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夷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是，我的脸有很大缺陷，我希望能修正这些缺陷，木村先生。”

木村赤人定定看了柳夷几秒，右手在木桌上轻敲着，一会，忽然开口说：“你是想变帅，还是只想换个脸？”

柳夷愣了愣，随后坚定回道：“两者都是。”

木村赤人好像对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放下手里那张纸，右手一抖，从桌子上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个，丢到柳夷面前，说：“眼睛，鼻子，嘴巴，下巴，眉毛，脸型的模版，都在里面。你看看，喜欢哪个。考虑时间一个小时。”

柳夷打开文件看了看，各种各样的脸部模版差点晃瞎了他的眼。他抬头皱着眉头问：“就在这里选？一个小时？”

木村赤人淡淡回答：“对，你有什么问题，说。”

柳夷放下文件，看着木村赤人，诚恳地说道：“木村先生。我希望你能帮我量身打造一张脸，在我这张脸的基础上。我只有一个要求，自然即可。价格方面没有问题。”

木村赤人脸上表情变都没变一下，说：“可以。”说完收起那叠文件，站了起来，对柳夷说：“跟我来。”

柳夷此刻也意识到，这个木村赤人估计就是个面瘫，而且话少得可怜。做医生竟然做成这样，客人没被吓跑反而蜂拥而至，看来确实是技术高超。

柳夷跟了上去，转头就看到木村赤人拉开一个书架，那书架竟然是一扇门，柳夷惊讶了一瞬，继而跟了进去。门内别有洞天，装满了医疗器材和电子设备，白色的墙壁静谧无声，银色的医疗设备闪着金属特有的光亮。木村赤人站到一个电子屏幕上开始戳戳按按，边对柳夷说：“躺到那个软垫上去。我给你脸部做个投射。”

柳夷扫了一眼房间，看到一个橘黄色的软垫，那软垫在一个长方形的光罩之外，应该是整个人躺进去，再在光罩下扫描。柳夷依言躺了上去，心里有点怪异，问道：“木村先生，你是要给我做电脑面部修改么？”

“对。躺好了，扣上扣子。两手放在身体两侧。”木村赤人冷声说。

柳夷扣好带扣，两手乖乖放在两侧。不一会，仪器就开始发出响声，软垫缓缓滑入光罩之下，停在了光罩内灯光最强烈的区域。

“闭上眼睛。”木村赤人又说。

“知道了。”柳夷撇撇嘴回答，随即闭上乱瞟的眼睛。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嗡嗡声，软垫往外滑动，柳夷也睁开了眼睛。

“可以起来了。”木村赤人说道。

柳夷从软垫上爬了起来，走到木村赤人旁边。木村赤人关了屏幕，边往外走边说：“明天下午3点你再来。我会根据你现在的脸做出调整，明天会给你一个对比图。如果满意效果图，后天就可以开始整容。”

坐回办公桌边，柳夷问道：“整容之后是不是就一直住在这里？你们会安排给我合适的作息日程么？”

“没错。一旦开始整容，你就会住进小院，直到你改头换面健康离开这里。”木村赤人粗犷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缓，脸上还是没表情。

柳夷笑了笑，忽然有点开心地说：“住这里的时候，可以去一起放羊么？”

木村赤人一直瘫着的脸在听到放羊两个字的瞬间裂开，带点懊恼，带点不好意思，说：“不可以！不想被感染就不能随意外出！知道么？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明天下午3点再来。”

柳夷被木村赤人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被下了逐客令之后也没有懊恼，反而觉得这面瘫脸的一番反应很有趣。走出办公室，柳夷哼着歌下了楼，到大厅看到那小姑娘的时候，笑着打招呼：“你好。”

小姑娘眨眨眼，说：“怎么样，见到木村先生了，感觉如何？”

柳夷哈哈笑了几声，说：“木村先生不喜欢笑，看上去不好相处。不过他人应该不坏。”

小姑娘直点头，说：“没错。木村先生是我见过最内敛最帅最温柔的男人。别看他平时话很少很冷漠，其实他比谁都温柔。我母亲对我说过，喜欢动物的男人，是值得嫁的！”

柳夷立马抓住重点：“木村先生喜欢动物？那些羊都是他养得对么？”

小姑娘：“是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木村先生布置的，羊也是木村先生从屠宰场买过来的。还有兔子和鸟。”

柳夷忽然放心了，之前的不安烟消云散，对木村赤人的那一点疑虑不满也没有了。喜欢动物的人的确不会有坏心，虽然这跟职业道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必然联系，但是柳夷觉得自己能相信那个男人。脑中不经浮现出那天像个小孩子一般逗弄那些羊的白色身影，柳夷笑了笑，起身告辞离开。

第七十四章：手术开始

柳夷在爱之印记的附近住着，这片区域靠近一片山区，蔓延高低起伏的山道被改造成宽长平整的大道。大道两边是漫山的黄绿相间的植被，春季的明媚如同大地母亲播撒给这片土地的深深爱意，将绿如墨，香如画的色彩四处涂抹在这片大地上。就在这充满大自然盎然春意的地方，柳夷选了个小旅馆住下了。

晚上闻着窗外植被的清香，听着不时鸣叫的蝉声，柳夷吃完了晚饭，看了会电视，躺在床上闭目安眠。过了一会，柳夷开始翻来覆去，或许是因为总算见到了木村赤人，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几封回信，柳夷没有立刻睡着，脑子里想着整容，想着父母，想着他抛下的那些人和事。

爸妈收到了他的信，他在邮件里没有说自己去哪里，也没有说自己去干嘛，只是说自己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如此不负责任得离开，又没说清楚自己的去处，其实就是怕自己跟父母的通信被蒋温庭发现进而找过来。信中他特地提到了自己的处境，说自己不希望被一个人找到，如果有人找上门，让二老千万不要慌张，就当他们自己完全不知情，自己一定会回家。

今天收到了父母的回信，信中满是二老的担心之词，一个劲问他在哪里，身上钱够不够。柳夷斟酌再三，还是不敢告诉父母自己在哪里。柳夷回信上说：爸妈，我很好，钱够花。我做完这件事就会回来，你们不要担心。我有我的苦衷，暂时还不能说我在哪里。如果我回来之后，你们还认我这个儿子，我就再也不离开你们。

柳夷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孝！

他寄给小芹的信也在今天收到了回信，小芹的回信里只有短短一句话：我明白了，祝你幸福。

语气客气，透着冷漠和失望。柳夷苦笑，自己就是造孽，现在估计他在小芹的心里就一不安生的主，坏男人一个。哎，这样也好，断了，以后再也不去随便招惹女人。希望小芹找到真正的幸福，他也会心安一些。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同性恋就不能找女人谈恋爱结婚，害人又害己。以后？以后要孩子，说不定只能领养了，或者代孕？以后再说吧。

蒋温庭……不想了！

又在床上翻来翻去，起来上了几次厕所，抽了几根烟，柳夷才慢慢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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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赤人：“可以了？”

柳夷点点头，指着屏幕上的效果图笑道：“恩，可以。”

木村赤人：“恩。”说着，翻开一旁一本陈旧厚重的硬面笔记本，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一个星期之后准备搬进来，正式手术。”

柳夷奇道：“不是明天么？”

木村赤人：“如果你想多付点住宿费，我不介意早点住进来。你的手术比较庞大，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开始。”

柳夷恍然，又问：“那我还需要做什么？”

木村赤人抬起脑袋看了柳夷一眼，复又低头在纸上写东西，嘴里淡淡说：“这个星期好好休息，也别大吃大喝，调理好身体。住进来的时候再付钱。现在，你可以走了。”

柳夷乖乖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柳夷把这片地方逛了个遍。白天跑到小镇上走走逛逛，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就买回来，再带些好吃的回来，晚上在小旅馆里边吃边看电视。或者跟旅馆老板借个自行车骑着跑到高耸的山道上，跟几个比他小了不止五岁的男孩女孩一起，架着车尖叫着快速从山道上冲下来，享受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冲击耳膜和视线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惬意，放肆地笑，张狂地张牙舞爪嬉闹。柳夷两辈子没体验过的儿童欢乐，在这个小山区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春草萦萦，春风浮荡，蝉声蛙叫交错，打闹欢笑的一角，有柳夷在阳光照射下拉长的倒影，一切，春意正浓。

住进爱之印记的那天，柳夷收拾了自己一个包袱就进了98号乡土屋。当然乡土屋是柳夷自己给这宅院起的名字。这小院其实跟中国的四合院差不多，三个房圈在一个宅院里，院子里有落地小树，有盆栽，地上铺的是正宗的青瓦地砖，一片农家气息。柳夷进自己房间看了看，床是普通的大床，不过床顶有床罩。有煮饭的灶台，两个，够齐活。柳夷用手拧了拧开关，起火了，火苗还蹿得老高，还能用？难道以后要自己烧饭？这不现实吧……柳夷在大红木桌子上的青瓷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越想越觉得这不像给病人住的，这是给人度假用的，还是中国北方四合院全套一体生活体验度假几日游！

“柳先生，刚刚您已经正式住进爱之印记。过会晚饭时间，您想吃什么，这是菜单。”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边笑着说边递给柳夷一本菜单。

柳夷惊奇地接过，啧啧，这是宾馆服务么！还有点菜的？

“鳗鱼饭，谢谢。平时都会是点菜么？”柳夷递回菜单之后问道。

“不，柳先生。正式手术之后我们就会为你安排饮食，这是你吃到的最后一顿自由餐。”护士笑着回答。

“明天早上呢？”

“手术前也会为你安排饮食。柳先生，今后您就住在98号宅院。我们会在您每次手术之后跟近服务照料您的生活起居。今后请多多指教，在您出院之前，我将长期陪伴在你左右。”护士小姐微笑鞠躬。

“哦，谢谢。”柳夷的惊讶止不住，不过没表现在脸上。

翌日早饭后。

柳夷换上了手术服，被推进了那栋民宅第八楼的手术室。

躺在手术台上，头顶十几盏手术灯齐开，柳夷霎那眯上了眼睛。身旁戴着口罩一身蓝衣的人影攒动，柳夷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双淡漠平静的眼睛，麻醉药剂的作用下，不一会，柳夷就失去了意识，脑中最后的想法是：嗯，真的开始了。

第七十五章：归来

一望无垠的草地上到处浸染着春日阳光的温柔色泽。碧绿的草儿峥嵘破土而出，争先恐后地在春日的大地上一展新生。成群的几十只白羊拖着闲散慵懒的脚步在草地一隅低头吃着青草，不时抬头看看四周，“咩咩”叫两声，再继续低头吃草。春风缭绕在一片绿意的草地上，带起一阵阵青草独有的清香，吸入鼻中，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一个穿着蓝色长袖T恤的挺拔身影静静站在群羊之中，右手挡在额前，眯着眼睛，仰头看着远处高坡上的大树，嘴角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哎！！该回来吃饭了！！！！！！！”高坡大树旁忽然跑过来一个人，右手摘下头上的棒球帽，对着远处羊群里的青年边挥舞着帽子，边大声呼喊着。

站在羊群中的蓝衣青年仿佛对这情景习以为常，嘴边的笑容不减，转过身开始在羊群里四处走动。不一会，蓝衣青年好像总算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快步走向一只白羊，弯下腰，在羊腿边拎起了一只兔子。两手轻轻掐着兔子的两只前腿，蓝衣青年对着嘴里依旧不停嚼着东西的兔子笑着说：“该回家了。”把兔子抱在怀里，蓝衣青年扒开羊群，缓缓向远处的乡土屋走去。

回到自己的宅院，刚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屋内站着一个青年，正在房内中央的大红木桌子上忙着舀汤。一个大瓷锅内热气腾腾，香味透过空气的震荡瞬间传达到蓝衣青年的鼻内，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

蓝衣青年走到院子的一角把兔子放进一个石块搭建的小屋内，迅速走回屋内，高兴地说：“今天又吃什么？好像是海鲜汤？”

舀汤青年头上的棒球帽倒扣，嘴边是一丝痞气的笑容，说：“海鲜真菌汤。”

蓝衣青年坐到桌子旁，拿过一碗舀好的汤，低头就吃。

舀汤青年眼睛一瞪，嗷嗷叫道：“你别吃这么快啊！小心噎着！”

蓝衣青年抬头，满脸的幸福状，说：“太好吃了！班次你的烹饪技术真的太棒了，每次吃到都有不一样的感受。以后谁娶了你，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名唤班次的正是这个舀汤青年，他仿佛对这奉承习以为常，耸了耸肩膀，没好气地说：“我的男人还没出现呢！倒是你这小子整天吃我的，现在养得白白嫩嫩的。最后还不是便宜其他人！”

蓝衣青年呵呵一笑，说：“那我以后留下来给你打工，报答你。”

班次坐到椅子上，低头舀了一颗鱼蛋嚼了两下，说：“得了，我不留你。三天后做最后检查，一切正常的话，你就该回去了。”

房内瞬间安静了，俩人都没说话，低头喝汤。

“班次君，柳夷君，你们竟然没等我先吃起来了！”房内的安静不一会就被一声叫骂打破，紧接着，一个一身护士装的漂亮女性走了进来。

班次立马站了起来，谄笑着对来人说：“秋九姐姐，我们这不是饿了么？赶紧坐下来，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海鲜杂烩汤，高蛋白，低脂肪！”说着，立马舀出一碗汤，推到来人的面前。

蓝衣青年也笑着打招呼说：“秋九姐，刚忙完吧，赶紧趁热吃。”

秋九哼哼了两声，低头喝了几口汤，表情缓和了下来，抬头看向旁边两张年轻帅气的面孔，最后视线定在蓝衣青年身上，说：“柳夷君，你马上就要出院了，我真舍不得你。”

名叫秋九的女性正是当初一直照料柳夷的护士，一年多朝夕相处的时间，足够让两个陌生人产生不一样的感情，特别是当其中一个人彻底暴露了自己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面，而另一个人有完全包容对方的心态。

柳夷咧开嘴角，饱满的双唇拉开一个漂亮的弧度，说：“秋九姐，中国有句老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美好的相遇，都有分离的一刻。秋九姐还没去过中国吧？什么时候来中国，一定带你领略中国的大好河山。”

班次说：“中国我迟早都会去的！”

秋九脸上透着寂寥之色，叹了口气，复又笑道：“恩，有空我一定去中国找你玩！到时候可别嫌弃我麻烦。”

柳夷笑着摇头，“绝对不会，你是我姐，做弟弟的怎么会嫌弃姐姐？到时候和姐夫一起来玩吧。班次也一起来。”

班次转头问秋九：“秋九姐姐，我还多久可以出院？”

秋九轻敲了下班次的头，说：“你的右腿还有点问题，还要观察。”

秋九又问柳夷：“柳夷君，你回去就准备呆在自己家乡么？不再去见你的爱人？”

柳夷笑着说：“我想得很明白了，以后在家乡开一家书店，一家蛋糕店。陪我的父母一起生活，以后再领养一个小孩。”

班次在一旁没说话，秋九缓缓点了点头，说：“我真希望你能勇敢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也许你的爱人一直在等你，不去尝试一次，你可能失去一段让你后悔终生的感情。你还年轻，我希望你能过得没有任何遗憾，你其实还有机会去拼搏。不过，我还是会一直支持你的决定。呐，以后到了中国，可要带我吃遍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