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

长夜心惊，举剑格挡，被卫影这一击之势又逼得退了回去。

卫影一招得惩并未收招，借着去势，剑又再进，招招狠戾，不制服长夜势不罢休。

那群持刀男子一看老大终于肯出手了，一下精神起来，提着刀向招架着卫影攻击的长夜扑过去，咬牙切齿地欲报刚刚掉裤子的仇。

刚刚还游刃有余的长夜在卫影出手之后，又被南阳王府众侍卫包围，立现颓势，毫无还手之力。

长夜一边抵挡卫影的剑，一边还要留心周围那些侍卫的偷袭，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被擒下。长溪的笑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咬咬牙，难道今天真要在这里被擒回落河州么？

“需要帮忙么？”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缠斗的众人都是一惊，向在树上一边喝酒一边笑的古赫看去。长夜和卫影更是眉头深皱，这人显然已经在那树上坐了许久，以他们的功力警觉居然都未曾发现。

不过古赫那句话明显问的是长夜，现在情势敌众我寡，卫影武功又高出他许多，若无人相助，自己必败无疑，当下也不多问，长夜只道，“那就多谢了！”

古赫一笑，还未动作，卫影却在这一瞬间突然加紧了攻势，那人身手底细难料，但单凭他可以悠哉地隐匿在这树上边喝酒边看戏这点看来，只强不弱，若是出手帮忙，自己未必对付得了。

长夜刚分神同古赫答话，卫影这下突然发难，一时不察匆忙硬接，手臂一麻，手中的剑差点被震飞出去。卫影趁机出手就要去擒他的手腕。长夜要躲，卫影一使眼色，周围的侍卫全都同时扑上来。

长夜心中一凛，躲得开卫影也躲不过那些人的攻击。

就见灰影一闪，铿锵数声，那些围攻上来的侍卫全都退了一步，更有几个被震落了手中的刀。

长夜面露惊愕，心道这人好快的身手，好深厚的功力，就见一柄弯刀横在他与卫影中间，刀刃一偏，斜斜削向卫影捉长夜的手。卫影目光一寒，挥剑格挡。

铮——

刀剑相击，两人同时退了一步，不同的是，古赫居然还能分心把长夜拉得与他一同后退站在一起。

卫影心中虽是惊诧，心中却兴奋起来，习武之人从来是越战越勇，有对手，方可尽兴，“你是何人？”

古赫并不回答，反而贴近长夜耳边，低声道，“一会儿我说走，你就立刻向后跑。”

古赫口里的热气呵在耳上，长夜有些不自在地偏偏头，又冲他点点头。

对于古赫如此无视他，卫影稍稍有些不满，再加上他心里认定长夜是王爷的人，古赫那样暧昧地贴近长夜更让他生气。

他上前一步正要再说话，古赫扬手制止他，微微一笑，“先让我喝口酒。”

卫影站着看他，显然是同意了。古赫慢悠悠地摸下腰上的酒囊，打开塞子，仰着脖子大口地灌着酒。长夜不禁有些郁闷，他还以为他要出什么奇招呢，就是喝酒么。

古赫左手却突然亮出一道火折子，卫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已来不及了。古赫猛地把口中的酒往卫影方向一喷，烈酒被火折子燃成一道火龙，直逼卫影面门而来，卫影只能迅速用手臂掩面旋身后退。

“走。”古赫低喝一声。

两人趁卫影后退时，迅速转身击倒后头的侍卫，施展轻功向树林的黑暗处窜去。

卫影放下掩着面门的手，一看袖子都被烧黑了一大块，又一看两人遁去的方向，恨恨地说了句，“还不快追！”

自己先一步追上去，那一众侍卫赶快提着刀也跟了上去。

刚刚还热闹非常的树林一下子安静下来。

约摸过了一小会儿，之前众人缠斗的空地上出现了两道身影。

古赫看着卫影带人追去的方向，冲长夜微笑说，“看吧，我就猜他们想不到我们会绕回来。”

长夜点点头，对古赫一抱拳，“多谢。”

转身就向卫影追去的反方向走。此地不宜久留，卫影若是发现不对，随时可能回来。

古赫追上去，“唉，你等等我啊。”

已是秋天，天很美，蓝得透彻，万里无云。

荒草丛生的古道上，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前头那人走得飞快，后面那人拼命追着，“唉，你走那么快干吗，等等我啊！”

长夜停住脚，皱着眉头转回身，“兄台，你跟了我一夜了，到底有什么事情？”

古赫嘻皮笑脸道，“我怎么说也帮了你的忙，你都不用好好酬谢我么？”

长夜挑眉，要人酬谢还叫帮忙么？那叫买卖。

不过人家毕竟和自己非亲非故，出手帮自己想要点谢礼也属正常，他问，“你想要什么？”

古赫走近他，昨晚夜色太暗，天亮之后，长夜又一直急匆匆地赶路生怕又被卫影追到，他都没有仔细看看这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脸。

瘦削的脸庞，上扬的眉，清亮的双眼，薄薄的唇，明明像个不谙人世的纯真少年，却又带着一种饱经沉浮的沧桑感。明明全身都散发着无害的气息，偏偏一靠近他又立刻竖起满身的尖锐。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可以将如此矛盾的气质结合在一起？却偏就是这种说不清矛盾感，让这个俊美少年显得更加神秘诱人。

古赫伸出胳膊揽住长夜的腰，一下将他带近身前，微微低头贴近那薄薄的红唇，轻佻一笑，“一夜风流如何？”

“嗷——”话刚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古赫弯腰抱着肚子冲前面头也不回的少年大声叫，“开个玩笑嘛，干吗下这么狠的手！”

长夜懒得理他，继续快步向前走，他不是卫影的对手，最好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若是能出关到了斜阳城，不管是皇叔还是那个人都追不到那里，因为那里已是大郑边境。

离开皇宫之后，他并不是没有想过长溪让长昊带着给的那句话，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皇宫，怎么可能再找一个笼子住进去。况且对于长溪，他还没有想好，对于那三个人，他都没有想好，那些交集混乱根本就难以理清。

身后的脚步声追了上来，古赫那爽朗的声音钻进耳里，“你不愿意以身相许，咱可以商量别的嘛。”

长夜忍无可忍地回过身，瞪着古赫那张笑得特不正经的脸，“你到底想干吗？”

“就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古赫举着两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恶意，他看了前方不远处的城镇一眼，“嗯，比如，你可以请我吃顿饭。”

第五十二章

水原镇的一家酒楼里，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笑眯眯地看着对方，一个只顾埋头扒饭。

古赫看着一脸明显只想吃完了赶快走人的长夜，微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无夜。”长夜头也不抬地答。

“真名？”

“假的。”

古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个少年果然有趣。“你不问问我的名字么？”

“你叫什么名字？”长夜颇有些无奈地问。

古赫哈哈大笑，回答，“古赫。”

“假名？”

“真的。”

长夜抬头看了看古赫那张明显异于大郑人的脸，高鼻深目，发色偏褐色，眼珠是淡灰色，刀削般的下巴上有些许胡茬，“你是草原人？”

古赫点头，“难道你不与草原人交朋友么？”

“不是，”长夜摇头，“只是我很久不与人交朋友了。”

与太多人来往过深，更容易暴露他的行踪。

“那也许我可以改掉你这个不好的习惯。”古赫笑，又一想起昨夜的事，试探着问，“那人说要带你回去见什么王爷，你又长得这么好，难道你是从哪个王府逃出来的男——”

咻——

一根筷子擦过古赫的鬓角，钉在他身后的柱上，正好把一只苍蝇钉死在上面。古赫张了张口，把那个“宠”字吞了回去，小声嘀咕道，“就是问一下嘛，你脾气怎么这么坏。”

长夜瞟他一眼，“做我的朋友就不要问太多。”

又看了看手里只剩一支的筷，伸手又从放筷子的竹筒里拿了一只，低头继续吃饭。

古赫却因为他的话，一下开心起来，“你愿意做我朋友了。”

长夜不说话，算是默认。

古赫笑起来，“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长夜看了他一眼，回答，“不知道。”

古赫大笑，“真巧，我也不知道，那我们一起上路如何？”

长夜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看上去虽然嘻皮笑脸，轻浮不正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不会对自己不利。

“好啊。”他微微一笑勾起嘴角，眼尾微微上扬，那张俊美的脸立时如冰雪消融一般带着一股温情。

古赫先是楞了一下，盯着他的双眼微微眯起来。

长夜打了个激灵，“干吗这种眼神看我？”

古赫笑起来，隔着桌子把脸凑过来，灰色的眼睛泛着薄光，“你笑起来的样子，让我更想上你。”

长夜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饭碗盖到他脸上。

……

……

……

桃花州却从来没有过桃花。

此城本名上和州当年大郑太祖南巡途经此地，恋上一位青楼女子，此女子的姓名没有人知道，但传言她眉心有一指甲盖大小桃花形状的红痣。太祖一见她，就神魂颠倒，乐不思返。

只可惜，红颜薄命，等太祖南巡结束之后，派人来接她去未央时，却得知她染病去世的消息。太祖悲伤不已，从此将上和州更名为桃花州。所以桃花州虽无桃花，却多雅妓，桃花洲的青楼也是大郑最有名的。

但桃花州最有名的，却是无宵禁这一特例，在大郑其它州府都闭门设路槛的时候，桃花州城门虽关，城内却是灯火通明，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月湖湛江上游船画舫无数，酒宴欢歌通宵达旦，更有不少月下品茗论诗作赋的茶会。

不到桃花州，枉来江南游。

长夜和古赫悠哉悠哉地走在街上，有轻纱妙曼手执团扇的女子站在青楼门搔首弄姿地揽客。长夜用手肘捅捅古赫的腰，“诶，有美女耶！”

古赫瞟了一眼，讥笑道，“那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世面。”又一转头对着那家青楼对面的楚馆垂涎三尺，“那样的才好。”

长夜看看那家楚馆门口纤细妖气的小倌，又看着古赫那双快要飞过去贴人家身上的眼睛，一阵恶寒，“你想去？”

古赫一下转身在人流里揽住长夜的腰，叹气道，“可惜他们都不如你，我想——”

长夜唰一下把手里的剑抽出半截来，目露寒光。

古赫舌头打了个转，“……喝酒。”

长夜嫌恶地拍掉他的手，拿出一锭银子，“想喝酒自己去买。”

“要知道，最好喝的酒往往在酒家里是买不到的。”古赫眨眨眼，老道道，“那些佳酿从来都在富贵人家的珍藏里。”

“是么？”长夜挑眉。

“相信我。”古赫搂住长夜的脖子，在他耳边坏笑道，“难得来此一遭，不如我们就把整座桃花州的佳酿都喝个遍吧。”

长夜笑起来，发现这小子越来越合他心意了，“好啊。”

桃花州城城南一处大宅里，长夜和古赫坐在顶房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下边洒满月光的花园里，一个用红巾蒙着双眼的中年男人摸索着抓着三个俏丫环，一边摸还一边淫笑，“抓着谁，谁晚上就伺候老爷我，嘿嘿嘿……”

“哎呀，老爷你好坏——”丫环们娇笑着躲闪。

“小宝贝，别跑呀……”

长夜喝了一口装在古赫酒囊里的酒，眼前这种场面实在不是什么下酒的好料，不过好在酒不错，桃花州齐字钱庄老板的佳酿果然都是上品，不过他酒量向来不好，都只浅饮。

古赫把酒囊拿过去，他的酒量就大了，张口仰脖就灌，才灌了半口，拿着酒囊看长夜，“没了。”

“没了就没了呗。”

古赫垮下脸，“我还想喝。”

长夜下巴一指酒窑方向，“自己去拿。”

“刚刚我要多拿点，是谁说够了的。”

“那是因为你让我帮你抱酒坛。”

古赫耍赖，“我不管，你去拿。”

长夜瞪他，“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古赫谄笑，“我懒。”

“……我也懒。”

古赫瞥了一眼还在那边“宝贝你别跑”的齐老板，眼珠一转，“这样，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输的人去拿酒。”

长夜拿眼瞟他，“好啊，赌什么？”

古赫嘿嘿笑了两声，看向花园里的齐老板，“我们就赌他今天穿的里裤是什么颜色的。”

长夜翻了个白眼，“白的。”

古赫冲他挤挤眼，“我赌肯定不是白的。”

“切，”长夜嗤笑，“谁会那么骚把里衣穿得花花绿绿。”就连他以前装疯卖傻，里衣也是清一色的白。

“唉，你真是太保守，思想太落后了。”古赫摇头拍拍他的肩。“现在的人都是有多骚就穿多骚，白色？早就该淘汰的东西。”

长夜眼神扫向他下身，“难道你？”

古赫凑过来在他耳边笑，“你想看？”

长夜趁他不备，一脚将他踹下屋顶，古赫不防重重落在地上，花园里的一男三女顿时被惊地转过头来。齐老板猛扯掉眼上的红巾，正要喝问是谁，长夜已经站在他面前，用手堵着他的嘴，掐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别动。”

齐老板惊慌地点头。

那三个丫环一看这情况，转身要跑，古赫一下拦在她们面前，微笑着竖指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语调温柔，“放心，我们不会伤你们的。”

他本就生得英俊风流，这么邪魅一笑，那三个丫环六只眼睛立刻放了光，全都脸红心跳地盯着他看。心想平时总对着那个色老鬼，现在终于来个养眼的，不趁机多看两眼怎么行，顿时都乖乖地噤了声。

古笑嘻嘻地走过来，抽出弯刀对着齐老板晃了晃，“你最好不要叫，不然——”

三丫环配音，“呀～～好帅～～”

齐老板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绝对听话，长夜才慢慢放手，齐老板马上说，“两位大侠，你们要什么尽管拿，只要别杀我。放心，我绝对不会报官的，我发誓——”

长夜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的里裤是什么颜色？”

齐老板一怔，怀疑自己听岔了，“大，大侠，你说什么？”

长夜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你，的，里裤，是，什么，颜色。”

齐老板无语看着长夜，后者很坦然地回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不妥。齐老板心道这两人不是有病吧，大晚上跑他家里来挟持他，就为了问他里裤的颜色？

古赫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把刀在手里抡了一圈，刀锋的寒芒晃得齐老板心慌，“我说一定不是白的。”

三丫环配音，“呀～～人家好害羞～～”

长夜斜眼看他，掐着齐老板的手更紧，“到底什么颜色，不说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