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小人鱼眼中掉下的泪全部化成了珍珠，晶亮晶亮的，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芒，只是却再没有人看到，人鱼那珍贵的珍珠眼泪。

此时，灵岚其实不知道他冲动地想跑到人类世界是要做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慕容燕身在何方，他对人类世界亦是毫无所知，也许就算知道一些，也只是慕容燕告诉他的那一些，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想要去，他想要看看慕容燕现在过得好不好，他想要告诉慕容燕他不是故意失约，他也有在为两人的未来努力……那样也算是对他美好初恋的一个祭奠。

只是……小人鱼的人世之旅是福是祸，终究还只是未知之数。

如果是人鱼（下）

从海底游到近海，灵岚将鱼尾变作双腿从海域来到了陆地，他赤着脚踩着细细的白沙，有些懊恼地想到自己竟然忘了还有鞋子这样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没有鞋子也并不能阻拦灵岚义无反顾地想要去找慕容燕的决心，他穿上裤子后便赤着一双白嫩的脚丫沿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滩往着未知的方向走着。

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久到灵岚的双腿都没有知觉全然麻木了他还是不知道这片沙滩通往的是什么地方。就在灵岚几乎累得想要趴下的时候，一幢三层楼高的房子映入了他的眼帘里。

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原本已经疲惫至极的双腿突然又有了力气，灵岚奋力地奔向那幢可能住着人的房子，心里兴奋极了，单纯地只是想终于有个地方可以供他歇歇脚了。

然而，当灵岚跑到房子的大门处，他却被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高大大的男人拦住了，“这里不准随意进出，小孩子最好离远点。”男人的语气毫不客气十分冷硬，看向灵岚的眼神更是冷得刺人。

“对不起，我只是迷路了，想要借地方休息一小会儿。”灵岚仰起头眼神真诚地看着两个冷面神样的男人，很直白地表达了内心所想。

似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听闻灵岚的话语，两个男人终于表情变了变。他们俩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一时觉得非常无语，不过他们最终只是用手中的冲锋枪推了推灵岚，有些不耐烦地赶灵岚走，“这里不外借，劝你最好快点儿离开，要是一会儿我们老大回来了，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微微蹙了蹙眉，灵岚哪里明白人类世界的一套一套，在人鱼王国大家都很和善，经常串串门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他他眼中根本就没有太多的私人住宅不可外借这样的概念。

“为什么不可以？我真的好累了。”灵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脚上已经沾满了细沙，脚板心也在隐隐作痛，他有些委屈和不安地双脚相互搓了搓，很是不解。

就在两个黑衣男子已然不耐烦地想要直接敲晕了灵岚扔出去的时候，一个极为低沉粗糙的男低音伴随着汽车停车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他进去。”

“老……老大？”黑衣保镖明显被这个突然冒出了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异口同声呼喊出来，语气充满了惊诧。而灵岚一听有人这么帮他说话，他顿时高兴地回过头，只是这一回头却让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实在是看起来太可怕了。

男人目测起码有一米九，上身赤裸着，精壮的身躯上肌肉起伏分明，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受到那肌肉隐藏的强大力量，而男人手臂上缠着染血的绷带，胸口和右肩处有一整片骇人的狼头图腾，整个人的气势极为威严，不过让灵岚吓到的还是男人那双充满了阴冷嗜血的眼睛，野兽一般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看向他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必死之猎物。

“你……”灵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此时男人却突然蹙了蹙眉，出其不意地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臂一把揪住了灵岚的后衣领将灵岚提溜了起来，然后他一路直接将灵岚拖进了大门，拎回了别墅……

看着将一头海蓝色头发应该是喜欢玩cosplay的漂亮孩子一路拎回别墅的老大，两个从来淡定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顿时变成了一副(⊙o⊙)的表情。被吓坏了的两个黑衣保镖回头看了看身穿一身白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银边眼镜的儒雅男子，不由惊悚地询问道，“宁少，老大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被称为宁少的宁斐抬手扶了扶银边眼镜，嘴角含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只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腹黑的神色，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说道，“不是受了刺激，而是春天……到了。”

(⊙o⊙)？两个黑衣保镖仍然不解地看着宁斐，而宁斐却轻轻叹息了一声，好似一个贵公子地拨开两个呆傻的黑衣保镖，踩着优雅地步子慢慢往屋子里走去，嘴里却在低声轻笑着自言自语地呢喃，“尾随了这么只会变身的小人鱼一路，总算是把小人鱼逼回了自己家，这可不是春天来了么？”

将灵岚仍在沙发上，男人看都没看灵岚一眼，拉开绷带用牙齿咬住，重新随意处理了下刚刚因为制住灵岚挣扎而重新裂开流血的伤处。

灵岚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男人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突然就揪着他的后衣领就将他拎回了屋子，拎了回来又将他扔在一边不闻不问，这简直……简直……简直就像只抓到猎物准备进食的狼崽子……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现在是个猎物，但是灵岚看到男人身上那张牙舞爪的狼头图腾时，还是忍不住地暗自抖了抖，心里想着果然人类还是可怕的。

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灵岚见男人仍旧没有丝毫要理会他的迹象，终于慢慢放松了一直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灵岚就开始忍不住有些好奇地用眼神儿偷偷打量人类的房子，人类的房子他只听慕容燕描述过，此番却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心里觉得新鲜极了。

就在灵岚偷偷观看人类房子的时候，猛地他眼前出现了一颗鲜红欲滴的果子，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离他眼睛仅隔一指头距离的红果子，瞪大了一双凤眼，然而还没等他问什么，那个男人又说话了，“吃。很甜。”

……灵岚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种窘境，虽然男人语气冷硬无比、脸上亦是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他此时有了一种男人在喂养宠物的感觉。

伸手接过红色的果子，良好的修养让灵岚下意识地说了句，“谢谢。”但是说完他自己也囧了，他真心搞不明白男人想做什么，最后只能在男人柔和了很多的眼神下默默咬了一口红果子继续保持沉默。

后来，灵岚从男人嘴里知道了男人单名一个“莽”字，和男人住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男人果然是人如其名，性格粗蛮不拘小节，但管理他的地下王国时又是铁血手腕的一个人。

但也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莫名其妙地对灵岚很好，渐渐地，灵岚对莽也亲近了起来，甚至将心底所有的秘密都拿出来和男人分享，包括他是一只人鱼还有来到人世间的目的。

“我可以帮你找到慕容燕。”在灵岚给男人讲完了故事的始末，莽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灵岚的眼睛。见灵岚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转而男人眉宇间的气势却又锐利了起来，他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粗黑的眉毛，冷硬地说道，“虽然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有条件。”

“条件？”灵岚话音刚落，只见男人突然伸手抓住灵岚的手腕就将灵岚扯进了怀里。

莽抬起因为常年握枪而布满了厚厚茧子的大手抚上灵岚海蓝色的长发，语气仍旧平静得甚至冷漠，“我不准你回到大海，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这怎么可能！”灵岚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他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怎么可能就这样永远呆在人世间再不回去大海。

听到这样的答案，男人亦是脸色丝毫未变，他抬手轻轻捏住灵岚的下巴，语气仍然冷然却多了几分隐隐然的锋利，“怎么不可能，要么你选择见慕容燕最后一面然后永远呆在我身边，要么你再别想踏出这所别墅，我会让人给你专门修一个游泳池，每日从大海里运来最新鲜的海水，只是这样的话……”

男人的语气陡然更冷了几分，他看着灵岚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第一次在灵岚面前微微地勾了勾唇角，却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有种恶魔的降世的冷，“这样的话，我会将你永永远远地锁起来，你将永远失去自由的滋味。所以，我的小人鱼要选择什么呢？”

莽身上散发出的隐隐嗜血的气息让灵岚非常不舒服地蹙了蹙眉，但他最终只是微微垂了垂眼睑，微微撇开头，轻轻说了句，“我要见慕容燕，这是我来到这里唯一的目的。”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灵岚的下巴，没说话，只有眼中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温暖。

莽的效率很高，很快他就准备带着灵岚去参加一个酒会，让灵岚能见到心底的执着。坐在车里的时候，灵岚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繁华都市，时而抬头仰望城市的夜色，心里的感觉很纷乱很茫然。他的视线触及那些闪烁着光芒的霓虹灯心中竟生出了一种悔意，他总觉得他会迷失在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人类世界里，也许他不该离开大海来到这里。

下车后，灵岚抬头看着眼前一幢幢高高矗立的高楼大厦无端觉得有些冷，那是一种因为金属和钢筋混凝气息过重从而掩盖了大自然本身清新气味的冷漠，作为大自然的子女他实在无法适应这样的带着血腥气的金属味。

跟随男人步入了衣香鬓影的酒会，灵岚霎时更有种晕眩的感觉，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虚无，男人们明里谦逊内里虚伪的表情，女人们表面火热实则冷漠的眼神，这些都太陌生太陌生，让他浑身都开始发冷，那么，他爱的慕容燕呢？

突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灵岚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毫无准备地和站在台上正在讲话却突然停了下来的慕容燕四目相接了。

灵岚静静地看着慕容燕，而慕容燕也是安静地回视着灵岚，那种相隔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等待让两人的视线久久交缠着不愿移开，然而还没等灵岚用眼神传达他的思念，慕容燕的手臂就被身边的女子轻轻挽住了，再然后慕容燕就收回了视线转头对女子温柔地笑了……

心蓦然一痛，灵岚看到站在主席台上正意气奋发的慕容燕，看着慕容燕眉宇间闪耀着的自信神采，突然就什么都不想再去问也不想再去追了，因为就算慕容燕明明知道他来了那又怎样呢？慕容燕身边已经站着那样一位高贵美丽的女子了，而他看起来过得很好……

这时灵岚猛然想起了慕容燕写给他的那句“你生活在自由的海洋里，我生活在禁锢我的凡尘里”，他想他大概明白了慕容燕的意思了吧……只是作为人鱼的他，也许永远也无法理解人类社会的复杂，他明明从刚刚的眼神中看出了慕容燕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但他也还是会选择对别的女人笑、选择牵住别人的手，他真的不明白。

一直站在灵岚身后的莽此时不动神色地抬手握住了灵岚的手，然后带着灵岚离开了这个让灵岚有些晕眩甚至窒息的地方。

“你放我离开，送我去海边吧……我不懂你们，我想要回到大海去。”灵岚抽回自己的手，微微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眼睛很干涩，没有丝毫的泪，只是心里觉得愈发的累。

从后面轻轻搂住灵岚，男人语气丝毫不温柔却坚定得如同磐石，“我不会让你回去的，我说过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虽然你之前一直看不到我，但我现在要告诉你，我喜欢你，小人鱼。”

挣开男人的怀抱，灵岚惊讶地回头看着男人，却见男人眼神真挚，安静的眼睛里流淌着诚挚的波光，仿佛是倒映在一汪清澈湖泊里的温柔月光，让人无法不动容。

“是吗？可是人类的感情可以相信吗？我不懂你们，你们太复杂了。而且我不爱你。”

轻轻牵住灵岚的手，莽虔诚地单膝跪地像个骑士一般吻住了灵岚的手背，语气坚定地缓缓道，“我会让你慢慢看到我的存在的。”

第35回：惊乱

在灵岚的强烈坚持下，慕容燕将他们安排在了距离“明非宫”不远的“明是宫”，是非是非本就是相对而建，原意取自明辨是非、明察秋毫，只是是非二子出现在皇宫之内，总有那么一些说不清楚的嘲讽意味。不过不管是什么意思，对于灵岚此时来说，这明皇宫终究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所以他想还是明日便请辞与使馆驿站住下才好。

下午申时左右慕容燕传旨而来，于戌时三刻在御花园宴请蛮王及其王后，文武高官，以示对蛮王及其王后的尊重。

灵岚虽然有些不愿意去，但他此时的身份让他也无从选择，只能在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和莽盛装出席宴会。

今晚灵岚一反常态，放弃了平时素雅的颜色，选择了一套艳红似血的大红色衣服，但这套衣服颜色虽然艳丽之极，款式却不是灵岚平时喜欢穿的宽松式广口袖袍，而是紧身束腰型的款版，袖口、裤腿紧贴着，看起来有些像骑装的样式。

灵鸢帮灵岚将头发束了起来，并用一根玉簪固定住，将他那张精致到仿佛精雕细琢出来的脸完全暴露了出来，再配上灵岚的一身帅气红衣，顿时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莽更是盯着灵岚眼睛都不眨一下，似是完全舍不得移开视线。

难得看到莽有些呆愣的模样，灵岚不由有些发笑，等灵鸢帮他将头发整理好，他站起来对着铜镜理了理衣服，然后走到莽的身边，温和地浅笑眼中却有几分狡黠的灵动笑意，“喜欢吗？”

呆呆地点点头，莽伸手拉住灵岚的手并轻轻攥紧与灵岚五指相扣，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眉眼间却是全然的真挚，“岚怎样都喜欢。”

在一旁瞬间被当做了背景布的宁斐、灵鸢和风影三人顿时都默默地面面相觑，表示已经对这种甜得发腻的气氛非常熟悉并能淡然处之了。

莽还是穿着那件灵岚最喜欢的黑色宽松式微微敞露着胸膛的衣服，半掩半露着狼头刺青，而他头发也仍旧随意披散着，显得异常有男人味儿。

当莽牵着灵岚和灵岚一起走出明是宫，他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不羁之魅力，而灵岚则是行走之间流露出淡淡高贵优雅，黑与红两种颜色相得益彰，两人顿时成了明皇宫里最为亮眼的一道风景线。

慕容燕在看到这样气质上张扬了许多显得异常潇洒的灵岚，微不可察地愣了愣神，他记忆里的灵岚从来都带有些柔弱气，他从没见过灵岚这样的一面，一时不由得更是怦然心动，不过当他的视线触及莽和灵岚紧紧交握的手上，他眼中原本的惊艳与赞叹瞬间又被阴沉所取代了。

与慕容燕同坐的自然是皇后卫紫瑶，而此时亦是卫紫瑶第一次见到灵岚，她安静而不露痕迹地打量着灵岚，心中也不禁有微微的叹息与自卑，特别是在看到慕容燕眼中不时流露出的痴迷，心中更是苦涩至极。

卫紫瑶虽和慕容燕并排坐在主位上，风采高贵而端庄，但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却涌出了莫名的深沉悲哀，那种悲哀狠狠灼烧着她的心，让她既妒又恨，却也无可奈何。

本来卫紫瑶并不知道这世上有灵岚这么一个人，她是不久前才从慕容燕口中得知灵岚的存在。

那时慕容燕刚从南方回到明都，终日忙碌好似在筹划什么，还消失了好些日子，突然有一天晚上慕容燕终于来到了明凤宫，只是当时卫紫瑶还来不及欢喜就被一道晴天霹雳劈得晕头转向再也找不到了方向。

那时，慕容燕进了明凤宫便抓着卫紫瑶的手用着极为温柔的语气说，“紫瑶，从现在开始你要时刻记着，你有一个亲弟弟，他叫卫灵岚，小时便有大师算命说他命数不好需要当女孩儿寄养在外，那时朕以为他是女孩，朕当日下聘的人本是他，所以他才是朕的皇后，你只是代弟出嫁，掩人耳目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