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第五阳翻身下了马，一路小跑消失在了小路尽头。杨纶苦笑了两声，就和严宇一起乡城东去了。待到三人都消失不见，楚未落才缓缓移出几步，看似轻巧的步子，却在一瞬间晃动了身形，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哎呦，真是稀客，没料到你会来，连茶也没准备，还望见谅。”
楚未落的身形刚刚显现，就见一个年纪不小的老者从远处奔来，几个起落，已来到身侧。楚未落一脸淡然，摇了摇手。
“并非是什么稀客，也不用招待，我片刻就离开。不过在这之前，楚某有事相求。”
“关于魔门？”
老者没有思索，就开口问道。
楚未落也没感到诧异，气定神闲地点头默认，视线锁定在老者身上。
老者呵呵一笑，扬了扬手。
“先生要是不赶时间，可以和我去山里喝一杯，再慢慢聊。”
楚未落拒绝道：“我的时间可不像您那样充沛，当务之急，我必须解决好丰州城的事。”
“丰州城？何必如此火急火燎，你们的太上皇不是又派了个王爷跑腿了吗，你这个亲家也无需太过焦躁。”
“正因为我们是亲家，才无法放下心来。历来羽刹宫都是超脱世俗的存在，绝不轻易染指世俗界的一切，而这一次……若非为了儿子儿媳，谁会有这个空闲出来做这些事？”
“哈哈！依我的认识，先生也的确不像是个喜欢胡乱插手的人。既然先生不愿与我前往山中，那便在这里聊吧。”老者捋着自己的白须，“你这次是来问什么的？要是需要情报，你羽刹宫并不比我这与世隔绝的老头儿少知道多少。”
楚未落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仰头望天。
“您曾说过您懂得天相？”
老者接话道：“对占星之术略有涉猎。”
“……灭世天劫，难道也是从星相中得出的结论？”楚未落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老者转头，颇为疑惑。
“没什么，一些感慨而已。”楚未落摆手，“您说，银莲图腾早已现世，血翼也曾一度出现，这灭世天劫，难道没有可以避免的方法了吗？”
“万事天定，不过先生，我想先问问你，为何关心起这些来。”
“我好不容易才当上岳父，虽说这辈子是抱不上孙子了，但享受天伦之乐都不行，就让人不悦了。”楚未落理所当然地开口，“况且，没人希望这个大陆真的毁灭吧？”
“天灾必然会发生，但形式是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老者兀自说道，指了指身后的林子。
“耽误你一些时间和我走一趟吧，我有些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也只能告诉你。”
楚未落一脸警惕，看得老者哭笑不得。
“别那么严肃，你不会后悔跟来的。这里有些有趣的玩意儿，还有本古籍，可惜我们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我想，要是读懂了上面写着什么，一切的答案都会浮出水面了吧。”
第八十一章：克拉多城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才渐渐放晴，期间赵子曦出去了一阵子，说是要把马车领导屋檐下避避雨——尽管这破旧草堂的屋檐本就没多宽，但至少有胜于无。只是这一去就没了人影。
等三人推开草堂的木门时，赵子曦和马车都不见了。红龙询问会不会遇上了强盗，或是那个人实际上不过是个骗子，还有是否需要把可能是同伙的安妍控制住。洛逸摸了摸鼻子，笑着拒绝了。
“我们是从小一个裤裆里长大的兄弟，我相信他。”洛逸回答道，“也许他遇上了什么麻烦，但他那个人一向讨厌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我们还是少管为妙。再等他一会儿，等不来就先走吧。”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等到赵子曦回来的，他本就是被派出去清理“垃圾”的。
“真的不再等了？”牵过自己的马匹，红龙问道。
“不了，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会追上来的。”
打横抱着苏陌离的洛逸突然有些愣神，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马被带走了，我和陌离怎么办？”
他真后悔，刚才就该只让赵子曦拖走车轿的部分，把马匹给他留下。
好在安妍早就做了准备，从草堂后面牵出两匹骏马，给他们顺了顺毛，安妍也难得地露出了淑女的一面。
“反正子曦也不在，就骑他的马吧，苍生哥哥和阿天哥哥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洛逸暗地里给了安妍一个赞许的眼神，先将苏陌离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背上，自己一个翻身，上了马，就将爱人的身躯倚在自己胸口，动作轻柔缓慢，待他凑到苏陌离身侧听见依旧平稳的呼吸声，才满意地笑了。
还好没惊醒陌离。
红龙在一旁看得苦涩，只能带些哀怨地说道：“黎公子，我可还是孤家寡人，你们在我面前上演你侬我侬，真是看着让人心酸啊。”
洛逸回道：“早说了凭您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别总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像个怨妇一样，弄得别人会以为我轻薄您了。”
洛逸的花自然是玩笑，红龙也没当真。
不过，红龙侧过脸，不让洛逸看见他微微潮红的脸颊。
为何，他又想起了那个欧阳宇邪……
“大人，该赶路了，我们耽搁了一个时辰。”
等身后的安妍也准备完毕，洛逸开口说道。要是有这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前进很多了。虽说到往克拉多城需要一两日的时间，其中还不包括睡眠吃喝这些事儿花费的时间，但早到一些总是好的。他的爱人……
洛逸揉搓着苏陌离吹弹可破的脸颊，多希望这次的情是“爱”。
虽然……可能性并不高……
……
本来预计两日内到达，可中途意外频发，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三天黄昏关城门以前顺利进入了克拉多城。这座城位于大陆北方偏西方的位置，比之锦城气候又冷冽了不少。还没进城，洛逸就给苏陌离多加了一件外衣，也不管苏陌离是否有能力抵御严寒。
这种险，他冒不得。
“无所谓，我不冷。”
“不行。乖乖听话把衣服穿好，陌离身板这么瘦弱，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洛逸正色道。
无奈，苏陌离只能选择妥协，窝在男人胸前，又阖上了眼。
身后的安妍只觉得满头黑线，倒是不曾想自家少宫主也会像哄小孩儿一样耐心如斯，而那位“夫人”也未免太容易说动了。
安妍觉得自己的世界很混乱，最混乱的自然是为啥自己身边会有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赵子曦？
哪怕他能有这位夫人万分之一的听话……
安妍叹了口气，想说服那个懒虫敬业些明显是遥遥无期的。
“大人，对这克拉多城，您了解多少？”
对北疆生疏得可以的洛逸干脆选择询问地头蛇，想来他的情报来源比自己这边丰富得不是一点两点。作为以北方为据点的龙宸宫，首先要做好的就是对自己实力范围内情报收集的工作，就如同羽刹宫的弟子，对圣国中部的人啊事啊早已烂熟于心。
红龙也没有辜负他的“后望”，点了点头。
“虽然没怎么特别关注过，但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这里是暖玉的主要货源地，龙宸宫负责这方面的长老也会定期来这里收购上等的暖玉。”红龙回答道，“克拉多城是个比较富裕的城，但由于气候影响，这里在全国范围内只能算是个中等偏上的地儿。皇室那边也有按期供奉的暖玉，主要都是从克拉多城运出的精品。不过街上的地摊货，虽然品质次了些，但比起有些暖玉稀少的城市中的货，这等品质已经算不错了。”
红龙的意思很明确，官服里那些供高管贵族享用的上等暖玉是别去想了，除非你们坚持到北疆地境，可那里受环境限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剩下的途径就是从街上选几个偏移货，功效也还不错。
只可惜针对苏陌离的问题，洛逸一向极尽完美——即便苏陌离受了寒疾不过随口谎言。
样子还是要装的，接着再想办法把他甩掉就好了。
洛逸的心头涌上一阵挫败感，他最初可是打算和陌离过二人世界的。
突然，洛逸怀中的苏陌离揉了揉朦胧的眼，直起身子，对着四处张望，片刻，视线定格在了某一处，伸手遥指。
“那是哪里？”
红龙和洛逸放眼望去，入目的是一座比普通房屋高了不少的雄伟建筑，与他们隔了几条街的距离，却仍能清晰地看见建筑物的上半部分。奢华到了极点的装扮和其中偶有出现的几抹金色，对北方较为熟悉的红龙恍然。
“那里，应该是克拉多城第一富甲的韩家吧。”
商人家？洛逸挑眉，一个小小的商人之竟也如此极尽奢侈？
“陌离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洛逸略微低头，轻声询问道。
“因为，”苏陌离凑到洛逸耳边，小声喃喃，“那里，有熟悉的感觉……”
第八十二章：牵引
对于苏陌离的话，洛逸通常不会起疑。
“熟悉？”洛逸揣测着这两个字的含义，“比如说？”
“比如？”苏陌离侧头思索了片刻，“比如说……恩……第一次见到赤儿的时候一样。”
恩？洛逸心头一动，目光闪烁。
“红龙大人，不知你是否能帮我们进那韩家一探？”洛逸斟酌着用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却丝毫不透露真实的目的。只是，红龙微蹙的眉头充分说明了对方的心理。
“如果二位打算去那里求玉，我看还是算了。韩家这一任的家主韩齐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自己口中的东西休想叫人让他吐出来。再者，他还有着浓烈的阶级观念。”说到这里，红龙似乎也不怎么满意，“总之，韩家还是不去为妙。”
“无所谓，试了总比不试强。”洛逸道，“或者说，大人有什么别的难言之隐？”
红龙踌躇了片刻，叹了口气。
“罢了，就去一趟吧，不过克拉多城算是宫中火长老的领地，那是个脾气暴躁得令人咂舌的老家伙，遇上可就麻烦大了。”
……
当四人站在韩府前时，才不得不感慨，当真是富甲之家，光是府中大门，就尽显恢宏之色，比之城北的城主府邸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安妍不屑地砸了咂嘴：“也不知这韩家做了什么生意，那城主府中莫非都是庸才，竟能丝毫不过问？”
“也并非没有过问过，只是韩家的背后靠山是我龙宸宫，生意又多与皇城有来往，城主府在克拉多城位高权重，可和这两方势力比较就毫无优势可言了。”红龙解释道，“以往城主府也派过人上门找韩家麻烦，谁知麻烦没找成，派来的人还都被打成了肿脸胖子。龙宸宫之后向全城宣布了韩家受之庇护的事，就是摆明了让那些长眼的势力别来找韩家麻烦。”
“龙宸宫？这倒是个大靠山。”洛逸平静地说着，也不知是否是在讽刺些什么。继而，他低下头，揉了揉怀中人的脸蛋，轻声问道，“在里面？”
“恩。”苏陌离颔首。
感觉很明显，就在里面，那种让他觉得灵魂牵扯的感觉。
一如最初见到赤儿时一样，当初就因为这样的熟悉感，才使得他选择将麒麟赤儿带出劫天密境。就是后来收了洛逸送的九天碧落，也是同样的缘故。否则，从不收他人之物的苏陌离也不会因为那是自己的主上而做出如此异常的举动。
他的身子略微前倾，小巧的鼻子微动，好似在寻找什么。
洛逸笑着，揉搓着他的脑袋。
“又不是家畜，做什么呢？”
不过那个样子很可爱，洛逸心道。
“找东西，应该不远才对。”苏陌离张望着四周，接着再次倒在了洛逸怀中。
明明觉得挺近的才是，可就是找不到确切的位置。
好似还在移动，在这附近。
红龙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安妍则是彻底地置身事外，心想着与自己无关何必插上一脚。
况且，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当真让人觉得温馨得可以。
会不会太过了？
安妍猛地摇了摇脑袋，将这个想法晃出脑海。算了，这种事当事人都不发表意见——尽管那是他们当局者迷——但毕竟是自己上司，还是乖乖闭嘴。
对，乖乖闭嘴！
安妍是这么想了，但真正打破这副温馨画面的却另有其人。
韩府的护卫看着这奇怪的四人组合，最初还耐心地等待他们走开，可久而久之，发现他们竟没有挪窝的打算，便决定直接上前轰人了。
他武了武腰间的大刀，凶神恶煞。
“这里可是韩府！别站在门口档路！”
若是普通人，兴许真会被吓跑。
可这一行呢？
洛逸和苏陌离只顾着自己“恩爱”，根本无视了对方的存在。安妍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还没赵子曦养眼，摆门口多影响府容？至于红龙，算是施舍最多的一人了。
他轻蔑地哼了几声，上前了几步。
“韩府又如何？官府有规定，这城里的路都是大家的，我们爱站在这里，你们又能如何？”
呵！较上劲了！
洛逸和苏陌离多少都有些诧异，通过两天的观察，他们始终以为红龙是个认真而不苟言笑的男人，倒未料到他还有如此一面。
护卫的耐性并不怎么好，直接平举起了锋利的大刀，出言不善。
“怎样？小心你爷爷我打得你爷爷都不认识你！”
“那也得你有本事，再说，我爷爷早就过世了。”红龙嗤笑一声，带刺儿的话语中含着嘲讽，“难不成你想孙子想疯了，想认我做干孙不成？”
“你……”
护卫咬牙了好半天，一身劲儿全使在大刀上，举刀就准备砍上来。
红龙也摆好了架势，随时准备还击。
“等一下！”突兀的，从紧闭的韩府大门里传出一声莺啼，护卫没来得及多想，已本能地收起了大刀，恭敬地行礼。
大门徐徐打开，走出一位貌似谦和的少女，墨色长发直达脚踝，一双乌亮的瞳中有着掩不住的高傲。
女子侧身，比了个手势。
“来者是客，还请四位来我韩府坐坐，下人的过错，就由我韩柳儿代他向你们道歉。”
第八十三章：韩府
“请我们入府？”倚在洛逸怀里的苏陌离眯了眯眼，“这种情况下通常都会被视为挑衅吧？”
自称韩柳儿的少女脸色一紧，唇动了动，勉强挤出几丝笑意。
“哪里话？我韩家也是城中大户，哪有如此待人之理？几位若是不嫌弃，可以来府中稍作歇息，好让柳儿表些诚意。”
话是这么说，眼里哪有半分诚意？
那双乌瞳里裸-露的鄙弃苏陌离并未看漏，女人的嘴角也挂着颇为勉强的笑，看上去反而别扭了许多。苏陌离暗中握住身边男人的手，没让他发作。
男人似笑非笑，略微颤抖的手不难显示出主人的极力隐忍。
韩柳儿丝毫不介意对方不怎么友善的目光，自顾自地将之与过去那些年来闹事的外来者眼中的敌视扯为一谈。她投向苏陌离的眼神的确充满着不屑，若不是上头的人发了话，以她韩家大小姐的身份，怎会亲自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