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五)——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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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回汗低声道:“看来那回启按耐不住了,子清你……”他转过头看着路子清,不无担忧道:“要小心。”

路子清心跳如擂鼓,强自镇定道:“我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所以你也要小心。”

这句平常不过的关心,听在那回汗耳中却是胜过一切的鼓舞,他点头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还没做,不会有事的。”

路子清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没有解释。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可见对方是对这里的人下了杀心。

那回汗抿着唇,额角已经出了冷汗,道:“不知那回启是从哪里招兵买马的……”他亦听出外面的激斗,慕容所派之人都非泛泛之辈,亦明白对方的人也非等闲。

路子清道:“那回启背后若有华阳王撑腰,招兵买马自是不成问题。”

那回汗闻言,不再多说。只是许久外面仍是一片杀声,听不出是哪一方人马占了优势,一片混乱。虽然此时此刻他们留在屋中该是最为安全,但那回汗却心下打鼓,不知境况的感觉让他有一种被人当做了猎物,困在了陷阱中的不安感。他看了眼路子清,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路子清却是心头一跳,本能的想要阻止。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听外面一人冲着门喊道:“主子快些出来。”

那回汗听得出自己心腹的声音,脸色一变,一手拉了路子清,一手推开门。见到心腹一身血污,也不知是谁的,半张脸上也全是血水,说不出的狰狞可怕。他不欲路子清看到,将人挡在了身后。

那名心腹见了那回汗,顾不得礼节,伸手便将匕首揣入了那回汗手中,道:“主子,快走吧。我们怕是挡不住了。”

那回汗一惊,不由道:“什么?”

路子清心觉不妙,也从后面探出头,皱眉看着那心腹。

此时,四周一片杀戮,乱作一团。别说那回汗认不出哪些是自己的心腹,路子清也看不出哪些是派来的杀手,哪些是当初绑架他们的人。这场混战不像是两方较量,到好似有三四股不同势力,杀做一团。

路子清心下起疑,眼见有人冲过重围,杀了过来。那名心腹反手一剑,将来人的右手一剑斩下,那人痛苦的滚落在地,鲜血溅了三人一身。路子清只觉得脖颈处一股热流,顿时闻到一股腥气,心底便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那回汗连忙将路子清拉在了身后,他也看出端倪。那群乱作一团的人中,有人看到他,便都放下眼前的敌人,向他这边逼近。那名心腹将那回汗向屋后推去,边道:“主子,这群人来势汹汹,而且目标都是主子,主子快些走吧。”

那回汗咬牙道:“慕容安排的人……”正说着,他看到远处另一名心腹一声惨叫,被斩于刀下,而提刀那人正是慕容安排的其中一个。他顿时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寒意自背后升起,目光冷冷的看向身旁的路子清,道:“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一石二鸟。”

路子清见他忽然冷了眉眼,声音中透出无比的恨意,在看向远处的逼杀,心底也跟着泛起了一股寒意,同那回汗一样,瞬间明白了慕容所安排的计谋。他先是心头乱颤,不敢相信,然而只是一霎,他便看到又一个人被斩于刀下。他看到眼前这名心腹紧张担忧的神情,他感到那人倒下时,那回汗握着自己的手在颤抖,他紧紧的握着自己,抓得自己骨节发疼,才能抑制住因愤怒而引起的颤抖。

路子清看着这一切,纵然对慕容再多信任,此刻也无法为他辩解。

那名心腹苦苦哀求道:“主子,您快走吧。”一遍一遍,然而那回汗心底只觉得沉痛无比,他眼眶欲裂,痛心疾首,脚下如同扎在地上一般,竟是寸步难移。他毕竟年轻,即使有着野心,却不如慕容那边懂得算计。如今他错信慕容,却可能叫木突陪葬。他浑身冰冷,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

路子清看着那十几个人勉励抵挡,说道:“如今你想什么都没有用,唯有先活下来,才有机会为今日的一切讨个公道。”

那回汗身子一震,看向路子清,见对方镇定无比的眼神,他不由迷惑,是否对方原本便知晓一切,他与慕容是否串通了一切,引自己入局?

只是等不及他多想,路子清已经反手抓住了他的手,道:“我们走。”说着,带着他向屋后跑去。

那回汗一时不查,被他拉动两步,待反应过来,立刻住了脚步,恶狠狠的瞪着他。

路子清道:“难道你想送死么?”他冷静道:“你若是死了,今日那回启嗜兄之罪,难逃一死,木突群龙无首,你要他们如何是好?”

那回汗抿着唇不出声,路子清又道:“你又叫此刻为你拖延时间的人,如何是好?”说着,他猛地伸手指着在他们身后浴血奋战的死士。

那回汗眼神一抖,浑身一颤。路子清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也知道这当中必定是有重重误会,但是也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去找慕容问个清楚。”他又是一顿,微垂了眼睫,低声道:“我亦想活着回去,问他一句,多年恩情,他当我是什么……”

一声喟叹,那回汗心神一定,抿了嘴角,咬了牙根,对依旧守在他身后的那名心腹道:“我会记得你们。”

那名心腹满眼盈泪,点头道:“只要主子你可以平安……”他又看向路子清,双膝一屈,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路子清心头一热,对他沉沉一个点头。那名心腹便握紧了手中的剑,反身杀了回去。

那回汗忍不住热泪盈眶,路子清握着他的手,隐身在屋子后面的死角里,低声道:“走吧,这后面上去便是皇陵,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追过来的。”说着,他拉着那回汗一路不回头,向山上跑去。

第198章

天上无星无斗,一片阴云密布。

地上无火无烟,四下寂静无声。

路子清靠在石柱上,看着身旁从开始奔逃就默不作声,紧咬牙关的那回汗,抿着嘴角,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里已经是苍朝皇陵,不得随意擅入。虽然看守不甚严密,让他和那回汗顺着路摸了进来,但是路子清心中明白,若是慕容的人追踪至此,绝不会贸然进入。至少他们留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更何况皇陵地处山脉之中,除去宏伟建筑,又有地下墓穴,若那群人真的进来,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虽不是上上之选,却仍是可以拖延一阵时间。

路子清疲惫的卷曲了双腿,山风吹过,浑身泛起一阵战栗,路子清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双臂,将身子缩做了一团。

他知道他们躲在这里,即使外面的人冲进来搜索,他们也可以拖上一天两天,只是外面的时间不等人。那所谓的十日期限仅限一日,若是明日那回汗无法在日落前出现在众人面前,木突和苍朝之间的战争只怕是在所难免。

路子清不愿去想慕容昊轩计算这一切时,是怎样的心思,更不愿去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在这个计划中究竟占了怎样的位置,若是如他所担心那般,自己真的被彻头彻尾利用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这样的想法仅是在脑海中浮现了一下,他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从头到脚一片冰冷,更是忍不住瑟缩了身子,打了个寒颤。

忽然肩头一暖,他骤然抬头,看到那回汗站在他身侧,极力眺望来路,只是褪下了外袍,为他披在身上的手仍未收回去。路子清忽然心头一暖,低声道:“谢谢。”接过那回汗的外袍,裹在了自己身上。

那回汗没有回话,更加极目眺望。

路子清知道他在看什么,也知道他在焦急什么。只是现在如何焦急也是无计可施。他拉了拉那回汗的衣摆,唤回他的注意,说道:“坐下来歇下吧。”

那回汗皱起了眉,眉心隐约有了不耐,迁怒道:“敌人逼杀在即,我如何能歇下?只怕不知何时便被人提了头去邀功。”

路子清脸色一白,那回汗也知自己说错了话,他无意迁怒路子清,只是情势太过危机,让他口不择言。眼见路子清变了脸色,牵着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犹豫着是否要收回,他便软了心,蹲坐下来,道:“我不是说你,只是我如今很难安心……”说着,他低下了头,一脸自责难过。

路子清点头道:“我明白,亦知道在彼此立场上,我无言以对。”

那回汗抿了抿唇,路子清眼中有着理解,有着为难,这让他心头剧痛,只因对方这份理解是为了自己,但他眼神中无尽的为难却是因为慕容昊轩。他在替那个人解释,纵然他自己亦在被算计之中。

慕容昊轩究竟何德何能,能让这个人如此的为他着想?那回汗心生羡慕却又不由苦笑。眼见路子清的歉疚,他纵然满心愤怒也在这一霎那变作了体贴温柔。他曲了腿,并列靠坐在路子清身旁,手抵着额头,低声道:“我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已死了。”

路子清却是身子一僵,半转过头,仅是用余光扫向那回汗,见对方并没有看着自己,才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低下头又是无声一叹,他脑中亦有太多混乱,当时的奔跑仅是一时冲动,现在想起来他心底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停下的时候他看着那回汗那充满了恨意的双眼,心中便在想,自己是否做错了?慕容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然而自己却救了他的敌人,而如今自己竟然还想着要如何为木突的人努力一次,让两国免于战乱。只是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那回汗又岂会善罢甘休?

他不由想着,为了慕容,为了苍朝的万民太平,是否现在应该结果了身旁这个男人?

这般想着,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过去,那人已经一身疲惫,即使此刻坐在自己身旁,仍是紧绷了全身,像一只负伤的孤狼。除去戒备,还有鱼死网破的恨意。路子清不知为何,心底一疼,竟是想起了当日在山中初见的那回汗,天真中不带一丝算计,那或许不是那回汗的全部,却是他心底真的一面。路子清想,若是那个时候结交,是否两人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尴尬?

只是世间没有如果,路子清也只能憾然长叹。

这一声叹息却惊醒了旁边的那回汗,他转头看向路子清,低声问道:“可是冷么?”

有了那回汗的外袍本已是好了许多,路子清本想摇头,恰巧一阵山风吹过,不经意间他瑟缩了一下,接着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路子清吓了一跳,本能的推拒,却被那回汗的双手紧箍在怀中,一时动弹不得。耳旁只听到那回汗道:“你别挣扎,这般抱着,一会儿便不冷了。”

那回汗的怀抱虽然温暖,可无意间碰触到那人的手,却是比自己的还要冰凉上几分。路子清知道那人给了自己外袍,定也会寒冷,而听得他声音中有着一丝颤抖,很快就被风吹散,他心微微疼痛,挣动着双手。

那回汗皱起了眉,松开手道:“你如今很讨厌我么?”

路子清见他双眼发红,不仅是累的,更是愤恨交加,急怒交织、他摇摇头,扯过肩头对方的外袍,手臂一挥,反而照在了两人身上,他自然的靠在那回汗胸前,低声道:“这样会比较暖些。”

那回汗怔愣无语,看着路子清微微低垂,白皙纤细的脖颈,他忍不住想,慕容为何会忍心伤害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呢?他又是何其幸运,可以有这样一个人作陪。他想着,手有些僵硬,却又几分强势的搂住了路子清的肩膀,而路子清为了方便两人去暖暖,刻意靠近了对方,后背贴着对方的胸膛,不留一丝的空隙。

那回汗有些失神,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想要将对方永远禁锢在自己怀中,可又怕太过用力,伤害了对方,反而因此僵硬了身体,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既是身体是如何的矛盾,心底却有个声音不断告知自己,不想放开这个人……

他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子清,和我一起走吧。”

路子清一愣,身子跟着一僵,那回汗很清楚的感觉到,心底又泛起了一股苦涩。路子清摇了摇头。那回汗心底泛起痛苦,闭上了眼睛,道:“你是因为慕容……么?”慕容两个字说的几分咬牙,他知道自己的心腹只怕都已成了刀下亡魂,而自己还在挂念怀中这个人,他真不知道该打自己一顿,还是该自杀已谢天下。明知道怀中的人对慕容而言是最好的武器,却仍是下不了手。甚至问出明知道会让自己痛心的问题。

路子清抿了唇,这已经是那回汗第三次同自己提说离开,他知道自己无法一走了之,知道自己不能跟这个人走,只是当对方提及原因时,他却是感到心口一阵闷痛,瞬间剥夺了他的呼吸,让他整个人狠狠的一颤,接着紧缩成了一团。

那回汗大吃一惊,他不知自己的问题会让路子清如此痛苦,眼看着对方卷缩在自己怀里,他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心脏好似被人抓住了揉捏一般,路子清咬紧了牙关,手抓着胸口,待那令人窒息的闷痛过去,他才从那回汗怀中抬起了头,汗湿了一头,额发贴在脸上,接着微薄的光亮,越发衬托出他的脸苍白如雪。

那回汗心下一片惊慌,抓着他问道:“你怎样?”

路子清甩了甩头,想要甩开那份疼痛带来的疲惫,吸着气道:“没事儿,只是忽然胸闷,”微微一顿,他轻声道:“这是老毛病了。”

那回汗瞪圆了眼睛,道:“老毛病,什么老毛病,可要紧?”

路子清见他一脸紧张,想到两人的处境与立场,低笑一声,摇头道:“这是心病,不要紧。”他揉着胸口,缓解仍存留的沉闷,将思绪牵回了目前的情势上。他看着那回汗的手,道:“我知道你恨慕容……”

那回汗听他提起慕容,身子猛地一颤,瞬间握紧了拳头。

路子清抿了唇,将手搭在那回汗的拳头上,低声道:“因为慕容,你不会再信任我……但是有些话我仍是想说,想让你知道。”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不管慕容做过什么,计划了什么,你在这场他精心计划的权谋中是怎样的角色,我又是在这场谋算中是怎样的棋子……”他说到“棋子”时,心又是一阵闷痛,路子清咬着下唇,狠抓了下心口,接着道:“如今你我不能逃脱升天,一切都是妄谈。”

他吸了口气,道:“如今你回去未必是赢,但若是死在这里,又或者是明日日落之前无法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无疑你就是输了。”

那回汗沉沉道:“我知道。”他不曾松开手,亦松不开因仇恨和愧疚而紧握的拳头。

路子清感受到手掌下那发抖隐忍的愤怒之拳,他知道自己所说的那回汗都明白,只是对方不能原谅的是轻易相信了慕容的他,亦或是是使他放松了戒心的自己?路子清想着,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那回汗也在挣扎,他自问为何会如此的大意,轻易信任了慕容。理由很简单,因为路子清一直信任着慕容,路子清表现出的对木突的包容与接纳,让他以为慕容也是一样的心思。只是身为王者,又有哪一个不想独霸天下,就连他也不能说自己就没有过吞并苍朝的想法。和路子清一起,他就忍不住去想,路子清是可以代表慕容的,路子清对木突的接纳亦代表了慕容对木突的接纳,所以轻易的相信。

他不知该怨恨轻信别人的自己,还是应该恨百般算计自己的慕容。但是……他看着路子清,有一点在心中非常明了,就是他无法恨此时此刻眼前的人,甚至直到落难的现在,他仍旧想带眼前这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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