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迷锦阵——hisa
hisa  发于:2014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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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雁行从回想中走出来,望向脸色平静无波的齐伯。

齐伯略一沉吟,道:“这是很难说,世俗的眼光常人难以坦然面对,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倘若我身边有这种人,我不知道会不会祝福他们,但这毕竟是勇气可嘉的事,我也不会狠心拆散他们。”

顾雁行听罢,嘴角弯出一抹松口气般的微笑,仿佛压在心头的巨石顿时化为微尘:“这真是太好了!”

“好?为什么?”齐伯问道。他隐约嗅出顾雁行的话语中有些不寻常的味道。

“其实是这样的,我之前与徐兄打了个赌,赌你能不能接受男子之间的相恋而已,看来这回我赢了徐兄了。”

“原来如此,我见顾大少爷非得问个清楚,还假设我身边有此等事发生,还以为……没事就好。”

“不然齐伯以为如何?”顾雁行笑道,“该不会以为我在暗示你身边哪一位公子的喜欢男子吧?”

“没有,只是……”齐伯才说了四个字就戛然而止,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目光中跃动着一种想要洞察晦暗中的秘密的光芒。

“齐伯,你是怎么了?”顾雁行心里偷偷一下,知道齐伯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他准备好的陷阱里了。

“难道……”齐伯全然不理会顾雁行,只是喃喃自语,“难道少爷他……我想起来了,少爷在酒楼的时候见到美男子都会多看几眼,他与小陆又……莫非真的是……”齐伯忽地一手拍在案上,霍地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快步走出书房。

顾雁行摸摸下巴,忽然明白到齐伯误会了什么,心里叹息道:“齐伯怎么就以为景思跟小陆是一对了,他就没想过会是更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我吗?”他叹了口气,抬腿追出门去。

二十一.

齐伯出了书房,就直奔濯花楼而去。顾雁行默默跟在齐伯后头,并不急着解释,免得在齐伯的心火上再浇一把油,只是暗自下定决心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护徐景思周全,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徐景思刚验收完那批鲍鱼,回转身就看见齐伯站在门边,目光中隐隐露出一种难以名状威严,威严中还燃了星星点点的怒火。顾雁行则跟在齐伯后面,无奈地朝徐景思一摊双手。

徐景思有点莫名其妙。

“齐伯,你怎么来这边了?我不是让你们在书房等我一下吗?四味斋送来的鲍鱼我都看过了,没有问题,不用担心。”

“我不是说这事。”齐伯板起脸道。

“那是什么事?”

“是……”齐伯正要开口,余光瞥见两个伙计站在一旁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于是改口道:“这里不方便,回去再慢慢说。”

徐景思应了一声,只得跟齐伯回徐家大宅。他本想拉顾雁行问个明白,可瞧见齐伯的眼神,心里没来由一怯。他走在齐伯前头,总觉得身后射来两道目光,要在他身上灼烧出两个洞来。

好不容易回到书房,徐景思忍不住问齐伯发生了什么事。齐伯没有马上回答徐景思,只是视线从徐景思移到顾雁行身上,然后开声客气地请顾雁行出书房回避。

“为什么要我回避?”顾雁行一脸无辜地问。

“这是我们徐家的家事,外人恐怕有些不便。”齐伯理直气壮地说。

“我与徐兄曾经同生死共患难,我想我并不算是外人,徐兄你以为呢?”顾雁行笑吟吟地望向徐景思。

徐景思连连点头同意:“没错,顾兄对我来说并不是外人,齐伯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既然如此,罢了。”齐伯正色道,“少爷,今日请恕老朽无礼,我只想问一件事,希望少爷能如实告知。”

徐景思紧握的手心沁满冷汗,他咽了下口水,屏息静待齐伯的提问。

“少爷,你是否有断袖之好?”齐伯句问话说得很慢很沈,像远方云层里滚过的一记闷雷。

尽管徐景思心里已经有所准备,然而当问题敲在他心上时,他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颤,他别过头去,不敢对上齐伯灼人的目光。

见徐景思半晌没有作声,齐伯再次开口:“其实我早该想到,只是以为那是谣言,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你说不想成亲我真的以为你是为了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原来不过是个借口。”

“不!”徐景思鼓起勇气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愿成亲的确实是因为只想和真心喜欢的人一起,不过我喜欢的是男人而已。所以我没法跟女子成亲。我并不想瞒你,但我更怕说出实话之后会让你难过伤心。”

“难道你想一直瞒着我这老头子,到我死为止?”

“我……”徐景思垂下头,“对不起。”

“你是徐家的独苗!难道你就想让徐家断子绝孙吗?你如何对得起徐家列祖列宗,他日到九泉之下如何有颜面去见老爷夫人!一声‘对不起’就够了吗?!”齐伯的声音在颤抖,语气不但沉重,更是沉痛。

徐景思给齐伯这话说得心慌意乱,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老实说,他跟徐家原本没有关系,可他毕竟是借了徐家少爷的身体,又不能完全与徐家斩断关系,真是进退两难。这时,他忽觉得有人握住他的受,猛抬头,迎上顾雁行暖暖的目光和温柔的笑容。徐景思不由得心里偷偷嘲笑自己,怎么就忘了自己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一个与他并肩的人,能共同面对难题。

“齐伯,有件事,我想你弄错了。”顾雁行沉稳有力的声音划破书房中令人不安的静。“如果不是景思,徐家不止断子绝孙,恐怕早在四年前就逃不过家破人亡的悲剧。”

“顾大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齐伯瞅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你还记得四年前景思那场大病吗?”

“当然记得,那回少爷病得厉害,曾经连呼吸都停了,幸好后来救了过来,真是祖宗保佑!”

“那他病好了之后,你不觉得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了吗?”顾雁行再问。

“那之后少爷长进了不少,不但跟那些猪朋狗友断了往来,还开始接手酒楼的生意,对老夫人也孝顺了许多。”

“只有这些吗?”顾雁行再问,“除此之外,性格爱好是否跟以前判若两人,甚至连从前的事都忘记了?”

“没错。顾大少爷,这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觉得这前后变化太厉害,也许真的是换了个人。”

站在一侧的徐景思听得顾雁行要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事说出来,吓得忙扯过顾雁行的手臂:“阿顾,这些事不能乱说!”

“别担心。”顾雁行拍拍徐景思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那边厢,齐伯仔细观察着眼前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互动。

“顾大少爷,请恕老朽不不才,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我看着少爷长大,他怎么可能换了个人!”

“志怪小说里不是常有借尸还魂死后重生的事吗?”

“小说之言,岂可当真!”齐伯拂袖道。

“但也不能轻易否认,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因,说不定那确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齐伯一怔,目光转向徐景思,盯得徐景思头皮发麻:“少爷,你真的是借尸还魂的人吗?你的魂魄其实并不真的是我们少爷,而是别的人?”齐伯的声音像紧抓住树枝的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中抖动。

徐景思不忍心去看齐伯的目光,视线只敢停留在鞋尖上。他徐徐深呼吸一口气,踌躇再三,才轻轻开口道:“对不起,我本来确实不是徐景思,是活在另一个地方的人,因为遇到意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徐家少爷。我一直没敢说出来,是害怕你们会把我当成是妖怪,我……”

徐景思话未说完,齐伯的身形晃了几下,虽然一手及时扶住桌面,可眼看一头就要栽在地上。徐景思见状,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齐伯。

“齐伯,你怎么了?”

见齐伯脸色苍白,徐景思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阿顾,马上去叫大夫!”

顾雁行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冲出书房叫人请大夫来。

众人搀扶齐伯回房间之后没多久,陈平就拉着大夫赶到。房间里,大夫为齐伯施行急救,在外头的小院里,徐家少爷神色凝重,忧心忡忡。

顾雁行正想开口安慰,徐景思已抢在他前面说道:“阿顾,我一向很尊重你的想法和做法,可这一次你实在是有些过了。自我来到古代之后,我就将齐伯当是我半个父亲,要是他有什么三张两短,你叫我怎么安心!”

“抱歉,我只是不想你为这事费心。”

“但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的事,而且最后的决定权应该在我手上,而不是你自作主张。刚刚是这样,上次你病倒的时候也是,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面对困难,要全部由你去解决吗?”

“子楷……”顾雁行冲口而出的是徐景思前世的名字。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徐景思甩开顾雁行伸过来要捉住他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徐景思回过神来,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石桌边,顾雁行已经离开,有水点打在他的脸上,下雨了。

幸好,齐伯的病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气攻心牵动了旧疾;后来,徐景思才知道,齐伯的旧疾是给以前那位徐少爷气出来的。大夫急救完毕开了方子,要齐伯好好休养,过些天就能恢复过来。

折腾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服侍过齐伯用药后,徐景思坐在齐伯床边,听着外头雨点落在瓦片上的滴沥声,借屋中如豆的灯光,细细打量起床上瘦削的老人。想起这些年来齐伯对他的照顾,心里更觉得歉疚。胡思乱想之际,徐景思又记起顾雁行,白天的时候一时着急对他说了气话,现在冷静下来,回想起当初明明是自己在顾雁行前大吐苦水,希望他能帮自己,现在一味怪责他似乎有些不近情理,而且当初说好了放下旧事,一切重新开始,今日他又拿前世来说事,只会更刺伤顾雁行的心,况且齐伯的病跟旧疾有关,不能全怪在他头上。想到这,徐景思一声长叹,思想着要不要给顾雁行道句歉,想着念着,不知不觉就渐渐睡着了。

徐景思睡得很不踏实,夜里各种噩梦走马灯似的轮番上演,惊醒时天还灰蒙蒙的没有亮起来。他看看齐伯,呼吸平稳,睡得不错;于是就回自己房间盥栉之后再回来,此时齐伯已经醒了。徐景思忙问他觉得如何。

“昨天喝过药,睡了一夜已经好多了。我睡到半夜时醒了一回,看到你坐在床边,你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

徐景思点点头:“虽然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但我始终不放心,所以就想留在这里守着。”

“这种事交给别人做就好了,不用你亲自来。”

“我不放心让别人来,而且……这是我惹出来的祸。”

齐伯瞧着徐景思,一时没有再说话,满屋缄默,片刻过后,齐伯才问道:“你真的不是我们少爷?”

徐景思垂下眼,又一次轻轻道了声对不起。

齐伯长长吁了口气:“我早该知道,如果真的是少爷,他怎么可能会照顾我……这些年怎么会听我的话呢?”说罢,齐伯闭上眼,过了许久都没有再睁开,正当徐景思以为齐伯不想再看见自己,准备识趣离开时,齐伯忽然问了句:“你喜欢的人是顾大少爷吗?”

徐景思一怔,他万万想不到齐伯会问这问题,但他毫不犹豫,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得到答案的齐伯没有再问别的,只是说:“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让别人来就可以了……少爷。”

最后“少爷”那两个简单的字尽管盛着齐伯浓浓的倦意却犹如一阵足以吹散阴霾的凉风,徐景思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背后承载了多重的意义。

徐景思点点头,叮嘱齐伯好好休息,不必想太多,才起身出屋。刚走到门口,就见顾雁行带着倦容,站在走廊下,那憔悴的样子一看就知他同样是没能好好休息。徐景思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做了个手势让顾雁行跟上,然后转身往自己住的院落走去。顾雁行没多问,默契地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了徐景思的房间,才掩好门,顾雁行就抢在前头给徐景思道歉。

“景思,昨天是我考虑不周,说了那样的话才出了乱子,你要怪责我,我也认了,我只希望前世那些事情不要成了你心里一个阴影。以后我做任何跟我们有关的决定之前,都一定先问过你的同意,好吗?”

徐景思此前一夜,已经没有了要责备顾雁行的意思了,眼下难得顾大少爷放下姿态,诚诚恳恳低声道歉,他更舍不得硬起心肠,不过这也是个难得扳回一城的机会,于是徐景思目光在顾雁行脸上掠过,随手拉过一把椅子桌下,一手支起下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要是以后再自作主张,该怎么处置好呢?”

“当然是任你处置。”顾雁行答得很是温柔。

“好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我昨晚睡得不好,脖子跟肩膀有点痛,头也不舒服,你给我揉两下吧。”说着,指指自己的脖子。

顾雁行笑着上前:“是是,小的一定伺候徐老板称心满意!”

顾雁行按摩的手艺不错,力度适中。徐景思在顾大少爷十指的轻按慢揉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然后有人将他轻放在床上。

昨夜的雨并没有扫除夏日的闷热,这天气让徐景思不能安稳入睡,只好胡乱扯开衣襟,嘟嚷一句好热。没多久,一阵阵凉风抚过他的肌肤,他眯起眼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床头给他摇扇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人是谁,徐景思翻身一手抱住那人的腰,像抱住只大抱枕。

陆远卿一向很关心自家少爷,所以当他眼看已经日上三竿少爷还没出现,不禁有些担心。他知道昨天少爷亲自照顾齐伯,又看守了一个晚上,怕少爷熬出病来,于是来到少爷的卧室,发现房门虚掩,于是悄悄推门走进内间,却见床上居然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不消说就是他的少爷,另外一个竟是顾雁行,两人虽和衣而卧,可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陆远卿瞠目结舌惊呆了半晌,然后脑子里终于有了反应:“少爷和顾大少爷终于成了!”随即,陆远卿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哪里出了问题,马上捂住烧红的脸冲了出房间。

徐景思过了中午才醒来,张眼就看见身边的人睡得正沈。他忽然有种感觉,要是自己昨晚睡得不好,那眼前这个男人恐怕比他睡的更糟,说不定一宿没有睡。想到这,徐景思宽慰地一笑,放轻动作下了床。

徐景思来到齐伯房间时,齐伯手里捧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准备喝药,精神很不错。回应了徐景思几句问候之后,齐伯望向手中的药碗:“少爷小时候最讨厌喝药,他每次生病都不知道要砸碎多少只碗,所以他身体一直没法壮起来,现在他再也不用怕要喝药了。”齐伯这喃喃低语的一番话更像是讲给自己听。

徐景思望向齐伯,明白他说的少爷不是自己这个冒牌货而是正版那位,心知齐伯又在想念过去的少爷,自己这假货以后还有资格在徐家立足吗?徐景思胸中一片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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