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选本来已是决定了的，听了草哥儿的话略微一想，也颇觉有理，就他说的那样，瑶哥儿由自己看着，应该是出不了多大事的，况且，多和草哥儿亲近亲近，对瑶哥儿也有好处，便也没再坚持。草哥儿怕他反悔，直接使了个眼色，支使怡竹出去了。

余么么虽然坐在外屋，但由于三人交谈的时候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还是依稀听了个大概。当听到王选的拒绝时，余么么脸色微变，手也不由得紧了紧。不过他也只是一时失态，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看向从博古架后转出的怡竹，语气略带焦急，问道：“怡竹哥儿，少夫人怎么说？”

瑶哥儿听到“少夫人”三个字，知道是在讲他么么，也将注意力从手里的香包上移开，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怡竹，瑶哥儿的么么呢？”那可爱的小样子，也煞到了怡竹，声音不由放轻，哄道：“小哥儿的么么就在屋里呢，怡竹这就带您去找他，好不好？”说着，还张开了双手，拍了拍。

瑶哥儿一听是去找么么，想都没有想，就答了声“好”，身子向前一倾，乖乖地由怡竹抱着向里屋走去，余么么也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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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到里屋，瑶哥儿就眼睛极尖的发现了草哥儿的身影，挣扎下地，向着草哥儿的方向扑了过去，欢快地叫道：“么么，么么，瑶哥儿来了！”他的这种兴奋也感染了草哥儿，不由打叠起精神，笑道：“呵呵，快过来让么么瞧瞧。”

瑶哥儿跑了两步，眼看着就快要到达目的地，谁知却被不知道从哪伸出来的一双手臂给牢牢箍住，下一秒就被搂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微微挣了挣没有挣开，还反被拍了下小屁股，瑶哥儿不爽地抬起头，拧着小眉头，一本正经道：“父父乖，瑶哥儿看完么么，再陪你玩。”这话一出，草哥儿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怡竹和余么么也背过了身子，肩膀可疑地耸动着。王选嘴角抽了抽，尽量忽视草哥儿看过来的揶揄眼神，瞪向怀里的瑶哥儿：“乖乖的，别闹你么么。”

“为什么？”昨天还有抱抱的，怎么今天就不行了，瑶哥儿却是想不明白了。

“你么么肚子里有小弟弟了。”

“为什么有小弟弟瑶哥儿就不能过去了？”还是不明白。

“瑶哥儿还小，万一过去吓到小弟弟，把小弟弟吓没了，就不好了。”依旧耐着性子，顺着小孩子的思考方式回道。

“瑶哥儿这么好看，又不像父父这么凶，为什么会吓到小弟弟？”瞪大眼睛，瑶哥儿不开心了，么么和祖么么可是夸过他漂亮的！

王选的嘴角再次抽了抽，故意沉下脸：“没有为什么。”见他还要开口继续问，又添了句：“再问，现在就送你回去。”

一听这话，瑶哥儿立刻双手捂住嘴，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不问了。脑袋里却开始思考起了原因，该不会是父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怕在么么面前丢面子，才不准自己问的吧。真是越想越有可能，瑶哥儿不禁向王选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父父放心，我不会让你在么么这丢面子的！

王选注意到他的这个眼神，嘴角抽得更厉害，这倒霉孩子想什么呢！因为王选这副吃瘪的样子很难见的到，再加上平日里总是被他逗，草哥儿便一直没有出声，在一旁安静看戏。直到觉得心满意足了，才开口替王选解围：“瑶哥儿乖，么么身子不舒服，瑶哥儿就让你父父抱着，好不好？”

“嗯，瑶哥儿乖。”听到草哥儿这么说，瑶哥儿也终于不再挣扎，乖乖地靠坐在王选怀里。

草哥儿喜欢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余么么：“余么么，瑶哥儿今日可有乖乖用饭？”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吃正经食物，总是贪吃那些甜腻的点心。为了他这个习惯，草哥儿也可以算是操碎了心，不仅每天必问一遍，还写信给静哥儿学了几样新鲜的吃食，变着法做给瑶哥儿吃。

余么么瞄到瑶哥儿紧张的视线，偷偷笑了笑，回道：“小哥儿今日胃口很好，中午不仅将厨房新做的一小碗蔬菜粥给吃光了，还另用了一块云豆卷，以及小半块枣泥糕。”

草哥儿欣慰地笑了笑，能吃就是福，接着又继续问道：“那么午觉呢，可有好好睡？”

还不等余么么回答，瑶哥儿就忍不住抢过了话头：“么么，么么，瑶哥儿有好好睡觉，瑶哥儿可乖了。瑶哥儿睡醒以后就一直在等么么，可是么么坏，瑶哥儿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么么。”说到后半句，不由语带控诉，眼圈也委屈的红了。

草哥儿一看，心疼了，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竟让他受了委屈，虽不能将人搂进怀里，却还是伸出手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哄道：“是么么不好，么么以后不会了，瑶哥儿原谅么么好不好？”说着说着，也跟着红了眼圈。

王选见他这样，也顾不得自己之前那点子别扭了，劝慰道：“好了，你难过什么？瑶哥儿很懂事，不会怪你的。”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劝，草哥儿的眼泪彻底留了下来，抽噎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难过什么，就是觉得呃觉得想哭！”他自己也很奇怪啊，明明就不是很伤心，怎么就忍都忍不住呢？

这副样子别说王选了，瑶哥儿也跟着急了：“么么不哭，瑶哥儿懂事，么么不哭。”草哥儿却仍旧泪流不止，后来还是生育过的余么么劝了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这才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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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草哥儿还有些虚弱，瑶哥儿也没能待多久，王选就让余么么抱他回去了。看着草哥儿眉宇间的疲惫，王选想了想，提议道：“我看哪，这段日子先将瑶哥儿送到么么那去吧，这样你也能少操些心！”怎么就这么黏他么么。

草哥儿却是不太舍得，虽说都在一个府里，可他现在住的院子和王么么的院子还是隔了有一段距离的，若真将瑶哥儿送过去，以后见起来可就没有如今这么方便了。因此，摇摇头，没有同意：“其实也用不着，瑶哥儿平日里很听话，并不费人。再者，他身边还有三个人随时跟着伺候，也花不了我多少心思。”况且他也不愿意给瑶哥儿留下一个有了弟弟就不再疼他的印象。

王选也知道瑶哥儿很乖，可是他再听话，也还是个孩子，总会有些小调皮，更何况余么么几人照顾一下还行，真要说靠他们将瑶哥儿彻底管住，那却是不现实的。他也看出了草哥儿的不舍，可是不管是为了草哥儿，还是为了瑶哥儿，将瑶哥儿送到么么那都是最好的选择：“草儿，你分不出那么多心神的，你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也得为瑶哥儿想想！而且瑶哥儿也只是去么么那住一段时间，若你实在是舍不得，等你这胎坐稳了，就将他再接回咱们院子，好不好？”却是难得的说了这么话。

草哥儿这次没有再反对，他今天还动了胎气，的确是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日子了。如果要真像之前那样对瑶哥儿处处周到，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若还是将人送去王么么院子，至少不会出什么疏忽：“就依爷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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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么么抱着瑶哥儿回去没多久，就得到了这个消息。笑着将传话的怡竹哥儿送走，转过身的余么么神色明明灭灭。半晌，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口气。

“余么么，出什么事了吗？难道是……”侍墨之前被余么么差去拿瑶哥儿的晚饭，谁知刚回来就看到余么么这么一副深色变换的样子，第一反应便是他小主子出事了，一反往日稳重的形象，焦急问道。

余么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出声阻止侍墨的瞎想：“小哥儿好好的，你可别瞎紧张。”一边说，还一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侍墨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那就好，小主子没有事就好。”瞟了一眼肩上搭着的手，眉峰微抖，并没有再说什么，放下东西就要离开，却被余么么微一使力给拦住了，疑惑地看过去：“余么么？”这是怎么了，怎地今日这般亲切。

余么么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哎，你说咱们小哥儿可怎么办哦？”说完，又是重重的一叹。

侍墨刚放下的心又再次吊了起来，面上却尽量保持着平静不解：“欸，余么么不是刚还说小主子好好的吗，怎么如今又？”而且这小主子的事怎么会与他说呢，平日里不还防他防得比什么都紧吗？

“今天发生些事，你也是伺候小哥儿的，所以我想着有些事情还是不能瞒着你。”绕来绕去就是不直接回答。侍墨心里暗骂，嘴上却是疑惑地“哦”了一声。

“这事，哎……”刚开口，接着又叹了声气，一副担忧的样子：“少夫人被诊出来有孕了。”侍墨的眉头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笑道：“我还以为余么么你要说什么呢，少夫人有孕这可是好事啊！”好像是真的为了这件事感到高兴。

要不是余么么从说完那句话就一直盯着他，也要被他骗过了，暗中啐了口，表面上仍是一派担忧：“谁说不是呢，可是我就是为咱们小哥儿担心啊，如今少夫人有了身孕，对小哥儿难免疏忽，而且少爷刚还发话了，说让咱们将小哥儿打包到夫人那去，你说说，这会不会让那起子小人觉得咱们小哥儿是失宠了呢？！”

61.孕事（4）

“余么么，你在瞎想些什么呢！”侍墨虽然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出言打断：“要我说啊，咱们小主子始终是少爷的孩子，有夫人照看着，量他们也不敢小瞧了他。况且，少夫人对小主子的好，咱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一副你真的是想多了的表情看着余么么。

“谁说不是呢！少夫人最是仁慈，想来是不会因为亲生孩子而对小哥儿不好的。”余么么嘴角狠狠抽了抽，眼珠一转，也跟着笑道，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得拍了下手：“不过，我还是得去和小哥儿说道说道，这去了夫人院里可一定要乖乖的，万一让夫人烦了可就不好了。”说完，就转身走开了，嘴里还感叹了一句“哎，要是有人能给咱们小哥儿撑腰就好了！”

侍墨则站在原地不动，只眼睛在听到这句嘀咕时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

第二天上午，余么么就抱着瑶哥儿去了王么么院子，侍墨和慎言因为要收拾东西而留了下来，虽说夫人院里什么都有，可是有些小主子用惯的东西，还是带着的好。直到中午，两人才把东西收拾妥当，拎着七八个包裹往王夫人的院子赶去。谁知才走到花园那，正好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碧枝。因为碧枝是二等侍婢，生生压了两人一头，就算心中再不愿，侍墨都只得带着慎言停下脚步，行礼：“碧枝哥哥。”

碧枝正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突然听到这问好声，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往边上躲了躲。慎言看他动作如此夸张，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侍墨一瞪，才赶紧捂住嘴停下，当瞄到碧枝那难看的脸色时，不由抖了抖，求救地看向侍墨。

侍墨对他的个性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拉着慎言一起蹲下身，请罪道：“碧枝哥哥，慎言并不是故意的，还请您绕过他这一回吧。”虽说都是侍婢，可碧枝比他们高了一级，也是有权利处置他们的。

“是啊，碧枝哥哥，慎言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笑您的。”慎言也跟着解释道，只是他这话一出，碧枝刚有些舒缓的脸色又再次沉了下来。

碧枝的脸色很不好看，什么时候连三等侍婢都能嘲笑自己了，真是越想越不忿，遂冷笑一声：“小哥儿的奴才真是好规矩！”少夫人他现在是不敢明着得罪的，可这小哥儿就没这么多忌讳了。

听到这句质问，侍墨的脸色也跟着一冷，小主子是他的禁区，碧枝这么说却是真正将他惹火了。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从眼角瞟了一眼，表情依旧恭敬，说出的话却是不怀好意：“好一阵子没见到碧枝哥哥，今天怎么竟有空出来转转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碧枝的手猛地握紧，视线狠狠地射了过去。几个月前，他就被少爷和少夫人禁足了，这次要不是么么来看他，还不一定能够出得了院子。这件事，本也没想着完全瞒住，可却没想到侍墨竟然会在这当口直接提起，实在是欺人太甚。“嗯，家里来人了，夫人也就给了我这个恩典。”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怒意平息下去，碧枝这才开口，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可他向来不是个大度的，平日里最是记仇，如今被碧枝顶了这么一句，怎么可能轻易饶了他：“话说回来，哥哥我虽然不怎么离开屋子，可昨日似乎也听到了些消息。听说这少夫人有了身子，听说少爷和夫人似乎极是欢喜，又听说这小哥儿被少爷下令送去了夫人那，侍墨弟弟，你是在小哥儿身边伺候的，消息可比我灵通多了，不如给哥哥说说，这两个消息是否属实？”说着说着，还带着一脸八卦好奇的表情向侍墨那凑了凑。哼，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前少夫人带过来的侍婢么，不就是仗着有个小哥儿么，如今这新少夫人进门了，肚子里还有了新的孙少爷，看你还拿什么耍横！

侍墨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碧枝话语中的幸灾乐祸，虽然说的很难听，但不能否认他的确是戳到了重点，只是却也不能就这么承认了，因此强撑着，镇静一笑：“碧枝哥哥慎言，这主子们的事，岂是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能说的，要知道，少夫人最讨厌的便是乱嚼舌根的奴才。哦，对了，瞧我，竟然忘了上次训话的时候，碧枝哥哥可没有出现，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碧枝哥哥，你不会怨我吧？”他虽然稳重，可也不是没有脾气，这碧枝竟然三番四次地欺到小主子头上，那就怪不了他不给面子了。

果然，这次话一说完，碧枝的脸整个就狰狞了，原本秀丽的五官也变得可怖起来，正要发火，侍墨又再次出声截断了话头：“啊呀，时间可不早了，夫人和小主子可还在等着呢，碧枝哥哥，我们就先走了，咱们下次有空再聊。”说完，没等碧枝有所反应，就迅速拉上呆立在一旁的慎言离开了。

碧枝愣愣地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满肚子的火气没有得到宣泄，只觉得越烧越旺，都是少夫人的错，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狠狠揪了揪裙摆，表情阴郁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再次提步走出了花园。

拉着慎言离开后，侍墨并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继续快走了几步，直到确定碧枝不可能追上来了，才慢慢缓下了脚步，回想着碧枝说的那些话，侍墨的心里是越来越沉，看来为了小主子，他的确得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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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哥儿却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一觉醒来，时间已至中午，看到窗边坐着看书的人影时，不由惊了惊：“爷今日不用出门办事？”因为刚起床，声音有些低哑。

“嗯，今日我留在家中。”一边回答，一边走过来倒了杯茶，递给草哥儿，自己则在床边坐下，搂着草哥儿让他在自己身上靠着：“今日可好些了？”

茶水是温热的，并不凉，虽说对现在的草哥儿而言是适合的，可是这么热的天实在是喝不下去，因此只喝了两口，他就将杯子放下了。感觉到两人的姿势，草哥儿不自在地扭了扭，倒也没真用力挣开，这个样子虽然有些热，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安心，为了不让王选抓到机会逗他，尽量神色平静地看过去：“嗯，好些了，就是有些饿了。”脸上那蔓延开来的红晕却是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