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 上——恩顾
恩顾  发于:201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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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阳眼里也盈上了泪珠,悲伤真真切切,却不知是可怜满城还是可怜自己。

她现在才知道,满城说的话,都是假的。

满城对她说的话一句一句她都没有忘记,一句一句都让她死心塌地,让她冒着会毁掉一生的风险与他在一起。可是,这一句一句情话,都是对那个笑起来和自己很像的樱右说的。

这一切似水柔情,卿卿我我,都是和那个死去的女孩再续前缘。

不是什么初恋少女的疑神疑鬼,蔚阳明明白白地知道了,满城剔透深情的瞳孔中,看到的不是她蔚阳,而是那个已经粉身碎骨了的樱右。

第十一章:隐约

1.

蔚阳走到亭阁窗边,将手中的果盘放在了桌几上,轻轻推了一把正望着窗外发呆的满城,问:“你在看什么呢?”

满城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你这满池子的莲花开得真好看,我们去那亭子里坐一会儿,好不好?”

“不行,”蔚阳黯然道:“那不是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俩在一起了?”

满城默然良久,问:“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后悔?”

蔚阳倚在他背上,轻轻说:“我是有点害怕,但是从不后悔。满城,你呢?”

满城回身,拉上她的手坐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笑了,“我啊,我天不怕地不怕。”

蔚阳抿嘴笑着,顺势坐在他腿上,靠进他的怀里,“你口干不干?吃点儿水果吧。”

满城撅起了嘴,像个向姐姐撒娇的小孩儿,嬉笑道:“我想吃琵琶,你帮我剥皮嘛!”

蔚阳“扑哧”一笑,伸手拿了个琵琶,用银勺子刮了刮皮,然后轻易地就将皮剥了下来。

满城讶道:“哇,你真聪明,怎么知道用这种办法的?”

蔚阳又剥出核,将果肉塞进满城嘴里,笑道:“谁都知道,就只有你傻。对了,你的吃相真是野蛮,怎么没人教教你?”

“怎么没教过?我没听罢了,身边的人又娇惯我,于是就随我去了。”

蔚阳瞥他一眼,偷笑:不管什么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娇惯你的!

两人正卿卿我我,蔚阳见他左手腕上有一串佛珠从不离身,便拉住问:“这玩意儿还挺好看,你给我瞧瞧。”说着要解下那佛珠。

满城下意识地手一缩。蔚阳一愣,嗔道:“不就是一串木珠子嘛!瞧你紧张的,我还能抢了?”

“不是……”满城赔笑道:“我哪有紧张呀。”说着抬手给她看。

蔚阳撇了眼,也不留意那珠子好不好,就故意用言语试探他:“这珠子真漂亮,送我好了。”

满城立时收敛了嬉笑脸孔,道:“不行,这是别人给我的。”

“谁给你的呀?”蔚阳突然想起了修仪提起的樱右,不由恼火起来。

满城只好照实回答:“忠善给的。”转而,似想起了什么,失笑道:“他还不肯给我呢,是我抢来的。嘿嘿……”

蔚阳松了眉,满城又道:“这玩意儿可灵了,我戴着它从来没有受伤,给你也行,下回我出征就要战死沙场了……”

蔚阳忙伸手捂着他的嘴,歉意道:“我才不要!”

满城搂紧了她,温柔无比地说:“你真好,我爱死你了。”说完这话,却见蔚阳面上浮现一丝伤感,于是问:“你怎么了?”

蔚阳支吾片刻,吞吞吐吐地说:“前几天我去修仪姐那儿闲聊,她说……她说我很像她的一个妹妹……”

满城猛地沉下脸来。

蔚阳不知所措地搂着他的脖子,求道:“满城,你别生我的气呀,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我知道,修仪姐说的是樱右。”满城缓了神色,将头靠在她怀里,柔声道:“你这傻瓜,你和一个死人吃什么醋呀?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呢。”

郁郁于怀的哀愁登时烟消云散,蔚阳感动得红了眼圈,颤声道:“对不起,以后我不再提她了。”

满城一笑,探过脸来亲吻她。

蔚阳嗔道:“你瞧你,嘴上都是果汁。”

满城嘻嘻一笑,“你帮我舔舔。”说着便抱着她倒在摇椅里,迫不及待地解开她的丝裙,将手探进去抚摸她光滑细腻的肌肤……

蔚阳温顺地搂着他,任他急躁而又温柔地搓揉摆布。

罢了,若不是那个死了的樱右公主,他这样非凡绝俗的男人又怎么会倾心于我?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冒险与我厮磨缠绵?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如今他的心里只有我,这就够了。

2.

前因

彭鸿掀开帘帐,一脸的踌躇不安,问:“章周,你要把整个威震军交给满城?”

章周点头,淡淡地应他,“不错,过几天就要进军圆辽城了,他领着那一小支人马展露不了拳脚,以他的身手和气魄早迟是要掌管大权的,不如趁现在把威震军转给他,好让他多建功立业。”

“章周,”彭鸿踱过去,沉声道:“自从满城从东州出来后,还不到两年时间就变成了这样,你当真一点都不怕?如今他一拈刀就杀人不眨眼,你不怕,我都怕了,他才几岁啊?我劝你还是收了他的兵权,别让他再拈刀了。”

章周面上浮现矛盾难解之色,许久,缓缓道:“彭鸿,我们不到十六岁就自领军队出征打战,不也是杀人无数?如今他已经快十八岁了,怎么会小?”

彭鸿一怔,皱眉道:“可是满城和我们不同,他……”

“我知道。”章周打断他,续道:“他以前天真无瑕,善良软弱,所以他在你眼里一直都是调皮可爱的小孩子,他现在变了,你适应不了。”

彭鸿叹道:“恐怕不只是我适应不了,今后金音见了他这样,该有多害怕!”

章周立了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默默无语。

“章周,以他的手段,你今后怕是控制不了他了。”彭鸿说完这话,回身要走。

章周叫住他,思量片刻,沉声道:“他要你营下的成忠善,你就给他罢,免得他天天到你营里胡闹生事。”

彭鸿错愕地望着他,许久,苦笑摇头,“你真是大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章周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彭鸿道:“那个黑小子非同寻常,真是前所未见,若是打斗起来你我都不是敌手,这样的将才怕是前途无量,让给满城的话,满城一定会夸张的提拔他信任他,或许还会将威震军兵权分给他,今后你又多了一个压制不了的人,这又何苦?”

“就凭他?”章周嘴角浮现一丝不屑,“你放心,他再怎么厉害,还是要看满城的脸色行事。”

彭鸿闷哼一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等进了圆辽城,我就找个机会把他转到满城麾下。”

章周却是悲从中来,颓然地坐了下来。

3.

蔚阳进了仲碧府,才走进里院就听见满城开怀爽朗的笑声,夹杂着满都稚气的嗓音:“臭哥哥!你再笑我就咬你的脸了!”

“哈哈哈哈哈哈……”

蔚阳与影杉对视一眼,抿嘴笑着,径直往满都的小院子里走,只见满城和忠善坐在凉亭里,满都蹲在石桌上,抱着个木盆聚精会神地看着。

蓝杏见了蔚阳,忙行礼道:“王后娘娘,您来了!前院的丫鬟们怎么也不传一声!”

忠善和满城也笑着拱手行礼,

蔚阳谦和一笑,“你们不必多礼了,我叫她们别传了。”

满城还没来得及开口,满都就从桌上爬了下来,蹦过来拉住蔚阳的袖摆笑道:“王后姐姐,你上回送来的金橘桂花脂可好吃了,你还有没有啊?”

蔚阳拉上他的手,疑道:“那好大一罐,都吃完了?”

忠善“哼哼”几声道:“那东西是泡水喝的吧?这小子是干吃的,十罐都不够!”

“呀!”蔚阳惊道:“那不是甜死了呀?”

满都一脸迷惑,说:“我觉得甜甜的很好吃啊!”

满城也咂嘴道:“嗯,我也觉得很好吃。”

蔚阳一愣,满都已扑过去抱着满城的脸张嘴就啃,喊着:“哥哥,原来你偷吃我的东西,难怪它那么快就没了!”

满城大叫冤枉,嚷着:“我就只吃了一次,而且是忠善偷来给我的……真的呀,啊呀痛死了……你去咬忠善啊!”

忠善连连后退,申辩道:“小恶狗,你别过来啊,你不能怪我,是他逼我偷的……”

蔚阳笑得花枝乱颤,拉着正要扑过去咬忠善的满都,哄道:“你喜欢吃怎么不早说!”转而,回头对影杉说:“你明天叫人多送些过来。”

影杉忙应了。

满都眉开眼笑,拉着蔚阳的手摇晃着,撒娇道:“王后姐姐,那我要很多很多……”

蔚阳点头微笑,道:“好,好,不够姐姐再叫人从津京送来,让你吃个饱!”

忠善干咳两声,学着满都的样子,拉住蓝杏的手细声细气地说:“蓝杏姐姐,我想吃点心了……”

满城被他逗得乐翻了,笑得睫毛上都沾上了晶莹的小泪花。

蔚阳笑了两声,心下却有些莫名的奇妙感觉。

满都踹了忠善一脚,白眼一翻,道:“蓝杏姐姐,你快把点心拿上来吧!”

蓝杏笑着应他,抽身出去端点心。

“王后姐姐,我这有很多蝌蚪,”满都将石桌上的木盆拉过来,欣喜道:“你看,它们是不是很可爱?你喜不喜欢?”

“喜欢。”

“既然你送我好吃的,我就给送你一些蝌蚪吧。”

蔚阳一窒。

满城和忠善都捧腹大笑,满都撅起了嘴不知他们笑什么。忠善好容易止了笑,拦腰将满都搂过来,指着那木盆道:“王后姐姐才不要这些滑溜溜脏兮兮的小东西呢。”

满都一脸无知,道:“可是王后姐姐说她也喜欢。”

蔚阳十分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忠善哄道:“你这傻瓜,等它们变成了丑八怪大青蛙,还不把王后姐姐吓坏了?”

满都恍然大悟,严肃地点头不迭。

满城见满都正儿八经的模样,更是笑岔了气。

蔚阳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突然发现满城与自己独处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从来没有像这样发自肺腑的开心大笑。

面前三个人亲热随意地说着话,一派和乐融融,唯独她像一个局外人,怎么也打不进去。更叫人沮丧的是满城几乎不怎么看她,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那个成忠善身上,尽是一种莫名的柔和笑意。

蔚阳正生着闷气,蓝杏端着点心进院子里来,道:“魏将军来了。”话间,一个高大的男子跨了进来。

“呀,寺虎哥哥。”满都唤了声。

忠善笑问:“为什么叫他还加了哥哥,叫我就这么没大没小?”

满都一撇嘴,没理他。

这人就是魏寺虎?蔚阳定睛细看,只见这男子不到二十岁的模样,枣色肌肤,圆目修颊,英俊之余更是异常干练沉稳。

寺虎听到满都唤他,温和地笑着,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小王爷,夏将军,成将军。”

“寺虎,”满城招了招手,“你过来。”

寺虎立起来踱了几步,看到了蔚阳,正不知如何称呼,忠善道:“寺虎,这位是王后娘娘。”

寺虎没有一丝慌乱犹豫,立刻跪了下来,不卑不亢地行了礼。

蔚阳忙道:“魏将军不必多礼了。”心想:这人果然和申穆形容的一样,不苟言笑,老实巴交的。

寺虎应了声,笔直地立在满城身边。

满都吃着点心,嘴边都是绿豆糕的粉末,此时拿了一块小点心递给寺虎,“寺虎哥哥,你吃吧。”

寺虎一笑,眼中都是疼爱,柔声道:“小王爷,寺虎不饿。”

“我也不饿啊,”满都疑道:“不饿就不能吃吗?”

“嗤!”忠善哑然失笑,“寺虎哪像你这馋猫?”说着就将他手里的点心抢走,塞进自己嘴里。

满都嘿嘿一笑,乖乖坐在他腿上,抱着点心盒一个接一个的吃。

满城含笑望着弟弟,许久,淡淡地问道:“寺虎,前几日你的手下在酒馆与武涛军的人斗殴的事怎么处理?”

“回将军,属下已将他们关了禁闭,听候将军发落。”

“放他们出来吧,不必罚他们了。过两天去游莲山平定叛乱,就让他们将功赎罪好了。”

“是。”

满都瞪大了眼,万分失望地问:“哥哥,你又要出征了吗?”

“是啊。”满城笑着应他,“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蔚阳心下也是异常失落,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垂头不语。

满都从忠善腿上跳下来,搂着满城可怜兮兮地求道:“我不要好玩的东西,我只要哥哥陪着我嘛。”

满城一脸的爱怜,轻吻他的前额,劝道:“哥哥很快就回来,我叫修仪姐常带彭凯过来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只要哥哥嘛!我只要你嘛!”

满城眉目间涌上凄凉苦楚,默默不语。

满都执拗地哀求道:“哥哥,我舍不得你嘛!姐姐不在了,你又老是出去,我一个人好害怕啊!哥哥……”

“好了,”忠善劝道:“满都,这不是你哥哥能决定的,你不要求他了,去把今天的药喝了吧。”

蓝杏过来牵着满都回房去,影杉轻轻戳了一下蔚阳的背,蔚阳会意,道:“我也进去陪满都,不妨碍几位将军了。”说完,立起来领着影杉随蓝杏出了凉亭,拐进围廊,到满都房里去了。

满都喝了药,躺在床上望着蔚阳,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王后姐姐,如果我哥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小王爷!”蓝杏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他。

满都住了口,轻轻叹气。

蔚阳埋怨地瞥了眼蓝杏,蓝杏垂下了头。

“王后姐姐,请你不要怪他,我哥哥是个很可怜的人……他啊……”满都喃喃了几句,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蔚阳满腹疑虑,只觉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隐隐约约,感到它的存在,却不明晰它到底是什么。

满城望着在木盆里游弋的蝌蚪,出神许久,突然冒出句话:“寺虎,上回在雄州的时候,你瞒着我留了个小鬼的命,是不是?”

寺虎变了脸色,立时跪倒在地上,“寺虎知罪,请将军严惩。”

“寺虎。”忠善脸色一肃,沉声道:“若不是满城睁一眼闭一眼,你放只苍蝇都是妄想。我问你,那个小鬼是什么人?”

寺虎踌躇不言。

满城与忠善对望一眼,平静地说:“那是道醇的儿子吧?”

寺虎全身一震,诧异地盯着满城。

“他和道醇长得一模一样。”满城说着这话,目光茫然了,“寺虎,你帮了我一个忙,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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