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紫衫(第一卷)——如斯良辰
如斯良辰  发于:201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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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叶主子这几日一直在静泉宫里读书、做香,安安静静的。”

裴安明的眸色暗了几分,脚步一顿,冷笑:“那朕就去看看,他有多乖巧。”

静泉宫。

屏退了众人,裴安明坐在主座上,看着跪在一边的叶子,良久一言不发。叶子不是多话的人,此时也是默默无语。

“如今倒是可以确定了,沐原的人,的确是朕的皇弟。”裴安明淡淡的说。

叶子轻轻咬着牙,还是不说话。

“你想见他吗?”裴素安问。

叶子轻颤了下,很快就剧烈的摇头——他明白裴安明的意思,他是想那叶子做饵或是用来威胁他的!

裴安明却不以为意,那鞋尖挑起叶子下巴,看见叶子苍白的脸色,冷笑:“若是你说别的,朕还会犹豫,但你既然是这样,你就随朕出征吧!”

“不,皇上!叶紫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您没有别人,此生但求留在宫里伺候您到终老,万不敢他求……我不要出征,不行的……”

裴安明收回脚,看着叶子,轻笑了声:“你进宫两年,没对朕说过这么长的话,这次为了皇帝,却破例了……”说完,裴安明站起来,冷声道,“这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半月之后,随大军出京!”

第八章:寻觅

方青君快马加鞭,花了一个月避开关卡,来到京城。

他稍微休整了一天,然后便拿着自己以往所有的关系绕着京城走,遍寻可以之间获得宫内消息的方法,现在正是战时,宫内的防守很严,直接进宫找人的话极有可能被侍卫射成马蜂窝,方青君决定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又花了一日,终于通过自己一个旧年老友那里知道了宫中当差的一个太监出来采买时常去赌局来两手。

此人姓谢,平生所好便是赌钱,然毕竟俸禄有限,时常不得尽兴。

那日方青君手持一张千两银票,手持折扇进了赌局,一派贵公子做派,不多时,借机便凑到了那位平民服侍的谢公公身边,手臂轻摇,宝盒子翻转间往派桌上一扣——二十一。

不过一个时辰光景,谢公公输了足有白两银子。

方青君握着茶盏只笑不语,而后才悠悠问:“不知道阁下还赌不赌?”

“赌!怎么不赌?!”谢公公的声音有些尖细,但却是十分响亮,这一嗓子,着实引了不少人过来。

方青君笑着瞥了一眼他的钱袋。

“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十日我便来一次,若是亏欠了你,我怎么还在这里混下去?!”

“如此这般是我的不是了,”方青君笑着摊手,“不如我陪您玩些大的,单双数开,您赢了我把之前您所输悉数赠回,再加一千两银子,若我侥幸再赢一把,您也是给我一千两,怎么着?”

赌坊里的人都屏息看着,那位谢公公却只是略一思量,便点头:“这样倒也干脆,我便跟你赌了。”

方青君正准备摇宝盒子,手却被人情摁住了,谢公公含笑道:“这最后一次,不如我来?”

方青君随即便摊开手,随意道:“请便。”

谢公公仍是猜双,方青君赌单。

牌九不易作伪,一片好奇声中,宝盒子掀了开来,细数点数——十七。

方青君拿帕子擦拭了手,笑问:“您看,这怎么着?”

谢公公满脸的冷汗,努力挤出一些笑容来,伸手朝着一侧到:“您这边请,有些事,我单独和您商量一下。”

方青君笑着应允了,不过到了小巷子里,方青君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轻飘飘甩出一张银票来,淡笑:“谢公公,不如,您为我做一件事,我不要你做别的,您只要跟我说说宫里有一个叫叶紫的,他住在哪?身边侍卫多少?”

犹豫片刻,谢公公苦笑:“看来您这是有备而来的,但我不过是负责采办的一个奴才……”

“一千两,公公准备什么时候还清?”

谢公公还是有些犹豫,但此时方青君又补充道:“我只是问消息而已,又没要你做什么你不能做的,即便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与你有关呢?!”

“这……我便应了。

方青君抱臂含笑:“多谢公公!”

不过,谢泉第二天苦哈哈的来了,带来了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咱家是内务府的,里面消息不太灵通,今日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几日前陛下的亲征大军里,就有那位叶主子,如今静泉宫早已经没人了。”

方青君青了脸,拂袖去了。

不过转身便是准备好了车马,追随大军而去。大约三日功夫,远远坠在大军后面,观察了一下,叶子竟然给裴安明安排在了中间他的车周围,防守十分严密,要想把人带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青君摸着下巴,思忖:要不要干脆一点,把那个叶子直接弄死?

来时一个月,又加上在京城这几日,原本理不清一点思绪的方青君总算是明白了一些,原来叶紫原是自家王爷原来心尖上的人,不过美人自古就是祸水总是没错的,不管什么原因,这人在王爷落难之时离开了王爷进宫,如今又给裴安明带走了,这必定是王爷的威胁。

成大事者,想要美人,以后,定是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何况过不了多久,王爷救娶王妃了,王妃淑德,王爷可能便忘了这位了。

就怕叶紫死了,王爷再一阵心里不畅快……打仗输了怎么办?

方青君有些为难的停了马,慢慢思忖:要不然还是再看看,别一下子就做了决定了,到时候看能救便救,救不得再议。

******

马车辘辘的行,叶子坐在车上,靠着窗,看着对面车壁反复的花纹,从日到晚,身在何处、此为何时,都像是与自己无关了。

心里三分酸涩三分彷徨三分绝望。

酸涩是,分开已近三年,有太多的欣喜却敌不过痛苦的挣扎,抚摸着自己有了变化的脸颊,叶子想,他已经不是裴素安简单单纯的叶子了。

彷徨是,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裴安明一枚控制裴素安的棋子,会给他带来麻烦,却忍不住的想念,疯狂的想见到他。

绝望是,即便再见,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跟以前一样了。

“……但是,只要你还活着,就好……我们都活着,生在同一世间,这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报——”远远的就听见嘈杂的声音,叶子歪了歪头,打开帘子一角,看见远处有人纵马飞驰而来,在裴安明的车架边停了下来。

裴安明的车架停了,身边的近卫忙接过奏报来——此时的急奏,均是来自于沐原战场的,一分也耽误不得。

浑身狼狈不堪的传信兵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面目阴沉的皇上,说道:“安原守将杜胜斩杀了安原郡守上官晓明,投降反君,并将女儿杜玉桥嫁了……裴素安。”

裴安明扔下奏报,沉声道:“立即传令,告诉慕容德栩,立即派兵到两祁最南,若是两祁不保,朕要夷他九族!”

“是!”

裴安明忽的转身,盯着叶子的车,但是最后,只是咬牙默念了句:“杜胜……裴素安!”

叶子仍是靠着车壁坐着,透过车窗看着眼前,波澜不惊,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叶子伸手,从铺下,摸出一把精致的短刀。

拔开刀鞘,迎面一道寒光。

脑中有些模糊的想着,裴素安送自己这把刀的时候,说过些什么,但是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

“素安啊……”你不需要我了吗?那么是不是说,有一些诺言,我答应过你的话,已经可以不作数了。

第九章:亡国之臣

攻打平原城,是攻破桐城后,最艰难的一关。

从四月开始的时候,玄唐兵、康王君合为一对围攻平原觞门,然历经一个月有余,觞门仍是铁桶一般牢不可破,此时裴素安便下令,暂缓觞门攻势,将两军由水路由桐城调往沐原周边,从沐原平原之间的荆门攻城。

平原城是大德最富庶的郡,历年风调雨顺,无论是商业还是农事举国无出其二,平原存粮丰富,素有“德之粮仓”之称,围城断粮根本无济于事,而且,唐季生还可以源源不断的借调人马给平原守将宁中清。

宁中清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为人太过死板愚忠,是个宁死不从的人物,裴素安派出的三路劝降的人,几乎已经全被他斩杀了。

平原城不仅有足够的粮,还有足够的弓箭、巨石、火油。平原城地势平坦,不借地势之优,但宁中清日夜披战甲时刻守在城门上,而且兵力一千人分为一队共十五队,五队一起守城,每对轮值两个时辰后立即休息换上另一对,再过两个时辰一队下换另一队,就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城门处依旧有四千人,此外,他还留出了三千人作为后备,时刻会补上,不会让城门有丝毫漏洞。

就这样的胶着了四个月,王军已近达平城。

夜晚,裴素安依旧坐在军帐中,看着沙盘总错综复杂的局势深锁眉头,何萧坐在一边,轻叹一声:“平原竟然还没有攻破。”

“裴安明要来了,唐季生也急了,每日都在城外叫嚣,我们没有足够的人马一边应对唐季生,一边攻打平原城。”

何萧也暗暗凝眉,“的确,要么尽早攻破平原,得了平原的物力人力在跟唐季生决一死战,要么,解决了唐季生,再慢慢的跟宁中清耗!”

裴素安揉揉额头,看着沙盘问:“杜胜那边,东祁如何?”

“战事才刚刚开始,看不出什么来,但慕容德栩的名声可不是白白来的,伏虎军也是不是浪得虚名,单单杜胜二十几万人,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两祁之一,若是能,有要等多久。”

裴素安忽然一愣,轻声说:“人言可畏。”

“王爷说什么?”

裴素安看着他,轻笑:“你说杜胜我忽然想到,我们只顾着打仗、攻城,却丝毫没有注意,要想战胜,可不仅是战事的关系,天时地利人和可是缺一不可。”

“杜胜,宁中清,天时,地利,人和……”何萧默念了一遍,忽然灵光一闪,笑道,“我知道王爷的意思了,我这就下去注备。”

何萧下去以后,裴素安轻揉着额角,看着空中悬着的飘尘,默默无声。

方青君还是没有任何音信,不知我的叶子你现在,身在何方?

******

裴安明治国,一向是军政分开,互不干涉,各郡守将与郡守品秩相当,然如不出意外,都不得有私交,以防两人勾结行造反之事。

所以一城的将军宁死守城也不投降,但是郡守却是不一定那么想。

郡丞有直接向皇帝奏报之权,但这却并不影响郡丞与郡守同坐一条船,为自己的安危担忧。

特别是在平原城里一些风声传出来之后,所有官员都不得不将自己的乌纱帽与脑袋衡量一番,看哪个比较重要。

郡守府中,郡丞崔如海喟然长叹:“这的确是真的,同城守将战死了,郡守一家都被满门抄斩以儆效尤,剩下的几个官员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就落了地,我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平原也完了。”

郡守郭品言点头:“的确是,前日传来的消息,皇上已经快到平城了,我想若不是战事紧急,皇上怎么会御驾亲征?!”

“大人,我听闻安原守将与郡守同时投诚了誉亲王,然后杜胜的女儿如今已是誉亲王妃,郡守已经被许诺成事以后会身居要职,他们一家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这些传闻,我也是听说过,但是你我都知道,宁中清是个软硬不吃的,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看看,誉亲王的使者都死了多少了?!”

两人默默无言片刻,都有些发愁。

不多时候,崔如海说道:“大人,这宁中清看来是想拖着我们整个平原城去死了,大人您可要多为百姓考虑一下。”

郭品言猛拍了一下桌子:“我能怎么做?!”

崔如海忙递上茶,说道:“我看,大人还是能做些什么的。”

“怎么说?”

崔如海这才笑道:“大人,与其等死,还不如铤而走险一会,大人过几日,不妨亲临城门,去犒赏一下军士,我听闻,守城的士兵可是很久不沾荤腥了。”

郭品言思量了片刻,先是有些犹豫,但之后似是想通了一般,点点头:“如今之际,只有这么做了。”

两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下细节,准备第三日晚带酒肉去城门。宁中清对士兵并不是严苛的人,对奖赏士兵的东西,想必是不会阻拦的。

果真到了当时,宁中清只是淡淡道:“两位大人辛苦了。”

郭品言随意称赞了几句,便下令叫人给城门上下所有士兵准备吃食,今日无职的士兵还可得几口佳酿。

见所有士兵都喜笑颜开,就连宁中清也卸下凌厉之色,饮了一口酒,郭品言与崔如海对了个眼色,相对轻轻点了下头。

三更时分,等在平原城外已经有四个月的誉王军,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今晚为何要时刻注意、不得任何松懈,但他们还是在城门大开时候即刻便展开了攻势。

郭品言带领手下十余名官员跪迎在城门口,齐声喊:“恭迎誉亲王进城——”

那时候平原城尚有十万余人马,但四个月死死守城却无战事,是都有些倦怠的,誉王军进城后平原开始城战。自明帝十年八月末到九月,平原城整日血雨腥风,两军厮杀,几乎是血流成河。

明帝十年九月,平原失守。

平原战役中,誉亲王俘虏守将宁中清以及五万人马,折损三万。

九月十五晚,裴素安着白衣,独身一人,进了关押宁中清的牢房。

开始的时候,裴素安特意让人准备了最好的营帐给他,但是宁中清带着手铐脚镣淡淡的说:“我是王爷俘虏的战犯,怎能住与王爷同等级的帐篷,阶下之囚就该有阶下之囚的样子!”

后来回到沐原,宁中清还是叫人为自己准备牢房住,所有人都无法可施。

虽说是牢房,但最终无人敢苛待宁大将军,床铺是干净的,食物是可口的,只是宁将军并没有丝毫领情。

裴素安叫人开了牢门,屏退众人,亲自拿了一壶酒两个酒杯进去,也不管宁中清是彻底忽视他的,自顾自的在他面前坐下,为其斟酒,“宁将军,请!”

宁中清淡然道:“宁某当不起王爷这一生‘将军’,也当不起您屈尊为我这罪人斟酒。”

“平原战事,是小王使了些小计谋,天下为将者再如将军者甚少,小王对将军只有钦佩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自古兵不厌诈,计谋自然是战事的一部分,宁某输了就是输了。”

裴素安便也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淡笑问:“将军之忠肝义胆小王钦佩非常,小王也知晓您是最刚硬不过的人物,如今却想问一句,您的忠,是对谁忠?”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宁某忠的自然是皇上。”

“既然将军是忠于为君者,那为何不能终于我呢?”

宁中清不屑道:“王爷本是皇亲贵胄,不过如今看来,不过乱臣贼子!”

“自古至今,王位都是贤能者居之,您难道认为,小王皇兄所做皇帝,是最好不过的,必定流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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