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君倾 中——慕容雪歌
慕容雪歌  发于:2014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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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还在下,洛逸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苏陌离的发丝,闭目养神,实则聆听着窗外的动静。这场雨虽是意外之喜,但不得不说它来得很妙,就算不足以助自己捉住窗外的人,赶跑了也是绰绰有余的。

红龙侧卧在稻草上,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始终没什么动静。安妍好动,受不了这么沉闷的气氛,偏偏身边这个彻头彻尾的大骚包真敢利用这个时间开始补眠,只剩下她一个人百无聊赖,一会儿咬咬指甲一会儿抓抓头发。

她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窗外的动静如何也随时在她的掌控中,即使她的能力还不够和这名司徒景赫的近卫相比。

一个字,忍!

气氛沉闷到极点,几人各想各的,当然还有两个沉浸在梦乡中的人。

洛逸没有打扰苏陌离的睡眠,突然双耳一动,嘴角上翘。

窗外,破空声一瞬即逝,却被清晰地捕捉到了耳中。

来了!

第七十八章:瓮中捉鳖(4)

残是魔门死士,从他自小出生在魔门并向司徒景赫宣誓效忠开始,这个身份就注定跟着他一生。

眼前破旧的草堂在雨水冲击下显得突兀,残淋了一身的雨水,却没动弹一下。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为了更好地隐藏好身形,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不该出现。

这一点,就和羽刹宫训练飞凰阁时做出的要求是相同的。

当目标进了草堂两、三柱香的工夫后,残一直躲藏在不远处的树枝上。他怀疑对方早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又对他们不点破这一点感到奇怪。至少,那个龙宸宫管事红龙,是不会允许自己这种家伙随意跟踪的。残对龙宸宫并无好感。

犹豫了一会儿,残轻手轻脚地跳下树枝,几个跃身,来到了草堂前。他有自己的猜测,而且直觉一向很准的他也觉得这次的事蹊跷得很。

将耳朵贴在草门上,残凝神细听,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想来不是在打坐就是入睡了。残抱定心思,身影一闪,来到马车前。

最可疑的,就是这个马车。

残勾起门帘,踏进车内,光从外表看,实在难以想象这马车内的空间看上去如此宽敞,丝毫不见拥挤。残估测了一下,就算坐上个十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果然古怪得很。

残的目标是那袋包裹,即使先前已经翻找过,但当时时间紧迫,他相信自己一定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快速地解开包裹,巨大的包裹顿时展开,里面的衣物、用具全部展露在眼前。残伸手撩拨了几下,将无用的棉布推到了一边,可除了普通的生活用品外,竟真的找不到其他可疑的东西了。

残不甘心,他对于门主的疑虑坚信不移。

或者说,整个魔门上下都是如此,司徒景赫,是他们的共主。

雨还在下,残分毫不敢掉以轻心,精力分为两份,一份用于观察草堂内几人的动静,一份则在包裹的东西上来回搜寻。正找着,他的手突然一愣,摸到了一处意外柔软的地方。

好似人的皮肤?残定睛一看,神色俱变。

欧阳宇邪!这是那个叫欧阳宇邪的男人!

这个长相干净帅气的男子此时正躺在车内的地毯上,一手搭在软榻上,像是陷入了永恒的沉睡,明明有着呼吸,却静得吓人。残吓出了一身冷汗,进来时竟漏看了一个大伙人。

这是致命的失误!

好在,残也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很快就恢复过来,替欧阳宇邪把起脉来。

“突、突、”……

残皱了皱眉,脉相很正常。

他又晃了晃欧阳宇邪的身子,由于谨慎不敢出声,但力度却不小。只是,任他如何晃动,甚至拍打他的胸口,欧阳宇邪都不见一丝苏醒的前兆。

人没死,却醒不了。

残自认没见过如此奇异的现象。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这项不可能成功的任务,改变了想法,准备将欧阳宇邪带回锦城去。在这里见到这个男人,肯定与屋里的两个人脱不了干系。莫非是劫狱?残不屑地冷哼,锦城城主府还真是养了群吃软怕硬的饭桶。

又翻了翻纷乱的包裹,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残心想着将人带走定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就索性不将包裹里的东西还原,让它们凌乱地散落着。

残将欧阳宇邪的双臂揽到自己双肩上,两脚一掂,就将失去了意识的欧阳宇邪背到了背上。

他走回车门口,准备掀开帘子——

帘子,纹斯不动。

……

洛逸倒是没料到,这个名叫红龙的男子无事可做,就干脆入了定。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甚至屏蔽了感知,真不知他从何而来的自信,相信自己不会对他出手?洛逸把玩着爱人发丝的手放回身侧,对于这个男人反而有几分看不懂了。

不是看不透人,而是看不懂心。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龙宸宫还是魔门,对于江湖中其他同样庞大的势力都格外警惕,就算是一时半会儿成了盟友,都不会放下那份戒心,更别提盟约一旦结束后重新撕破脸皮的局面。而他们最大的阻碍,就是羽刹宫。

洛逸从不认为羽刹宫是正义的一方,他们从来都是肆意而为,对自己胃口了,就帮帮,哪怕那人是致邪之人,而让自己看不顺眼了,哪怕是江湖有名的行侠仗义的正派人士,也格杀勿论。

没想到,龙宸宫一届管事,却如此轻易的将信任交托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甚至是除了名字外一无所知的人。

洛逸也不知自己在笑些什么,又在嘲讽些什么。

“妍儿,还醒着吗?”

安妍不满地声音传来:“当然醒着,我可不是赵子曦那个瞌睡虫。”

“呵,瞌睡虫……”

洛逸瞄了眼赵子曦,随即默认了这个叫法。

“比起这只虫,外面有只更大的。”洛逸说道。

“就是那只总是跟着你们的?他身上有魔功的气息,该不会和魔门有关吧?”

“会魔功的就一定是魔门?魔门的功法就一定是魔功?”洛逸反问。

回答不出的安妍吐了吐舌,认输了。

“算了,不逗你了。虽然你的判断标准并不正确,但至少猜对了,这次来的,的确是魔门之人。”洛逸正色道,“还记得刚才的手势吗?”

“瓮中捉鳖呗,那些个手势早就烂熟于心了。”安妍骄傲地说道,“虽然有些细节还不太明白,但大概猜出个所以然了。”

说完,安妍一把揪住赵子曦的耳朵,后者起初没什么反应,却见安妍将小巧的嘴凑到赵子曦耳边,深呼吸。

接着就是河东狮吼。

“赵子曦!给老娘起来开工干活了!”

第七十九章:第五阳

“王爷,这么晚收拾行李,是准备出门吗?”

“恩,我去一趟丰州城。”

“丰州城?那不是三王爷的地盘吗?”

君连祁颔首,手中的动作不见半点放慢。

“总有些不放心的事,前些日子楚宫主去见了父皇,不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走了,说是要赶去丰州城。父皇刚才传唤我过去,正是说明此事。”君连祁将行李摆放好,回头看了眼阴暗处的男人,“如,你说丰州会发生什么事?”

“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微服私访,自己又抽不开身。至于那位楚宫主,本就是江湖最神秘的人,他的心思哪能由我们猜得?”司马如轻扇羽扇,面色温润,“我陪你一起?”

“不行。”君连祁却直接地拒绝了,“父皇说此行并不安全,陪同我的都是武功高强的卫士,要是遇了险,也许无法救你。”

“你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司马如反问。

“我相信你,但不相信自己。如,我不希望你有一丝涉险的可能。我是个粗人,虽然不笨,但脑力也并不出色,就算中了敌人的埋伏,也不见得发现得了,万一出了事……”

“那就更得带上我。”司马如打断道。

“如……”

蓦地,司马如拧起了细眉,眉头微皱,好半天,才像是灵光一闪一般,露处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刚才说丰州城会有危险……”

“如?”

“先听我说。”司马如急切地将君连祁拉到床榻边,神色凝重,“我刚才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也许,我们都遗漏了什么。”

君连祁不解,但司马如停顿了片刻,就重又起了身。

“王爷,请带我去面见太上皇,有些事,我希望能当面得到答案。”

……

丰州城在西方,与皇城只隔了五、六天的行程,也算是个繁华的城镇。但西方气候条件不足,少雨多旱,好在丰州还属于中部,旱灾并不严重。即使如此,三、四年一次的大旱仍叫百姓叫苦不迭。

这一年,或许是为了迎接灭世天劫之年的到来,丰州遇见了千年难逢的旱季,上至城主府中的官吏,下至流离失所的平民,丰州城内一片颓败之景。

走在城中的小路上,楚未落的心情就未好过。

“宫主,这便是丰州?”

跟在身侧的杨纶也多少有些惊讶,丰州闻名于天下,盛产的丝制品更是皇室独享之物,理应富裕得很才是。

严宇板着一张脸,只是一言不发地拉着一匹马,马上是个戴了蓑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从体态上来看,这个男子显得瘦弱不堪。

“宫主,不是说丰州锦织举世无双?何会落到这般田地?”马上的男子徐徐开口,成熟的男声里夹杂着几分稚气。

“旱灾乃是天灾,以常人之力实在难以抵御。”楚未落走在最前面,眼神四顾,“小五,我记得你的家人也曾死于天灾之下,可曾恨过?”

“恨,如何不恨?但宫主教诲,不能执念过深,否则随时可能走火入魔,小五都记下了,恨意也消了,只是遗憾而已。”

“哦?你遗憾什么?”杨纶回头问道。

“当然是后悔那时没有遇上宫主喽。想来宫主一定能将我们救出去。”

“嘿嘿,小子已经学会吹嘘拍马了,有前途!”杨纶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第五阳的大腿,颇为赞赏一般。

严宇瞪了杨纶一眼。

“别把他教坏了。”

“真是,阿宇你可别误会我,这也是生存本领,学会了可管用着呢。喏,小五啊,听杨纶伯伯一句,以后遇上武力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换种方法,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你直接教他抱人大腿得了,怎么,你不会就是靠这种方法傍上宫主的吧?”

“姓严的,你可别污蔑我!老子有德有才,混到这地步,都是一点点打上来的基业!再说,谁不想傍上宫主的大腿啊……”

严宇白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牵过马,走到了前面。

楚未落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几人的谈话,直到严宇不再吱声,他才看着第五阳被遮挡在帽下的眼,开口道:“就算我救了你们一家,却还有其他人家无法得救,结果,还是会让你悔恨不已。”

第五阳听了,咬了咬牙。

“把心放宽,天命如此,他们不过是进入了下一个轮回,开始了一个新的人生旅行而已。”楚未落安慰道,“你该祝福他们,不会再遭遇如此的不公,能够平安地度过新的一生。”

“……我会的。”

家人的死始终是一个心结,一家几口放弃生存的机会,父母更是堵上了生命将他运往没有遭到灾情的地区。他亲眼目睹了家人的死亡,记住了他们临死前嘴角的笑。

不明白啊,为何与死亡最近时还能笑得出来。

不明白啊……

“小五,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像你被我们救下,收留,就是一个定数。”楚未落说道,“你还有活下去的心念,想着它,想着你生存的动力,不可以就此消沉下去,我想,你是明白的。”

“……是。”

楚未落突然停下步子,仰头直视第五阳。

“再回答我一遍,你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朋友,和家人。”

“还有呢?”

面对楚未落咄咄逼人的语气,第五阳吞了口唾沫。

“还有自己。”

楚未落满意地笑了,如此惑人心神。

“不错,你的生命是为自己活的,所以,必要为任何人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除非,他真的值得你如此去做。”

楚未落重新迈开步子,冲着忿懑地看着严宇的杨纶招招手。

“加快速度,我们在赶时间,而不是在参观。”

杨纶和严宇应声跟上,马背上的第五阳则是将手深入衣兜,翻找了片刻,掏出一个破碎的石子,已被串了起来,做成了挂链。

严宇认识这个东西,这是第五阳随身带着的。他不给任何人动它,包括宫主。

宫主曾打趣说难道是情人的定情物不成,可第五阳猛地摇头,只说是自己的信仰。

一块破石头,竟是信仰……

第五阳抚上石头残损不堪的表面,无比认真。

他得为自己活着,现在也好,将来也好。

但他还有另一个心结……

他曾经的信仰,他的兄弟,不知现在如何了,心总是揣揣不安,挑个不停。

他还想再见一次那个灿烂的笑容,只有那样,他才知道自己是真实得活着在的。

见到本人,而不是在梦里见到的虚影。

第五阳抿了抿唇,收起了石头链,恢复了最初的表情,打量起了丰州城。

第八十章:丰州

丰州城是圣国排得上号的大城,占地面积很大,这也使得旱情缓和了不少。城东几乎没受到什么损失,但城西的情况则是惨不忍睹了。

走到城西的一处巷子口,楚未落突然停下了脚步。

“宫主?出了什么事?”

“你们谁带了粮食和水?”楚未落蹙眉问道。

粮食和水?莫非宫主准备施恩?杨纶和严宇均是不解,但管行李的杨纶还是主动卸下了行李,在里面翻找了一番。

“水不多了,但粮食还余下不少。”杨纶将包裹敞开,抬头对楚未落说道,“宫主要是想救助他们,可能有些困难。”

“能救一人是一人。”

楚未落顺手一勾,就从地上将包裹拾了起来,淡淡的眉此时蹙成一团,显示着主人的不快。跟在后面的三人自然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跟着,眼见楚未落从包裹中取出馒头和水,递给饿狼般的灾民。

楚未落并未对灾民的表现表示不满,回头示意杨纶:“去城东弄些水来。”

“这……宫主,虽说城东没受什么影响,但城西大量移民到了城东,恐怕那边也不轻松,想弄水,不容易啊。”

“那就想些办法,多帮助一个人,就能多留住一个人的心。”

第五阳听得一头雾水,干脆开口问道:“宫主,为何要这么做?”

“农民起义,若是没人支持,就不会有起义。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可不能把劳动者推到敌人那边去。如果不行,就到别的城去,我希望今天食物问题能有个着落。”

严宇提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找三王爷帮忙?”

楚未落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我们也不知他有没有那个心思。好了,别再那里耽误时间了,我应该有说过我们时间不多,没空闲聊。小五,你也下来,去看看大约有多少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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