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肆虐，他的周遭狂风大作，不消一刻，已模糊了景致。时间被静止，宛如碎片般被凝结，又渐渐破碎，一点点，随风消逝。
苏陌离笑着注视缓缓走来的幽寻，身边的景色不复，只留下虚无。
“啪啪啪”。
幽寻也直接，用力地鼓了几掌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佳人：“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沉溺下去。”
“若是那样，倒也不错……”他笑道，“可能是这个时代的挂念太深，暂时还离不来吧。”
“你是怎么看出，那是幻境的？”
幽寻眯起狭长的眼，颇具深意。这幻境是他精心设计，就是为了试探眼前这人的感情的。若是他一直不选择毁了那个世界，那他便只能永远留在幻境中，反之，便得到了自己的承认。
那个世界，他特意将几人的性格设定得略有差池，若苏陌离连这也分不清楚，就枉谈爱恋。而一个只贪恋温暖而沉迷幻境，不愿面对有甜有苦现实的人，也没有资格得到这份感情。
他幽寻绝不会让千年前的灾祸重演，若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断早了。
“因为历史乱了。”他答道，“这份幸福来得太快了些，那个时候的逸，其实只是想利用我……”
有些苦涩，又变得甜蜜，苏陌离还记得自己身为祈陌离时，被那人宠着的爱恨情长。他身为祈氏一族的圣子，该是男人的生死愁敌，他们最初谈的感情全是谬论，男人利用了他，在他的心上残忍地刻上了伤疤，虽然最后重归于好，但男人也为此付出过不小的代价。好在，祈陌离爱得太刻骨铭心，即使被利用也没马上恨透这个男人，他有过绝望，却没想过，去羽刹宫报复。
他的父亲曾说，真是孽缘！
是啊，当真是一段孽缘……
纠缠了两世，至死方休。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即使是这千年后，他最初也只是觉得我沉默寡语，起了兴趣，才对我好得异常吧，兴许还有些前世的影响……”苏陌离继续说道，“没道理，他在那时选择了我，说什么对我有感情……不是不信，而是不愿去信，母亲曾说，太过美好的东西往往都如镜花水月般虚幻，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沉沦，等镜碎了，水乱了，一切都消散了……更何况，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千年前？这一切，都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如果可以，他不想醒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但感觉告诉我你没有恶意。”
“你的直觉很准。”幽寻接口道，“我只是想试试，你究竟有没有那个资格得到这份爱而已，毕竟，你一定也不希望千年前的悲剧重演吧。”
苏陌离没有吭声，却很明显地表明了立场。
那场浩劫，他永世难忘。
“罢了罢了，反正你们的命运早已注定，想拆散也不是那么容易。至于我是谁，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那就不必多话了。”苏陌离顺手一划，空间被割裂了一个口子，“我得回去了，这么多日，外面应该也过了不少时日吧。”
“五日。”幽寻笑咪咪地回答道，“你那个老仆人看上去快要急疯了，每日都来敲门，却总得不到回应。呵，是谁都得疯吧。”
苏陌离白了他一眼，意思很简单：还不是你搞的鬼。
可后者很无辜地耸肩。
“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他自己护主不利，该去自省。”
苏陌离也知道说不过他，干脆不说。
脚刚踏出，准备通过空间裂痕回到原本的世界，谁知幽寻又喊住了他。
“稍等一下。”
他回头，想看看试试什么事？
谁知幽寻一挥手，眼前出现两个精致的盒子，有大有小，无不包装精美。苏陌离顺手接过，来回打量。
“这是什么？”
“见面礼。”幽寻答道，“收下吧，有用的好东西。”
苏陌离也不拒绝，揣进了怀里。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的作用不小。
刚一跨出空间裂痕，就听见门外安顺的叫喊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日子，的确辛苦他了。
第四十一章：战况
将老泪纵横的安顺带进龙元殿内，苏陌离正了正身子，就开始询问近来的情况。从幽寻那得知已过了五日后，他一直惦念着战场的情况，生怕生变。
安顺也知道主子心急，也不多啰嗦，直接切入主题。
“最近那边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敌袭虽然不少，可规模都很小，更像是试探。探子来报只说我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什么损失，目前还没到那个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也许他们心里也没个数，没十足的把握那下这边就不敢轻举妄动。”
“父皇那里，一般都是谁出战的？”
“这个……”对于这样的问题安顺有些愣神，皇上是准备提拔谁？可也没立战功啊，更何况，还是……不过，本着绝对忠心的原则，安顺还是没有隐瞒，“是……洛公子。”
果然！
这段日子怕是憋苦了他，打不赢仗就不愿回来，苏陌离可是比谁都清楚那家伙有多心高气傲，也不知哪来那么强的自尊，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如今，也只能用打打杀杀来平复内心的暴虐了吧。
倒是苦了敌手，不过一群小兵，应该也不够他杀的。估计剩下的愤懑情绪，都发泄在和父皇吵嘴上了吧。
那两个人啊，明明是大人了，却还像两个孩童，长不大似的……
安顺不知道主子怎么突然笑了，战场上的消息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都是在搏命，这其中还有皇上的爱人，他本该再担心些才对的，可现在这副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在担心。
他很想提醒几句，可又觉得皇上的心思不是自己能摸透的，干脆闭口。
“敌方的损失很大吧？”苏陌离突然问道。
“啊？”
敌方的损失？那些毛头小卒？
“我是问，那些来袭者。”苏陌离稍微加以修正，“应该没哪个得以活着回去吧？”
按那个男人的性子，能回去才怪呢。
安顺眼珠一转，将探子递上的情报仔细回想了好几遍，终于确定地说：“似乎……是这样没错，据说大多都是被残忍地分尸了，倒也不像刻意而为，而是斩杀时就用力过大，根本没注意这些。”
虐杀？看来他的怨气不小啊。
“不过这样想来，大王爷那边想知道我们的真是实力也不易吧，探路的都被宰了，只能大致估摸着有超过那帮小兵们的高手，又不敢太大投入探路。矛盾啊，这一着棋，大王爷下得可不好。”
“大王爷？从他背叛圣国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是了。”
安顺也心知说错了话，便要掌嘴，苏陌离却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作了罢。
“赵子曦醒来了没？”
突然想起自己神游前的事儿，就转移了话题。战场那边可以先等等，反正自己也要……他更关心的是赵子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可是皇宫大院，还有他醒来时说的那些话，欧阳宇邪又被绑走了？不是应该万无一失吗？还有，安妍又去了哪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脱了轨，没法掌握的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还未醒，不过应该在这一两天后会听到好消息，他似乎开始恢复了正常的迹象。”他将赵子曦交给了下人，不过据来报，呼吸已经均匀了，早晨的时候好像手还动过几下，虽然后来就没了动静，但让太医看过后，只说体力不支，正在休息。
既然只是体力不支，就代表着已无大碍了。
“这样……等他醒了再来通知我吧。”他会亲自去探望那个羽刹宫的弟子，顺便探探口风。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苏陌离的视线游离，回到了桌上摆放的两个匣子上。那是幽寻给他的东西。
幽寻说那是有用的东西，苏陌离觉得他没说谎话，一入手，就仿佛有种天生的亲近感，自然地契合。那种感觉已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苏陌离早已熟悉，又看了眼仍旧恭敬的安顺，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将近日薄西山，不早了吧。
“回皇上，酉时了。”
“那便送些饭菜来吧，今晚在房里用膳。”吩咐完了，他也挥退了这位忠心的仆从，“用完膳就就寝，不要让人来打搅我，如果赵子曦醒了，明日再来汇报就好。”
他今夜需要闭关，加上这两个，仅仅只差了一个。
双手抚上华丽的匣子，逐渐扣开，里面的东西就瞬间出现在眼前。
苏陌离从未像现在这般激动过。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很快就能懂得“爱”的感觉了？
第四十二章：留信
皇宫的侍从都知道，昏迷了五日的皇上醒来后，安总管激动地几夜都未睡着，直到另一个始终昏迷不醒的人转醒，安顺才记起苏陌离交代的话，匆匆赶往龙元殿。
实际上，一直暗中关注赵子曦的苏陌离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刚推开殿门，忠诚的属下就嘿求嘿求地一路跑来，差点没刹住车。
“皇……皇上，那个赵子曦，他醒了……”
“我知道。”平淡地听不出语调。
安顺一愣，皇上怎么就知道了呢？他特地在第一时间赶到这里，就是为了给皇上一个惊醒……真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这个大内总管还有失职的地方。
下次，还得更为及时！
“皇上，摆架吗？”
摇了摇头，苏陌离从不喜欢把事情搞得人人皆知，他是去问话而不是招摇过街的。而且，赵子曦既然醒了，自己就得尽早把前往军营排进日程了。真是好久没见到那个人了……
“皇上？”
无意间勾起的嘴角，令安顺又是心神一颤，无论见多少次，这副模子都丝毫不输给苏茜儿的倾国之容。看来皇上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该是和那个男人有关吧。
“皇上，是否准备前往军营？”
一怔：“为何这么问？”
“嘿，皇上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在想情郎，前段日子也曾提过要过去，如今，还能不相思吗？想想皇上那七年过的日渐消瘦，我这心里也不怎么好受，年轻人嘛，不能总生活在思来想去里，虚度年华啊。”他摇了摇拂尘，“可需要小的为皇上筹备筹备？让人在那边接应？”
“微服便可，我对排兵布阵只是略懂，比不上父皇，张扬出去也许能定军心，却不一定利于将来的作战。”喃喃道，“况且，我也只是想去见见他而已……”
“小的明白了。”
安顺眯着眼，颇感欣慰。这么多年的照料，他早将苏陌离当做晚辈般照顾百般，更是受了太上皇的嘱托，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孩子能高兴着，比什么都好。
“赵子曦在竹语阁？”
“派人在里面看着呢，都是大内高手，跑不掉。”
“我倒不是担心他会跑。”听了这话，苏陌离不禁笑了，“他不会轻易离去，这点，我还是可以笃定的。”
毕竟，他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啊。
“释迦长老呢？”想想醒来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的人，开口问道。
“皇上昏迷那几日就离开了，只说您只是意识脱离不会有大碍。”安顺回答道，“皇上，意识脱离是什么情况？”
“这个……”
苏陌离有些为难，总不能说实情，这可真不是“没什么大碍”，若是一直沉迷下去，恐怕就永无逃脱之日，得一直被困在环境之中，而这边的身体，则会永远沉睡下去。不知这么告知后，这位大内总管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会发疯吧……大概……
“就是意识不清。”苏陌离敷衍道。
懂得察颜观色的安顺也知道这不是实话，理智地没有多问。
“皇上，竹语阁就在前面。”
“恩。”
……
“容溪姐。容溪姐！”
嘈杂的叫嚷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花容溪，手中的账单落到了柜台上。她打了个哈欠，随意懒散。
“小五？什么事慌慌张张，还在营业呢。”
第五阳的声音不算大，在这乱哄哄的大堂里并没起什么波澜，更何况一个跑堂的，也引不起人们多少注意。第五阳几步并一步地快速跑到花容溪身边，语气有些喘。
“容溪姐，看到那个自称是我哥的人了吗？”
“你哥？”花容溪揉着太阳穴，回忆道，“你是问红……第五凌天？昨天晚上不是还见着了吗？他还给了我一封信……”
“信？什么信？”
第五阳几乎快要挂到花容溪身上去了。
他心急，说不上缘由，就是急，无关情爱，他对那个自称是他哥的男人好似有种天生的依赖，他们同出一脉，血脉相通……他已经能接受对方是自己真正的亲人的事实了。
可为何，他刚得到这份亲情不久，就要失去？天知道，今早找遍了独醉楼也没看见第五凌天时，他有多慌，完全忘了分寸。跑上跑下都没看见对方半个影子，最后只好来找花容溪，这位情报楼的头头也许知道些什么。
比起第五阳的急切，花容溪漫不经心得多，她慢悠悠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黄皮信封，里面是一封书信。第五凌天交代，这封信是给第五阳的，花容溪也曾问他为何不亲自交给对方，第五凌天只说不方便。
一封不方便直接交出去的信，此时在第五阳手中，被瞬间撕开，取出里面泛黄的纸张，打开褶皱。
入目的，是让第五阳瞪大了惊恐的眼的几个字。
“阳，我下定决心了，明夜，就去刺杀司徒景赫，不成功，则成仁。”
第四十三章：求助
信是昨天写的，“明夜”便是今夜。
“我知道此番前去胜算不大，可我别无选择。阿阳，我好不容易找回了你，可我却更怕了，怕失去你，再也找不到你，下一次就不知是否还有这等好运找到你。
家里被贼人闯入时，父母一直嘱咐我要找到那个不甚失落在山里的小儿子，我的弟弟，也就是你，第五阳。我小时候见过你几次，你还是个小肉球，笑起来看不见眼睛。你大概不记得我吧，毕竟那时你才那么小，可能连双亲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
加入龙宸宫，是为了找你，在龙宸宫占得高位，就会有机会调动那支庞大的势力。这也是我们的协定，等我到了那个位置，他们不会干涉我动用宫中的力量寻你，而我，则为龙宸宫奉献了一生。
本该是这样的，我一直四处找你，找到生命终结，在龙宸宫孤老一生，直至死去。楚少宫主和皇上兴许是我人生的贵人，他们让我找到了你，还脱离了该死的龙宸宫，只是，天下却乱了。
找到你就好像在做梦，让我觉得太不真实，生怕下一秒醒来，就发现这个美梦就此消逝，我又得面对惭愧的现实。不论梦境也好，显示也好，你在我身边，我就要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保护你。”
“所以，我准备去刺杀司徒景赫了。
“他有多强？我也不清楚，但无论他是否强大，我都会放手一搏。为了你，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