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症——Ely.W
Ely.W  发于:2014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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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立翔喃喃地回应流克的告白。

又来了,虽然跟“初吻”的顺序明显颠倒,流克再一次地从对象、性别、时机等等各种方面,彻底击溃了罗立翔关于“告白”这件事的土鳖认知。

简单来说就是“弟控”而且是“变态弟控”,罗立翔慎重地得出结论。

这就是了吗,他们十八年的兄弟情谊最终的走向。

算不算变质?有些东西在暗处早就撕去伪装,他能猜到也能切身体会到,即使变化来得微妙而晦涩,即使表面上风平浪静自如往常。对于那件事的否定,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流克比他更明白,内心那匹无法遏制的野马已经断了缰绳,狂奔向未知的疆域。

他困扰地挠挠头,“……我知道了。”从流克手心里抽出手掌,把对方的头推开,“你这弟控没得治。”

可能是因为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表情,罗立翔放松地苦笑出声。

“我也觉得治不好。”患者抓着罗立翔的手,把他的手掌轻按在自己脸颊上,“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除非先治好我的病。

他鄙视自己的软弱,根本看不到这样的路线会通向什么结局,却还是习惯依赖着那个人给的庇护和不知能到何时的陪伴。

“目前没有治疗方法。”他草草抛出诊断,不单是给弟控,也是给他自己这个依赖症重症患者。

“那就别管了。”流克在罗立翔的掌心里闭上眼,“就这样了。”

唇瓣柔和的触感在黑暗里格外清晰,不带欲望成分的轻触,以此确认、证明彼此安定的内心。

好吧,那就这样了。

他的诊断和他的选择,就是这样了。

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没有过多质疑和解释,要表达什么不一定依靠语言或肢体动作,因为依赖的是十几年的足够默契。

又搂搂抱抱亲昵了好一会儿,在两人亢奋之前流克就拉着罗立翔躺好。

“睡了。”

“嗯。”

就跟小时候一样,两个同龄的男生挤进一张床铺安眠。罗立翔枕着流克的手臂,一手放在流克的手掌心,身体蜷起,睡了一夜无话亦无梦的安稳觉。

距离高考31天。

为全力备考,最后一个月里,高三年学生的班级卫生任务要全部交接给高二年。

高三10班负责清扫他们那栋教学楼前的绿化带,罗立翔刚好是今天的值日生,所以他给本班的卫生区值日工作画上句点的同时,也要把轮值登记表拿给过来接班的高二生。

按照安排,接管这个区域的是高二5班,接下来的清理就交给他们了。

放学后,罗立翔跟另一个值日生拿着轮值登记表跟卫生工具到达绿化带。Z中的绿化做得相当到位,从校门一路延伸覆盖了大部分校内非建筑区域,草坪树木除了平日基本清扫外都有专人定期护理,长得很是入眼,不愧被赞为“花园学校”。

南方湿润温暖的气候适合亚热带常绿植物生长,校区主要的典型树木之一是阔叶榕。

天气一旦回暖,阔叶榕的苏醒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前日还是蔫巴巴的要死不活,当晚就褪尽一个冬天的落寞,次日早晨已有黄绿的尖尖嫩芽争先恐后钻出枝桠,堪比刘谦的大型魔术。

再过两三天,叶子由疏到密,由薄弱到茁壮,很快筑起漂亮的伞盖。五月初的现在,叶子湿润、饱满、挺阔,健康的深绿色在阳光下撑起小小一方荫凉。

春天落叶的季节已经过去,初夏是生长旺季,绿化带没有什么落叶要清理,基本上把杂草清一下就行,再移交完轮值登记表就完成任务了。

另一个值日生清扫完就把工具拿回去教室,罗立翔在原地等,片刻听到身后有人叫“立翔”,回头竟是流克他们乐队的贝司手彭江。

“嘿。”

“原来你是高二5班的啊?”

“对啊,我是卫生委员。”

罗立翔递出表格:“这是登记表,你们接着填写就行了。”

“谢谢啦。话说你好像很久没来1806了?”

“是啊……”罗立翔欲言又止,确实有半个月没去了,不是他被难题拖住就是流克黑着脸禁止他前往,另一方面最近流克去1806的次数也下降许多。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啊……连流克都这么认真念书,真的很意外。”彭江感叹。

“他应该只是把玩乐队的精力转移到念书上吧!”罗立翔对这点倒是颇有共鸣,这更多的取决于流克个人的意愿。

“我们都没想到,他怎么那么拼,还以为他不会走科班那条路的。”科班出身的新人大概起点略高,但若要做音乐,日后发展还是很大一部分要靠机遇和天资。“前几天他有跟我们提到S大,吓死我,之前以为他考的是南艺!”

“我也刚知道不久,”罗立翔点头表示强烈同感,那家伙的决定总是出人意表,而且我行我素劝不过来。这一次又我行我素地选择为了罗立翔去拼S大……“搞不懂。”

“乐队的事他也不怎么管了,真的是……”

读出彭江话中有话,罗立翔疑问道:“N.O有什么变动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你看他最近都很少来,蓝研那边也一直联系我。”

“那你自己的意思是……”罗立翔掩饰住心中的震惊。从那次店庆前就听说彭江可能要走,原来乐队一直都没有稳定下来,而他还以为流克的梦想顺风顺水。

“我当然比较喜欢在N.O,毕竟一起这么久也有默契,快两年了。”彭江顿了顿,“还有,我们鼓手好像要北漂诶,说他妈整天一直念叫他回老家结婚,他要赶紧跑远点。”

“你说GIMA啊?他有二十七八了吧?”罗立翔继续尽量保持平静,没事结什么婚啊GIMA是同性恋啊喂!“那压力还挺大的……流克不知道么?”

“蓝研的事情我前天跟媛媛通气过了,媛媛应该有告诉他。店长也说要联络他来着。”

“其实也OK的吧,高三就剩这一个多月,看来1806最近生意太好了。”自我安慰而已,聚散自有时日,人要走谁能硬留?罗立翔打心底祈祷N.O不要有什么意外。

“确实是这样,店长这几天动不动就哭缺人啊。”

“……果然如此。”再缺就要找新人顶上了是吧?

两人的谈话被校园广播打断,是通知今天教师开会之类的,彭江无奈地耸肩,“什么时候来1806嘛,他们都很久没看到你了耶。”

“嘛,革命尚未成功,再一个月而已啦!你们好好加油,可能要涨薪了……对了,叫GIMA把他家那个带回去结婚嘛?”罗立翔开着玩笑,一个月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只会把他父母气到心肌梗阻吧……”彭江挥挥手里的登记表,“我还要把这个拿去卫生室确认,先走了啊。”

“拜。”

罗立翔跟彭江告别,边往回走边掏出手机,里面显示有流克打来的未接电话。

突然烦躁起来,那个任性的家伙是怎么回事?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做主一个人扛,就算是辛辛苦苦拼了两三年的成果也能说扔就扔?就因为他一句玩笑话!

到底该怪流克擅自作主,还是该怪他罗立翔没事找事?

手机又响了,是他录下的Highway Star,来电人正是演唱者流克,罗立翔不耐烦地摁下了拒接。

第十八诊:everything that makes me fall

只要能重置心态,习惯就好了。接受“过分依赖没得治”的现实之后,罗立翔直接就把自己当成一个破罐子,摔都不用摔——应该说摔成粉末都有弟控把他悉心修复如初,又何必自己找罪受?

罗立翔很快以宅男特有的考据精神考察确定,流克天然的低温气场之内包裹着一只温柔的金毛猎犬,每天早安吻和晚安吻无可逃遁,着实让罗立翔想掩面逃走。

昨天晚上又被挑逗到亢奋,最终只好互相帮忙解决,他预计这样持续下去将变成每天一管飞机的惯例。最多只有流克执意跪下来用嘴帮罗立翔弄了一次,就没有了后续。

这是正确的路线么?尽管一开始的顺序从接吻到上床严重出错还有强奸嫌疑,跟正常的交往差了好几个纬度,这样下去也慢慢能掰回到正轨上来吧——虽然“跟自己的堂兄交往”这件事,对于任何男生,怎么理解也跟“正轨”扯不上边。

就像让人上瘾的毒,即使知道往前踏一步也许是无底深渊,还是心甘情愿沦陷进去。

让我沦陷的人是你,也是我自己。

流克重新翻阅起乐谱,仅仅数张A4纸,薄到察觉不出重量,又沉重到他的时间轴几乎被它压垮。太多了,他曾经紧握的救赎之光现在变成了另一种重负。纵然有不舍,如果因为它而不能跟罗立翔一起上S大,他确信自己会追悔莫及。

其实只是换一条路径通向梦想,S大的艺术系堪称同类院校中的佼佼者,既然选择了把艺术量化生产的科班道路,就必须比竞争者专注百倍。

——理智是这样告诉他的。

但是N.O的成员,从他高一那年开始相识相处,一起练习,逐步磨合、尝试、成长的过程中积累下的东西,是无法量化评判的。他可以听出半个key的误差,却听不到从C到B无数的音程组合出的岁月痕迹;能精准地抓住和弦的根音,却说不清它令人心安的沉稳陪他们撑过多少个不眠之夜。

抽离出回忆,面前是N.O可能解体的现实。

流克本人作为成立时就有的老成员,这半年来是受高考影响;鼓手GIMA在圈里从18岁混到28岁,人老珠黄男大当嫁——被家里逼着结婚是另一回事——恐怕也要离开;一年前才加入的彭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若假以时日会有长足的进步,他需要一个更大更有利于他成熟的环境,比如蓝研。

说舍得离开是假的,但把N.O变成每个人的桎梏,则是更大的遗憾。

谱上的歌词还是罗立翔当时抄写的英文,。

爱是心的葬礼。

背后传来问话,“哥,你要出去了?”

“嗯。”

“我跟你一起去。很久没去1806了。”

“我很快就回来。”

罗立翔没打算就此放弃,“那我几点……”

“不用,最多就一小时。”流克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研究乐谱。“还是一小时都离不开我?”

到这份上还有心情开玩笑,罗立翔不领情地微恼道:“反正我要去。”

“你去能干嘛?”流克反问着抬起头,“想听的话,我叫他们录起来啊。”

“那跟live不一样。”

见对方又开始小孩子脾气的耍赖,流克站起来摸摸罗立翔的头,“我回来再唱给你听。”

“不要。”罗立翔扭头,到现在也准备瞒天过海吗,这家伙以为他是白痴?

“……”罗立翔意料之外的固执己见让流克无奈,“说好了高考完再去,就等一个月行不行。”

“一个月?”罗立翔鼻子里哼一声,“好啊,一个月后谁知道变什么样……”自知失言立马又闭上嘴缄默,但流克已经察觉到了,“一个月后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还用问我,你自己清楚。”

两个人距离半米对视,罗立翔定定地看进流克眼瞳深处,还是惯常的冷静淡然,捕捉不到一丝犹疑或优柔,也不知是预先看到了结局,还是一开始就在放弃。

“跟你没关系。”半晌,流克挤出一句话,就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没关系?你玩我啊。”异常的邪火涌出胸口,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任自流地发泄。

“你说谁玩你?”明知道这不该是他说得出口的话,流克还是忍受不住地阴沉下脸色。

“你,还有谁?”罗立翔一把抄过对方手里的乐谱,“跟这个一样,玩够了就丢掉,是吧!连一句话都不用说,你以为你是007啊,够潇洒!”

“好,”流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明显是在抑制情绪,但阴云密布的神色在继续降温,“既然这样,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罗立翔冷哼,“我想怎么样?你才想怎么样!”

“你自己决定。”流克扭曲着脸禁止自己爆发,“要去就去,出事了别来找我!”

“我能出什么事!又不是没去过……”

“这么快就忘了?哦,那是我多心了?”

明白流克指的是店庆那天晚上的事情,“那是意外……”

“我不允许这种意外再发生!”

“哈!我还忘了,那天是谁精虫上脑?”气头上的罗立翔口无遮拦,“你他妈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话,少来这套!”

“如果不是我呢,你以为每次都有这种事!”

“被您老上了还是我的荣幸对吧?!”

“那你还想让谁上?!”两人都没发觉对话驶向了奇怪的领域。

“少来管我!”

“你这种幼稚鬼根本就让人放心不下。”

“连自己弟弟都要上的变态能让人放心?!你有没有节操?!”

“至少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但是别人我不放心!1806是酒吧不是学校!”

“呵,酒吧,老子想去gay吧你都管不着!”

“你是这么想的?”流克一手揪住罗立翔的衣领把他拉近自己,“想找死就直说!”

“动手啊!”罗立翔嘲笑地直视对方,“你,想,怎,样,就,怎,样。”

瞳孔收缩,无声地对视,彼此听见甚至感受到对方粗重的呼吸,没人妥协让步,时间以近乎停滞的速度慢慢流逝,直到流克颓然地垂下手臂,“去吧,我不管了。”

“……”罗立翔呆呆地站在原地,看流克穿上鞋子准备出门,人已经到门口,末了又回头叫他“你不是想去么,我载你。”

平淡的语气像是“同学,我们正好顺路,我载你”。

他没有动。

本想好好说教一下那家伙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尴尬的死寂被流克的手机铃声缓解,流克按下接听键去门外讲电话。罗立翔退到沙发边重重坐下,把脸埋进掌心里。

似乎有什么麻烦事,讲了近五分钟才进来,罗立翔平复心情,想问流克什么事弄得他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恐怖。

没等罗立翔有所疑问,流克先开口:“我爸出车祸了。”

“……”罗立翔只觉得心口堵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现在过去市医院。”

“哦。”强迫自己开口,也只能发出这一个短促的音节。

流克简单交待完就边打电话告知彭江他们边关门离去,留强作平静的罗立翔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如果从头至尾爱得潦草,那才等于一开始就在放弃。

因为爱得太过无法割舍,不是明智的行为。即使知道要披戴上荆棘之冠,要坠入无边黑夜,也紧紧依赖他的光,一厢情愿等Good End的结局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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