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对于这次投标也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这一谈就谈到了晚饭过后，两人才郑重握手离开。

时乐将照片拷贝到电脑上，细细欣赏，越看越是赞叹顾祈的能力。正当他聚精会神观摩时电话声音响起，他知道是谁打来的，犹豫着要不要接，就这样电话响了断，断了响三次，看得出章子栋很不耐烦，时间一次比一次急促。

时乐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怎么现在才接，你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样！”

“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知道就好，东西到手没？”

“那段录像呢？”

“时乐，你以为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筹码吗？”

时乐顿时没了声音，不是不说，而是无法说。

“把东西传过来，你放心，我不会把录像流出去的。”

迫不得已将设计稿交给章子栋，良心受到沉重谴责，时乐知道他再也无法待下去了。

打开手机，给张世清发了一封短信：张部长，我是时乐，因为一些原因我无法以正规的程序递上辞呈，望见谅！

然后又给Ricky发了一封短信：Ricky，很抱歉我拖累了你，将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承认，只要把一切的过错推给我就行了，再见。

寥寥几句自是道不尽时乐心中所想，但也就这几句话却也令时乐心如刀绞，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欺欺人也有失效的时候。

眼泪一颗颗滴落，砸在已经关机的屏幕上，这个号码是用不得了，现在要赶紧离开，他知道Ricky收到短信一定会赶过来，到时候自己如何还能狠得下心？

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正准备离开的时乐刚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气喘如牛的顾祈，一个惊吓条件反射就要关门，顾祈忙用手一挡哪知就是那么准，被门给狠狠夹了一下。

“Ricky！你没事吧！”时乐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的力道不小，这一下着实不轻。

顾祈疼得嘴角抽搐硬是没吭气儿，用这一下换来时乐的关心倒也值了。

“没事。”说着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用身体卡着门，不让时乐逃走。

这个时候的时乐哪还有心思逃走，忙翻看顾祈的手，果然红红的一道痕迹，都一些紫了。

心疼地摸着那道痕迹，低声问：“疼么？”

“不疼。”顾祈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火辣辣的手背上一阵清凉，低头一看正巧看到一颗水珠滴落在手背上，那是时乐的眼泪。

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让顾祈给吞回了肚里，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紧紧的将人圈在怀里。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动作，两人站在门口紧紧相拥，倾听彼此的心跳，感受彼此的体温。

Forty-one

顾祈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怀中抱着时乐，两人没有说话。他来是想问时乐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可现在他觉得问不问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虽然顾祈不打算问，可时乐却开口了，“Ricky，难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本来有，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时乐知道，Ricky所谓的答案不过是自己华丽的伪装，倘若他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到时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想到此处，时乐便不寒而栗，加重手中的力道，用力抱着对方。

顾祈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也圈紧手臂，让两人更加贴近。

谁也没有说出在一起这种话，因为不需要；无需用语言去约束，因为行动已经表达都足够清楚。

当晚，章子栋拿到设计稿便着手修改，丝毫没有半点良心的谴责，只是在修改途中，偶尔会想起时乐。

那个胆小的身影，一直紧紧盯着自己，那双眼亮如星星，很漂亮，可他总是低着头用头发挡住眼睛。

大学时的时乐比起现在还要乖巧，说得实在点儿就是一小跟班儿，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只要自己提出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完成，哪怕到最后精疲力尽，得到的不过是嬉笑怒骂，只要自己对他温柔的笑一笑，他便全然不顾又再次跟在自己身边。

“傻子！”章子栋嗤笑着吐出两个字，可心底被触动的地方为何隐隐有什么在散发。

抛开那些往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警告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对任何人都不能有仁慈之心，这个社会不会让一个有妇人之仁的人存活下去。

这一夜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顾祈得到了时乐，时乐面对了自己，章子栋得到了设计稿。这样的发展似乎都挺好的，很圆满，应该皆大欢喜才对，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张世清一大清早便候在公司门口张望，昨夜打了一整晚的电话，不管是顾祈还是时乐，愣是一个都没联系上，就怕他俩出啥事儿了。

正焦急万分，眼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忙上前几步，“你电话怎么一直关机，你知不知道时乐昨晚跟我辞职，他……”

话还未说完顾祈便抢先说道：“没事，昨晚我见到他了，真不知是老天有眼还是我精诚所至，总之什么事儿都没有。”

张世清看顾祈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就知道这人算是被他拐到手了，抬手就给他背脊上来那么一下，“行啊顾祈，之前还垂头丧气的没想到经过昨晚就拨开云雾啦，说说，怎么到手的？”

两人勾肩搭背往公司去，一边走一边闲扯，声音愈来愈小，浑然不觉背后有道冰冷的视线盯着。

“哦对了，时乐想要走，当初是你给招来的，你准备怎么办？”张世清和顾祈一起坐电梯直上25层，期间想起这事儿顺嘴儿问问顾祈的意思。

顾祈低头沉吟，“先拖着，等我弄清楚他要走的原因再做决定也不迟。”

对于顾祈来说要多养一个人完全不是问题，现在两人能坦诚相对也经过了不少曲折，这时候让他放手是不可能了。如果时乐真的不愿意在天地待下去就这样在自己身边也挺好，毕竟有些事儿还没告诉他，得寻个机会说清楚，免得到时横生枝节。

张世清点头明白该怎么做，两人回到办公室谈了谈关于A&D公司的事儿，时间也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时乐在家里收拾东西，早上醒来时他们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时乐不确定要不要把辞职的事儿告诉Ricky，后来一想这和他也没多大关系便也没提起；顾祈想起那些设计稿还留在办公室打算回去一趟，原本是打算送时乐去上班，可被后者委婉拒绝，顾祈也就没多说什么。

整理到一半，手机响了，时乐停下手里头的活儿打开短信，是Ricky发来的，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看到短信竟然也会不自觉地笑出来，时乐知道自己算是彻底跌进去了，忙回复：我去买些菜咱们在家吃吧。

顾祈自然愿意过二人世界，欣然答应。

将注意力转移到设计稿上，不知是不是情场得意连带着工作都十分顺利，画着画着顾祈就笑出声来，若是让别人看到恐怕会大跌眼镜。

当晚顾祈带着一瓶昂贵的红酒到了时乐家，时乐做了一桌子的菜，手里还忙活着，见顾祈来了便笑着迎了出来，这模式颇有点儿新婚夫妇的感觉。

酒杯相碰发出悦耳的声音，时乐拿着酒杯不断晃着里头暗红色的酒液，欲言又止的样子显得十分苦恼；顾祈知道时乐有话要说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偏偏不问，非要时乐自己说出来。

时乐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想挣扎，最后还是决定告诉Ricky。

“Ricky，我想离开Z市。”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顾祈算是领教了，原以为时乐是在为辞职的事儿苦恼，没想到是想直接离开Z市。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其实也不突然，我很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

“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发展到这一步，是么？”

时乐没回答，算是默认了，对于现状他一直惴惴不安，他不知该如何处理现在的局面。

时乐所恐惧的又何止他和Ricky之间的关系，更忌惮的是章子栋手里的录像。

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可又有谁会知道接下来章子栋会如何让要挟他？只要那张光盘还在章子栋手里，这个无底洞永远不会被填满。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害怕！”时乐双手捂着脑袋，浑身微颤，连声音都在发抖。

顾祈抱着时乐安慰道：“时乐，你在害怕什么？”

时乐只是窝在顾祈的怀里发抖，什么都不肯说，顾祈也拿他没办法。

“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承受好些。”

时乐摇头，十分坚决道：“不行！绝对不可以！”

“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你先休息几天，等我手头上的工作了结，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如何？”

时乐显得很犹豫，顾祈再接再厉，“不会很久的，工作一结束我们就离开。”

时乐心里还是想和Ricky在一起的，只要不在Z市，去哪儿都无所谓，最后还是应下了。

顾祈见时乐答应了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时乐没有半路逃开，忧的是这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知道时乐一直被什么困扰着，只是从没明显地表现出来，这或许代表时乐正慢慢接受自己，但决计不是什么好现象。

所谓对症下药，还是要找出最根本的原因。只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对顾祈的打击着实不小。

Forty-two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时乐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而这头儿却是出了个大事儿！

“What！”顾祈不可置信，看着对面一样神色凝重的Wilson先生无法言语。

“I’msosorry，It’strue！”

Wilson先生之后说了些什么顾祈完全没听到，他只知道这次投标没投中，这并没有什么，会令顾祈如此震惊的是中标的公司竟然是新元，而那个设计与自己的设计如出一辙。

Wilson先生绝对相信顾祈的人格，但是商业上的事便是如此，先来后到，如果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盗用，那便毫无办法。

Wilson先生感到很遗憾不能与顾祈合作，劝慰顾祈不要放弃，这种事在设计界司空见惯，也期待与他的下一次合作。

顾祈不知坐了多久，甚至连Wilson先生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大脑一片茫然。

新元公司在得知中标后，林威达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章子栋有能耐，是块好料子，这不，章子栋已经晋升为设计总监了。

章子栋笑得很是讨好，脸上闪过一丝狡诈，这就是他想要的。

林威达打算好好庆祝这次胜利，最主要的是出了口气。章子栋随林威达来到一家酒店，一看这富丽堂皇的建筑就知道不是什么小地方，这是Z市最高的酒店。

龙禹酒店三楼包间，章子栋正为林威达倒酒，那殷红的酒液随着杯壁淌进杯底，在灯光下反射着红宝石般的光泽，很是漂亮。

“子栋啊，干得好！这回还不灭了顾祈的嚣张气焰！真是为我们新元争了口气！”

“林总夸奖了，这本就是应该的，想我们新元在Z市那可是龙头啊，竟然一直被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踩在脚下，该是他翻船的时候！”

林威达但笑不语，晃着酒杯中的红酒，没接这个话题，“听说顾祈的设计和你的十分相似。”

“有这等事？我还真不知道，”章子栋的演技堪称一绝，如有所思道：“大概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林威达不揭穿，他只要结果，过程么……不重要。

“来来，吃菜。”

两人碰了杯，又聊起了别的，上个话题算是止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顾祈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手机响起才回过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时乐的电话，收拾了一下心情才接起，“时乐，那么晚打来有事吗？”

“你很忙吗？”

“还好，怎么了？”

“我等了你五个小时，有点担心。”

顾祈这才想起，自从那天起，时乐每天都会做好晚饭等自己，吃完或依偎着看电视或相携去散步，今天竟忘了这回事。

“公司有点问题，忙到现在，一时间忘记跟你说了，”顾祈自己都不信这个借口，可时乐信了，“那你吃饭了吗？”

顾祈心里内疚，“你吃了吗？”

“还没呢，想等你回来一起吃，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那好，等我。”

仅仅四个字，可时乐依旧感到温暖，开心地去热饭热菜。

顾祈草草收拾了一下离开公司。

虽然饭菜凉了再热味道有些变了，可顾祈和时乐依旧吃得很开心，顾祈发现一见到时乐那些不开心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时乐，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你这几天精神不太好，公司的事也告一段落了，咱们可以出去散散心。”

时乐一听，笑逐颜开，他真的快撑不住了，“只要不在Z市，哪儿都成。”

顾祈很疑惑，问：“为什么是Z市？”

“啊？”

“为什么只要不是Z市？这里有什么令你困扰么？”

时乐神情闪烁，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顾祈看在眼里不多说。

“听说B市最近有个大型设计展，不如去看看？”

“好啊。”

不知是谁挑起的头儿，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裸裎相对倒在床上纠缠，时乐低低的呻吟十分好听，令顾祈情动；时乐惊叹顾祈的学习能力，这不过是第二次罢了，为何与第一次的感觉相差甚远，大脑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只感受到欢愉，想要更多更多。

清理之后，顾祈抱着时乐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时乐却一时间睡不着，拨开顾祈的刘海，看着那张俊脸，用手指一点一点描绘五官，把样貌刻在心里。

轻轻拿开放在腰间的手，小心翼翼起来，尽量不弄出声音，今天的顾祈显得特别疲惫，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时乐走到客厅，扫了一眼餐桌，上头还摆着未收拾的饭菜碗碟，现在也不是收拾的时候；走到沙发上蜷缩着腿，直愣愣盯着，也不知道在看啥。

沙发上挂着顾祈的外套和文件，文件袋的封口没封好，有些文件都倾泻出来散乱的散在沙发上，时乐随手拾起一叠纸准备整理好，可无意的一瞥却让他怔在当场。

这些全是设计稿，而且十分眼熟，应该说看过一眼便不过忘记，这些手稿的照片还存在自己电脑里。没错，就是上次在顾总办公室偷拍的A&D公司投标的包装设计。

为什么这些手稿会在Ricky手上？A&D公司的招标好像今天结束，中标的是新元公司，Ricky是新元的设计师么？

时乐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Ricky绝不是那种会偷设计的人。时乐记得当初Ricky说过他和天地有业务上的往来，或许是顾总的朋友，顾总暂时让他保管？那也不对，招标都结束了，虽然没中标可也不至于让别人保管。

仔细看着稿件，上面有设计说明和顾祈的签名，这些字都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突然大脑灵光一闪，好像什么都接了起来，时乐转头看着房内熟睡的Ricky，对刚刚产生的想法有些不可置信，“不会的，绝不可能，Ricky怎么可能是顾祈呢？”

可纵然强迫自己也无法把这个念头甩掉，悄悄走进房间，地上散步着两人的衣物，拿起自己的手机躲到卫生间按下一串数字，可那个拨出键迟迟不敢下手，他害怕结果会和自己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