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黏着楚潇，像个连体人似的。

拜完了佛，楚夫人是预备打道回府，那两个人却要在附近再玩一玩。赤翎如同小孩子，一放出来就野了，玩心收都收不回去。楚潇自然是陪着他，看着他，不让他惹祸，也省得他被别人拐跑。

没了寺庙里的香火缭绕，山林间的空气自是清新宜人。赤翎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貌似什么时候来过。什么时候呢？唉……不记得了。

楚潇这时掏出两个福袋给赤翎，临走时庙里的小僧人赠予他们，说是能保佑人恩泽深厚，福缘绵长。楚潇向来对这些小玩意儿不感冒，但向来赤翎是一定会喜欢的。

“哇！好漂亮！”

果然见小狐妖颠过来倒过去，爱不释手的模样。

他强制地给楚潇挂在腰间一个，又挂在自己腰间一个，晃来晃去，欣喜莫名。楚潇忍不住失笑道：“你怎么就不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呢？”

“诶？”

赤翎果然拆开口袋来，看到一颗红红的糖果，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霎是好看。

楚少爷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买了糖果放入袋子里，用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去讨好人，简直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可他就是这样做了，看着小狐妖惊喜的模样觉得得意极了。

赤翎将糖果放入齿间，一副弥足享受的诱人相。

“好甜……”

“哦？真的吗？”楚潇捧过了赤翎的脸来，在笑，“那我可得尝尝。”

吻上去。

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糖在两人的唇舌间快速融化，唯有甜的味道，蔓延了整个口腔。这时间也够久的了，赤翎主动勾着楚少爷的脖子，被吻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逃也无处逃，躲也没处躲。

分开的时候唇边牵连出一线银丝，楚潇餍足地舔了舔唇角，“是很甜。”手指摸上赤翎被亲得红肿的嘴唇，比方才那颗糖还要红一些，“不过哪里比得过小赤翎的嘴巴甜呢？”

这一吃，可真是怎样都停不了了啊。

赤翎抱着楚潇不松手，脸颊红扑扑的，动作却完全不见了扭捏。

“你这么喜欢亲我啊……那，一次一百两怎么样？”

……唉，小赤翎，是谁把你教成这样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捂着脸颊说一句“楚公子好坏”的吗？

楚潇恨恨地在他屁股拍了一下。

“反了反了，你是想骑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看本夫君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赤翎“嗷嗷”地逃窜开来。

真甜啊，比蜜还甜。

闹够了，停下来，赤翎指着一片绿色问：“那里是不是桃花林啊？”

“是啊。”

只是快要入冬，桃花早就开过了，就连果子都已经熟过了，现在的桃花林，有得只是光秃秃的树木。

“明年春天我们可以来看桃花。”楚潇脸上挂着笑，头一次设想了半年以后的情景。

春天。桃花。他和赤翎。

小狐妖却垂着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啊转，脑袋里“叮”一下响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里！”赤翎指着桃花林兴奋地大叫，对楚潇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诶？！”

不得不说，楚少爷有点懵。

19

桃花林。

没有桃花的桃花林。

一个人影在树下刨啊刨，挖啊挖，爪子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终于将一个坛子从地底下给挖了出来。

赤翎抱着坛子傻呵呵的笑。

这坛他给师傅酿的菊花酒，埋了一百多年后，总算被他挖出来了！

……师傅也真是的，给他酿了他也不喝，凭白让人做苦力。赤翎叽里咕噜地抱怨着，将一站起身就听见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在他身边响了起来。

“小师弟，最近过得很开心嘛！”

“唉呀妈呀！”

毫无防备的赤翎被吓得直直摔了个屁股敦儿，怀里却仍是死死地抱着他那坛“百年佳酿”。

白光闪过，白灵在他眼前现出了身来。

“好大的胆子哇，师傅的酒你都敢偷？！”

“是我酿得酒！”赤翎反驳着，“师傅他又不喝，为什么我不能挖出来喝？”

“我看你是要给那个楚家的公子喝吧？”白灵一击中的，被说破了心事的赤翎微微红了脸，这让白灵大感无力，“你喜欢他？”

小师弟没答话，脸更红了。

还用得着问吗？其实刚才他都看见了。

于是白灵瞬间炸了，“我当初让你代替夏姑娘嫁入楚府可不是让你真的嫁给他啊你个白痴长点心好不好啊？！！！”

赤翎拍拍屁股上的土，抱着他的酒坛子，“他……他对我很好啊……”

“别因为别人对你的一点好久傻傻的陷进去了我的白痴师弟，他也不过是个花花公子。”楚潇的风流事迹在城里传得还不够多吗？白灵可不认为他会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更何况他们是妖怪，又何必去招惹一个寿命短暂的凡人呢？白灵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和一个人类在一起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希望他这个单纯的小师弟永远活得开心快乐。白灵有些后悔将他带下山来了，他不谙世事的性格只会听什么就是什么，别人的一点点好在他心里会放大无数倍，迟早被人骗得什么都不剩。思及此，白灵迅速抓过了赤翎的手，“什么都别说了，马上跟我回玉灵山去！”

“不要啊——他还在等我呢！”

一向“逆来顺受”的小狐妖竟然难得地反抗起来。

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白灵登时加大了力气，“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连自己师兄的话都敢不听了！”

“不要啊——我还欠他银子没有还呢！”

“什么！”白灵愈加恼怒了，“他这分明是骗财骗色！你赶快离他远一点！”

“不要啊——我不想回去，师兄你自己一个人走嘛！”

“赤翎！我警告你，你再不听我的，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师兄——”

赤翎难得的撒泼耍赖起来，抱着那棵树死活就是不松手了。于是左等右等等不来人的楚潇，顺着桃林找寻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副诡异的场景。“赤翎？”他的小狐妖整个身子都恨不得黏到树上去，后面一袭白衣的年轻人正努力拽着他的腰，试图将他从树上给拽下来。

楚潇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几分。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个白衣公子是什么人，因为赤翎叫他那一句“师兄”。

“住手！你要对他做什么？！”

……这该死的小狐狸，突然跑得不见影子，该不会就是为了跟他的师兄在这里“亲密接触”吧？！

楚少爷的心眼实在小得可以，以前他可不这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就对白灵有敌意。

很显然，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立即就变了。

白灵站直了身体，面对着楚潇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儿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一道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抽出，力道迅猛，划破长空，直直地就朝楚少爷的面门甩过去！

20

楚潇万万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鞭子在耳畔甩出了呼呼的风声，纵然这样，末端仍是甩上来肩头处的衣衫，一道长长的口子破裂开来。

楚潇在地上滚了一滚，抽出剑来迎击，全神贯注地连呼吸都快要忘了。

这可不是近身战。白灵的鞭子随随便便地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就能甩过来。他甚至只需要动动手腕就行了，楚公子就能被这缠人的鞭子累得气喘吁吁。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个拥有法术的狐妖，胜负几乎是注定了的。纵然楚潇身手再灵活，意志再专注，他的体力也总有不支的时候。这不，白灵一鞭子甩过来，他手中的剑便被卷着“当啷”一声落到了别处。白灵再一鞭子甩过来，他便怎么也躲不开了。

只是预想中的“劈啪”声并未出现。小狐妖立于他身前，手掌绕住了鞭子的末端，眼神也不像以往是软软的了。

“师兄！你不要伤他！”

长长的鞭子被拉成一条长长的直线。

他说要保护他，还真就把他护在了身后。

赤翎的口气并不强硬，坦白说，更像是恳求。白灵却是口气不善：“你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

“你答应我和他在一起我就不和你作对了嘛！”赤翎松了手，让师兄把鞭子收回去。跑过去摇晃他的胳膊，“师兄……”这软软的一声像是在撒娇，“他对我真的很好的。他说要带我看桃花，他刚刚还和我一起把名字挂到那面‘姻缘墙’上，他还送我福袋……我喜欢吃桂花糕，他每天都拿点心给我吃呢……”

“行了行了。”白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情格外沉重，“哪天把你卖了你还帮别人数钱呢！”

他咬牙切齿，对这个小师弟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在里面，“你现在不听我的，就等着哪一天哭死你吧！别以为到时候我还会搭理你！”

“师兄……”赤翎撒着娇想要磨蹭他一下，结果被推开了。

小狐妖的脸顿时垮塌下来。

这一幕完全落到一旁的楚潇眼里。他想他在想什么呢？不过师兄师弟关系比较好罢了。按照往常这时楚公子的目光是一定会停留在白灵的身上的。白灵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儿，面部轮廓柔和，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完全移不开视线。哪怕是生气，都透着一股子独特的风情。但是现在的楚潇却是一心只系在赤翎的身上，他只想快点将他的小狐妖要回来。

说起来他倒也应该感谢白灵一番，若不是他当时的一手安排，他可怎么娶得到如此“独一无二”的新娘子。

况且他也没有存心想要伤害他。鞭子甩得力道十足，破裂的却只有他的衣服，连一道细小的伤口都没有留下，此等手法，楚潇不得不拜服。

“我走了，随你想怎么样。”白灵挪了两步，很纠结的样子，最终还是留了个潇洒的背影给赤翎，还有六个字。

“好好的。别惹事。”

赤翎鼻子登时一酸，“师兄……”

叫得跟叫魂似的，白灵浑身一哆嗦。又听见楚潇在那里接腔，“我会好好照顾小翎的。”

黑气瞬间就从白灵身上散发出来了。

“臭小子你敢委屈了我师弟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大卸八块炖汤喝！我说到做到，你最好识趣点！”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刚吃了白灵一个下马威的楚潇堆笑拱手道：“谨遵师兄教诲。”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还是一道鞭子就朝着楚公子抽过来了。

“谁是你师兄啊混蛋！”

楚潇灵活的闪过，几步移到赤翎的身边去，“我家娘子的师兄就是我的师兄。”他抓住了赤翎的手，示威性地朝白灵扬了扬，带着一种胜利的喜悦。

这样幼稚的心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有的。跟小孩子似的。

白灵收回了鞭子。楚公子笑得璀璨，道：“承让了。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白灵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未曾说出口。身形从两人视线中隐去，一转眼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赤翎拽了拽楚潇的袖子，呜呜两声，“师兄不要我了……”

楚公子揉揉他的脸，“他不要你，还有我啊。”

我想要你。

大概……是真心的。

21

“师兄说你也会不要我的。”

“他逗你的。他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吗？”

楚潇温温柔柔地宽慰着赤翎，领着他的小狐妖回了家。

破破烂烂的衣服不能再穿，沐浴更衣后，就看见赤翎在铺满月光的庭院内坐着，懒懒散散的模样，周身被笼罩上一层月华，颇有几分出尘的味道，不像是妖物，倒更似神仙了。石桌上摆着一坛酒，两个酒杯，小狐妖主动跑过来，帮他梳头发。

一梳齐眉老。

无端端的，楚公子就想起这句话来。

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什么人白头都老呢。

“小赤翎，我对你好吗？”

“好啊，除了师兄以外，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他答得丝毫没有犹豫。楚潇想起他维护自己的情景，忍不住想小狐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因为他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的缘故。楚公子撑着下巴，手指在桌子上敲来敲去，“我拿符咒对付你，让人把你绑到府里来，让你替我暖床，而且……还想着要吃了你，你也觉得我对你好吗？”

楚潇勾起笑容，明显看见小狐狸的指头微微缩了缩。

“可是……你又没有真的吃了我啊。你让我帮你暖床，那是因为……做错了事情本来就要担起责任来啊。”赤翎抿了抿嘴唇，结巴着不善言辞。楚潇是个好人，这一点其实早在酒楼上他救下自己时赤翎就已经认定了。他认识的人不多，可他总归是有属于自己的判断力。师兄是他至亲的人，但是楚潇对于他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人。

赤翎绞缠着手指，乱糟糟的想法归纳总结起来不过就是那么一个意思，“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小狐妖抬起头来，和楚公子的目光相对。

“我喜欢你。”

皎月银辉，将两个人的身影都照得朦朦胧胧。

楚潇笑了，摸了摸赤翎的脸颊，斟满了面前的两个酒杯。小狐妖心心念念要带给他的菊花酒果然名不虚传，入口醇香绵厚，回味无穷。楚潇举起了杯子，“小赤翎，我们来喝一个交杯酒，怎么样？”

赤翎愣了愣，翘着唇角，眼睛里都落入了月亮的光辉。

“当啷”一声，两只酒杯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待到一坛子酒下了肚，赤翎也醉倒了。脸颊泛着红晕，不吵不闹，也不发疯，只是趴在石桌上，微微嘟着嘴巴，发出睡熟的声音。

楚潇把他抱回房间里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

月光从窗楹照进来，有些失眠。

……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心头不由自主地颤动，楚潇不知道那是不是就应该叫做——怦然心动。

22

一晃几个月过去，楚公子和小狐妖仍旧在一起。

他们走过临州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把城内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玩了遍，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吃了个遍。不用说，赤翎定是又长了一圈肉，楚潇打趣他脸圆得就像是街头那家包子铺的包子一样，脸上挂着的笑容，完全可以用宠溺两个字来形容。

市民议论着他的“改邪归正”，议论着他的“专一无二”，纷纷惊呼这一点都不符合楚少爷的风格！

就连小宁都感慨着少爷竟然就此安定下来了。果然天大地大还是“少夫人”最大，征服了少爷的人，还征服了少爷的心。

楚潇听闻后不禁大笑。

笑完了又想，那小狐妖真的就像是有魔力一样，不然天天和他在一起，怎么就感觉不到腻味呢？

年关将至，下了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赤翎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扑闪扑闪，被楚公子嘲笑简直像只圆滚滚的雪球一样。小狐妖便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面，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冷啊冷啊”，楚潇不相信，“你们妖怪也是怕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