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我弟！我岂能允许你这么做。”

“原来你歧视同性恋？”

“你们这算是哪门子的同性恋？！”辛格怒火丛生，半是气山田，半是气‘廉子’。

他一直在廉介的教导下，平心静气地对待一切，很少情绪失控，可这次他忍不住了，给了山田一拳。

谁知道这个山田是缺乏体能锻炼久了的，不堪一击，被辛格一拳揍得连退好几步，后脑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头一歪便不动了。

辛格走过去扯其他，待要再大，鬼使神差地，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从一两秒的气若游丝，到生气全无。

辛格扶着他后脑的手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粘腻……

37.最后午餐

听到打斗争吵声冲进来的人，吓了辛格一跳。

是颜逸。

张氏这一年内最倒霉的大明星，明明年初的时候还红得好好的，仿佛一下子从云端跌到了地狱。

他和山田原也什么关系？居然能出入一个外籍医生的私人密室！

他们本来是认识的，虽然没怎么正经打过照面。谁知道他一看见辛格，竟然问道：“你是谁？在我男朋友的密室里作什么？！”

男——朋友——

这不是山田私人密室么？

等不到辛格的回答，他一下就发现了瘫在地上的山田原也，血迹已经粘到地板上。他疯狂地尖叫起来，样子十分难看，辛格从来不知道，一向以偶像派着称的张氏曾经的头牌大明星颜逸，居然会像个娘娘腔那样尖叫。

辛格忘了阻止他。

他只知道山田已经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能有本事同他一起研究返魂禁术的人，没了。

廉子，真的就要这么消失了。

这一切的恩恩怨怨，与他廉子何干啊！

辛格忍不住狂笑。

那孩子终是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掉了，不过是，想爱一个不能爱的人。

直到警方的镣铐戴上双手，辛格还在笑，笑得满脸是泪。

因为山田是外籍人士，所以任何的轻罚缓刑都不可能了。

辛格被判了十年。

廉介虚弱地躺在家中，水玉没有告诉他辛格的事。

她感觉义父一夜之间像是被人抽掉了灵魂似的，让她有种冲动，去催眠客厅里那个占据少爷皮囊的人，哪怕是欺骗义父，也不想他这样伤怀。

廉子车祸时他已经被狠狠伤过一次了，无论一个人有多坚韧，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航空公司举行的空难默哀活动，廉介没有去。他还叫水玉把来通知领取保险赔偿的人都赶走了。

水玉叮嘱保姆好好照看廉介，自己一个人去探监。

“辛格哥哥，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水玉隔着玻璃与他通话。

辛格摇了摇头：“没用了……你照顾好义父，他表面装作冷漠，其实比谁都在乎廉子，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在乎，你不懂，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比你和廉薇都长，又爱慕过他，没有人会我更了解他了，他会很艰难的……总之你尽量开导他，不要让他一直沉浸在悲痛里，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催眠他……”

水玉皱眉道：“如果少爷知道自己去后，爸爸把他忘了，他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他很怕被爸爸抛弃，更别说遗忘……”

“他不会的，他一向那么乖，他也不想爸爸为他一辈子失魂落魄的，一定会原谅他的。”

“辛格哥哥，你别再哭了。”

“别担心我，至少，我会自我催眠。你快回去吧！爸爸没有你亲自照顾，我不放心。”

“嗯，那你好好保重，过两天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

水玉走后，辛格该回自己的班房了，他手脚上都是镣铐，突然一个不经意的扫视，发现玻璃窗外一名看守正在看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则娱乐新闻。

曾经的三栖巨腕颜逸颜大神，自称数月来灵魂神奇穿越……

醍醐灌顶，他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廉介在床上躺了快一周。

每日似梦似醒，不是在做噩梦，就是出现幻听，总感觉廉子在哭着喊他。

医生说他是大悲太过，伤及心肺，需慢慢调养，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放宽心情。

可对他来说，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能放宽心情的？

楼下的固定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在客厅看电视的那顶着自己最在乎的人的面孔的人，就是不接，水玉才回来，又因为急事出门了，保姆买菜去了。

他只好亲自起来接电话。

接通后，对方说辛格大闹监狱，他一直说他杀了人而法庭居然没判他死刑，他一直恳求重判他死刑。

他们怀疑辛格精神方面受不了刺激，出了问题，找医生检查过了，现决定先转到精神病医院，但人身自由依旧被限制。打电话来是征求家属同意，商量转到合适的精神病医院。

廉介没有听完，听筒就从他手中滑落了。

很多次，他都把廉子的生死寄托在辛格身上，他一直坚信这个义子十分能干，那份在手术台上掌人生死的冷静从容，假以时日，连他廉介自己也要自叹不如了。

可没想到，他竟比自己崩溃得还要快。

打电话给了几个可靠的友人，拖他们关照辛格后，他心力交瘁，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多见一个人。

在客厅中看着‘廉子’看电视，看了一会儿，保姆从厨房里出来，说是午饭做好了，问是现在吃还是过会等水玉回来一起。

“现在吧，我去拿酒。”

“诶，好呐！”保姆一听廉介居然有饮酒的兴致，猜想他的身体状况大约是好了许多，赶忙将厨房里精心准备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献宝似地摆上桌。

廉介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出来，又从冰箱拿了冰块镇着，放到餐桌上，对保姆道：“今天你可以提前回去了。”

“哦，好。”保姆说着，收拾东西就匆匆走了。

“廉子，过来。”廉介朝最近一直宅在沙发前看电视的人招手。

“大叔你喊谁啊？”

“你。”

真难为，廉介还微笑得出来。

“你喊我我就过去啊？！”

“75年的红酒，你爱来不来。”

廉介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软肋，自从廉子出车祸以来，他忽然对红酒的嗜好大大超越从前，酒柜里的酒隔三差五地少一瓶，打量他不知道是谁干的？

特别珍贵的，廉介自己也舍不得经常喝，就锁了起来。

今天居然舍得拿出来牛饮，不怕他不馋。

‘廉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被勾了过去，坐到餐桌前，看廉介优雅地开红酒。

廉介甚至有心情陪他话家常：“大白天的，没有烛光晚餐，喝这样的红酒会不会太没情趣了点？”

“大叔你真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

廉介没有正面回答他：“没有父母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别人的父母我是不知道，反正我父母是肯定不喜欢我的，不然我当年好歹是个男婴，居然也把我给抛弃了。”

“那你也算是个可怜人。”

“要，要你管！大叔你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普通父母的那种喜欢，而是作为情侣那样的喜欢……”

廉介给他倒了满满一高脚杯红酒，他还真打算拿这昂贵的红酒来牛饮了。

“你好奇？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切~信你我是傻子。”看在红酒的份上，‘廉子’也没再口出恶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红酒滑过舌尖，他感觉好得闭了眼睛努力回味。

“不信我，你也一样是傻子啊。”廉介忽然悠悠道。

“吃人嘴软，看在极品红酒的份上，本大爷今天什么都不计较了。”

“辛格跟我说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么，他会了解我什么……”

“他也许不了解你，但是我却未必。四年前你主演了一部电影，为了连续三年拿到影帝桂冠，那部电影应该是你印象最深的一部，因为那一年颜逸是你的劲敌。你不想输……”

“嗯哼，结果就是，我的确比他强上太多，成功影帝三连冠。”

廉介几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道：“结果就是，你抛弃了自我，变成你在影片中的角色，至今还在入戏……”

‘廉子’手中的筷子、勺子全掉到桌上，刚喝进去还来不及下咽的红酒都溢出了张大的嘴。

一语中的。

“就为了输赢，你居然入戏到了不自觉的地步……”廉介给他剥了几颗大虾，“所以，你不出戏，永远也无法演活我的廉子的，你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就知道了，你不是我的廉子。”

“……”‘廉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像是被人敲中了天灵盖。

“你本是个好孩子，倔强，不服输，很努力，也很艰辛地在娱乐圈混迹。”廉介拨了拨他面前那一叠剥好壳的大虾，“现在这个身体不是你的，你尽管享用虾类，不会过敏的。”

‘廉子’顿时热泪滚落下来，如梦初醒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廉介给他递了一方帕子：“你并不爱辛格不是吗？只是他帮过你对戏而已，是你一直在催眠着自己。因为你自卑，你一直觉得你出身不好，会让人看不起你，其实你根本不必这样，你第一次拿影帝时就已经超越了颜逸，他在气质上跟你那时是没法比的。”

“那你现在想怎样，别假惺惺地来安慰我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恨不得我死。”

“我从未对你生过气，因为你寄居在我的廉子的身体里，在这个世界上，我与他之间，只有一些越不过的天堑，却从不存在我真正会生他的气的那一天。更多的时候，我只是气自己没有办法给他所有他想要的。我不会计较你从前对廉子做过的一切，也不计较你想玷污他的身体的事，我现在想要的只是，还我廉子的身体。”

“你，你想怎样？”

廉介一声邪笑：“连你自己都想要抛弃掉的自己，我为什么要替你保存？反正你现在活着，也没有哪一点是你的，性格和灵魂，你奉献给了四年前的那个电影角色，而身体，就更不是你的了。”

打了个响指，廉介冷道：“时间也该到了。”

38.回归本尊

水玉刚处理完一起公司上的故意找茬事故，回到风泽雅苑，只见楼下花园里，几乎全是光秃秃的枝条，顶端有新鲜的剪口。

地上散落着很多白色的玫瑰花瓣。

抚了抚额，拖着疲惫的双腿进了家门。

家里十分寂静，连平常整日不曾停歇的微投家庭影院也黑着屏幕，冰箱前也没有‘廉子’找东西吃的身影。

上楼，廉介并不在房间里，书房，也不在。

就连一向忙碌在厨房里的保姆也不见人影。

找了一圈，才在车库前发现了廉介的身影。他正拿着剪刀，修剪着一大捆白玫瑰，将那些娇嫩的花，一枝枝，爱怜地修剪着，最后全装点在他那辆加长款银灰色本茨里面。

车里除了驾驶和副驾驶座，其余座位全部放倒，组成了个床铺，上面躺着身穿华丽夜色礼服的‘廉子’，他双眼紧闭，睡容恬静，长睫盖住下眼睑，像副脆弱却美得令人心动的高贵瓷器，静静地躺在那里，周身堆满了白色玫瑰。

也只有这一刻，这个‘廉子’才有那么些像她的少爷。

“义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廉介却没有回答他，只道：“你不该那么早逼死乔七，要扳倒白媛姿替你母亲报仇，没有比让他们鹬蚌相争更为有效的方法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未曾真正帮到你，是我自私，我一直害怕牵连到廉子，才处处小心翼翼，总是下不了决心动她，你如果没有更好的计划，我书房的保险箱里，有你需要的东西，你拿着我的印，会有人帮你到最后的。”

“报仇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水玉大声道，“我只想要义父和少爷好好的……”

“傻孩子，廉子都没有了，还怎么可能好好地。”

廉介给他的本茨装饰上最后一朵白玫瑰，将花框、剪刀等工具收拾在一边，然后坐上驾驶座，开动了车。

灵巧地躲过水玉的身体阻拦，一踩油门，车子平稳而快速地冲出了风泽雅苑。

水玉一下子慌了神，开了自己的车欲追上去。

刚出风泽雅苑，在一个十字路口差点撞到一个人，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车，那个人吓得跌坐在地上，水玉的车离他的脑袋只有不到一掌宽的距离，他的脚和手都在车底，所幸没被车轮碾到。

他抬头的那一瞬，水玉惊惧地尖叫了起来。

“少……少爷！”

虽然恐惧，但是水玉还是打开车门，下了车，一步一步腿脚发软地挪到那人面前，那人一见他，爬起来要跑。

水玉脱掉高跟鞋追了上去，因实力的差距，那人终是被抓住了。

她把人一把抱住，紧得无论他怎么动弹都无法挣开。水玉摸着他的脸，又摸胸口，捏住手腕，忽然想起她要做的事，拖起他就往车里塞：“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是我家少爷，但是我义父要寻死，只有你能救他，快跟我走！”

水玉一路慌慌张张地开车，一面打开车载电脑，太好了！

一直安装在‘廉子’身上的个人定位跟踪器，并未被义父取下。

心急火燎地开着车，朝本市临海的方向前进着，被强行拖进车的人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低声道：“水玉姐姐，对不起，我其实……没有上飞机……也不是没上，是我又下来了……结果那架飞机就出事了，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使得那么多人白白送命，我去向警方表白，警方却要求我隐瞒自己没死的事实，他们说这样能阻止更多的犯罪事件。他们……怕我联系亲属露了馅，把我软禁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水玉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太想爸爸了，就逃了出来……还打伤了好几个人……”越说头越低。

“他们太过分了！乔氏集团已经崩溃了，他们居然还把你软禁起来？！这么没用，他们是不是打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把你交给歹徒了事啊！”

“他们说乔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很可能还会有下一波的疯狂报复，让我不要和家里人联系，还说这是新任市长的铁的指示。”

“混蛋！等过了这茬，我定要叫他做不成这个市长！”水玉气急，捶了一下方向盘。

“对了，你刚说爸爸要做什么？！”

“他开车载着昏迷的你的身体去了海边！”

此时的廉介，已经驱车来到了海边，黄昏下，蓝色的海水带上了金黄与鲜红，十字光嶙峋在水面之上，璀璨无比。

最后看了一眼这人世间的夕阳，他继续开动车，在长长的堤坝上后退了十数米，开足马力，准备冲进茫茫大海。

千钧一发，在加长款本茨小半个车身已经悬空时，车尾被勾住了，随后被往后拖动。车轮在堤坝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颠簸之间，车内的玫瑰花都飞了起来，又纷纷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