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的香 上——磐歌
磐歌  发于:201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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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惟安摇摇头,“不会啊,不会感觉怕,我也很享受在上面的感觉,一览众山小,心胸也会很开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的出了一会神,等回过神来时发现穆清仍然在看着他。他呵呵一笑:“不如你去上面看看,就能体会到了。”

穆清笑道:“好啊,什么时候?”

方惟安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穆清真的会答应,他道:“什么时候都可以。”

穆清点头道:“那一会吃完饭就去吧。”他每次看到方惟安从那上面下来都很好奇他在上面是如何工作的,而且也很想了解关于方惟安的情况,希望能在上面体会到和方惟安同样的感觉。

方惟安自是没有异议,虽然他有点怀疑穆清到了上面会不会害怕的发抖或在途中被风吹下来。

第八章

事实证明,穆清的身体和意志力都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脆弱。北方的冬天白天很短,两个人吃完饭就快五点钟了,天已经开始黑下来。所幸工地上的几个探照灯早早的开着,照的整个工地一片明亮。

到了塔吊下面的时候,方惟安仍有些不确定的问穆清,“你真要上去?”

穆清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如天梯般的巨物,颇有些跃跃欲试的点点头。

方惟安帅气的打了个响指,痞痞的一笑,“那好,跟我来吧。”

方惟安的动作非常熟练,而且迅速,像个猴子般攀援而上,看起来丝毫不费力气。他顾忌着穆清,已经放慢了速度,还不时的停下来低头看他的状况。穆清默不吭声的跟在后面,虽然不像方惟安那般快速灵活,但一直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和动作,方惟安看了几次便也放下心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快就爬到了塔吊的最顶层。塔吊最上面是个封闭的操作间,透过四周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

方惟安指引穆清在里面坐下,指指外面说道:“我们现在的高度大概是一百一十米,这栋楼还没盖完,以后还要继续升高。”

操作间内的空间比较狭窄,穆清趴在窗子上往外看,本是墨黑的天空点点的闪烁着很多繁星,其中有几颗异常的亮,在探照灯的覆盖下也能一眼看到,灼灼的光芒如钻石般闪亮。

穆清欣慰的笑了,在这里看到的星星都比在下面看到的亮好多,与天空的距离也好像近了一些,好似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穆清接着看向下面,钢铁的塔吊架笔直耸立,就像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有种向下沉坠的无力感和眩晕。穆清倏地缩回头,略微急促的喘息着,不自觉的轻拍了一下心跳过快的胸膛。

方惟安看在眼里,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语气严肃又正经,表情却是十足的坏笑。

穆清摇摇头,“没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的反应是否有些过激了,一转头却看到方惟安憋笑的神情,愣了三秒钟才回过神来,气恼的拍了他一下。这个孩子,真是爱整人。

方惟安看他羞恼的神情,更加想逗他。他夸张的揉着被穆清拍到的肩膀,大叫道:“喂喂,为夫只是关心一下,娘子为何发怒?”

穆清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热度轰然上升,红的要滴出血来。他庆幸操作间内的光线不够充足,方惟安看不清他的窘样,要不然真是无地自容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人跟他开过这样的玩笑,而且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性唤为娘子,这对于一向沉默少言的他绝对是晴天霹雳,除了呆愣着一张脸发烧,完全做不出别的反应。

方惟安把他的无措看在眼里,竟然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这个男人,到底是二十六岁还是十六岁啊,如果有别的男人敢跟他说这样的话,他早一拳挥过去了。难得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方惟安努力的克制住笑意。“咳,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害怕?”

穆清被他笑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恢复了正常,温声道:“向下看有一点点晕,好像要掉下去的感觉,还是向上看比较好,能看到更多更亮的星星。”

“是吗,我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喜欢向下看,喜欢俯视着大地的感觉,看着下面的芸芸众生忙满碌碌,就会有种奇异的超脱感和优越感。你是因为现在是晚上才会感觉要掉下去,白天看会不同。”他止住了口。他一向不喜欢跟人谈自己的心事,包括平时非常要好的朋友也只会谈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很少触及深层次的观念和想法。

穆清点头,慢慢道:“所以,你很喜欢这个工作?”

方惟安扯起嘴角,“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穆清看着他,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来。他总觉得方惟安年轻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那双时而傲慢时而锐利的眸子就算神采飞扬,眼底也似乎藏着一丝黯然。他定定的看着方惟安出神,一直到对方感觉到他过于专注的视线而道出疑问的眼神,他却禁不住脱口而出,“你不开心,为什么?”

方惟安有些惊讶,稍楞之后勉强笑道:“有吗,我觉得还可以啊,有篮球可以打,有钱可以挣。”

穆清想起方惟安下午说过的话,问道:“你真的在跟你父亲怄气?”他说完又觉得唐突,担心自己问的是否太过冒犯了,问出这么隐私的问题,他们的话题一向很少涉及家庭方面。

方惟安倏地眯起眼睛,侧头看着他,表情沉静。

时间似乎有几秒钟的停滞,在穆清忐忑的以为自己做错事的时候,方惟安却突然泄了口气,身子一软,肩膀一塌,整个人靠进身后的椅背中。“高三时,我想考特招进体育大学,我爸不同意,在特招生考试那天把我关起来,我因此错过了考试。我一直很生气,然后……也没去参加高考。”

高考第一天他在外面晃荡到下午五点钟,回家的时候父亲正在做饭,奇怪的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难道提早交卷了?他站在玄关处瞪视着父亲,冷冷的说他根本没去考试。

父亲一怒之下狠狠的打了他,让他滚出家门,自此父子二人的关系便如水火般互不相容,一开始是火山期,后来便进入寒冰纪。方惟安后来索性不再回家,做起了父亲经常作为反面教材教育他的建筑工人,刻意之下一直没有跟父亲再见面,只和母亲见过几次。而每次见面母亲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总是让方惟安感觉不是滋味,便也尽量少见了,只是他的卡上每月会定期打进一笔存款。

方惟安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的郁结减少了一些,他一直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一来此事并不光彩,而来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据高中毕业已经有一年多,在外面的时间越长就越有一种不安定的漂泊感。他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忧郁王子,只是曾经美好计划的未来被彻底打破,心情总有些失落和无依。他现在也有些后悔当初太过任性,拿自己的未来赌气太不应该,不过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穆清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方惟安是这样才没有上大学,这父子两个可真是……。“怎么没去复读?”

方惟安双眉一挑,“切”了一声,“复读?哼,这种丢人的事我才不会做。”复读就意味着他当初的做法是错误的,意味着向父亲妥协,这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穆清无语,为他的想法感到好笑。他不擅长开导别人,也不想虚伪的说不复读做吊塔工也很好,只好选择沉默。

方惟安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穆清看着外面的夜色,看着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灯火霓虹,感受着这份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方惟安突然道:“上面很冷的,我们下去吧,天气预报可是说今晚会有零下五度呢。”

穆清这才感觉到手脚已经冻的冰凉麻木了,活动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下去的时候穆清小心翼翼的抓着栏杆,不敢再往下看。方惟安一直和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在他稍微靠下一点的距离。

两个人才刚下到地面,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什么人?是……小方吗?”那个人走过来,原来是陈总监。他看清了果然是方惟安,说道:“小方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几个小时,打手机也不通,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关心。

方惟安却有些冷淡,“放心,我跑不掉的,我能跑到哪去。”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陈总监却毫不在意,仍是笑道:“没出事就好。晚上光线不好,以后还是少到上面去吧。”

方惟安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陈总监似是才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凝神识别了一下,才迟疑道:“这位是……穆先生?”

穆清温声道:“是我,陈总监。”

陈总监“哎呦”一声,趋步上前笑道:“原来是穆先生啊,多日不见啊。穆先生一直和小方在一起?你们去上面啦?”

穆清点头,“嗯,是的。”

陈总监非常高兴的笑了起来,一张包子脸皱成了一团,“呵呵,穆先生有段时间没来了啊,怎么大冷天的跑上面去了,快到屋里歇着……”

方惟安不耐烦的打断他,“不用了,我送他出去。”说完便径自向外走去,表情尽是不耐。

穆清朝陈总监点点头,“不用了陈总监,我先走了,再见。”

穆清快步跟上方惟安,瞥一眼他仍然阴沉的脸色,温声道:“我看,陈总监很关心你的。”

方惟安扯起嘴角,冷笑一声:“哼,间谍一个。”

穆清愣了一下,不再说话。走到街口,穆清停下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可以。”

方惟安不吭声,潇洒的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工地。穆清看着他酷酷的背影,轻轻微笑。

第九章

这天,穆清晚上十点钟从公司出来,回到小区后又如常绕到了运动场。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不管下班多么晚,身体多么疲累,也总会到这里走两圈。

穆清刚过去,就听到了几声短促的呼喝叫喊声,听起来像是打架。他循声看过去,正是篮球场的方向,他心中蓦地一紧,快步走过去。

现在天气寒冷,时间又很晚了,运动场上早已没什么人,其余的篮球场也早已空了。他走到离那些人二十几米的地方就看清了,那五个打架的人里面的确有方惟安,而且,被其余四个人围在中间。方惟安看起来打架不弱,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已经落在下风。幸好那几个人也是赤手空拳,否则估计方惟安早被打趴下了。

在这一眨眼的瞬间,穆清就看到方惟安被一个身材高壮的人一拳打中了腹部,痛的弯下了腰。穆清飞快的跑过去,到了离他们五六米远的时候停下来大叫:“住手!”然后他对着后面空旷的黑暗处挥了挥手,喊道:“他在这边,你们快过来。”说完就冲到闻声呆住的那几个人面前,对着刚刚打了方惟安一拳的那个人扑了上去,和那人一起滚到了地上,然后乱拳挥上,那人措手不及,竟被他打的无法还手。

那人咒骂一声,“操!”硬受了穆清几个拳头,抓住他双肩一个用力,一下把穆清掀翻在地。那人站起来对着愣住的三个人一瞪眼,大声道:“还傻站着干嘛呀,拉住他。”其余三个人如梦方醒,一拥而上,把站起来还想再扑过来的穆清拉胳膊抱腰,制住了。

那被穆清扑倒的人像是他们的头,抬手摸了摸半边脸,疼的直抽气。穆清打架毫无章法,刚才无意间把那人的脸抓破了。

方惟安这时回过神来,他刚才也被穆清不管不顾的样子给吓住了。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对那人道:“你们要是敢动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人被气笑了,“他妈的,见鬼了,哪来两个疯小子,一个比一个疯。”

他对制住穆清的三个人一挥手,“算了算了,今天到此为止,不玩了。”说完又对着穆清瞪眼道:“小子我要是毁容了,你就等着‘享福’吧。”穆清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没说话。

那人率先离开了篮球场,临走前瞥了方惟安一眼。

方惟安意外那人竟然就这么走了,一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了才走到穆清身边,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穆清回过神来,呆呆的看了他一眼,“没事。”

“你倒挺厉害,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打起架来这么拼,还真是……”他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注意到了穆清的手和脚在发抖,赞扬的话梗在喉咙,动了两下嘴唇还是吞下去了。

穆清的确还没自刚才的紧张状态中回复过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架,他刚才对着那人扑上去,什么都没想,只知道使出最大的力气来打击对方,刚才不觉得,现在才感觉手脚不受控制的抖动,想是方才用力过猛,现在还有些脱力。

方惟安自己也不感觉疼了,默不作声的搀着他。他看到穆清发抖,一开始还想笑的,但现在却笑不出来了。穆清刚才矫捷和不顾一切的样子印在脑海里,他想不到看起来像大姑娘似的人也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而且是为了他。

穆清慢慢平复下来,看着方惟安鼻青脸肿的俊脸道:“你怎么样,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方惟安有些感动,他抿抿嘴,道:“不用了,这些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好了。”

穆清看看他脸上的伤口,有一两处还在流着血,虽然不严重,但还是要处理一下,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灰尘,还被撕了个大口子。

“要不去我那吧,我给你处理一下。”穆清想了想道。

方惟安沉默了一下,然后答应了。

进了房间,方惟安四处打量一下,笑道:“看起来不错,你一个人住?” 他笑了一半就笑不下去了,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处。

“嗯,你随便坐。”穆清走进卧室道衣柜里翻腾了一会,拿着个小木盒出来。他把小木盒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拿出药水和药膏,拿棉签沾了,“别动。”

方惟安皱眉躲了一下。“只是挨了几拳而已,没有必要吧。”

穆清不答话,只是抬眼看着他,表情是方惟安从未见过的沉静。

他生气了?方惟安有这种感觉。他从没见过穆清生气,他一向都是温和沉默的,但这样的眼神,让方惟安真切的感觉到这个人是比他大了几岁的男人,是比他成熟的。或许他的外表和他差不多年轻,或许他面对别人总是很拘谨和羞涩,但和他相比,他是成熟的,这个眼神让方惟安清楚的感觉到穆清对他的关切。他不再躲避,配合的调整了一下姿势。

穆清先是拿酒精消了毒,又细致的擦上了白色的药膏,慢慢的涂开。处理完了脸上的伤,他低头看了看方惟安已经破烂脏污的衣服,淡淡道:“把衣服脱掉。”

方惟安有些意外,倒不是不好在他面前脱衣服,这些小节他是不在乎的,只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不过他看了看穆清的表情,还是难得听话的把衣服一件件脱掉。如果有熟识方惟安的人在这,一定会惊异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温顺了。

脱衣服的动作也牵动了身上的伤处,方惟安不由的呲牙咧嘴。脱下衣服后,露出身上看起来颇有视觉冲击力的块块乌青,胸腹部和背部都有,其中腹部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看起来最为严重。方惟安正处在由少年人变为成年人的时期,身体有着少年人的青涩,也有了成熟男人刚毅的轮廓,配上那一些伤痕,充满了男性阳刚的味道,有些魅惑。

穆清呆了两秒钟,然后让方惟安翻身趴在沙发上。他先把毛巾用热水浸湿了敷在皮肤上,然后把药酒倒在手心里,两只手把药酒搓热乎了,慢慢的在青了的部位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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