以来，莱依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夜幕降临，吃得饱饱的佣兵们开始有序地分割打包荒原巨蝎。他们会选取肉最多的部分带走，带不走的则埋进土里，做上标记，以备不时之需。荒原干燥的空气使巨蝎肉很快就变得坚硬无比，口感自然差了不少，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有利于长期保存。

忽然，一声响亮的狼嚎打断了佣兵们的动作。

“魔狼群，数量很多。”蓝的报告一直都是这样言简意赅。

“全体集合，结成防御阵型，注意保护食物。”莱依立刻作出了反应。

人们常会认为佣兵都是自由散漫的，但其实经过严格训练的佣兵，团体作战能力绝对不会比正规军差，因此才会有许多小国家雇佣兵守卫城市。

现在，福德小队的队员们所结成的阵型就是非常标准的圆形阵，近战队员站在外围，魔法师等远程攻击者则被保护在内圈，互相支援，互相呼应。

我因为白天消耗了太多魔力和体力，被勒令在中心部位休息，不过这不妨碍我向佣兵们扔一些疾风术之类的辅助魔法。

狼嚎声越来越近，很快一群魔狼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这群魔狼的数量还真是不少，粗略估算一下，有近百只。魔狼把我们包围后，并没有马上开始进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没过多久，我们就知道它们在等待什么了——更多的魔狼。

“该死的，整个荒原的畜生都聚集到这里了么！”有佣兵骂了一句。

我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密集的绿幽幽的眼睛，这个情景还真是无法令人愉快。现在我已经无法计算魔狼的数量了，而且还在不断有新的魔狼群到达。说起来魔狼的体形比普通的野狼还小一些，但是魔狼的力量与速度却不是一般野狼所能比的。

魔狼们与佣兵们就这样对峙了很长时间，终于，随着一头体形较大魔狼的仰天长啸，狼群开始进攻了！

魔狼们龇着雪白的牙齿，亮出锋利的爪子，扑向佣兵。速度果然很快，数量更是惊人。不过很可惜，它们遇到的是一群经验丰富，合作默契的佣兵。佣兵们整齐的阵型让大部分魔狼根本无法接触到到佣兵，而无法发挥群体优势的魔狼自然不是佣兵的对手。因此在战斗开始时，基本上处于一面倒的状态，魔狼的尸体逐渐堆积起来。

但是，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战局开始发生了变化。佣兵们的体力不断被消耗，魔狼却不断补充上来。于是开始有佣兵挂彩，让弗莱娅不得不跑来跑去医治。

“克里斯！”一剑刺穿魔狼的脑袋，随即一脚踢飞另一头，莱依找了一个空挡喊我的名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结束冥想，开始准备咒文。内圈的弓箭手也不再节省箭只，用密集的轮射把魔狼群的进攻暂时压了下去，减轻外圈佣兵的压力，让他们能慢慢收缩。当魔狼群再次涌上来的时候，等待它们的是我的魔法。

一道火墙包围了我们，冲过来的魔狼立刻被熊熊火焰吞噬，战斗了许久的佣兵们终于能休息一会了。

“该死的狼，都像疯了一样！”泰德甩了甩战斧上的鲜血，但是大部分鲜血已经变成了黑色，牢牢的粘在刃上。

“这些狼很奇怪。”我看着在火墙外围逡巡的狼群说道。即便已经进化为魔兽，魔狼畏火习性却是不会改变的，而这些魔狼非但没有被火墙吓跑，反而还往火焰里冲，直到又死了几十头才停下来。

“或许它们不是被食物的香味吸引过来的。”莱依说道。

“狼群是被操控的？难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位德鲁伊？”诺亚皱起了眉。

如果真是德鲁伊就好了，我看着丝毫没有撤退意思的狼群在心中默默道。然后我转过头，询问莱依的意见：“火墙还能维持一刻钟，下面怎么办？我倒是能再使用一次雷霆术，只是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一整天我就无法使用魔法了。”

“千万别再用了！”正用手弩瞄准火墙外魔狼的尼克听了我的话吓得一哆嗦，差点连手弩都扔了，“我情愿和魔狼肉搏，也不想再见识你的雷电系魔法了。”

“这是让我们选择天打雷劈还是葬身狼腹吗？说实话还真是难选啊。”正在为伤员包扎的弗莱娅笑道，引得其他佣兵也笑了起来，笑的同时还不忘摆出一脸赞同的表情。

喂，有这么可怕吗？我纳闷地想，忽然想起我的雷防项链已经损坏了。呃，的确是慎重点比较好。

“克里斯，还是留着你的魔力吧，今晚你只要辅助攻击就行了。”最后莱依作出了决定，“收缩阵型，负责近战的人员分为两批，轮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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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该死的魔兽到底有完没完！”泰德嘶吼着，一斧子劈下。这一击之力，足以劈碎岩石，却只眼前在手臂粗的树藤上留下一道的伤痕，而且立刻有其它树藤补上空缺。受伤树藤流着绿色的汁液在地上抖动着，仿佛是在抽搐，但很快，那到伤口就愈合了，于是这条树藤又重新投入了战斗。

“严格来说，食人树还是一种植物，是否算是魔兽仍然存在争议。”我漂浮在半空中，观察着整个战局。其他佣兵的情况也差不多，仅能自保而已。因为佣兵们已经完全和食人树的藤条混战在一起，进退不得，所以我不能使用大规模的火系魔法。

昨天，佣兵们与魔狼群苦战了一夜。一直到天亮魔狼群才退去，扔下了不计其数的尸体，佣兵们也几乎个个挂彩。然而佣兵们没有时间休整，打扫战场时也只是回收箭支，连取魔狼身上魔核的功夫都没有，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在离开之前就受到了大群秃鹫的攻击。秃鹫只是普通的食腐动物，连魔兽都算不上。因此开始有零星几只秃鹫出现时，我们并没有在意，以为它们是被魔狼的尸体吸引过来的。但是没有想到秃鹫越聚越多，几乎重演了魔狼围攻的情景。虽然它们的攻击力比不上魔狼，但是锐利的爪子和喙，再加上遮天蔽日的数目，依然给佣兵小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好不容易摆脱秃鹫，我们又遇上了食人树林。看着这些和《东大陆最危险的动植物图鉴》上的图片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树木，我们选择了小心翼翼地绕行。但是《图鉴》上没说，这些树是会移动的，移动的速度居然还不慢！这种样子真的还能叫“树”吗？

“我个人认为，现在不是讨论学术问题的好时机！”诺亚把备用剑也拔了出来，双手持剑，在左手的剑砍中藤条之后迅速用右手补上一剑，位置几乎分毫不差，终于砍断了一根藤条。藤条的断口不断喷着绿汁，只是随即又有四五根树藤向他袭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的确如此，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不间断的战斗已经让佣兵们疲惫不堪，这样下去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我皱起眉，注视着食人树林的中心部位，那里大概就是核心。只是那里的树藤更加密集，层层叠叠地蠕动着，像是挤成一团的蛇，佣兵们根本无法靠近。如果我飞到核心的上方，使用火系魔法的话，应该能解决，只是火势的蔓延我无法控制，按照现在混战的局面，肯定会有人无法及时撤离。

正当我伤脑筋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低下头，发现是蓝。他很少说话，既然此时开口，就一定很重要，于是我落到他旁边。很奇怪，他身旁的树藤并没有被砍断，却都软绵绵地躺到了地上。

“你能带我飞过去？”蓝指了指中心部位。

“没有问题，但是你确定？”无论他有什么打算，如果失败的话就绝对没有逃出来的可能了。

蓝点点头，于是我拉着他飞了起来。蓝的身材比较矮小，重量也很轻，所以用飞行术带着他并不怎么费力。

“这个高度可以吗？”到了树林中心的上空，我和蓝离地面大约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再靠近的话，很可能会被树藤拖下去。

“可以。”听到他的回答，我放开了手。然后我就看着他落入那一团蠕动的树藤中，很快地被树藤吞没。

第二十五章：戒指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于是我回到刚刚蓝所在的地方，那些软倒在地的树藤已经变成了灰色，明显是枯死了。我仔细检查了那些枯藤，终于发现那些藤上都有一个不大的伤口，能看得出灰色正是从伤口蔓延开来的。

毒？而且不仅仅是毒，我的手拂过伤口的上方，还感觉到了诅咒。这种诅咒与亡灵法师常用的诅咒魔法并不相同，或许我应该找个时间和蓝好好交流一下。

“啊！”远处传来的弗莱娅的惊呼让我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我立刻飞往那个方向，看到弗莱娅已经被一根树藤缠住，往森林深处拖去。

我对着那根树藤瞬发了几个冰系低阶魔法。冰系魔法对这些树藤的影响并不大，几个低阶冰系魔法叠加的效果，也不过让树藤的活动变得稍稍僵硬，但却足够弗莱娅乘机挣脱出来。她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就立刻依靠法杖站了起来，并向我示意，她能继续战斗。

真是一位坚强的女性，我赞叹了一下，便去帮助其他战斗吃紧的佣兵了。不过由于魔力与体力的限制，我所能帮助的佣兵并不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体力透支陷入危险的佣兵越来越多时，我就爱莫能助了。蓝怎么还没好，我抽空看了一眼核心部位，那些蠕动的树藤没有丝毫的变化，难道他失败了？

“克里斯，你的飞行术能带多少人出去。”莱依几次试图找到缺口冲出树藤的包围圈，但都没有成功，看来他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最多五个。”我知道莱依想干什么，看了眼一望无际的森林回答道，“如果我还想使用火系魔法的话。”

“那就先带合适的队员出去，然后，烧了这里！”莱依面无表情，狠狠一剑砍在树藤上，墨绿色的汁液顿时飞溅开来。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了福德城里，那个质问我为什么不救同伴的少年。火系魔法我能精确控制，但我之前所担心的，是火系魔法所造成的火势无法控制。这么广大的一片森林如果燃烧起来，除了被我带出去的那五个人，剩下的人逃生的可能性……根本无法预测。

而所谓合适的人不是指现在险象环生那些队员，而是指武技高超仍有战斗之力的队员。此时的选择与感情之类的事情无关，谁知道出了森林我们还会面对什么敌人，必须把机会留给最有可能活下来的人。

无疑，莱依是有资格被带出去的，无疑，他不会愿意被我带出去。

忽然，我落到了莱依身边开始吟唱咒文。随着我的吟唱，半透明的光幕自我的头顶缓缓展开，笼罩住了我和莱依，把藤条的攻击挡在了外面，形成了一块暂时安全的空间。

莱依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则对他说道：“把手伸出来。”

魔法屏障比飞行术更耗费魔力，这是常识，莱依很自然地会认为我忽然使用屏障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所以他眼睛里虽然还带着疑惑，但已经把左手伸了出来。只是，这么相信一个邪恶的亡灵法师，还是被自己痛恨的亡灵法师，真的没问题么？

于是，我抓住了他的手，飞快地在他左手的中指上套上了我的戒指。

这枚戒指不同于空间戒指的金属质地，而是用纯净的黑色水晶制成，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戒指中间隐隐有雾气在流动。

“这是什么？”莱依猛地抽回手，试图摘下那枚戒指，但是戒指就像长在他手上一样纹丝不动。

“束缚之戒，如果你死了，灵魂会无法往生，被束缚在这枚戒指里。”我盯着莱依，“所以，不想变成人们口中的‘邪恶生物’的话，就小心点不要死了。”

束缚，同时也是保护。这枚戒指是我离开沼泽时老师交给我的，嘱咐我面对强敌时再戴上，这样即使输了，灵魂也能完整地寄居于戒指里，便于日后复活。不过，完整保留灵魂依然要求自愿，如果戴上戒指的人很不情愿的话，灵魂被强行留下的部分不会比用其他的魔咒多多少。这个认知让我感到非常的郁闷，而我会觉得郁闷这件事本身也是令人疑惑不解的。

在福德城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不在乎死亡，却在乎莱依是否会死。而现在，在能够复活的前提下，我却依然担心他会不会变成无意识的傀儡，会不会遗失记忆，会不会丧失情感。莱依似乎总是比别人更能引起我情绪的波动。

当然，现在也不是分析这种现象的时候，事实上说完话我就迅速地施展飞行术逃，呃不，离开了魔法屏障。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魔法师，都绝对不会让自己与一个暴走的战士处于一个空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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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收回之前关于佣兵们组织性与纪律性的评价，现在我才发现佣兵的确都是自由散漫且任性的家伙。

我耗费了大量时间与魔力，小心翼翼地躲避藤条，在食人树林里穿梭，为的就是找到分散的佣兵。但当我告诉他们要把他们带出去时，却遭到了佣兵们的拒绝，连泰德与尼克也不例外。至于诺亚，我根本不用浪费时间与魔力去询问。那怕你有再多理由，以骑士脑子的构造，是绝对不会接受“丢下同伴独自逃生”这种提议的。

所以到了最后，原本就心情不佳的我不再费什么口舌，直接把佣兵电晕之后打包扔出去。如此处理了泰德、尼克和一个我没记住名字但是武技不错的佣兵之后，我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对莱依和诺亚用同样的方法。

一是因为他们高超的武技；二是他们对我有一定的了解，即使偷袭也不一定成功；三是……我似乎有些理解他们的固执了。无法感同身受，也不一定赞同，但已经能理解，这对于我来说不知道应该算是进步还是退步。

于是我又找到两个武技不错的佣兵，把他们电晕带出森林，再用冰冻术把这五个人叫醒。

“小心戒备！”扔下这句话，我就赶在他们抗议之前飞回了森林。

先前的轮番战斗与飞行术的过度使用，让我的魔力剩得不多。所以接下来的魔咒，我不能失败。漂浮在食人树森林中心的上方，我开始吟唱爆炎术的咒语。

但当我的咒语吟唱一半时，脚下的纠结成一团的树藤忽然发生了异变。它们剧烈的抖动着，不同于攻击时的扭动，而是像被人扔到岸上的鱼那样的垂死挣扎。

我放慢了吟唱的速度，盯着脚下的森林。抽搐的绿色藤条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是蓝。

第二十六章：减员

蓝已经成功了！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立刻中断吟唱，往莱依的方向飞去。

我在空中就能发现，离中心有一段距离的藤条也受到了影响，攻击变得缓慢而无力，这将会让地面上的战斗变得轻松很多。我回莱依那里的时候，他已经把身边的树藤都清理干净了，正抬头看着我。

大概因为有树藤泄愤的缘故，莱依并没有要跳起来砍了我的意思，也没有提起戒指的事情，我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他。于是，我小心地落到他身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蓝在树林中心的动作已经成功，食人树的战斗力受到了削弱。”

“告诉所有人，分散突围，在树林外汇合。”莱依也用公事公办的地语气回答我，说完后就头也不回地向外突围了。

好吧，我再次在心里默念“长大了真不可爱”，然后开始吟唱。一个刺眼的光球带着尖锐的呼啸升上半空，瞬间炸开，炸散的光点组成特殊的符号，即使是白天依然清晰可见。符号保持了几秒钟之后才慢慢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