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一)——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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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清见慕容昊轩对自己信任有加,全然当作自己人,目光虽锐气不减,却饱含信任。心头顿时升起一阵暖意,道:“昊轩既然信任子清,子清自当竭尽所能,为君担忧。”慕容昊轩眼中赞赏,唇角微勾。路子清又问道:“昊轩准备何日祭天?”

慕容昊轩道:“秋分之时,子清可来得及?”路子清眉头微皱,道:“秋分的确是个好日子,距离现下尚余一月。”他微一沉吟,起身道:“时间紧迫,子清该是时离开,着手准备。”慕容昊轩见他作势要走,问道:“子清准备如何?”

路子清道:“那女子的身家资料想必昊轩皆有。”慕容昊轩点头道:“不错,我已叫卫严送去与你。”路子清微一点头,道:“从那女子身上查起,上官大人寻访不得,先皇定曾派过暗影,相信记录中该有才是,子清这就回去查找。不信寻不出当年之事。”

慕容昊轩应了一声,见路子清眼神镇定,不似担忧,早已胸有成竹,于是展眉笑道:“解我忧者,唯有子清。”路子清一怔,似有惊奇。慕容昊轩又道:“子清一路慢走,莫要因公而废寝忘食,磨坏了身子,我会心疼。”路子清听他嘱咐,脸一红,随即躬身一福,垂首道:“子清晓得。”说罢,转身离开。

慕容昊轩待他出门,盯着手中锁匙若有所思,半晌不语,最后却是讥笑一声,将锁匙收入了怀中,起身走至窗边,看着窗外繁花锦簇,淡定自若,一副藐视天下之姿。

第21章

路子清回了暮颜楼,吩咐了众人不可打扰,便将自己关进了密室。

下了“寒烟夜泷”的密道向另一个方向转去,曲曲折折,绕了七八个弯,才在一面土墙外面停下,路子清在墙壁四周一阵摸索,摸到一处,脸上微露喜色,手下用力,听见“喀”一声轻响,一旁露出一只把手。路子清拉住把手,用力向旁一拉,面前的土墙登时开了个缝隙。路子清侧身进去,又在墙后一拉,缝隙又“喀”一声合上,再不见裂痕。

路子清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此刻他身处一间斗室,虽在地下,四周却是石墙,墙壁斑驳,留有火把。路子清点燃了四周火把,霎那屋中景象一目了然。斗室不小,内中一排排书架,摆满了各种书册。每一排书架上均贴有标签,表明了时间,地点。

路子清一路向内走去,瞅见标签上标了“武德三年”的字样,停下脚步。他低喃一声:“是这年了。”便开始在书阁上搜索起来。

此间斗室是暗影搜集资料记录之地,平日宗卷由卫严看管,这地方只有卫严同路子清两人知晓。这里记录的除去暗影内部平日的记录以外,还有江湖中,官场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路子清抽出一卷卷宗卷,一字不差,仔细阅读。宗卷繁多,他看的废寝忘食,时日健忘。

不知过了多久,“武德三年”的宗卷已被他看了十之七八,书阁上只余三,四本纪录,记得全是些编年大事,而非武林辛秘。

路子清微微叹气,他以将那女子身家记录看了一清二楚,烂熟于心。

那女子原是姓李,名丝丝,也是个名门的大家闺秀,一家子在地方也算有头有脸。李家原在逐郡与离渊地境之间,他家小姐李丝丝也曾是当地名人,生的美艳动人,更是有英雄之姿。虽身为女子,却不甘人后,幼年便独自一人出门学艺,她的师傅在江湖也是赫赫有名的,只是后来她师傅隐匿江湖,李丝丝师承之后,独自回家。便是在这回家的途中,无意间救了先帝。

两人日久生情,私定终身,李丝丝是江湖儿女,自然不会在意礼法,认定了便要跟随一生,于是两人珠胎暗结。先帝回京之后,李丝丝便动身回家,谁料却被人察觉妊娠,未婚孕子,乃是坏了家风。她家自不必江湖人,出了这等事,为了保住门风,只得将李丝丝赶了出去。之后,那一带的人便对李丝丝绝口不提,李家也当少生了个女儿。因此,上官邢几次上门,都不得而回,李丝丝和她腹中孩儿的事也就成了悬案。

路子清推测先帝虽未言明自己身份,但定是透露了自己家在京城,因此李丝丝若真是走投无路,又怀有身孕,定会前来京城寻访。他看了大半的记录,都不曾有对当年这件事的记载,路子清心下奇怪,但转念一想,这件事于情于理都算是丑闻一件,就算先帝要人来查,也断不会将李丝丝与自己的一段事公开,想必这段记录也是极为隐晦。

路子清想着,便放下了手中的宗卷,拿起了堆放在最角落的一份宗卷,那份宗卷已然泛黄,上面落满了尘土,显然这二十年来,无人翻阅。路子清拿过来,见上面端正写着“遗补”两字,微微撇嘴,打开了扉页。

“遗补”卷内写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例如哪日皇后丢了只耳饰,哪日皇妃跑了只猫咪,路子清看的索然乏味,指尖不由得加快了翻弄。忽然,书卷上一行小字吸引了他的目光,只见那行小字写着“武德三年八月初二,一女子七月妊娠,衣履破旧,行至行馆,询问‘柳’姓公子,被赶走。”

路子清看到此处,只觉得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卷中所记录的行馆乃是皇室行宫,能不知此处却找到此处的,恐怕非是本地人,而且定是有人指引,想必这指引之人该是皇室宗亲。那女子八月前来,妊娠七月,正是一月之时受孕,与先帝落难之日吻合。这女子莫非便是自己要寻的李丝丝?

路子清喜在心头,又向后翻了一页,却不见任何记录。他一怔,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好不容易见到丝曙光却被云遮住。路子清懊恼不已,看着那句“被赶走”,心中只觉得一阵发堵,有些愤恨的将书卷丢了回去。

他转念一想,若李丝丝真的来了京城,距离临盆不过三月,她拖着如此沉重的身体,恐怕是走不远。又思及她是江湖儿女,就算没有了家中庇佑,可江湖人最讲意气,最重恩义,相信不会袖手旁观,尤其是李丝丝的师傅也算有名,江湖上更不会对她不闻不问。

只是路子清不知道李丝丝初出江湖便出了这么当事,她在江湖未有半分名气,又怎会有人愿意施以援手。

路子清不明就里,想的也是另一桩事。若这件事真的牵扯江湖,江湖信息之广,非一日可以完功,更何况江湖之大,苦无头绪。他又是一阵头疼,忍不住寻思:“若真是按时寻不得密匙,慕容昊轩又当如何?”想着,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路子清心知若是寻不到,恐怕天下大乱。这几日他便在暮颜楼和密室之间来回。累了,饿了便回暮颜楼,吃些饭菜,休息一阵,之后再回到密室,继续查探。过了五日,终是叫他在纷乱的武林记录中找到了关于李丝丝师傅“天算子”的一段记录。

天算子为人古怪,非是他看得惯的,他绝不会收留。天算子这一生只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在魔教入关之时,死于非命。二徒弟名叫赵生,少年时最爱行侠仗义,却时有行事乖张,得罪了不少人,之后被人围攻于天绝崖,之后生死不明。天算子最后一个徒弟,就是李丝丝,自李丝丝离开之后,传言天算子闭关练功,最后走火入魔而死,也有人说他远走关外,去寻找魔教为徒弟报仇。虽是众说纷纭,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天算子自那之后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记录上虽写着赵生生死不明,可是路子清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路子清暗叹了一声,心想自己不是江湖人,就算将这里的所有记录都翻了个遍,恐怕也难以找出这“赵生”是何许人,倒不如问路求源,既是江湖事,便该问江湖人。

他如此一想,反倒安了心。回了暮颜楼,便唤长安过来,写了封拜帖,送去了武林盟。

第22章

再次踏入武林盟,不同于上次的探索之心,反倒是多了几分小心谨慎。路子清跟着一名武夫进入前厅,只觉今日气氛异常凝重,似有要事发生。他行了两步,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壮士,不知道贵府可是出了什么事端?怎的如此气氛沉重?”那武夫看了路子清一眼,低声道:“公子莫怪,实是我家老爷子这几日不甚高兴,所以大家言行谨慎。”

路子清低应了一声,随后问道:“我只知你家盟主,军师,却不知这老爷子是何人?”那武夫道:“是海纳百川罗百川,罗老爷子。”

路子清面露恍然,心里却寻思,这罗百川又是何人?脑中念想百转,记起罗百川原是柳思霁义父的结拜兄弟,算起来该是柳思霁的叔父,也算江湖上德高望重之人,只是为人古板,怕是脾气也很暴躁。路子清见人人自危,心中不住打鼓,自己今日前来是否该然,只是已然来到,多想无益,路子清只好暗叹一声,跟上了前方武夫脚步。

转过前厅,武夫仍旧前行,路子清心中忐忑,停下脚步问道:“这位壮士,不知现下盟主何在?”那武夫一愣,回头道:“在后院。”路子清一愣,半晌无语,那武夫解释道:“本来该是着公子在前厅等候,只是……”他微微一顿,低声道:“公子来时,军师命我带公子直接去后院……说……公子可解我府燃眉之急。”他最后话语声音低沉,路子清几经分辨,才听得分明。见他犹豫之色,听他愧赧之词,料到方庭玉是希望自己一解府上尴尬,不由得暗自发苦。

踏入后院,未至厅堂,便听到一阵争辩声,细细一听,就可断出其中咆哮者乃是一位老者。路子清眼见前方带路武夫肩头一缩,料想这大声喧哗者便是罗百川,跟着自己头皮也是一阵发麻。

隐约看见厅堂内正位做了一位老人,坐姿威武,鹤发白须,满堂红润,底气十足。路子清认得此人正是上次自己回转路上遇见的那位老者,想到那日自己窥伺之举险些被此人识破,心底便有些惊颤。如今更听见他大声训斥柳思霁,方庭玉两人,一时间不知如何上前。只得顿了步伐,在廊下候着。

时值午后,艳阳高照。路子清不敢靠近,只得站在院子中,日头一晒,久而久之,竟有些眼前发黑,头脑发蒙,身子左右不定,几欲摔倒。只是一晃,脚下一挪,踢了一块石子。石子滚到厅堂外,发出一阵咕噜声响,登时叫厅堂内几人凛然一惊。

罗百川猛地住了口,从椅子上站起,吼道:“外间什么人?”

路子清听了,甩了甩头,抬头朗声道:“在下暮颜楼路子清,特来拜会武林盟柳盟主。”他声音方落,屋内已经闪出一道人影,路子清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登时耀眼的日光被遮蔽起来。路子清但觉心神一定,低声道:“多谢。”待抬头看去,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柳思霁。

柳思霁眉头微蹙,见路子清被晒得脸上发红,问道:“你怎么来了?”

路子清先是一愣,目光越过柳思霁,直看向站在后面冲自己使着颜色的方庭玉,心下登时明了,想必自己前来,那份拜帖虽言明今日,却未指出时间,自己到来之时,想必非是通传于柳思霁,而是方庭玉。也因此方庭玉着人带他直接前来,而柳思霁尚不知情。

路子清点头行礼道:“子清之前未曾约定时间,如今冒昧打扰,可是绕了盟主?”他说着,目光瞟向厅内的罗百川,对方见了眉头一皱,哼了一声,却未曾言语。

柳思霁忙道:“怎么会,我本就在等待公子。”路子清听罢,展颜一笑,道:“如此便好。”柳思霁又道:“外间日头太大,公子快些进来吧。”说着,当先引路,将路子清带入了厅堂。

路子清向罗百川,方庭玉一一行礼,柳思霁又命人奉茶,引了路子清落座。

罗百川眼扫一切,待路子清坐下,才道:“无双公子二次前来,这次没有迷路么?”路子清先是一怔,随后脸上一红,在柳思霁探索的目光下,娓娓道出前次迷路之事,接着又道:“我于武林盟毕竟是个外人,今次劳烦旁人带路,不敢随意走动。”

罗百川又是一眼扫来,道:“公子好大架子,约了今日,未言时辰,倒叫我等痴痴等候。”路子清忙起身告罪道:“小子疏忽,望前辈原谅。”柳思霁见他赔罪,心中一沉,跟着道:“叔父莫气,此事皆因小侄安排不周,非是公子之过。”

路子清低垂着头,目光斜斜瞥向柳思霁,与他目光相遇,微一点头,一派感激。

罗百川眉头紧皱,将两人动态看在眼里,他心想平日不见柳思霁因私忘公,今日他们本该前去菩提寺,却因路子清而耽搁。失信于人,本是江湖大忌。故而罗百川才会大发雷霆,如今罪魁祸首前来,罗百川本是有意责难,却见柳思霁对路子清百般维护,心中惊怒交加,狠狠的瞪着柳思霁,沉声道:“柳盟主之事,老朽岂敢过问。”说罢,一甩袖子,冷冷一哼。

路子清不明所以,柳思霁却是满脸苦笑。路子清只好转头看向方庭玉,方庭玉收到他疑惑眼神,微微摇头,轻叹一声,上前对罗百川道:“叔父,思霁非是有心。叔父虽与菩提寺主持约了今日,但无双公子也是有要事相寻,此番事情纯属巧合无奈,非是有心毁约。法缘禅师想必也可谅解。叔父又何必大动肝火。”

罗百川又是一声冷哼。路子清却是明白了其中缘由,他自知理亏,上前一步,行礼道:“罗老前辈,子清与主持也算多年之交,深知主持为人心胸宽阔,不会忌恨。”他见罗百川目光看向自己,几分锐利,心中一凛,忙垂首道:“子清自知身份卑微,但子清相信若是诚心约定来日,主持定会应允。”

罗百川哼了一声,道:“方丈虽不似无双公子这般忙碌,但也有事出无奈之时,错过今日,不知何时才能约定。”路子清听出罗百川话中讥讽之意,心下不快,听闻后话又是一愣,抬头问道:“方丈可是有事?”罗百川又是一哼,脸色不悦,不予理会。

路子清何时被人如此冷落,心中梗着一口气,眉头便是一皱。柳思霁虽未见到他的表情,却也不愿他忍受尴尬,上前低声道:“公子不知,皇室祭天定于秋分之日,八月二十六,如今尚有一月半余,只是从今日午时起,方丈便要开始斋戒,避不见客。”他说完,罗百川哼了一声,柳思霁唯有苦笑。

路子清听了心下却是一阵惶乱,且不说密匙一事尚无头绪,就是自己也有千万疑问想要询问法缘,如今他却要斋戒月余,不得见客。路子清惊讶道:“这……”他又扫向罗百川,见对方仍旧气焰不顺,方庭玉,柳思霁两两苦笑。他一声轻叹,拱手告罪道:“子清不知今日盟主尚有要事,是子清耽误了盟主,子清不知如何弥补。”他微微一顿,又道:“盟主若有事差遣,子清定不会推脱。”他虽口称“盟主”,目光却是看着罗百川。

罗百川见路子清目光清澄,神态诚恳,心中也是一软。虽是气在心头,可柳思霁,方庭玉也是自己自小看大,重语责了几句,已是极限。如今傲如无双,也向他低头赔不是,他也不好依依不饶,更何况事已至此,责备无意,倒不如顺梯而下,也成全了自己的名声,至于法缘那边,便如路子清所言,断然不会怪罪自己。于是他微哼了一声,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只好等法缘方丈斋节结束之后,再行拜访。”

路子清听了,忙又告罪,一脸惶恐。

罗百川道:“无双公子既有要事,老朽也就不打扰了诸位了。”说罢,罗百川便要离去,经过柳思霁身旁,忽的转头,道:“我想提醒你,莫要因私忘公,坏了武林盟百年名声。”说着,他一甩袍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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