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听了王选的分析，点了点头，这说的倒是有些道理，王老头那夫人的确不是什么好蒙骗的，若果那少夫人真是个心中藏奸的，只怕也瞒不了他。这么说来，这传言倒真是假的了，只是：“既是如此，外面怎么会有这些传言呢？”

“这我却是不知道。”王选也跟着皱起了眉，他这阵子一直在素城，今天才刚回来，连家都还没回，关于传言的事要不是徐老爷告诉他，他还会知道，至于这传言背后的事，就更不可能清楚了，“不过，若是被我知道了，到底是谁弄出了这些个谣言，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说到这，王选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

回到家，王选没有马上去见草哥儿，而是径直去了王么么院子。

“选儿回来了！可有去见过草哥儿？”王么么正在院子里走着消食，见到从门外进来的那道身影，眼睛顿时溢满了笑意。

“还没来得及，这一回府就来么么这了，和么么说会话再回去。”王么么一听，笑眯了眼，心中对王选这一回家先来见自己的举动很是满意：“让么么瞧瞧，可是瘦了？”一去就是那么久，他也有些想了。

王选无奈的笑道：“这好吃好喝的，怎么可能会瘦。”却还是没有动，由着王么么翻来覆去的检查。

“怎么不是瘦了，瞧这，都松了。”却是捏着腰身那的袍子说道。

王选也没有辩白这身袍子本就是宽松式样，他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因此笑了笑将王么么扶进屋，使了个眼色让伺候的人关上门退下。

见他这个样子，王么么挑了挑眉：“怎么，这是有话要和么么说？”虽是疑问的语气，心中却已是肯定了。

“是的。”王选皱着眉将徐老爷告诉他的那些传言说了，最后又追问了句：“么么近来可有听说？”

王么么也沉下了脸，难怪这几日外出交际，那些个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并没有听说。”只怕他们看王府笑话还来不及，怎么还可能会将这事告诉他！

王选也只是一问，心里早就明白，王么么不可能知道，毕竟若是他早就知道的话，不会没有动作，不过：“这秦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离开前，秦家不是说是接瑶哥儿去小住两日么，如今都这么久了，“瑶哥儿还没回来？”

心中划过一丝猜想，王么么冷冷一笑：“只怕这次的事情，秦家也插手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自己派人去接瑶哥儿的时候，哭着说不舍，想留瑶哥儿多住两日呢，自己也是失策，竟会信了秦夫人那鬼话。

“秦家这是为了什么？”想了想，没觉得秦家有什么动机。

王么么却是清楚的，叹了口气：“应该是为了云哥儿，秦家这是不平了。”想来想去，左不过是这么个理由。

“云哥儿？”王选依旧是想不明白，这和云哥儿有什么关系，“他们不平什么？”而且有不平也冲着他来啊，欺负草哥儿算什么，草儿可跟云哥儿完全没有关系。

王么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这其中的事情一两句也解释不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去秦府走一趟，把瑶哥儿接回来。”若是他去的话，说不得秦么么还会纠缠，事情不一定顺利，可若是选儿去，见的可就是秦夫子了，依秦夫子那个重礼的性子，定是不会再拒绝。

王选一想，也明白了王么么的意思，点头道：“我这就去。”

“对了。”王么么又吩咐道：“这件事瞒着草哥儿，不用和他说了。”如果因为这么个破事就把人气坏了，那就真如了那些小人的意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选也不想拿这种事情去烦草哥儿，“不过，家里的那些个奴才，就要麻烦么么多用些心了。”就怕他们跑去草儿那乱说什么。

“我省得的。”王么么笑着点点头：“你放心，你也快去吧，早些回来，草哥儿可还等着呢。”

75.流言（2）

看到王选的身影，正在院门口等着的齐运立马迎了上去：“少爷，咱们接下来是？”如果不出去了，他也能早些回去，出去那么多天，他可想家里的儿子了，都说小孩子忘性最大，也不知那小子还记不记得他。

王选看了他一眼：“命人去准备马车，还要出去一趟。”闻言，齐运那期待的表情顿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失望。直到坐上了马车，王选才出言阻止齐运正要跟上的动作：“你不用跟着了，把我带回来的东西送到少夫人那去，说我一会就回去，若是少夫人在休息，那把这话告诉伺候的人就行了，不要再把人吵醒了。”出去这么多天，回了府什么都不交待一声就离开，若草儿知道了，只怕又该多想了。因此王选本就没准备将齐运带上，不过是心情不好，故意逗逗他罢了。

这心情可真是忽上忽下的，齐运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面上却是响亮的应了声：“是，奴才这就去。少爷走好。”不管怎么说，能早些回去就好，去一趟少夫人那也耽搁不了多久。

“嗯，走吧。”那喜上眉梢的样子看在王选眼里，甚是碍眼，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径直吩咐马车夫启程。

王家与秦家一个在镇东，一个在镇西，隔的也不是太远，马车行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秦府到了。

如今正是午后，大家都吃过饭正准备休息，很少有人会选在这个时候拜访，门房也趁着空闲眯眼打盹。王选下了马车，对马车夫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去叫人。

秦二虎睡得正香，就感觉到有人在推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被眼前站着的那个人影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你是谁？”这下子是彻底清醒了。

马车夫也不介意他的态度，拱了拱手：“我家少爷想要拜访贵府老爷，烦请小哥通报一声。”说着，还往边上让了让，露出身后的王选。

“你家少爷？”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秦二虎随着马车夫的动作往后一瞧，只见他嘴里的少爷竟是一个器宇轩昂，富贵打扮的男子，那通身的气势就是与老爷相比也并不差，不，只怕还要强上几分。毕竟老爷一直与诗书打交道，那气势可没有这么慑人。

“我家少爷姓王。”马车夫只略略提了下，相信以他家少爷的名气，这个门房会明白是谁的，想到这，不由自豪的挺了挺胸膛，站得更直了些。

果然，那秦二虎一听就变了脸色，这姓王且气势不俗的少爷可只有他们家小哥儿的那位了，一扫之前的懒散，恭敬笑道：“王少爷这边请。”王选点点头，提步先行，马车夫也提着些礼品跟在身后。

一路上，秦二虎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王选，当初姑爷和小哥儿订亲的时候，他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回，虽没有看清，可那通身的气势已经够惊人的了，没想到才三年没见，竟是又厉害了些，这还没说话呢，就已经压得人透不过气了，不知这生起气来又会是个什么样。脑袋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场面，打了个冷战，赶紧将视线移开，这也太恐怖了，还是别多想，别多想了。

将人引到花厅，上了茶，秦二虎再次笑道：“王少爷请先用会茶，稍作休息，奴才这就去禀告老爷。”这次，却是故意避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向王选。

王选自然也发现了，不过他现在满脑子可都在盘算着传言的事，并没有将秦二虎那躲闪的态度放在心上，因此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秦二虎又躬了躬身，才转身离开。

并没有让王选等太久，秦夫子就出现了，王选赶紧站起身，行礼：“老师。”

秦夫子轻“嗯”了声，在正位坐定，喝了口茶润了下嗓子，这才开口：“也坐下吧，今日怎么想到过来了？”自从王选离了书院，除了过节的时候会送上些礼物，平日里也并不常来拜访，后来云哥儿去了，更是只上书院，再不来秦府了。如今这般突然拜访，倒的确是让秦夫子讶异。

“学生今日来一是拜访老师，二也是想接瑶哥儿回府。”王选对秦夫子这个老师还是很尊敬的，因此并没有用上生意场上那套说话方式，而是直接说出了目的。

秦夫子挑了挑眉：“瑶哥儿啊我也喜欢的紧，还想着多留两天呢。”他出来见王选之前，夫人可是吩咐过了，一定要将瑶哥儿留下再住两天。况且，这些日子，他也喜欢上了那个酷似云哥儿的孩子，要这么放人也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王选心里黯了黯，表面上只当没听懂秦夫子的拒绝，笑道：“老师喜欢瑶哥儿，那也是瑶哥儿的福气。只是，”顿了顿，将王么么搬了出来，“只是瑶哥儿离家这么久，家中么么甚是想念，就是内子也催了学生不只一会，就是学生自己，也是”微微低了低头，似是在为刚刚承认想孩子这事不好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按理说秦夫子是不太好拒绝了，只是这段日子以来，因为瑶哥儿的关系，秦么么的心情可是好上不少，就算只为了这个原因，秦夫子他也是要试上一试的：“那不如再住上两日，后日我再派人将瑶哥儿送回去。”

若是往日，秦夫子这么说了，王选即使是不愿意，也还是会看在他的身份上同意，只是这次却是不行了，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不瞒老师，学生来接瑶哥儿却是还有一个原因。”么么说这事秦家插了手，他也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至少得搞明白秦夫子对这件事是否清楚，这样他才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哦，什么原因？”秦夫子也是难得看到王选这个样子，颇感兴趣的问了声。他这个学生可向来都是成竹在胸的，什么时候竟也会有这般无奈的表情了？

“最近镇上出现了不太好的传言。”说到这，王选又再次叹了口气，“说是我夫人苛刻瑶哥儿，逼得老师家不得不将孩子接过府教养。”嘴里说着，眼睛却时刻注意着秦夫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秦夫子眼神晃了晃，这个传言他之前也依稀听过，也曾感叹过人心不古，哪里知道这说的竟就是他们王秦两家。只是，这么大的事，家里的管家怎么都没有禀告与他呢，是谁给他的胆子？想到这，秦夫子脑中不由滑过自家夫人之前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想，该不会这事是夫人授意的吧！面色不由变了变，心中又气又怒。

这一切，王选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了些把握，面上却只当没发现，继续说道：“学生也实在是没法子了。虽然这传言，咱们这些知情的人都知道它有多荒唐可笑，可也架不住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乱传啊，若真什么都不管，就这么放任下去，老师，到时候损害的可不止是我夫人的名声，还是咱们王秦两家的脸面以及交情啊！”相信这么一说，老师他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这次秦夫子的反应没有再让王选失望，爽快的同意了。秦夫子都发了话，秦么么再不愿意，也只得张罗着替瑶哥儿收拾行礼，眼睁睁的将人送出了秦家。

人走了，秦么么是满心的怨气，本来还想趁着这次小住培养一下感情，可没想瑶哥儿这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对他的示好不但没有多兴奋，还相当防备，人前高兴接受了，人后该如何还是如何。眼见着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没那么防备了，人就被接走了。这段日子的努力，可算是白瞎了。

真是越想越不甘心，拧了一把秦夫子，埋怨道：“老爷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如今这样，算是怎么回事！”秦么么和秦老爷也算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来，孕育了五个儿女，感情一直很不错，相处起来也没那么拘谨。

“我还没有问你呢！”秦夫子却是怒了，“你给我老实交代，这次有关王家的传言，你有没有插手？”秦么么没有想到秦夫子会有这么大的怒气，当场就愣住了。

这种反应看在秦夫子眼里，便是他真做了，怒气更甚：“你这简直，简直就是胡闹！”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老爷，你这是在说什么！”秦么么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大呼冤枉，“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我的心思可一直都在瑶哥儿身上！何况，这王家的传言与我有何干系，对我有何好处，老爷怎么就认为我会做下那等损人不利己的好事呢！”他是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在知道侍墨动作的时候没有及时阻止，还赏了两匹料子罢了，这怎么能与他有关呢！

“真的？”秦夫子眯了眯眼，心中还是不怎么相信，不过就算是真插手了，以夫人如此爽快的否认，想来也是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既然不会把他们秦家拖进去，他也没什么必要多作追究了，只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真是这样才好。”希望真的是没有留下把柄。

秦么么也听懂了秦夫子的未尽之言，笑着回答了句：“老爷便放心吧！”他可没有这么蠢，就连赏的那两匹料子也是借着贾么么赏下的，这件事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他身上。

秦夫子也真正放下了心，屋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好气氛。

76.流言（3）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瑶哥儿自从上了马车，便一直很安静，只眼睛咕噜咕噜的不停转着。王选看得有趣，挑眉笑道：“瑶哥儿这是在想什么？”话音刚落，怀里便扑进了一个软软的，还泛着淡淡的奶香的小身子。

瑶哥儿也不回答，就这么低着头，撅着小屁股，一个劲的往王选怀里拱。王选实在是被他闹得不行，大手一箍便将人定住，不让他乱动。见瑶哥儿还在挣扎，伸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皱着眉佯作不耐烦，道：“好了，不准乱动了。若是再不乖，我就把你送回你外祖么么家去！”这句威胁的话，还是王选从街上听来的，当初那年轻么么才这么一说，那孩子可是立马就听话了，管用的不得了。

就像他设想的那样，这句威胁一出，瑶哥儿马上就安分了下来，只是依旧埋着头，肩膀也开始一抽一抽的耸动起来。感觉到怀里传来的微弱的抽泣声，以及衣服上那明显的湿润感，王选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无措了。

要知道，自从瑶哥儿记事起，王选就没怎么见他哭过，成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就算是不高兴了，也只是噘嘴生会子闷气就算过去了。如今这幅模样，还真是少见。思忖着是不是自己态度太凶，把人给吓到了，王选不由放软语气，哄道：“瑶哥儿这是怎么了？”一边哄，还一边将瑶哥儿的脑袋抬了起来，就怕他这么一直闷着把自己给闷坏了。

瑶哥儿一开始并不理他，直过了好一会，许是觉着王选的态度让他满意了，这才转过脸，红着眼睛看向他，抻着哭音控诉：“父父坏，瑶哥儿不要去外祖么么家……”那眉眼间的样子，明显是极排斥的。

“好好，瑶哥儿不去，不去，父父不送瑶哥儿去。”王选说出这话却是没什么负担，毕竟因为这次的事，秦家已经算是得罪了他，王选心里也有了些疙瘩，并不怎么想让瑶哥儿与秦家多接触。不过秦家毕竟是瑶哥儿的外祖家，王选也不好多拦着，他倒是没什么，可瑶哥儿却是会被人指责不孝的。只是王选怎么也没想到，瑶哥儿竟然对秦家排斥成这样，这倒是奇了：“瑶哥儿不喜欢你外祖么么家？”

瑶哥儿考虑都没考虑，便回答了出来：“不喜欢，瑶哥儿一点也不喜欢。”

“哦，这是为什么？”王选更好奇了，看瑶哥儿那养的红扑扑的小脸蛋，也不像是受到苛待的样子，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