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低头拿纸巾拼命擦了把眼睛，忙声说：“好，好，那我陪着大少爷。”

之后蒋温庭就在厨房炒菜，陈姨在旁边指导，一小时之后，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就上了桌。蒋温庭解了围裙，看了看时间，7点10分，他那弟弟再怎么过分顽劣也不会错过年夜饭，平时一般6点多就会到家。蒋温庭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刚准备打电话过去，就接到了蒋腾飞的电话，蒋温庭按了接听，“喂！是蒋大哥么！我是陈世杰！”

蒋温庭眉头一簇，沉声问道：“嗯，我是，怎么了？腾飞呢？”

“腾飞跟人打起来了，身上刚才挨了一刀，我们现在在第八人民医院，他已经进了手术室。蒋大哥，对不起。”陈世杰声音有点沙哑，好像还带着哽咽。

蒋温庭脸上表情无波，只是低着嗓子说：“我马上过来，你们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

第三十八章：新年快乐

蒋温庭坐在后座上沉吟，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有那放在裤腿上紧握成拳的左手才暴露了蒋温庭此刻的心境。车窗外的景物电光石火般往后飞退，如此寒冷的冬天，前座的司机感觉自己的额头上都滴下了冷汗，车内的低气压如金钟罩一般箍在他的身上，他浑身僵硬地握着方向盘，刚才他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了眼蒋总，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继续专心开车。

蒋温庭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门口椅子上衣衫不整的陈世杰正低着头，前面站着一身西装的王星，俩人好像正说着话。王家的孙子王晟却是衣衫整洁得站在窗台边抽着烟。

王星抬头看到一脸肃容的蒋温庭，立马低声叫道：“蒋总，您来了。”

陈世杰和王升闻声，也相继走了过来，恭敬地叫道：“蒋大哥。”

走近了，蒋温庭才看到陈世杰脸上满是污泥，黑黑黄黄丑陋地贴在陈世杰本是昂贵精致此时却是褶皱破败的衣服上，蒋温庭看在眼里，表情没变，点了点头，看着王升说道：“ 里面的医生是你安排的？”

王升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医院最好的医生在里面，蒋大哥请放心。”

蒋温庭朝王升点了点头，侧头看向王星，王星会意，开口说：“蒋少爷右臀部中了一刀，其他地方没有受伤。”

蒋温庭听罢，稳步走到椅子上坐下，闭目，不再发一言。

王星站到蒋温庭旁边，低声说：“蒋总，今晚那几个人……”还未说完，就被蒋温庭打断：“现在开始，我不想听到任何话，直到腾飞从手术室里出来。”

“是。”王星低声道。

陈世杰神情恍惚地被王升拉到了一边，此刻陈世杰英俊的脸蛋和混乱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落魄的样子分外可怜。王升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去擦把脸清醒清醒！腾飞送来得及时，虽然流血很多，但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不要像是死了老妈一样！”

陈世杰摇了摇头，侧头看了看闭目坐在椅子上的蒋温庭，低声呢喃道：“都是我的错，才会害腾飞受伤了，我怎么可以让他受伤，如果是我中了那一刀多好，我宁愿我流血，宁愿自己死了，我也不希望腾飞受一点伤，蒋大哥肯定不会原谅我的，都是我，我真该死，真该死……”

王升看着满脸痛苦得甚至有些扭曲的陈世杰，叹了一口气，压着嗓子说：“你先别着急，腾飞一点也不会有事，里面在手术的医生，都是我挑选的，是最权威的外科和骨伤科医生，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蒋少爷，放松，放松点。不要哭，蒋大哥还在这里，不想他讨厌，就别哭。对，就这样，现在别说话了，等腾飞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外的空间静谧无声，仿佛都能听到墙上钟表秒针的滴答声。寒冷的冬天，大开的窗户，凛冽的寒风刮进空旷的走道，扫过等待的几个人，却没法影响到任何一个人。

手术室的灯忽然灭了，最先反应过来的王晟，他拉起陈世杰，走到蒋温庭身边，低声说：“蒋大哥。”

蒋温庭睁开眼睛，看到暗下的手术灯，慢慢站了起来。此时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走出了一个医生，中年医生摘掉口罩，看到少东家恭敬得站在一个气势磅礴的男人身后，此时几个人都看向他，特别是站在最前面那个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所带出的气息，让他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直接绷紧。

“张医生，情况怎么样？”王晟直接开口了。

中年医生回了神，只看着蒋温庭开口说：“你们放心，伤者虽然出血很多，但是我们血库血量充足，已经及时输血了。伤者的伤处伤口虽然很深，但是运气很好，没有伤到骨头和重要神经，这算是万幸了，接下来只要安静修养，等伤口愈合就可以了。”

蒋温庭低声问：“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么？”

医生：“这还要仔细观察，不过没伤到什么神经，多半没什么问题，恢复阶段的饮食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手术室门忽然被大大推开，几个带着口罩的人推着车而出，推车上正躺着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蒋腾飞。

“让一让，让一让。” 带着口罩的推车护士叫道。

蒋温庭看着推车上的蒋腾飞被渐渐送走，陈世杰仿佛失了魂一般得追了上去，也跟着推车消失在走廊拐角处。蒋温庭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转身，犀利的目光看向王晟，一字一句地说：“王晟，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

蒋温庭到蒋腾飞的病房时，已经晚上11点半，距离新年还有半小时。病房是医院最高级的独立病房，如果不是四面全白的墙壁加上高高吊起的点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是医院的病房。蒋温庭缓缓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趴躺的蒋腾飞，因为脸是侧着，只能看到蒋腾飞的侧脸。平日嚣张放肆，精力无限的人忽然如此脸色苍白闭着眼睛趴着，蒋温庭觉得很奇妙，也觉得很痛心。

只是忽然放松了一会，他这个弟弟就被人折腾成这样。他派去盯着蒋腾飞的人平日工作从没出过什么错，只因为今夜是除夕，那人稍微大意了一会，跟家里的妻子打电话聊了会，蒋腾飞就跟人大打出手，甚至还被人拿刀捅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蒋温庭摸了摸蒋腾飞的脸，捏了捏拳头，又松开。那些伤害他弟弟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弟弟要在除夕之夜去同性恋酒吧，是不准备回家吃年夜饭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了？他弟弟现在是躲他躲到这个地步了么？难道自己这个哥哥真的当得不合格么？小时候的蒋腾飞是那么黏着他，甚至连上厕所都要跟着他。是从什么时候他们兄弟俩变成现在这样？哦，他想起来了，是从父母离开他们，他开始打造蒋氏江山那时候，他的确太少陪伴蒋腾飞，这么多年过来，那个可爱黏人的弟弟，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并且再也不会缠着他肆无忌惮快乐地说东说西，甚至连一些日常的招呼，也带着小心和恭敬。他知道蒋腾飞在外嚣张肆意，任性却快意着，回到家对着他却是谨慎微言，其实他早就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存在着问题，可是他一直放任这个情况不管不顾，所以这些都是他自作孽。

蒋温庭静静坐着，平日对外沉静不苟的脸，此刻竟然夹杂着一丝痛苦，他抬手撑着额头，深邃的眼眸在房内灯光的折射下，显得流光溢彩，可是整个人周围弥漫的气氛，却异常哀伤沉痛。

静谧的夜晚忽然传来爆竹声，窗外的夜空，各色烟花绚丽又华丽地释放着，带着美丽祝福和对新年的美好憧憬。蒋温庭走到窗台边，看着漆黑夜空中那片华丽的颜色，轻轻吐出一声：新年快乐。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在静谧的房间和窗外的爆竹声的映衬下，格外突兀。

蒋温庭掏出手机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柳夷。蒋温庭心情微妙地忽然变好，边走出房间，边接起了电话。

“喂。”

“蒋总，我是柳夷。”手机那头是柳夷清亮的声音。

“嗯，我知道。呵呵。”

“那个，蒋总，新年快乐。”

“嗯，你也是，新年快乐。”蒋温庭走到了走廊镜头，靠着窗台说道。

“嗯，蒋总，那么，我们初八公司里见。”柳夷急急忙忙，想要挂了电话。

“等等，柳夷，陪我说会话吧。”蒋温庭忽然说，语气里带着一些寂寥。

电话那头，柳夷拿着手机，愣了一愣，紧接着说：“那，好吧。”

“嗯。”

柳夷拿着电话，听到蒋温庭只“嗯”了一声又不说话，电话那头一片安静，这是怎么了？柳夷：“喂？喂？”

“我在。”蒋温庭磁性的嗓音在这夜晚尤其明显。

“额，蒋总，看春晚了吗？”柳夷尴尬地找话说。

“没有，好看么？”

“嗯，很不错，那个小绵羊的表演特别搞笑，都笑死我了。”

“小绵羊？这是动物表演？”

“不是，是小品，小绵羊是一个人的名字，听我妈说，这人的师傅原来是春晚必上的小品大师，现在他师傅退居幕后了，小绵羊就上台了，哈哈，可好笑了。”柳夷带着笑意说，语气很轻快，仿佛脑子里又回放了一遍那个节目。

“嗯？他都表演了什么？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蒋温庭听着柳夷快乐的声音，不自觉嘴角也慢慢上扬，轻声问到。

“嗯，他是D市人，那口音特别搞笑，他跟人求职，别人叫他中英文自我介绍，他就说：我中文名字叫小绵羊，我的英文名字叫xiao mian yang。”柳夷描述着，语调因为模仿，高扬带着滑稽，描述完自己又接着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又忽然禁声，轻声说：“不好意思蒋总，这小品要边看边听才好笑，我这么说，估计你感觉不好笑，会觉得很奇怪。”

蒋温庭弯着嘴角，轻声笑着说：“不，你描述得很好，我已经笑了，谢谢。”

“不用谢，蒋总，呵呵。”

蒋温庭忽然说：“不是工作时间，你不用叫我蒋总，以后你叫我蒋大哥吧。”

柳夷静了几秒，“蒋总，这不好吧，我不习惯。”

“慢慢就会习惯，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从熟悉都陌生，你我也不例外。”

“……”柳夷没出声。

“柳夷，你的才华和能力我很欣赏，有你这样的弟弟做我的左右手，我相信我不会后悔。”蒋温庭轻轻说着，夹杂着一丝叹息。

柳夷觉得蒋温庭今晚很不正常，他觉得蒋温庭今晚说的话都莫名地带着一些暗沉，好像有些悲伤，他不了解蒋温庭的家庭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他除夕之夜为什么会悲伤。但是让他陪蒋总聊天解闷这一点，还是可以办到的，既然之前答应了打电话，他今天也打了，再多说几句也无伤大雅。可是这忽然让他叫蒋温庭蒋大哥，他还真有点叫不出口。蒋温庭怎么忽然从悲伤的气氛中跳跃到这里来了？柳夷心中忽然又拉起了警钟，这叫法太亲切，虽然他只是怀疑蒋温庭对他别有用心，但是事实上蒋温庭对他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也只是用一个同性恋的心来怀疑而已，那些蛛丝马迹也许在普通人看来根本虽然算不上证据，他心中也是怀有愿望蒋温庭只是单纯得欣赏他而已，那些只是普通上司对下级的关怀而已。柳夷犹豫之间，又听到蒋温庭说的话，这真是大大的蛊惑。

“柳夷，初六回来，我有很多事情交给你去处理，你能做到么？”蒋温庭忽然又说。

“嗯，如果是公事，我能行。”

“呵呵，你就不能稍微有点二十岁的样子，快点回来吧，我很需要你。”蒋温庭低叹，话说得极度自然，好像完全没发觉这话有多么亲昵。

“……”柳夷心脏强烈跳动了几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呵，又呆了？”蒋温庭轻笑着问，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忽然又说，“柳夷，今晚，谢谢你。”

“额，不用谢。”柳夷条件反射地回答。

“那你休息吧，好好过一个春假。晚安。”蒋温庭放低的声音，磁性悦耳，轻轻说着晚安两个字，然后挂了电话。

柳夷觉得耳边依旧荡漾着蒋温庭的声音，心跳又强烈了几分，电话里传来忙音，他没管，拍了拍脸，跳起来跑进浴室，开了冷水往脸上扑。抬头看镜子里，脸竟然红了。柳夷心里忽然冒出一股莫名的怒气，用手狠狠得拍打了几下水槽里的水。水花四溅，镜子和水槽台边到处是水迹，柳夷又甩手给了自己脸上几个巴掌，看着粉色的脸逐渐变成了通红，柳夷才满意地回到床上躺下。他绝对不会被蒋温庭那种温柔打动的，心跳声滚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里面那个小绵羊，参考了小沈阳，至于这个春晚是否是在2012的，各位就一笑置之吧~

小剧场：

蒋温庭：叫声哥听听。

柳夷：不叫

蒋温庭：就一声。

柳夷：不叫

蒋温庭：叫一声，给你一百万

柳夷：哥哥哥哥哥，五百万，拿来吧

第三十九章：小芹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这个春节假期只有十天，柳夷跟着父母串门串亲戚，见了很多人，说了很多话。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温暖，柳夷在这十天之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这是发自内心对新生活的感受。以前的他是那么得愚蠢，忽略了那些生活中的小细节，也放过了那么多让自己内心快乐的小幸福。

初五这天在饭桌上吃饭，钟景兰笑着打趣道：“小夷，昨天刘叔叔家的那个小芹，你觉得怎么样？”

柳夷点头说：“挺好的。”

钟景兰一听，连忙说：“那你要她手机号码么？你们多聊聊？”

柳夷看着钟景兰一脸开心的样子，迟疑地问：“妈，你这是……”

钟景兰脸上笑开了花，“我也挺喜欢那小姑娘的，文静又有礼貌。我跟你刘叔叔要了她号码了，你要不要试着跟她聊聊？”

柳夷看了看旁边的父亲，柳国舜皱着眉头，“你也太着急了，儿子现在才上大一，你这是着什么急。”

钟景兰不乐意了，冲柳国舜说道：“我这又不是逼儿子，我这不是在问儿子自己的意见么？何况这只是相互聊聊，又不一定就成了，儿子如果不喜欢，我也不会说什么。”说完，钟景兰又回头看着柳夷，“小夷，你觉得呢？”

柳夷扫了眼旁边闭口不语只是闷头吃饭的柳国舜，又看向一脸希冀的钟景兰，心里提起一口气，努动了下嘴唇，吐出一句话：“好吧，吃完饭给我号码。”

柳夷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的，他现在还没准备找女人，在他心里，现在的生活重心就是赚钱，等积蓄达到一定程度，然后再去整容，整容之后，找老婆才会成为他生活的重心。柳夷将自己的人生清晰得分成一块一块，一步步去视线，目标明确。可是看着母亲那明亮希冀的眼神，他就把心里的原则抛到脑后了，既然就是要个电话随便聊聊，也没事吧。何况他心中也想到在日本那时候的考虑，那个女人的存在是否需要时间的沉淀，如果现在开始交女朋友，而能慢慢了解对方，再过个几年，双方能够在心灵上都感到契合而没有被时间的洪流冲刷掉感情，相互了解对方并且有共同话题，这样的夫妻关系或许能够更加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