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五)——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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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拳头,反握住了路子清的手,那回汗道:“我相信你。”

路子清惊讶问道:“什么?”反转过的头一脸难以置信,大大的眼睛闪了又闪,却不曾眨动半分。那样子让那回汗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说道:“我相信你。”

那回汗的眼神缓缓沉淀,仅剩温柔,路子清有些难堪的别开了脸。沉默片刻后,他说道:“现在周围一片漆黑,我相信他们今夜不会上来,搜捕我们。”

那回汗听他忽然正经了声音,也知道他在思量对策,跟着正了脸色,道:“不错,杀了大半夜,只怕他们也要休息,更何况如今只要我明日无法出现,是死是活只怕都不重要了。”

路子清抬头道:“所以若论时机,明日破晓之前该是最好,此刻你我应该好好休息,恢复体力。”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那回汗,坚定道:“你我一定可以在明日日落之前回去的。”

那回汗看着路子清发亮的双眼,一时之间无法移开目光。感动也好,感谢也好,手中抓住的微凉温度,却是他感受过,最温暖的存在。

他痴痴看着路子清,沉沉“嗯”了一声,然后将头抵在了路子清的肩膀上,他感到路子清揽过了自己的肩头,让自己靠入他怀中,更感受到了那人如同亲人一般的安抚,让他不由放松了心神,闭上了眼睛,心也在那一下下的轻拍下,更深的沦陷。

第199章

柳思霁是卯时才接到圣旨,宣召入宫。慕容昊轩双眼通红,显然是一夜未睡,他手中抓着路子清的金钗,一脸的焦急。他并未对柳思霁说许多,见面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说道:“请你一定将子清带回来。”

未有再多的言语,亦无过多的指示,柳思霁从慕容那双不知隐藏了多少心思的眼神中看出,他真的焦急担忧。他的焦急担忧都是为了路子清,他在说话的时候,尽管努力克制,仍是免不了一丝的颤抖。

仅是交代了一句,便让他离开。离宫路上肖灿将事情简单的告知,他才知晓慕容原本并未打算让他去寻找路子清和那回汗,只是听闻昨夜那回汗和路子清一路逃入了皇陵。

皇陵不得擅入,所以才叫他去带回路子清么?还是慕容改变了主意,因为他该知道一旦指派了柳思霁前去,就意味着他会将那回汗一同带回来。

柳思霁对这个疑问只是想了一下,在得知了两人被囚禁的位置之后,他便立刻离开,一刻不停的飞奔而去。

一路打马来到两人被囚禁的地方,天色早已大亮,柳思霁看到尸横遍野,不由心寒。他立刻循到房屋后面,将马留下,小心的沿路上山。

他虽然知道路子清两人在皇陵中,只是皇陵甚大,无从找起,唯有从两人逃离的始点追踪下去。

沿着上山的方向一路飞奔很快便进了林子,四下不时便会看到尸体,横列在地,不知是什么人。密林内错综复杂,柳思霁以防丢了线索,只得放慢了速度,小心探查,知道此刻若是遇到了敌人,只能不问出处,直接攻下。

好在路上不时便有尸体,更有不少踪迹,他继续前行,走出了林子,接着便是山坡。抬头已经可以看到皇陵高耸的石柱。从这里沿着山坡走上去,便是皇陵后面。柳思霁料想路子清两人夜间慌不择路,走到这里,必定迎着石柱走去,那必定是上了山坡。正打算沿路上去,目光扫处看到远处一个匍匐的白色身影,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仍能辨别出是个人影,而且趴伏在石头后,显然是为了隐藏踪迹。

柳思霁心头一跳,轻声靠近。那人并未察觉,可见不知武功。

柳思霁几个腾挪跳到那人身后,脚下故意踢在一块石头上,发出响声。那人猛然一惊,急忙转身,抓着一根木棍的手横在胸前,戒备的看着柳思霁。

仅是一眼,柳思霁就看出这人是那回汗,他立刻屈膝,恭声唤道:“王子?”

那回汗也认出了柳思霁,想到这人与慕容是兄弟,同出一脉,又知晓这人出身武林,功夫出神入化,心头一颤,满是戒备的盯着对方,不发一言。

柳思霁放下手,道:“王子,我是来接王子你回去的。”他又四下张望,皱眉问道:“不知子清在哪里?”

那回汗盯着他,冷哼一声道:“你来此的目的不说也罢,不必惺惺作态。”他将木棍扔开,道:“如今被你找到,要杀要挂悉听尊便。”

柳思霁知他误会,忙道:“王子误会了,我却是为了寻王子而来,如今二王子为了王子之事,木突与苍朝一触即发,王子若是不快些回去澄清一切,只怕天下便要难免战乱。”

那回汗冷哼了一声,道:“这岂不是贵国主最想要的结果么?”

柳思霁抿唇道:“但这一定不是王子想要的结果。”

那回汗未曾想到柳思霁亦是如此的能说会道,一时无语。

柳思霁打量那回汗,见他面沉如水,知他心中愤恨,更明白他知晓慕容安排一切,自是心怀恨意。他亦不能接受慕容这般作为,只是来这里之前,肖灿曾对他言:“如今天下战事一触即发,该如何让天下战乱消弭,全在乎王爷一人。还望王爷三思,也望王爷想想公子,当作何解释。”

他本无意为慕容遮掩,只是想到路子清,此刻不由说道:“王爷与皇上之间怕是有所误会。”

那回汗打量柳思霁半晌不语,心中却在估量他话中之意,心中明白若是柳思霁与慕容沆瀣一气,自己终究难逃一劫。

柳思霁自然明白那回汗心中猜忌,于是说道:“我知道王子对皇上有误会,皇上特令我来带王子和子清回去,当面澄清。”他此刻心下也在打鼓,虽然见到了那回汗,却不见路子清,他不得不担心是否那回汗一气之下,早已将路子清就地正法了。

他握紧了拳头,不知若是此刻得知路子清出事的结论,他是否还能将眼前这人带回去。

那回汗显然仍旧不相信他,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道:“在那里!”

那回汗登时脸色大变,柳思霁也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持刀赶来,虽不知对反是谁的人,却也明白对方目标是谁。柳思霁道了声“得罪”,立刻扯过那回汗,夹在腋下,运起轻功,疾奔下山。

显然追着他们的人也是高手,只听一人口吹哨音,柳思霁顿感不妙,果不其然,片刻间便有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

那回汗白了脸色,柳思霁也只得停了脚步,将那回汗放下,从腰间抽出长剑,横握身前。

杀,刀剑横舞,血花四溅。

柳思霁一生斩杀无数,也从无此刻这般,如浴血修罗。他身后尚有一人需要保护,他手中利剑不能停息。银光所及,便是骨肉分离。他心中不在想这些人是否该杀,是否该死,他只知道此刻若不能杀出重围,拼得一丝希望,日后他便是天下的罪人。

一路斩杀不停,惨叫不断,修罗开路,却不曾阻止源源不断杀来的杀手。

那回汗看着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柳思霁,紧张同时,心底也不由自问,慕容昊轩身边将才辈出,有路子清那般忠心不二的智者,也有柳思霁这般骁勇善战的猛将,他是否可以为今日之失报仇,木突又是否可以以一腔热血,与苍朝一决高下。

眼见身旁尸体渐渐堆积,眼见自己渐渐离开这片开阔山地。那回汗心中想法无限,他猛然回头看向自己曾经呆了半夜的皇陵,望向另一方向山上疲名而逃的路线,他珍而重之,唇角微颤,无声一句“保重”,不知是送于何方,传达何人。

柳思霁长剑送出,一剑挑起眼前人半边面颊,掌风横扫,挥出一片空间。他抓住那回汗,脚下登出,借着前面倒下的人,猛然窜入树林,疾驰而去。

身后追兵不断,柳思霁不敢停留,一路绕着树林打转,企图甩掉身后追兵。

绕过密林,不知奔了多久,柳思霁才抓着那回汗停在了一棵树上。从上望下,追兵的踪迹仍在百引之外,眼见他们放慢了速度,仔细搜查,柳思霁知道自己一时安全,才回头看向那回汗。

不问其他,但问路子清身在何处。声音极力平稳,却透出担忧焦虑。

那回汗喘着粗气,平复心跳,想起同自己一夜相处的人,他心底亦泛上苦涩,硬被自己压下,他抬头冷笑道:“若是我说他已经死了呢?”

柳思霁大惊失色,道:“什么?”一时激动,抓住那回汗脖领的手不由用力,那回汗顿觉呼吸困难,面色发白,他却硬着头皮道:“贵主妙计连环,我知道这件事情,难道还会留下他的性命么?难道贵主以为我以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甘愿为他舍弃江山了么?”

柳思霁听闻这话,心头犹如被大锤狠狠一砸,忍不住胸口竟是怒极闷痛,一腔热血无力隐忍喷洒出来。滚热的鲜血喷了那回汗一身,也惊的他无法动弹。柳思霁只觉得天地骤然无声,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他想起初见面,亦想起几经风雨,两人同舟共济的过往种种,手指颤抖,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那回汗没想到这人竟也是这般,用情至深,本因柳思霁与慕容昊轩同出一源而心生愤恨,但见他为救自己,一路拼杀,心中难免感动。只是他以为柳思霁是慕容昊轩的心腹,他替路子清不值,便想言语刺激,却不想未伤慕容昊轩,却伤了眼前这个男子。见他痛心欲绝,可想他用情不必慕容少半分,想起自己,但觉同病相怜,不由心软。

他抓住柳思霁手腕,以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道:“我没有杀死他。”

柳思霁又是一怔,道:“什么?”痛不欲生的神情仍留在脸上,听到那回汗郑重再道一声“真的”,他心底便有种老天开眼,欣喜若狂的感觉,一时想笑,若非知晓两人处境,他当真想放声大笑。

方才骤闻路子清噩耗,他一时激动,悔恨,愤怒,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人,但是不住颤抖,却仍是下不了手。他那一刻,真想将那回汗抛到那群追杀他的人当中,任他被乱刀斩杀,自生自灭。但也只是一瞬,他仍顾念被他牵连的天下万民,这一念之间,才给了那回汗解释的机会。

柳思霁瞪着那回汗,谨慎问道:“你说真的?”

那回汗点头道:“我说真的。”看着柳思霁审视自己,随后慢慢放开了抓住自己脖颈的手,他才骤然明了方才这人怕是对自己下了杀心,心底又是一阵感慨,摸着自己的脖颈,苦笑道:“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当真想过,为了他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

柳思霁又是一愣,再次认真审视那回汗。迄今为止,他都认为那回汗接近路子清,是为了寻一个保障,仅是利用,却不想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那回汗低笑道:“我曾不止一次问他,可愿和我走。到了昨夜,他同我躲避一处,我便想着,若是从此隐姓埋名,让他和我一起逍遥世间,也是人生一件美事。我不觉得可惜……”

柳思霁端详他,问道:“天下战乱也与你无关了么?”

那回汗微微怔愣,随即笑道:“他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他问我可以对木突,苍朝一触即发的战争视若无睹么?天下战乱,涂炭生灵,问我当真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么?他问我,天下大乱,何处可得逍遥,我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那回汗似在回忆,又似在感慨,最后面色一正,说道:“我无法回答,他便替我做了回答。他说现在可以阻止两国开战的人只有我,所以他与我换了衣衫,向着山上的方向引开了追兵,让我有机会离开。”

柳思霁一听心下大急,抓住那回汗手臂,道:“他……是向哪个方向?”声音微颤,极目眺望,他心下暗恨自己为何不一早问清,更是焦急,不知此刻路子清情况如何。

那回汗一样心急,他又何尝不想与路子清一路并行,只是他明白,路子清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自己,他又如何可以辜负这份好意。反手抓住柳思霁,他认真道:“请你带他回来。”

柳思霁浑身一震,眼前的人竟一时间与恳请自己的慕容昊轩相重合,柳思霁忍不住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回汗闻言脸色立刻惨白,柳思霁也骤然发觉自己迁怒对方,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会带他回来,但是……前提是要将你安全送走。”他转过身眺望山间,见那群人仍在搜索,寻找过来只怕是时间问题,他抿唇道:“在林外,有快马一匹,你可否……”

话未说尽,那回汗已明其意,道:“可以,若论马术,我不差。”

柳思霁道:“我将你送上马,之后……”

那回汗抢声道:“我自当自力更生,你速去寻找子清,救他回来。”

柳思霁见那回汗一脸坚定,忍不住道:“你要知道你如今可以在这里,是子清已命相换。你若是出事,他……”

那回汗道:“你该相信我,我不会让他的牺牲白费,我不会让天下陷入乱战。”他举起手指,对天发誓道:“我那回汗向天发誓,绝不会让天下沾染血祸。”

柳思霁明白对方心之坚定,同为男人,亦明白眼前这人不会发下做不到的誓言。更加明白,此时此刻他所说的阻止血祸,便是承诺了对于慕容所安排的一石二鸟之计,只要他活着回去,便权当不曾发生。他不知路子清是如何劝说那回汗,但却明白那回汗甘愿忍气吞声,只是因为路子清。

他头颅沉沉一点,低应一声,抓过那回汗,向林外掠去。

目送那回汗跨上自己的骏马,向撒穆尔所在的方向奔去。柳思霁纵然担心他是否可以安全到达,但他更加担心路子清。他看到那回汗坦荡胸怀,相信了他的承诺,相信他必定可以免天下于战乱。他亦明白路子清同样不愿天下沾染血祸。

柳思霁一路向山上飞奔,遇佛杀佛,遇鬼杀鬼。心底只是祈求路子清平安无事,更是祈求慕容昊轩可以明白路子清一番苦心,愿为天下谋取一丝太平。

第200章

日头渐渐西沉,柳思霁心急如焚,他不知那回汗是否赶上了阻止一切,亦不知孙吾老是否已经带着华阳王精兵死士共赴黄泉。他沿路追赶,杀了不少人,直到此刻他看到山地上点点血迹,竟是心头一凉。

低下身,摸上那已是半干的血迹,再起身查探,看到血迹点点滴滴,沿着一条路通上山崖。

柳思霁心急火燎,立刻飞奔而去。果不其然片刻便听到了人声,有人喊道:“在这里。”又有人说道:“莫让他跑掉。”

柳思霁赶去,看到一群人正向山上逼近,而在他们眼前,却是一身狼狈的人。仅是看到颠簸踉跄,一瘸一拐的背影,也知道那是路子清,刻入灵魂,深入骨髓。柳思霁心胸顿时剧痛,双眼发红,不问缘由,仗剑赶上。

那群人不及反应,只听背后破空之声,便已是胸口一疼,话喊不出半句,便断了气息。

柳思霁感到热血溅了满脸,腥热的气息并不觉得恶心,反而有一种快感,入朝之后的压抑,愤怒,如今像是找到了个宣泄的理由,一口气并发出来。

他剑扫千军,身旁惨声不断。眼见已有人追到了路子清身后,再顾不得其他,脚下腾挪,立刻便赶到了路子清身后,顺手一剑,从对方后脑穿入,一声惨厉叫声冲破云霄,那人被柳思霁挑起,身体直直砸到了另一个人头上,顿时那人脑浆崩裂,惨不忍睹。

路子清听到那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顿时惊得气息都凉了。他惊慌的转过头,便见到一张在熟悉不过的面孔,满是血污,狰狞万分,唯有看着自己的双眼仍是灿若星辰,晶亮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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