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一只小受和一窝小攻的故事)下+番外——洛飞渊
洛飞渊  发于:201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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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潮海坐在刑部大牢的木床上靠着墙闭目养神,但是一想到李文成的脸,眉头就松不下来。

他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初见他时,先是为他的钟灵毓秀而心动,既而又折服于他惊人的才学。他什么都不敢说出来,只敢做为一个同窗慢慢接近他,成为他的挚交。他暗暗决定,只要自己一有了功名,就向他表明心迹,谁知他却先一步爱上别人。

他这辈子从未讨厌憎恨过谁,灏太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因为他轻易就夺走他挚爱的心。他眼睁睁地看着李文成越陷越深,心甘情愿地为灏太子做事,就像他一样,默默地守护在一旁,不曾表明过情义。

像一种无休止的追逐,你追着他,我追着你。

那种感觉,他到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难受。

“哟,看来你在这儿过得不错。”

真是想谁谁到,梅潮海猛睁开眼,看见李文成脸上挂着懒懒的笑让人打开牢门走进来,站在那打量着这间牢房。

牢房不大,不过打扫得很干净,一张长案上点着油灯,一张木床上被褥也很干净不反潮发霉什么,与那些只有茅草可以睡,一群人挤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跟老鼠蟑螂做伴的比起来,真可以算是行馆别院了。

梅潮海为人向来和气,待人不分尊卑,极重义气,对同僚下属都极好,深得别人尊敬。所以虽然是被陛下亲口下令关进来的,狱卒们念及他的好,还是很尊重他,单独为他收拾出一间相对安静舒服的牢房来。

梅潮海只看了李文成一眼,又闭上眼睛不理他,李文成不以为意,笑笑自顾自地在长案边坐下来,瞟梅潮海一眼,“你在生气?”

梅潮海又睁开眼,冷笑一声,“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李文成的手一紧,脸上却依旧懒懒地笑,“梅学士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凭什么觉得我李文成会惦记着你呢?”

梅潮海脸一沉,“是啊,我在你心里从来算不上什么。”他又想起从前李文成看长灏的眼神,那般痴迷不悔,只要是那个男人的事情,事事都上心,甚至是人家娶老婆纳小妾,都无怨无悔地自愿帮忙打理。甚至就连死了都长驻在他心中,让他一直孑然一身。

而他自己,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但他不相信李文成不明白,他这么多年不娶,为的是什么。

他猛地床上站起来,一步跨到李文成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

李文成挑眉看着他阴沉的脸,“干吗?想动粗啊?不用你扔,我自己出去。”

说完就要甩手出去,梅潮海却一下将他拉住,将他的手反剪在背后制住,猛地吻住他。

他受够了——

“唔——”

李文成惊吓地睁大眼拼命挣扎,怎奈梅潮海自小习武,力气大的很,怎么都挣不开。他开始后悔自己以前老是鄙视孪生哥哥李文齐重武轻文,老打击他孔武有力,头脑简单什么的。现在才知道不习武,还是有坏处的,比如碰上登徒子——

脑子里乱七八糟念头才想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掉一半,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整个人就被天旋地转仰面压在木床上——

半个时辰后,李文成衣衫不整,一脸气急败坏地从牢房里冲出来,守在附近的狱卒看见他都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憋到肚子疼的表情。刚刚牢里的情形,他们虽然没看见,不过可是听得个一清二楚。心里都在暗想,想不到这个李学士呻吟起来这么妩媚撩人。

李文成狠狠瞪他们两眼,红着脸冲出刑部大牢,两条腿似乎还有些不稳,趔趄了几下。

狱卒这才敢偷偷往牢里探头瞧,就见梅潮海裸着上身,只穿亵裤坐在木床上傻笑,左脸上一个明显的五指印分外清晰,看样子是下狠劲打的。

李文成出了刑部大牢就一路低着头拉着衣襟往家冲,还好天色已暗下来,没什么人看得清他的模样。他心里又羞又气,古往今来探监反被强暴的,恐怕就只有他一人了。

又一想到自己从开始的挣扎反抗,到后来的呻吟求饶,不由得狠骂自己一个字——贱!

才进家门,家仆一看他的样子都吓了一跳,正担心他是不是在外被打劫了,长清的传诏御旨就来了。

他只好换了身衣服,又匆匆忙忙进了宫。

才进长清的书房,就看见坐在长案后的长清对着他笑得一脸诡异,慢悠悠道,“朕还不知道,原来李爱卿喜好这口,喜欢在那种地方,难怪朕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收不了你。”

李文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定是刚刚在刑部大牢的事传进长清的耳朵里了,心里暗恨,怎么传得这么快,照这样子,指不定明天满朝文武都知道了。这么丢人的事竟然发生在他李文成身上,他突然有种辞官归隐的冲动。

长清看着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当真有趣,李文成向来都是一脸淡定慵懒的样子,极少会有这么精彩的表情变化可以欣赏,梅潮海真是功不可没啊。

他轻笑一声,也不逗他了,“你对今天三位御史弹颏林利的事情怎么看?”

李文成收敛心神,回答道,“太子殿下想动手了。”也是,这么多年来,裴俊在太子背后下的黑手不少,想扶持三皇子长昊的心思一直很明显,长明能忍到现在当真好定力。

长清看他一眼,“你说,他和朕,谁会先拿到那把刀?”

李文成微微一笑,“这可真不好说,陛下老谋深算,太子殿下计深虐远。不过若是你们俩愿联手,还怕有什么事不成么?”

“与人联手就是自认输人一筹。”所以他更喜欢利用。

他又说,“朕明白其实你是想让梅潮海从这件事里避开,毕竟他那个直性子很容易被人当枪使,朕才会顺水推舟将他关起来。”

若是太子一党与裴俊一党真的相互动起手来,像梅潮海这种缺心眼,地位偏又不小的大臣,就很容易被利用,成为炮灰。

李文成浅笑“可惜那个木头脑袋不明白。”居然还对他做出这种事。

长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可有他的消息。”

“陛下说的是大皇子么?”李文成叹气,“陛下都找不到的人,我怎么可能找的到。”

“朕在这深宫之中,所知道的消息都是别人给的,你在外面自然会比朕消息灵通的多。”这有时也是帝王的一种悲哀,所知道的,永远都要通过他人之口,若是他人联合起来欺骗他,那他也只有被一直骗下去。

“陛下高看我了。”李文成回答,“我已托了不少江湖朋友打听,一来天下这么大,二来大皇子也许会改名换姓,堪比大海捞针。”

长清不说话,从书案后站起来,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墨蓝色的天,半年多了,从那夜长夜突然从皇宫失踪之后,就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他曾以为他会去找长溪,暗暗派人到落河州打探过,不过在得知长夜并没有去那儿之后,他的心里浮起一丝庆幸,至少自己不是唯一被抛弃的那一个。

夜色沉寂,凉风如水拂面。

你去了哪里——

三日后,李文成下朝正要出宫,就有一小内侍急急忙忙地跑来叫住他,“李学士,陛下要见您。”

李文成一怔,看了看天,他不没吃早饭呢,不会要让他陪他一整天吧。不满归不满,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内侍往皇宫里走,内侍领着他到了长清的书房替他开了门。

李文成无奈地走进去,长清把目光从奏则上移向他,从上到下细细仔仔地打量着。

李文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陛下,臣记得出门前洗过脸了。”

长清轻轻笑起来,“文成啊,朕以前从不知道你的魅力这么大啊。”

李文成被他笑得汗毛都竖起来了,“陛下,您有话就直说吧。”

“梅学士在刑部大牢里闹绝食,说你如果不去见他,他就坚持不吃饭。”长清摇头,忽然又想起了长夜,他上次不肯进食的模样,那种心慌的感觉,还记忆犹新。一想到他,长清顿时也没了心情打趣李文成了。

李文成眉头都要打成死结,上一次的经历他可还没忘,让他再去见那个人,真比叫他吃苍蝇还难受。

长清叹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啊,你也不希望梅学士因你而死在牢里吧。”

李文成恨恨咬着下唇,皇上都开了口,他想不去也不行了,更何况梅潮海要真因他绝食而死,他还真受不起这祸水的名头。

型部大牢里。

梅潮海靠坐在牢房的木床上,脸色因多日未进食而显得苍白,双唇发干。

李文成走进牢里,上一次的情形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转悠,他看了一眼放在旧案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有气无力的梅潮海怒道:“你到底想怎样!”

梅潮海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虚弱却开心的笑,用眼神示意木桌上的稀饭,“你喂我。”

李文成狠狠瞪着他,认识这个人近三十年,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能够如此无赖。梅潮海也不说话,只是回视着他。

两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僵持了许久,李文成终于挫败地垂下头,乖乖端了桌上的稀饭,坐到梅潮海身边,一勺一勺地喂他。

梅潮海笑了,吃了几口稀饭,面色回缓了许多。

他看着李文成俊美的脸,想起那个带走了李文成所有的目光的男人。李文成不知道,他在身后默默凝视了长灏多久,梅潮海就默默凝视了他多久,甚至更久。

“你恨我,对不对。”

李文成的动作一下僵住,却没有抬头。

“那天,如果不是我有意绊住你,也许灏太子就不会死。”

李文成猛地站起来,将手中的陶碗重重摔在地上,里面的稀饭溅到他和梅潮海的身上,他冷着脸看着梅潮海,“让我痛苦你很开心对不对。”

梅潮海眼中都是惊慌,他不是这样想的,“不是,我——”

“闭嘴!”李文成狠狠地打断他,“告诉你,以后你再拿死威胁我,我会直接送你一副上好的棺材!”

说完,转身出了地牢,留下独自苦笑的梅潮海。

他只是想道歉而已,虽然这个歉意来得太迟。

李文成冲出刑部大牢,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狱卒慌忙拦他,“李学士,要不要给您拿把伞。”

李文成却听也未听,径直冲进雨里。

雨很大,虽是夏天,淋久了还是会觉得冷,可他记得更冷的感觉。

二十年前未央城那场雪,比这场雨要冷得多。

他做为一个谋臣却任由主子心慈手软,最后断送掉一切,他根本配不上智囊这个称号。可是他爱得就是那个人生在皇家,却对兄弟抱得比任何人都深刻的手足情。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当权者,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他们都由着自己的心偏离了角色。

结果是输得很惨。

二十年,他将这些过往封闭在心里二十年,他戴着面具站在朝堂上替杀死他心爱之人的人出谋划策。他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纵然忘不了,也该麻木了。

可是当伤疤被揭开的一刹,他才发觉得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假装自己不是曾经东宫里那个谋臣,假装他坚强地坚持着他留下的遗言,假装对除了他遗言之外的任何事都不在意。

雨越来越大,打得头皮生疼,震得耳朵轰鸣,他望着四周铺天盖地的大雨,却不知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停靠一下,把这么多年的伪装御下来休息一下。

李文齐躺在天阁的寝室里,外面烦燥的雨声让他难以入睡。突然,敲门声剧烈地响起,他起身披上外袍走出去,看着被擂得震天响的门,皱起眉头,谁会在这大雨的时候来找他。自从长夜离开之后,天阁就极少有人来了。

他打开门,吃了一惊,李文成全身湿透地站在门外,长发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发红的双眼让李文齐有一瞬的错觉他在流泪。

“你怎么——”

没等他问完,李文成就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也不管自己湿衣服将哥哥的衣服一起弄湿。

李文齐在惊讶之后,叹了口气,感觉到李文成的身子在发抖,他回抱住他。许多年前,在他们遇见那个人之前,他们一直亲密无间,在对方遇见挫折的时候,安慰的方式就是相互拥抱。

只是通常被安慰的那个人,都是李文齐,在他眼里,他这个孪生弟弟一直都是坚强得难以理解,他从不示弱,从不哭泣,他一直比自己坚强的多。唯一一次,他看见过弟弟的伤口,就是那个人死的那天。他抱着那个人已经冰冷的身体,眼中的神色是天塌地陷一般的茫然,仿佛失去了一切。

可之后,他仍然遵循着那个人的遗言,伪装起自己,臣服在仇人的脚下。

那是他自己做不到的坚强。

李文成偎在哥哥的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好过一些。有多久,他们不曾再这样亲近地靠近过?李文成知道,这个世界只有这个人才能懂得他心里的伤口有多痛。因为在李文齐的心里,也有一个同样的伤口。

雨依旧在持续着,他们静静地拥抱彼此,任由那从天阁之外蔓延而来的雨声将他们淹没。

就仿佛他们心里那二十多年来无法消散的伤痛,彻底,彻底地将他们淹没。

第五十一章

江南。

夏夜的风,穿过树林,落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繁茂的树冠投下影影幢幢,显得林中一片清冷幽秘。

古赫轻轻嗅了嗅风里植物的轻香,又喝了一口酒,坐靠在粗壮的树枝上看着下面被一群持刀男子围在中间的俊美少年。

那少年穿一身蓝衣,冷着脸,手里长剑凌厉生风,剑招走势诡异,角度刁钻,专拣对手的裤腰带挑。

古赫望着少年被透过树冠照下的的月光映得冰白的脸和那群一个接一个弯腰去提裤腰带的持刀男子,淡灰色的眸色闪过一丝笑意。

这少年,当真有趣!

他的眼神又转到静静拿着剑站在包围圈外冷冷看着的男人,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很强,至少比那少年要强。那个男人站得很直,看着自己的手下狼狈不堪的样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终年不倒的苍木一般,又稳又冷,这是久经训练才会有的沉着和冷静。古赫从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杀戮和血腥。

不过,他对那个少年更感兴趣,古赫的嘴角勾一抹微笑。

看来今晚不会无聊了。

卫影看着长夜那精准无比的挑腰带剑法,左脸那道长疤抽了抽,陈碧那张英俊在脑海里浮现起来,不禁有些郁闷,这大皇子什么不好学,偏偏学这个。

一想到远在安和无法相见的陈碧,卫影的心情有些抑郁,冷声对长夜道,“王爷很担心你。”

长夜剑眉一挑,冷哼一声,“担心?所以让你带人来抓我么?”

他真不知道长溪是怎么找到他的,这半年多来,他隐姓埋名四处游历,若不是之前在江南暴露身份也不会被皇叔发现。所以他才立刻北上赶往草原,没想到卫影还是追上来了。

这半年来他在外历练,武功已有大进,这些围着他的普通侍卫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轻易就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只是卫影,长夜微微皱眉,据说连陈碧都败在他手下过,而他自己自认就是现在也未必是当初陈碧的对方,更何况这半年,他能有所精进,别人亦能。

他悄悄打量着四周,决定选一条最适合逃跑的方向,找准时机脱身。

“你不用看了。”卫影看穿他的企图,淡淡道,“今天你是走不了的,还是跟我回去见王爷吧。”

“我凭什么去见他。”长夜轻哼一声,“他怎么不来见我?”

说完,身子拔地而起,凌空后翻出包围圈,刚一落地要跑,卫影却一下拦在他面前,长剑出鞘,竟是毫不留情当头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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