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敢这么大口气？林晓川越来越觉得这小屁孩要是不管教将来一定是社会的祸害。
“谢谢。”苏璃一边用轻柔的声音道着谢，一边将男人筷子夹着的蟑螂收拾到一边，微抿得唇带着暖暖的笑意。
“我只是觉得这小子太无法无天了，我不管他以前是怎么样的，但在我眼前就不行。”
说着，他注意到苏璃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才觉自己刚才说得过头了，干笑着扯了扯嘴角。
视野里瞥到了大厅外正散去的人群中的一个背影，林晓川连忙追了上去，在走廊拐角处堵住了人。
“君烨，我知道了你说得是什么东西。呃，不能这么说来着，反正我现在知道了，你放心，等我找到后就还给你。我昨天就想跟你说这个，不过现在也不晚。”
闻言，君烨只是目不转睛得盯着他，脸上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
“你……不相信我？啊哈哈，也是，相信我就怪了。”
林晓川受挫得转身离开。
反正到时候交到君烨手上对方也没话说了，当务之急还是那东西究竟在哪里。
他决定找个人来问问，整个上云庄里，恐怕能信任的也就剩听话的小绵羊了。
然而等他回到大厅，见到的却是横躺在地不省人事的苏璃。
“中毒？”
听了大夫的诊断，林晓川想不通这么一只任人欺负的小绵羊有什么仇家。
“上官华那小子去哪里了？”
下人只道是跑出了庄园。
虽然问是这么问，林晓川还是乐观得觉得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下毒杀人这种事。
“刚才给我准备的早饭呢？”
果然不出所料。
窗外天空万里无云，等着苏璃清醒的林晓川烦躁得扯着盆景里的叶子。
——对不起，是我们家晓川不好，我回去一定会好好说他。
——瞧瞧，瞧瞧，我们孩子脑门都出血了！
——真的对不住，要不去一趟医院，费用我们来出好了。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打人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子！管好你们家的孩子，别放出来像疯狗一样咬人！
——晓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人？
——是他先说我是领养的，说我的爸爸妈妈早死了，我没有爸爸妈妈。
——就为这个？
——是他不对……你们都对我很好，他说我不要脸，把别人的爸爸妈妈当自己的爸爸妈妈……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但是老师一定要叫家长来，对不起……
虽然没有亲子关系，却比血缘有更深的羁绊。
但是，祁靖，你凭什么让他们为你出生入死？君烨是这样，苏璃又是这样。
昏睡的人醒了过来，但那双眼却永远失去了神采。
“大夫说，你之前那次中毒留下的后遗症一直在悄悄恶化，这次中毒，让这恶化提前了。”林晓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他很清楚，即使苏璃为祁靖而死，这个男人也绝不会有一点动容。
然而，苏璃的表情很平静，明明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那笑意满满的双眼仿佛见到了世外桃源。
“我知道。还能醒来，能在第一时间听到您的声音，我已经很幸运了。”
“你是白痴吗？遇到我是你最大的不幸，是我害得你双目失明，是我害你在这里受到非人待遇，你好不容易忍下这一切，可你根本得不到你想要的。”
“我的眼睛也就只剩一个月的时间，我很高兴自己还有这么一点价值。我只是想在那之前尽可能得多看着您、记住您，即使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即使您留给我的只是背影，在那以后的日子里，也已足够我余生回味。但您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在您眼里看见了自己，您对我笑了，这已经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恩赐，我死而无憾。”
“……”面对苏璃发自内心的幸福笑脸，林晓川完败得坐回了床畔，“这个男人到底哪里好了……”
“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林晓川下定决心，拍了拍苏璃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放心！我做人很有原则，不会弃你不顾的！你以后什么事都不要做了，我找人照顾你，就算是一辈子，也有我扛着！”
只要我林晓川没被祁靖犯下的那些悲剧给害死……
合上门离开，林晓川转身就看见了倚在门外的人。
“君烨，我有个事想问你，我们换个地方说。”
一盏茶功夫后……
“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
“你说照顾他，就是这个照顾？”
“是……啊……”林晓川很不理解这人干嘛突然嗓门大了，“你怎么知道我说要照顾他？你偷听我们说话？那你到底帮不帮我这个忙？”
“如果你真的想改过自新，就该对他好点！”
“我有对他好啊，而且我说了找人照顾他，他也答应啦。”
“你指的找人就是娶妻？”
“是啊，我想给苏璃找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又肯愿意照顾失明的他的女人，穷没关系，反正‘我’有得是钱，一辈子也用不完，分他们一半也无所谓。”
“你就这样把他丢了？”
“我哪有丢他，我是真的想让他的下半辈子过得好一点。”
“祁靖，你让我恶心！”
望着拂袖离去的愤怒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林晓川一脸郁卒，他哪里让人恶心了……
你不帮我，大不了我找别人，好歹‘我’是堂堂上云庄的主人！
俗话说，有钱能使磨推鬼呢！
第十三章：玉和瓦不碎也不见得全
你不帮我，大不了我找别人，好歹‘我’是堂堂上云庄的主人！
俗话说，有钱能使磨推鬼呢！
＊＊＊＊＊＊
“不行！不行！这个也不行！”
上午才放出去的话，下午已有媒婆呈上人选，但是没一个能让林晓川满意。终于，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入了眼，却在这当会儿送来了一封帖子。
林晓川打开一看，啪嗒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那左下角的印章赫然是珉王——沐悦凡！
沐悦凡和祁靖没什么交情，在宫里的时候见过几次面，偶尔打声招呼，浅尝即止，两年前沐悦凡被封珉王离开京城后，两人之间更没交集。最近一次关于沐悦凡的记忆，还是新年之际远定将军陈树的拥兵自立冤案。
尽管这是执掌三公之职的元培为了巩固自己集团权力而陷害忠良的阴谋，但这起冤案的始作俑者却是远在宜州封地的沐悦凡。他利用元氏集团的野心为自己谋利，作为老皇帝的嫡长子他压根儿就不甘心皇位被一张元氏集团制造的假遗诏让人抢了去，两年前他一没证据二没实力，奈何不了元培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只懂得琴棋书画的六弟登基，成为元氏集团的牵线木偶。陈树的冤案尽管没能平反，但是向来优柔寡断的当今天子却出人意料得保住了这个忠臣的性命。
“听说珉王送来了拜帖，明晚上门拜访。”
沉思被生硬的口气打断，双手撑着下巴的林晓川抬头看了看不知何时来到大厅里的君烨，‘恩’了一声。后者没再开口，但是那波澜不惊的眼神里明显出现了不安的焦虑。
“是因为我吧……你的身份应该是秘密，但是却在最不该说的岳家人面前报出了姓名。珉王从他的未来岳父家得到消息，一定会怀疑作为御前侍卫保护圣驾的你怎么会在我身边。凭他的能力，只要深入打探，迟早会嗅到一些风声。于是，消息不胫而走，像秦璇这样周转于朝廷中的商人自然会听到谣言。”林晓川煞有介事得分析道，然后苦恼得把脸贴在了桌子上，“好家伙，说什么‘四季变化，昼夜交替，注意身体’，算什么，威胁我啊！”
林晓川正抱怨着，突然出鞘的剑锋指向了他的眉心。
“你不相信我？”
“必要之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不是他，你斗不过珉王的。”噼里啪啦的算珠声伴随着一把慵懒的嗓音从一圈圈烟雾里飘过来。
这里是秦璇名下的一间当铺，林晓川拿手挥了挥满屋子的烟，看着一手提着烟杆一手打着如意算盘的秦大老板事不关己的模样，后悔自己一大早跑来找这个人商量了。
“你别摆出一副轻松的口气。你那天告诉我珉王要来洛阳，其实你是不希望我出事的吧，我死了的话，你就会失去一个千载难逢的床 伴的呀~”
林晓川啊林晓川，你什么时候堕落到出卖肉体的地步了。
“所以你一定有办法。你和祁靖相处了那么久，你肯定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你肯定有法子帮我，不然你不会无缘无故跟我提那些！”
“我是商人，亏本生意我不做，我的确不希望你死。”停下手中的算珠，似乎是看到了一个满意的数字，秦璇嘴角微微上扬，吐了一口烟，转过头，对一脸期待的男人客气一笑，“所以，就请祁庄主为我好好活下去吧。”
“你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吧！”
“送客~”
“先别赶我走。这件事就当我有眼无珠，不过另一件事你一定不会拒绝。”
“苏璃，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
“庄主。”
“喂，你这什么一脸便秘的表情，我还指望你兴奋得问我是什么好消息呢。”
“可是……”
“可什么是呀，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费尽心思才帮你找到这么能干又漂亮又善良的老婆，还有我托秦璇帮我找的这处风水宅院，坐北朝南，闹中取静，所有下人我都帮你配好了，你随时可以搬过去享受生活，并且有个娇妻伴你左右。银子方面，我也已经在秦璇的钱庄里给你开了个户，那些钱足够你花三辈子了~”
“什……”
“不对，你们不叫老婆，娘子？内人？媳妇儿？孩子他妈？哈尼？达林？”想想也不可能吧……
“恩，我知道了。”
“哇，你这什么勉强的回答，我可是花了一个晚上才把所有细节都想妥当了！我知道你太震惊，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行，那你好好休息，等着过好日子吧~”
在一片无尽的漆黑中，那一声声朗笑渐行渐远，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苏璃知道男人已经离开了。
片刻后，有个轻微的呼吸声来到了门前。
“是君少爷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
“庄里，只有君少爷你走路没有声音。”
“我不是什么少爷。你决定了？”
“恩。”
“你可以选择其他的路，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替你安排得很周到。”
“君少爷也觉得庄主变了吗？”
“对我来说，他永远是皇上的威胁！”
日落西山。
上云庄内彩灯高挂，桌上美食佳酿，虚位以待。
待到月上柳梢。
撑着下巴打瞌睡的林晓川被喧哗声惊醒，他刚手忙脚乱得擦掉嘴边的口水，就有一个被下人阻拦的中年男子愤懑得怒骂而来。
“哼，这就是祁庄主的待客之道吗！”
“恩？”林晓川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我家主人诚心诚意送贴今晚拜访，祁庄主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施以此等卑劣之术，这顿居心叵测的饭还是免了罢！”
来者骂完就走。
后脚就有人匆匆来报。
“苏璃行刺珉王？人在哪里？”
“你以为你去了，珉王就会放人吗？祁庄主不会蠢到不知道珉王此次来洛阳的目的吧！”不知何时站在走廊里注视着这一切的君烨可笑得看着男人的紧张表情，讽刺道。
“你……”林晓川恍然明白了一些东西，心里凉凉的，“我就不懂为什么苏璃会知道珉王要来，他一个看不见东西的盲人又是怎么去到珉王的住处，还能行刺。我一心一意要把东西还给你放你自由，你就这样利用我？”
“是你教我别天真，事到如今，你以为我真会信你？”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天真的是他自己……
林晓川笑着看了看四周，取下了茶几上装饰的一块方巾，包了一只瓷碗在里面，打了个死结，与一脸表情诧异难解的君烨擦肩而过，仿若这个人已不再像从前那样令他尊重。
“你不信我我可以理解，我不懂的是，会为了苏璃骂我恶心的你，居然会把他推进这个火坑。”
第十四章：一厢情愿
“是你教我别天真，事到如今，你以为我真会信你？”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天真的是他自己……
林晓川笑着看了看四周，取下了茶几上装饰的一块方巾，包了一只瓷碗在里面，打了个死结，与一脸表情诧异难解的君烨擦肩而过，仿若这个人已不再像从前那样令他尊重。
“你不信我我可以理解，我不懂的是，会为了苏璃骂我恶心的你，居然会把他推进这个火坑……”
＊＊＊＊＊＊
朋来客栈的后院厢房外多了数十个劲装急服的男人，安静的过道内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进入了其中一间厢房。
片刻后，客栈内聚集了两方人马。
靠内而站的是一群陌生的面孔，为首的脸型略瘦，剑眉斜插，两道犹如猎犬般的目光扫视一圈周遭，最后落在一个诡异的包袱上，眼神里立刻出现了变化。
林晓川倒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在祁靖的记忆里珉王沐悦凡的五官形象很模糊，原以为会是那种见过就忘的大众脸，没想到这个珉王一表人才，眉宇间有着一种浩然正气。他更奇怪祁靖居然没下手，难道祁靖喜欢像秦璇岳宁那样纤细阴柔的？那也不对，祁靖不是也把君烨这样体魄强健的男人压在身下吗？既然秦璇说祁靖喜欢的是征服的快感，那这个强势的珉王不是更符合这个男人的口味吗？
“庄主？祁庄主？祁庄主！！”
“啊！什么？叫我？什么事！”走神的林晓川被凑到耳边的声音吼得一惊一乍，他盯着出现在自己面前讪笑的大叔，是负责洛阳东部治安的东部蔚李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祁庄主，下官听闻珉王来洛阳遇了刺，特来调查。”
自称下官？明明这个祁靖连个官阶都没有，林晓川想到了‘地头蛇’。
“祁庄主，您怎么也来这儿了？”
“恩？啊！对！前两天，我庄里发生了一件恶性下毒事件，幸好本庄主洪福齐天幸免于难。经过一番调查询问，就在刚才，终于抓到了下毒的人，准备交给你李大人处理，但是我又怕李大人你难办。我知道李大人有青天美誉，被洛阳百姓拥护，朝廷委以重任，可本庄主实在是不忍让你李大人为难。我看，还是算了算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