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考卷，他粗略地看了一下题目，无非是些兵法、策论的题，有一定的难度。如果让他来做的话，分数不会低。

抬头看向唐萧的背影，此刻唐萧正拿到考卷认真地在看题，从英俊的侧脸可以看出他有点紧张。

罢了。柳霖君磨了会儿墨，用毛笔蘸了点墨汁，摆出了写字的架式。他抬起头又贪婪地看了一眼唐萧，既然是最后一次见到他，那就留个纪念吧。

考场上一片写字声、磨墨声，每个考生之间距离都很远，基本上是看不到别人的作答的。主考官还在不停地晃来晃去，用鹰一般的眼神盯着每一个人，十分严格。

这个考场的学生之前成绩都很不错，前四十名都在这里考试，看来武状元要诞生在这儿了呢。主考官摸了摸胡子，赞许地看着面前年轻的考生们，这个国家的未来就要靠他们了呀！……等等，那个人是？

主考官走到柳霖君的身边，瞅向他的考卷……他居然在画画？！

柳霖君本来就白，袖子卷得高高的，白嫩的手臂露出了大截。他十分认真地在考卷上画着什么，不过画得太糟糕，完全无法辨别。主考官见他放弃了答题反而在考卷上随意画画，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可是因为是考试时间又不能发作。

这个年轻人还是对决的第一名呢，看来是不想要武状元了？主考官愤愤地甩手离开了，这样不成器的年轻人还是不要来考试的好。

柳霖君才不管主考官呢，继续做自己的事。他要画下唐萧的样子，当作最后的纪念……虽然考卷不能带走，不过他已经画了一遍，心里记住了。

他时不时抬头看看唐萧，再低头认真地画几笔。画画是他的业余爱好，可惜被二师傅说过“画得比较差”，再也没教他画画方面的知识了。看了看纸上的唐萧，头部感觉有点别扭……这里再加几笔吧！

一上午的考试时间，柳霖君就在不停地修改他的画，最终满意地合上考卷交给主考官，还得了一个白眼。

唐萧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在场的考生中没有一个表情如柳霖君般愉快的，莫非题目做得很好？

“唐唐，恭喜你。”柳霖君不等唐萧跑掉，就抓住他的手。

“恭喜什么？”唐萧一头雾水。

柳霖君并不回答，只是神秘地笑笑，仔细看了看唐萧的脸。这可真是最后一次啦……

“喂，霖君！”唐萧还来不及说什么，柳霖君就放开他的手跳上了房顶，没两下就跳不见了。“好俊的轻功……”唐萧喃喃地看着柳霖君的背影，没明白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过几天你自然会明白。柳霖君迅速跑回了客栈，迎接他的是一个糖人。

“霖君回来了！来，快尝尝我自己捏的糖人，今天跟卖糖人的老爷爷学了好久呢。”柳苏君上前邀功。

柳霖君接过了糖人，这不是自己么……自己吃掉自己还真有点奇怪……他心里这样想的，并没有表现出来。把糖人放进嘴里，甜甜的。

“很好吃。”柳霖君舔了舔自己的头。

“今天考的怎样？霖君的话一定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要是让哥哥知道自己考了个零分会怎么想？柳霖君说道，“考的不怎么样，过几天才出成绩，哥你带着阿实先回去，我过几天发榜了就回。”

“咦，为什么？我们陪着你等发榜不好吗？”柳苏君惊讶地问。

“我……我怕没考中，会觉得很丢脸……”柳霖君自然是不会说出实情。

单纯的柳苏君相信了，只好收拾好了东西和阿实一起回老家了。反正他们家离京城也不远，一天即可来回。说不定霖君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呢，嘿嘿！

送走了哥哥和阿实，柳霖君独自坐在客栈的房间里，他静静地坐在桌边等待着。离发榜还有几天，他在等待的不是榜上有名，而是唐萧。这个套早已经下好了，如果唐萧不喜欢他的话，无论高中与否他们都不会再见了；如果唐萧对他还有一点意思，哪怕只是同情，都会前来找他。他等待的就是那一刻。

唉，他是真的很喜欢唐萧。柳霖君躺在床上抱住被子，要是这辈子都不能见到唐萧，他的生活也许会完全变样吧。

13.发榜

就这样，柳霖君每天就在京城里晃来晃去，看看有钱人溜鸟、听听说书，偶尔去逛下街买点小玩意，打发着无聊的时间。有时碰巧跑到唐刀门附近，也只是远远地看着。

终于难熬的这几天过去了，到了发榜的日子。柳霖君并没有紧着去看榜，坐在客栈一楼安静地吃他的早饭。

“大家听说了没，唐刀们少当家中了武状元！”

“果然是唐少当家，他武功又高、成绩又好，在百姓中又有威信，他不是状元又能是谁呢！”

“是呀是呀，虽然唐少当家在对决的时候输给了一个秀气的公子，不过依我看是让着那个公子的吧……”

店小二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对决的第一名啊，就住在我们客栈呢！”

正在议论纷纷的众人顺着小二的视线看向吃早饭的柳霖君，又炸开了锅。

“我也觉得有问题，那么瘦弱的公子怎么会赢过唐少当家呢，不是我说，唐少当家的武功才是高呢。”

“就是啊。”

柳霖君也没在意，径直站起来回房间去了，反而吓了那些议论的人一跳。等到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家了，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吧。

就在柳霖君将不多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入箱子里时，楼下传来了阵阵骚动声。竖起耳朵听了听，似乎听到有人喊“恭喜”的声音，看来，那人是来了。他继续整理手中的衣服，眉眼却都在笑。

“咚咚”，敲门声有些急促，柳霖君慢慢地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脸愤怒的唐萧，他挥开了身后探头探脑的人，大步走进房间关好门。

“唐兄，听说你中了武状元，恭喜你。”柳霖君像什么都没查觉到一样淡淡地说。

“霖君，你为什么……你为什么笔试是零分？”唐萧低声问道。

柳霖君睁大眼，然后摊开双手，“零分？我吗？可能是我答题的思路有问题，我还没去看榜呢，不知道这事。”

“你胡说！”唐萧是真的动怒了，两条眉毛狠狠地结在一起，“我今天去问了主考官，他说你交的是白卷！”

“哦？你去问了那个老头？”柳霖君觉得很开心，“你是为了我去问的吗？怕他对我不公正？”

唐萧有些受不了柳霖君连珠炮似的问题，偏开脸，“我当你是朋友，你却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偏开脸，他看到了床上叠好的衣物，“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你是不是就准备这样一走了之？”

“是呀。”柳霖君回答。

“你怎么可以！”唐萧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对决我输给你，是因为我技不如人，从来没有怪你。莫非，你是因为大家说闲话才故意交白卷的？”

柳霖君笑了，“我交的才不是白卷呢。大家的闲话我也不在意，只是单纯地不想考武状元了。”

“为什么？”

柳霖君不笑了，眯起了眼睛，唐萧本能地觉得危险，却不肯放手，好像他一放手柳霖君就会跑掉一样。

“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柳霖君翘起嘴。

“什、什么？！”唐萧愣住了，不知不觉手松了。

柳霖君迅速抓住他的双手固定在身体两侧，然后凑上前亲上那想了许久的双唇。只亲了一下随即放开了，见唐萧睁大眼睛还没有反应，他又笑着亲了上去，这次可直接用舌头撬开嘴唇长趋直入了。

“唔！”唐萧往后闪躲，嘴唇却被死死地黏住分不开，只好一脚踢了过去，柳霖君轻松闪开了。

他涨红了脸擦擦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嘴，愤怒地朝柳霖君一拳击去，“柳、霖、君，我可当你是朋友，玩弄人也要有个限度！”

“都是男人，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柳霖君左躲右闪，还不忘调戏他，“不过唐唐，你的嘴唇可真柔软，味道好得很呢。”

这下唐萧的脸更黑了，一言不发又击出一拳

14.受伤

“怎么，想和我重新比试一下吗？”柳霖君笑道，他的内力比唐萧差多了，这样的力度打在普通人身上可是会死人的。

“好啊！”唐萧连着又出了几招，柳霖君闪躲得也快。

是时机了……看着怒气冲冲的唐萧，柳霖君琢磨着，脚下一顿，唐萧也顿了一下，随即再次发力一拳挥过来。

就是现在！柳霖君运足了气，咬紧牙关迎了上去，用胸膛硬接下了那一拳。随后，他的身体如破布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墙上滑了下去。

唐萧惊呆了，看着自己的拳头愣了半响，直到柳霖君的咳嗽声从地上传来，他才回过神跑了过去。

“霖君，你、你为什么不躲开？！”唐萧慌忙抱起他的身子，软软的全无力气，眼睛也紧紧闭着，只有嘴角在不断涌出鲜血。“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唐萧急了，将手掌放在他的胸口，把自己的内力输进去。

刚才的巨响引起了店小二的注意，他推开门看到房里的一幕有些吓呆了。

“小二，快去请大夫来！”唐萧吼道，店小二赶紧跑开了。

“咳咳……”柳霖君笑了，嘴里涌出的血又被他吞了进去，有些呛到，“我武功……没你厉害，自然躲……不过。”

“别说话了，我们一起等大夫来。”唐萧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刚才那拳的力道他知道，非常重。柳霖君根本没有用多少功力去抵挡，像打在一团棉花上，受的内伤一定非常重，怕是心肺俱损……他越想越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下那么重的手，只是被亲了一下而已，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其实他刚才，是因为觉得柳霖君在存心戏弄他而生气，毕竟他是真心把柳霖君当成朋友的，不喜欢有人戏弄他。可是，现在却是他对朋友下了如此重的狠手……他真不是东西！

瘫在他怀里的柳霖君吃力地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霖君，怎么了？”一直以来都很优雅清秀的柳霖君，居然被自己伤成了这样……唐萧心里很难受，握紧了柳霖君的手，几乎要哭了出来。

柳霖君只是摇了摇头，身体很痛，痛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他不是没想过，万一被唐萧失手打死了怎么办。如果他死了，哥哥、父母，还有唐萧都会十分伤心的。为了让唐萧不伤心，他怎么也不会让自己死掉。所以他在成功地激起唐萧的愤怒之后，调整了自己的气，以一个恰当的角度接住了那一拳。

血又涌出了喉咙，肺一定是伤到了……柳霖君闭上嘴角不让血流出来，他不想当唐萧太担心。重伤，重到无法再正常生活的伤是他所期望的，现在应该是如愿以偿了。父母、哥哥、功名，一切都离他远去了。面前越来越清晰的，只有唐萧的脸，那是他所喜欢的人的脸。

感觉到唐萧将内力源源不断地从胸口输了进来，柳霖君想笑，扯动了一下面部神经还是没有笑出来。他知道，唐萧绝不会丢下他的。真好，有这样一个人关心着自己，就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也会在自己的身边……人生在世，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

“唐唐……咳！”柳霖君好不容易挤出了两个字，血又倒流回了咽喉，呛得吐出一摊血。

“霖、霖君，你坚持住！”唐萧的声音离他越来越遥远了，他费力地抬眼看了那人一眼，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15.看病

唐刀门。唐老爷一大早就发现儿子不见了，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敲锣打鼓地上门来向他道喜，说他的儿子中了武状元。

唐老爷有些急躁，今天可是发榜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萧儿那小子跑哪儿去了？说了些好话送走了道喜的人，又接到圣旨说要皇上面见武状元，唐老爷没有办法，只好满口答应说马上去。

“报老爷，少当家回来了！”门卫匆匆跑进来，后面跟着的正是唐萧。

唐老爷看到儿子怀中抱着的人身上的血迹，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冲儿子发火。“萧儿，你到哪儿去了？这位是？”

唐萧摇摇头，“父亲，我失手打伤了我的朋友……麻烦你一定要救活他！”

唐老爷伸手把了下怀中那人的脉，脉象很不稳，伤势很严重。面对唐萧满脸的心焦，唐老爷也没有办法，只得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放心，你的朋友不会死的。如玉，小雪，你们去药房把那只千年人参拿来熬汤。”

听到父亲愿意将自家祖传的千年人参拿来救柳霖君，唐萧如释如负地跪在地上。“谢谢父亲！父亲的教诲孩儿一直铭记在心，今天失手伤了这位朋友，就一定要救活他！”

“萧儿，你这样做是对的，快起来。”唐老爷扶起长得结实挺拔的儿子，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儿子终于长大了，懂得独当一面了。“对了，你中了武状元，皇上要见你，你赶紧去皇宫一趟。至于你的这位朋友……”

“他叫柳霖君。”

“这位柳公子，为父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你不用担心。”唐老爷说道。

唐萧点点头，将怀中昏迷的柳霖君小心翼翼地交给父亲。白净的脸蛋上沾了些许血迹，细长的睫毛紧闭着，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有些痛苦。唐萧轻轻地擦去柳霖君脸上的污垢，这才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地前往皇宫了。

目送儿子离开，唐老爷派人去将门下最高明的医生喊来，再抱着柳霖君往房间里走。

“小绿，带我去一间上等的客房，再准备些热水来。”

“是。”绿衣的丫环带着唐老爷往院子里走。

唐刀门有不少客房，是专门给远来的客人住的，最上等的客房那是给贵客住的，环境和布置相当好，甚至比他们自己住的房间还要好。唐老爷为人正直，答应了儿子的话就一定要做到，于是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最好的房间、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

怀中的青年十分文雅俊秀，身体瘦弱，抱起来很轻。真不知道唐萧是从哪儿结交了这样一个朋友的？之前都没有听他说起过。唐老爷叹了口气。怎么会将好好的人失手伤成这样，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又没轻没重地和人比武了。

“老爷，这间房是最好的。”小绿推开精致的木门，里面是一间淡雅的客房，床上铺着柔软的丝绸，墙上挂着文人字画，家具也都是上好的沈木打造的。

唐老爷尽量轻柔地将怀中的柳公子放在床上，招呼小绿给柳公子换一身睡衣。小绿手脚麻利地解开柳公子的衣服，唐老爷注意到了单薄的胸口上有个青紫的拳印，不住地摇头。

祖传的唐家拳法可不是用来对待朋友的！等唐萧回来他要家法伺侯。

“老爷，出什么事了？”白发苍苍的医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过来，唐老爷赶紧扶住医生。

“贺大夫，小儿误伤了一位朋友，想请大夫看下情况6”

“咳咳，少当家很久没有闯祸了啊……”医生坐在房边仔细查看了一下柳霖君的伤势，摸了摸胡子，“少当家下手好狠，不过这位公子抢救及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内血淤积、心肺受损，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