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症——Ely.W
Ely.W  发于:2014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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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根据对称条件,计算A1,A2坐标……

人到精神压力过大的时候,大脑、身体可能会自动自发地作出相应的调适动作,无意识地选择屏蔽某些负面信息,达到封印消极力量、维持精神状态的目的。副作用在所难免,比如说陷入不正常的极端冷静,或者说,浑浑噩噩麻木不仁。

这跟女生压力太大时MC不来是一个道理。

平静而快速地做着题目,提取条件,分析思路,确定解决方法,在草稿纸上演算、检验,把答案誊抄到答题卷相应的位置。效率高得有如吃了恶魔果实开挂,平时那个转笔挠头外加掷橡皮擦定选项的主人格罗立翔被封印了,考场上只剩下进入电子计算机模式的人形机器。

这是罗立翔的脑子用性能不是很够的CPU计算后作出的决定。非这样不可……先是喝醉,酒后乱性,接着各种噩梦纷至沓来,两小时后被丢进浴室吃尽豆腐,差点又被上。可惜保住下面没保住上面,头发湿气过重导致脑子进水,早上起床感觉一甩头就会有脑浆从耳朵里甩出来……

除了把这一切统统认定为恶魔弗雷德的策划,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麻痹他疲惫不堪的身心灵,支撑他连续两天比流克还早起床,自己应付完低质量早餐,像行尸走肉一般提早进考场了。

镜头以罗立翔为起点向后退,拉远到走廊,于中段拐角右转,再往后一直退到文科第三考场,自后窗推近放大,在一只转动黑色签字笔的男性右手边定格特写。

黑色签字笔在流克手指间上下盘绕翻转了百十圈,像只呼呼生风的小金箍棒,转出去又收回来,“卡”一声顿在试卷右上角。

他还没到演化出表人格里人格主人格副人格的境界,前晚和凌晨的事装上永动机在脑子里重播再重播。

然而多想无益,意念再强大也无法将罗立翔召唤到他身边。事实上,他这一天半都没怎么看到罗立翔。早上考试罗立翔都是早早起床提前进考场,中午发讯息说不回去吃,留在自习室复习下午考的科目,晚上自修回来已经快要十点半。眼睛下面两个熊猫型黑眼圈,眼角耷拉,脸色很是憔悴,他本人却毫无察觉,表情也始终淡漠。流克看得心疼,叫他也是爱答不理的,晚一些等他从房间出来要洗澡时,流克开口询问了两句,换来寥寥的几个字“我要休息了”,接着就把心情沉重的流克锁在门外。

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么。

整个考试过程,流克心神不宁。

“哔——”考试终场哨声传来,翻看桌上的答题卷,两面清风,六道大题空了三道。不出预料,本次省质检考,高三10班,流克,完败。

俊男美女的搭配自古就是菲林杀手、视觉盛宴。此刻并肩走在一起的流克和肖桐,活脱是校园偶像剧里走出来的高富帅&白富美。一个是星眸皓齿高挑冷漠像超模般的黑发少年,一个是优雅的笑不露齿的黑长直美女,真是黄金搭档,校花校草,双飞双宿,羽化登仙……扣除掉身后10米处那个怨气黑沈的人形物体,这个镜头可以去冒充肥皂剧宣传片了。

怨气之源罗立翔还没解除二档人形机器状态,以他此时淡薄的审美意识,也能判断“这两个人真是明星相又有眼缘”,加之周围闪闪发亮的艳羡眼神,罗立翔的目光自动聚焦在流克挽起袖口的小臂上,脑袋里“哔哔哔哔”打上四个粉红色汉字:

“把妹之手”。

认定这对eye candy跟自己这种龙套角色没有半毛钱关系,罗立翔果断90度右转,径直走向高三年段自习室。

考完试后大部分学生都不会留在考场太久,而是撒丫子跑得离那些火坑越远越好,吃饭者有之,打球者有之,约会者有之,回寝室倒头大睡忘却悲惨现实者有之,但罕有罗立翔这样的笨蛋,返身回到火坑边继续烤火烤到满头焦黑,变成山德士上校的失败之作。

省质检考的测验结果不仅是分数,最有价值之处在于认识到暴露出的知识缺漏,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借此定出知识补完计划,抓紧时间把战斗力加满血提到最高值。罗立翔从书包里取出试卷,在桌上摊平,浏览着是否有题目尚需重新思考。

天色渐暗,从英文考试结束,来到自习室复习,过了一个多小时。本来就寥寥无几的自习学生相继离开,只剩下两个学生和一台人形机器埋头苦读。

罗立翔抬头看了看窗外昏暗的暮色,站起来走到门边,想多开两盏灯。

伸向开关盒的手被扼住,罗立翔惊诧地转过头,对上流克从高处投来的目光,整个人被挡在流克的阴影里。

“回去。”

“我还没读完。”

“六点多了。”流克压迫性的眼神钉住罗立翔,跨前一步把他推到墙上、贴墙站好。

罗立翔咬住下唇,“我晚点走……”

“不用吃饭?你以为你是电脑?”

“食堂……呜!”温热的鼻息贴上耳朵,咬了一下藏在发丝下的耳垂,一股电流顺脊背窜过,罗立翔强迫自己冷静,“我等下……”

“跟我回去。”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说完又向耳根下方的敏感带呼出一口热气,“现在。”

罗立翔又急又恼地去推流克,又不敢太过用力弄出声响,在心里拼命祈祷那边两个A书的书呆子别抬头围观,“好……你先走开。”自习室外面已经有两三个路过的女生发现此场景,驻足用好奇的眼光望着两人,情形令人难堪,他只想快点逃走。

第十二诊:流沙

推开门,进屋开灯,罗立翔原地愣了一下。

小餐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释放扑鼻香气勾得罗立翔腹中馋虫嗷嗷待哺,正中央的西班牙海鲜饭当之无愧成为他眼中唯一的渴望。

“哆啦A梦……你怎么做到的?”

虽说校外就有超市可以购买食材,但这豪华过分的阵容是怎么回事?先不说堆到快满出来的爽脆花枝、蟹肉和颗粒分明的金黄色饭粒,还有培根蔬菜卷和酸香浓郁的罗宋汤散发腾腾热气,旁边的奶酪羊角面包只有Dony家有卖吧?从Z中到最近的一家Dony至少要20分钟,流克不用准备吗?不用下厨吗?不用布置吗……显然只有小叮当的四维口袋可以解释。

流克心里想说“爱的力量”,嘴上却回答:“神之手”。

『鬼才信你……把妹之手。』

场面有点沉闷,罗立翔在专心品尝美食的过程中情绪慢慢恢复正常。意识到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加速咀嚼。

终于喝完最后一口汤,“饱了……很好吃。”在这一点上罗立翔倒是很坦诚,从来没有什么违心的评价。

“放着我洗。”

“……啥?!”

一向不收拾碗筷杯碟的流克竟然主动要洗碗……这太扯了,一定有阴谋。难怪整个晚饭气氛都那么奇怪,在自习室就该发现那家伙不对劲的。罗立翔拔腿就闪进了房间,把门关得死死的。抬眼看到新换上的干净床单、被子,糟糕的回忆又浮上心头。他恨恨地踹了一脚门,又靠在门后,发呆。

******

大年初一的清晨他早早醒来,床上就剩他一个人,昨晚说了一宿话的小男生已不见踪影,大概早下楼去了。罗立翔匆匆穿上新衣新鞋,刚一打开房门,就听到流克在楼下大喊大叫。

“翔呆!快点下来,去拜年啦!”

“喔,等我!”

罗立翔蹦蹦跳跳地下楼,跟爷爷奶奶问过新年好,吃完早饭拿了压岁钱,兴高采烈地冲出门,流克早已在院子里等得不耐烦地搓手跺脚。

“我爸说要带我们去买鞭炮呢!快来!”

“真的?!”

“嗯!”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不比北方的严寒肃杀,却也另有一番清冷。冬日稀薄的阳光总是太羞怯,冷而明亮的晨曦被小孩放鞭炮、打闹玩耍的喧哗声吵得十分喜庆。几个小男生也不顾天冷,上蹿下跳地玩起抓人游戏,热乎乎的白气呼在空中,越跑越是暖和起来。

“罗立翔!站住!”

“谁要听你的啊!”罗立翔回头扮个鬼脸,气喘吁吁地又往前跑,却没注意前方守株待兔的流克,“哇!”

“哈,翔呆你别想逃——”

“哎哟!”急急刹车想往边上逃脱两人夹击,没当心脚下一滑就摔了个嘴啃泥,罗立翔扁扁嘴“哇”地大哭起来。

游戏立刻暂停,几个小孩都围过来。罗立翔感觉到有人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起来,接着手心便一热。泪光中他看到流克握着自己冻得通红又摔伤擦破皮的手,边笑着哄“不痛喔,乖”边往他手上呵着热气。晨光洒在流克稚气又俊美的笑颜上,明亮的黑眼睛像是镶在夜空中夺目的钻石。

这是他们八岁那一年的日子。

和那个男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两年前。

而现在,男人挽着另一个温婉的女子,慈爱的脸上满是宠溺,宽厚的肩膀属于怀里笑逐颜开的小女孩,三口之家其乐融融,足以引来旁人赞赏和羡慕的眼光。

几年前……他和父母也曾受到这些的注目,那时男人可以依赖的温暖怀抱,让他甘愿笑着叫一声“爸爸”然后任男人下巴的胡渣把自己稚嫩的小脸刺得发痒。旁边眉目带笑的母亲会摸摸他的脑袋,答应带他去游乐场,给他买想要的电子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争吵、摔东西、砸门,接着无休无止的冷战,曾经柔情的高大身影一天天变得疏远冷漠,对这个家的眷恋,最终只剩下狂风卷走金色尘沙,露出下方冰冷的石板般无情的法律义务。父母离婚后,直到现在,每个月都会面对一笔不菲的抚养费,看着那个没有温度的数字他再也叫不出那个亲切而温暖的称呼。

“爸……”

那是别人的幸福,他无权干涉。

黯然转身,流克乘上公交车,酒吧的正门在他视线后方渐渐消失,穿过这个繁华的城市,他还要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人独居的“家”。

路上顺便去超商买了做晚饭需要的食材还有明早的面包跟牛奶。母亲在外工作的这一年多来,高级住宅归他一个人居住、打理,离就读的Z中也近。虽然孤寂,但有这样的物质条件他还有什么好挑剔。

出乎意料,在楼下看到家里灯光亮起,流克心中有转瞬即逝的雀跃与期待,而后又归于沉寂。打开门,不是记忆中和乐的一家,也没有母亲疲惫但温和的笑脸,站在玄关迎接他的,是有些紧张地叫着“哥”的少年。

“姑姑说她不经常回来,叫我没事过来陪你,也看下你有没有吃饭……”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见流克全无反应,罗立翔好不容易挤出的话语变成了低声嗫嚅。

“过来搭把手。”流克提着食材自顾自走进厨房,“晚上在这吃吧。”他知道要叫罗立翔这个宅男离开学校特意跑来找他有多困难,何况他们自从上中学起就少有联络,高一年邻班也没什么交集……是他的原因,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他不会变得冷漠孤僻,也不会踏入乐队和流连酒吧场合。他的人生轨迹早在两年前就注定偏离,之后与他的少年渐行渐远。

餐桌上流克埋头吃饭,对罗立翔“哥你厨艺又进步了诶”的赞美也只是敷衍点头。

他的少年眼神清澈柔和如同幼年的回忆,刚度过变声期的声线还留有少年独特的青涩感。可是他自己却软弱地沦落在没有光的黑夜,尽管周围有或恋慕或嫉妒或异样的眼光,却始终照不到他的期望。

——他有什么资格期望?

——有谁会对一张冷漠的脸、一颗冻结的心绽放笑容?

“哥。”

罗立翔唤醒流克的思绪,眼底眉梢全然不见方才生涩的疏离,笑容像是一整个初夏的清风、氧气加上阳光。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这是他们十六岁那一年的日子。

******

一扇薄薄的门板隔开两个静寂的空间,这一侧是靠着门发呆半晌的罗立翔,那一侧是对着门痴站许久的流克,像是想抬手敲门,实际上却一动不动,呆立良久。

罗立翔知道这顿晚饭是流克道歉的方式,而不仅仅是弥补之前说好的一顿饭。岂是一个道歉能解决的,但小家子气地苦苦纠缠闹别扭,更无济于事。做了就做了,既然无法挽回那就干脆抛入记忆的流沙,任时间把它吞噬,再也不要去打捞起。

更何况两人都是喝醉了酒的——罪恶感和羞耻心,都是易溶于酒精的东西。

想必你不记得,那我也陪你,一起失忆。

流克在门外终于抬起低垂的双眼,一个多小时,可能更久,本该去做点别的事的,但他就是不想动。似乎听到某种提醒,他回过神来,刚要开口,门内就响起拧门把手的“喀哒”声。

相视短短数秒,恍若一个世纪。

流克略微侧身,罗立翔便从他和门框的空隙中抽身离去。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瞥向窗外,夜还漫长,今晚的天空黑得纯粹,嵌着明灭的星,却看不到希望。

他转身,一丝落寞的叹息消逝在背影里。

第十三诊:初夏(1)

难得一夜安稳无梦。

揉着眼睛拉开窗帘,被半亮的晨光赶走几分睡意,罗立翔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看到日历上的时间。

4月24日,毕业照。

例行公事洗漱完毕,在流理台边忙碌的背影一如往常,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人份的早餐。505号公寓的一切与往日并无二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来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罗立翔翻找着全套校服,因为房间一塌糊涂要找齐还真有点困难。衬衫没有挂起来,带了点折痕,没办法也只能将就了。边穿衣服边走出卧室,没看路,袖子刚套进入一半就跟流克撞个满怀。

被流克歉意的一眼看得不自在,罗立翔低头继续跟衬衫的扣子奋斗——这货果然是次品。还是说手腕上的绷带弄得他手笨才扣不上去……已经不痛了早知道就应该拆掉,眼看着扣子在扣眼处塞进一丁点又滑出来,真是……讨厌死了。

流克那家伙又在旁边自顾自地换衣服,换完发现罗立翔还在笨手笨脚跟校服过不去,便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罗立翔以为他会问“要帮忙吗”。

但是流克什么也没说。

无名火窜上心头,罗立翔沉着脸转身又进了自己卧室……绝对不需要那家伙像前几天一样过来帮自己穿衣服,他只是不想面对那种眼神,看了就火大。烦躁地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罗立翔这才发觉还有一个更麻烦的玩意儿在等着他——领带。

绷带束缚下的手此时越发显露出劣势,顽固地打理不出正确的系法,小小一根普通领带在手里扭得奇形怪状,罗立翔快要崩溃了。

我操这JB校服就不能简单点儿吗?!

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把他的左右手拿来,然后解开错误的死结,熟练地把领带系好,最后调整出适当的长度。

——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以为会有这样的对话,或者至少,他以为自己会开口拒绝流克的帮忙。

预想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好了。”流克放下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家伙……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吗?!可恶!

……那么,沉默地接受这一切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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