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去找退烧药吃,厉朗喊道:“还有几天开庭?”
任远:“两天。”
厉朗愁眉苦脸。
忽然任远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神色就变了。
厉朗道:“怎么了?”
任远回屋拿了件大衣,抓了钥匙就往外走,一边道:“张扬闹事了,你帮我去接下余小强。”
等任远赶到酒吧,警车已经停在那儿了,没见到张扬的影子。
他随便找了个服务生问道:“张扬呢?”
服务生一脸的惊魂未定:“被带走了。”
任远又打车去了派出所。
故意伤人加上出言不逊,张扬从家里出来心情就糟糕到极点,到酒吧表演完就开始一瓶接着一瓶喝,正巧碰上个欠揍挑衅的,出手就给揍了。
对方是有背景的,本来伤不重,可以交保释金放人,但对方硬是扣着人不放,任远只能打电话活动关系,等手机都发烫了,对方才勉强答应放人。
张扬出来时酒还没醒,眼神阴霾,衣服上沾了血迹,任远把大衣给他披上,站了一会,说:“走吧。”
张扬站在原地没动。
任远握住张扬的手,拉着他走,两人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个子,任远略高一些,牵手走在大街上不免奇怪,幸好已经是深夜,无人关注。
张扬被任远拉着走,忽然道:“你不是要去结婚么?”
任远站住,回头看他:“我没有。”
张扬像是没听着一样,嘲讽地看着任远道:“去啊,还来管我干嘛?”
任远看了一会,低声道:“你醉了,明天再说。”
张扬也再不胡闹,跟着任远回了家。
厉朗去接了余小强,两人在外面大吃大喝一番,回到任远家倒头就睡。
任远进门的声音一响,厉朗睡眼惺忪地从余小强的卧室出来:“回来了啊?”
任远点头,把张扬推进浴室,对厉朗道:“麻烦你了,很晚了,今天就留在这儿睡吧。”
厉朗睡得晕乎,软软地走了几步,直接栽倒在张扬的床上。
任远在衣柜里找了换洗衣物递给张扬,待张扬洗完出来道:“你睡吧。”
张扬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卧室。
任远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猩红的一点烟火始终未灭。
后天,就是开庭的时间——
第二十一章:MR,八卦厉
“……”
“……”
厉朗默默盯着对面那张脸,心道:到底什么情况啊啊啊啊!
张扬同样面无表情地回视。
然后两人同时收回搭在对方身上的手和腿,翻个身,神情冷淡地在内心疯狂咆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俩怎么会睡在一起!
张扬先坐了起来,坐在床边,微低着头撑着膝盖缓过早起的睡意,然后侧首道:“快起!”
厉朗双眼圈圈乱转地爬起来,抓了抓乱成一团的冲天发,站起来把门打开走出去。
余小强和任远都不在,早餐三份,被吃了一份,厉朗和张扬都没洗漱,恶形恶状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喝粥。
厉朗渐渐清醒过来,捧着粥碗道:“你昨天怎么了?”
张扬一脚踏在厉朗的椅子上,大爷范儿地拿着南瓜干吃:“不知道,应该是打人了吧。”
厉朗的思维越来越清晰,想起来任远去接张扬之前的事,眼冒精光地蹭着凳子挪到张扬身边,拱拱他。
张扬:“?”
厉朗:“嘿嘿。”
张扬:“有话快说!”
厉朗调整了一下表情,以免表现得太幸灾乐祸,努力肃容道:“昨天,你把那谁给内什么了?”
张扬:“什么意思?说清楚!”
厉朗坏笑一声,张扬打了个颤。
“咳……你把你们家男人给干了?”
张扬想了一会,随意道:“嗯,不过不是昨天,是前天的事了。”说完咬了口馒头。
厉朗一脸怀疑:“不对啊,我怎么看他昨天都没缓过劲来,你能这么猛?”
张扬活生生呛了,扯过纸巾使劲咳嗽,然后怒道:“你他妈怎么这么多事!滚蛋!”
厉朗“切”了一声,自顾自地吃了几口,又不甘心地抬头:“说说呗,怎么个过程。”
张扬:“……”
厉朗:“草,别踹我!”
张扬:“踹的就是你,吃完赶紧滚蛋!”
厉朗心有戚戚焉地滚出来,拿着手机哼道:“你不告诉我,我有的是办法知道。”正想拨给任远,感谢一下昨晚的收留,结果一条短信进来——
陆繁:【我到机场了,来接我。】
厉朗崩溃,这么冷静,要死啊,愤恨地敲了几个字:【我不在本市,你自己回。】
陆繁:【顺便带点狗粮过来,小东西不太好】
厉朗认命地收起手机,打了个车,先去买了狗粮,又间接转到机场。
机场:
厉朗在车上就忐忑得不行,陆繁回来得太突然,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怎么解决现在的事——真是越来越乱了。
下车后,厉朗一眼就看到台阶上站的那个人,一米九的个子,带着宽沿墨镜,军绿色长款风衣,右手提着个航空宠物箱。
厉朗跑过去,道:“小东西怎么了?”
陆繁没摘墨镜,道:“有点晕机,进去再说。”
两人又回到候机楼,找饮水机借了点热水,把狗粮泡在纸杯里,小心地把小东西放出来。
小东西有点蔫蔫的,毛色暗淡,耷拉着脑袋,凑到纸杯边上闻了闻,又一脸失望地缩回去。
厉朗担心道:“不会是病了吧,还是要喝水?”
他又接了点清水递到小东西嘴边,小东西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一口,又不喝了。
正好有机场工作人员过来,让他们把狗装好,厉朗只好把小东西抱起来,陆繁把纸杯收拾好,道:“先回去。”
回去哪?厉朗压根忘了想这个问题,直到又站在陆繁的公寓前,才犹犹豫豫地不愿意进。
陆繁拿钥匙开门:“别站在门口,有什么事进来说。”
厉朗也不想表现得跟个娘们一样,索性不再别扭,大咧咧地换了鞋倒在沙发上。
这个公寓毕竟四年没住人,家具上罩着白布,陆繁挨个把白布接下来,扬起一片灰尘。
厉朗去把窗子打开,又帮着陆繁把白布收到洗衣篮里。
基本都弄好了,屋里还是有股灰尘的味道,中午的太阳照进来,能看得到漂浮的小颗粒,但感觉挺暖和,就是太没人气。
陆繁去浴室里洗澡,顺便撂下一句:“你也给小东西洗一下。”
于是厉朗又抱着蔫成一团的吉娃娃跟了上去。
浴室分成两块,里间和外间用浴帘隔开。
厉朗坐在小凳子上,拿了个盆,接水,把小东西放进去。
因为小东西体格实在是太小,水和泡沫稍微多点就能把它淹了,厉朗一边提醒自己:要小心。一边心不在焉地拿着浴液使劲摁,末了全揉在小东西身上。
里间哗哗的水声传到厉朗耳朵里,厉朗又不可抑制地想到那一晚的事,但因为当时喝得太多,醒来完全不记得了……
苍天,哪有这么憋屈的事,厉朗一脸悲愤地双手沾着泡沫,给小东西搓揉,乱抹一通。
小东西惨叫一声,厉朗惊得跳起来,看到泡沫揉到小东西眼睛里了,连忙把它抱进洗手池里,开了水冲干净。
“唉”一人一狗,相对无言。
厉朗朝里间叫道:“浴巾呢?”
浴帘骤然被拉开,水汽弥漫,一只手透过水汽递过浴巾。
厉朗讪讪地接了浴巾,把小东西包起来,慢慢地擦。
他俩坐在床上,小东西本来就晕机难受,又被惨无人道地虐待了,现在蹲坐在床上,大眼睛红红的,委屈地看着厉朗。
厉朗拿着浴巾给它擦:“哎你别这么看着我。”
小东西继续看,持久看,持之以恒地看。
厉朗叹口气,把浴巾胡乱叠了几下盖在小东西头上:“你是不是更不喜欢我了?”
小东西努力摆脱头上的浴巾。
厉朗继续自言自语:“你说,我要是不和他在一起了,你跟我还是跟他?”
小东西终于把浴巾甩掉,歪头看他。
厉朗揉揉它的头:“跟我吧,人家都说小孩跟了妈才幸福呢,呸,谁是你妈,我是说,他肯定还要找别人对吧,别人哪有我对你这么好,肯定虐待你,不给你喝水,给你吃干狗粮……”
小东西被他恶狠狠的口气吓到,眼睛瞪大,一脸惊恐。
厉朗正陶醉于苦情单亲家长的角色,浴室的门突然打开,陆繁走出来。
厉朗把视线移过去,然后:“……你就这么出来了?”
陆繁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你把浴巾拿走了。”
厉朗继续无力:“那,那你叫我给你拿过去啊。”
陆繁抬头看他:“叫了,你没听到。”
“……”厉朗发誓不是自己没听到,肯定是他压根就没发声。
幸好春光没乍泄多久,陆繁就掀了被子躺进去,闭着眼睛道:“我休息一会,过半小时叫我。”
厉朗等了一会,大致确定陆繁睡着了,才小声趴在小东西跟前道:“看吧,就这样子,能给你勾引不少后妈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小东西听不懂,满脑袋问号,也懒懒地趴下来。
平静地度过半小时,厉朗刚一动作,陆繁便平淡地开口道:“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厉朗转头一看,陆繁还闭着眼睛躺着呢,只好去行李箱里翻了换洗衣物拿过去。
陆繁接了衣服,慢条斯理地穿好,起身拿了钥匙朝厉朗道:“走吧。”
厉朗:“干嘛?”
陆繁靠在门边,微阖着眼睛还没睡醒的样子,声音却很正常:“买点日用品。”
楼下有个比较大的超市,厉朗推着购物车,购物车里,牙刷,毛巾,卷筒纸,抽纸,碗筷碟子,还有各种零食混乱地堆在一起,陆繁带着黑框眼镜走在前面,选矿泉水。
厉朗推着车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都一样吧,随便拿一个好了。”
陆繁微微弯着腰在货架前,把每一瓶矿泉水的配料表翻过来看。
听了厉朗的话,转身,手里各拿着一瓶水:“山泉水,和矿泉水,要哪个?”
厉朗表情纠结:“有什么不一样?”
陆繁微摇了下头,继续研究:“我也不知道,所以在看。”
最终敲定了山泉水,两人继续进发,一直搞到天黑,才费力把一推车的东西搬上楼,分别归类放好,就再没有力气干别的了。
厉朗呈太字形歪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饿了。”
陆繁拿了罐冰啤坐在他身边,闻言沉吟一下,道:“我也是。”
两人相对一会,笑了起来,厉朗爬起来热肉夹馍。
窗帘没拉,照进屋子的阳光渐渐变得深沉,黯淡——天黑了,肉夹馍在微波炉里转了十几秒,嘟的一声停了,厉朗又爬过去,怪叫道:“怎么没显示了。”
陆繁过去,看了一眼,又伸手去按开灯的开关,下结论道:“没电了。”
真是到了绝路,厉朗叹口气,把肉夹馍拿出来,递给陆繁一个,又拿出一个,把肉末拨到小东西的狗碗里,凑活凑活吃吧。
时隔半月,厉朗又和陆繁坐在一起的第一晚,如此悲惨凄凉,一人拿着一个冷掉的肉夹馍坐在沙发上,默默啃着吃。
厉朗的手机响了,是任远的电话,任远说明天开庭,厉朗这才想起来,心情抑郁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小东西悄然无息地蹭上来,睡在两人中间。
就这样在黑暗中默默地发着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天亮。
一大早,陆繁留言说去买电,厉朗翻起来,洗漱一番直接去了法院。
任远一身修身的西装,有种禁欲的感觉,厉朗跟他打了个招呼,问道:“张扬呢?”
任远靠在二楼的栏杆上道:“他去余小强的学校了,说是一旦败诉,就带着小强私奔。”
厉朗大笑:“他俩私奔了,你怎么办?”
任远挑了挑眉,神情中有些沉郁,有些紧张,还是勉强笑了笑。
十点准时开庭,黄娟一身黑衣坐在她的律师身边,表情悲戚而壮烈。
厉朗坐在木椅上,听着任远冷声严谨的陈述,不觉手心满是冷汗,压抑得要死,索性趁休息时间躲了出去。
下午一点,任远出来,厉朗皱紧了眉头,没敢问出口。
任远冲他微摇了摇头,厉朗心一沉,心道:早知道是这样。
早知道是这样,却还抱有一丝期待。
任远给张扬打电话,说了结果,厉朗站在任远身边,只听得到张扬泄愤似的骂了一声,挂了电话。
任远怔了一会,无意中对上厉朗的眼睛,无奈笑了一下,两人站在高耸建筑物的阴影下,都不说话。
陆繁打电话过来,问厉朗去哪儿了。
厉朗含糊地说,有点事,晚些回去。
挂掉电话就看任远神情微微压抑地往回走,厉朗不清楚怎么回事,急忙跟了上去。
任远径直到洗手间,开了水龙头,按着胃弓腰喘了几声。
厉朗追过来迭声道:“怎么了?”
任远没答,撑在洗手台上,一手压着腹部,白衬衫被冷汗浸透,忽然就直直倒了下去。
厉朗一惊,连忙扶住,低声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任远的脸色白得有问题,只能费力地撑着他,另一手摸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医院:
任远被送去急救,一个半小时之后,医生出来,摘了口罩正要说话,见到是厉朗,微微诧异:“是你?”
厉朗不知该作何表情,打了个哈哈道:“你好啊沈医生。”
沈见臣随意点点头,也不再多说,道:“你朋友是胃溃疡,长期劳累,估计还是最近情绪比较压抑,还有暴力导致的胃出血,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厉朗眼睛都快挤在一起了:“暴力?”
沈见臣:“嗯,他腹部有瘀伤,估计有好几天了,要住院,尽快办住院手续吧。”
厉朗似懂非懂地点头,坐在长椅上给张扬打电话。
“喂?”
“嗯?”
“任远出事了,在医院呢,你过来不?”
话音刚落,那边沉默两秒,直接挂了电话,厉朗心道地址你还不知道呢急什么急,然后写了医院的地址发过去。
张扬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还带着余小强。
他让厉朗把余小强看好,然后兀自进了病房。
厉朗心想现在扣着余小强是不是犯法啊,但还是牵着人家的小手把他带回家了。
第二十二章:叫你家长来
陆繁提了外卖回来,摆在桌子上,自己却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厉朗还没有这所公寓的钥匙,只能抬手敲门。
门开,厉朗挥爪笑道:“我回来了,有饭吃没?”
陆繁侧身让开,问道:“我买了饭,这是?”
厉朗牵着余小强的手,余小强整个小拳头死死握着厉朗的中指不放,面露紧张。
厉朗道:“我哥们的儿子,最近他有事,就现在这借住一阵,行不?”
陆繁蹲下摸了摸小孩的头,朝厉朗道:“有客房,你去收拾出来就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