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因为见天天气好，心情好！”

两个人聊了些漫无边际的话题。殷华惊喜的发现两个人喜欢的电影和音乐口味完全一样，气氛热烈的不得了，已经好久没聊得这么痛快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断背山，殷烨叹口气幽幽的说：“一个想爱却不能爱，一个是想逃避爱却无法逃避。何苦呢，害人害己的。”

“哥，你……你是喜欢男人的吧。”殷华的眼神亮晶晶的，紧紧盯着对面的人。

殷烨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咖啡，对这个问题没有丝毫回避。“如果严格来讲，我是那种看顺眼了男女都行的类型。”很自然的说出来自己的取向问题。“听起来很滥情的感觉是吗？其实我心里是喜欢男人多一点的。其实经过了今天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殷华紧攥杯子的手放松了，长久以来的猜测变成事实，他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笑了出来。“你从小就教我，人只能活一辈子，自己要过的开心快乐才够本。这话就是我的座右铭。哥……其实严格来讲你不算是我哥。爸和二妈离婚的理由就是因为你不是他亲儿子。我说的对吗？”

“你想说什么？”殷烨用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杯子，笑容不见了。

“我……我喜欢你。从小就……就喜欢。”殷华有些紧张，说的磕磕绊绊。“我们……我们可以试试……”

殷烨眯起眼，打断了他的话。“爸爸会气死的。他现在那么重视你。”

“他那么忙，根本不会注意到的！”

殷烨没吭声，看着殷华坐立不安的样子突然就笑出来了，“好，那我们试试吧。在那之前我得先给你提个醒，好聚好散，我不希望我们闹僵了。”

殷华猛点头，从小哥哥就是他的梦想中的那个人，现在梦中人终于来到身边了。

金山隐约觉得他和殷华长不了了。两年技校马上就毕业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想找个时间和殷华仔细谈谈两个人的出路，可是殷华都说公司有事都忙得不着家。

金山有些没精打采的，小摊子也摆了一年多了，早就油污斑斑，他也没心情收拾。经常来买炸串的小姑娘还跟他开玩笑：“你刚摆摊的时候多帅啊！我们师姐还说你是炸串王子呢！”

金山自嘲的笑道：“你那个师姐肯定没戴眼镜就出门啦！”

把姑娘逗得直乐。拿着小串唱着歌就进了校门。金山看着她的背影就在那儿猜不知道殷华是不是和她同班，摆摊都一年了啥时候华华能来吃一串啊？说不定他现在和于凯轮流出摊的原因，华华在于凯出摊的时候来买过？

远远地来了辆市容执法车，所有的摊贩都跟受惊的兔子一样，拼命收拾自己的摊位推了就跑。一时间兵荒马乱的，旁边的大叔喊了金山好几回他都没反应，等市容执法车快停到跟前的时候金山才回过神来，吓得他连摆在外头的小煤气罐都不要了，这要是被抓找了又要罚至少300块钱。他慌慌张张想推了车就跑，结果一下子没注意碰翻了油锅，他嗷的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29．

金山这一嗓子把城管喊蒙了。平时执法也就是赶一赶追一追，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开始玩苦肉计怎么着？

走进了一看才发现不是苦肉计，这要是苦肉计也太下血本了。整个左脚都被烫伤了，皮肉都烂的惨不忍睹。几个人城管赶紧架起金山往医院走，执法车变救护车。司机连超了两个红灯。路上队长一直叫金山联系家属，金山都疼得神志不清了，哪里能听的进去他们说话。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摸他口袋，终于是找到手机了。翻了一下通讯录，发现跟一个叫殷华的联系的最多，赶紧打过去，第一次打被挂掉，第二次打直接关机了。

金山疼得已经像是晕过去了，住院部催着要办住院手续交费啥的，几个城管急的一头汗，队长咬咬牙带头把钱交上了。

于凯刚开始一接电话还以为是啥新型诈骗呢，什么你朋友住院要办手续缴费啥的，你赶快来一趟之类的，刚想挂电话，听到对方说什么受伤的是学校门口摆摊卖炸串的，叫金山。于凯一听就惊了，抓了钱包撒丫子就往医院跑。

城管看到有人来接手了谢天谢地，交代了一下情况拿了钱，也忍不住说：“以后摆摊小心点，弄成这样真是……我们也不是打砸抢的，都是工作要互相谅解吗！”

于凯赶紧点头哈腰的说是，还给人敬烟，城管没要，倒是被经过的护士狠狠瞪了一眼。他看了医院禁烟的大牌子才反应过来护士为啥瞪他，赶紧把烟收起来。

“他脚上是深二度烫伤。医生说要休养一个月！你们那小车我们也扣了，有空来取吧！”城管摆摆手走了。

于凯赶紧推开房门，金山已经睡着了，于凯稍微安心了一点，手臂和脸上都没有啥伤。护士正好进来换药，把金山脚上缠着一圈圈绷带一样的东西拆开，“他是深二度烫伤，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好转吧。你们家属要注意别吃辛辣的东西，别再感染！要不小心要植皮的！”于凯又问了些注意事项，结果护士把绷带全拆开的时候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金山脚上的皮严重的地方皮肤直接掉了，而且有些地方皮肤呈白蜡状。

于凯突然想起来他们上课时候会做些肥油渣，就是把肥肉或者肉皮放到油里炸，炸熟了配菜用，可是油渣长在金山的脚上让他觉得心里特难受，这TMD要多疼啊！

金山醒了，疼醒了，眼圈都红了。护士赶紧安慰他说：“马上就好了，你忍忍。刚开始都这样，忍忍就过去了。”

于凯在不知道咋安慰，他天生就最笨，只能结结巴巴的说着：“等你好了咱去吃大餐！我给你做……红烧肉！猪肉炖粉条！刚刚医生说鲫鱼汤对你这个伤也很好……”

金山这才注意到于凯也来了，想挤出个笑容跟他打招呼，可是眼泪却下来了，这种钻心的疼让他难以忍受。

护士换好药出去了，金山也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倒在床上连呼吸都变得很沉重。他挣扎着掏出钱包里的借记卡给于凯，“不知道花了多钱，这卡上有4000多，你先取着用！”

“等你出院了一起算吧！我那儿也还有点钱。今天这是也有我的责任，咱们摊子旁边的老王早就提醒我说最近城管执法特严，我忘了告诉你了。”于凯叹口气，没敢跟金山说摊子也被没收了的事儿。

一张银行卡两个人推辞了半天，最后于凯还是没要。陪床时间只能到九点，护士来催了几遍，金山也不好意思了，让于凯回宿舍，说自己能行。于凯刚一出门他就给殷华打电话，连着打了好几个，都是那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甜美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空洞的回响着。金山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脚上疼，心里也疼。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睡着了，食堂的人在门外喊了声“订饭不？”听着没人回答就走到下一个病房了。金山睡醒了也错过了食堂订饭时间，肚子饿的咕咕叫，眼睛都发绿了。可是脚上的状况根本没法下床，他正想跟叫护士帮他买点吃的，于凯一推门进来了，手里拿了个保温桶，“我炖了鱼汤！还煮了几个鸡蛋，都是对你伤口好的！快吃点！”

金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于凯能来的这么早。闻到香味简直受不了了，吃的狼吞虎咽。于凯在旁边看的直笑。“能吃我就放心了！咱肯定好得快！学校那边我都给你请假了，反正咱现在也不上啥课，就是个实习找工作么！不影响毕业证。”

金山嘴里塞着煮鸡蛋，发不出声只能点头表示谢意。

住院不到一个礼拜两个人看着医药费单子心惊胆战，已经破了四千了。原来于凯还客气想等着出院了在算钱，后来一看这个价格自己也逞不了英雄了，灰溜溜的拿了金山的卡去取钱。

金山也发愁，殷华电话一直关机。他心里气的不行，殷华你大爷的咱俩越来越冷淡就算了，是和是分你给个准信啊！天天拖着算TMD怎么回事！小时候你生病的时候我们一家是怎么对你的？

气归气，金山算了算自己的全部家当也就剩下卡里的4000多了，再住院明显是不可能的，没两三天就得败光了。咬咬牙终于跟医生提出了出院申请。医生说你这个情况我们不能放人，我们要负责的！两个人说的可怜兮兮的摆出穷酸样，说学生没钱又不想让家里担心啥的，那女医生就叹口气，说我也是外地的，大家都不容易。嘱咐了一下两人要按时来换药，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和羊肉啥的，这才放了人。

于凯架着金山往外走，顺手拦了辆出租，金山赶紧摆手把司机打发走了，司机骂了声神经病！开着车扬长而去。

“你干嘛！你脚上这情况还想挤公车么？没听医生说再感染就要植皮了？”于凯板着脸教训道。

“咱也要考虑实际情况不是，咱手上这两个钱不是要紧着刀刃上画么？”

于凯想反驳，可金山说的也确实都是实情。他咬牙切齿道：“麻痹的都是钱闹的！等以后有了钱咱想住几天医院就住几天！”

金山被他逗笑了：“我就算有钱也不愿意住医院啊！有钱咱去游山玩水胡吃海喝行不行啊！”他还没笑多久脚上的刺痛又让他愁眉苦脸。

于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赶紧说：“就是！还要叫交个女朋友！高矮胖瘦的咱都要试试！你不知道我前几天看了个片儿，那日本娘们真够味儿……”

金山听他讲的爱情动作片细节，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于凯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就闭了嘴。两个人坐在路牙子上看着车来车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正赶上下班高峰期，公共汽车一进站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往上挤，跟打仗似的。

两个人对视苦笑，金山有些愧疚：“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天出不了摊不说，还让你倒贴钱费时费力的……”

“哥们间说这个多见外！要不是你让我帮忙出摊，我这学期学费都凑不齐！”于凯打断他的话。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街上的霓虹灯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两个人都饿的没啥力气讲话了，终于是来了辆不太挤得车，坐前头的女孩看到金山脚上打的弹力绷带，赶紧起来让座，金山有点不好意思的坐下了，于凯在旁边谢了半天。

两个人到了家已经快十点了，金山本来还有点担心殷华在家，远远看到自己家黑灯瞎火的就松了一口气。于凯一进门都惊了：“你小子可以啊！一个人住这么好的房子！还带阳台！还有洗衣机！电视都这么大！”随即他又想到了啥似的，“我说你该不是被富婆包养了吧？就咱那个小摊的收入，咋能租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金山气的想踹他一脚，刚一抬脚就钻心的疼，吓得于凯赶紧扶他。“富婆你大爷，我这是和熟人合租的！人家照顾我而已。”

“你这性格好，哪里多能遇到贵人！要是再招合租别忘了通知我啊！咱一毕业我可就没地方住了！”于凯手上没闲着，钻到厨房去做饭了。

金山心里犯了堵，他出事快一个礼拜了，家里桌子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殷华这一个礼拜都没回过家？他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就断了联系？

会不是是也出事了？交通事故啥的？或者是公司太忙？手机被偷了？金山心里转过无数个年头。最后他不得不想到最后一个，他最不愿意想到的可能性——殷华想要和他分开。

“我靠，你连这个都看！”于凯端着菜上来，一看电视上的广告都笑喷了。金山回过神来，电视上正在播放不孕不育到北京XX医院，一个中年妇女在那儿声泪俱下的喊着着“医院给了我新生！挽救了我的家庭！要治病一定要来XX医院！”

金山赶紧换了个频道。于凯还是笑个不停。

30．

殷华在海南度假呢。和他哥哥一起。

千挑万选了一间海南三亚的五星级酒店。网上介绍说是酒店距离海边就不到一百米，270度全海景房，自带厨房。是新婚蜜月的最佳选择。

殷华看到网上的图片就心动了，那不是个简单的宾馆，而更像是一个家。红木的家具，松软洁白的大床，白纱窗帘，窗外就是碧海蓝天美不胜收。他忍不住想象着每天能扔掉闹钟，听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醒过来，不想学习不想公司的各种烦心事儿，闲下来还能和殷烨去挖贝壳，或者去海鲜市场买上一大堆拿回来煮着吃。晚上可以靠在一起喝红酒看电影。

他想到这些忍不住笑出来，没有任何考虑就定了那家酒店，价格跳到五位数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刷了卡，现在钱对于他来讲已经不是任何问题。

殷华从来没去过海南，殷烨小时候虽然来玩过，可是早也记不清去过哪里。两个人就报了个当地团跟着逛了逛，没一会儿就腻味了，景点人山人海不说根本看不了几分钟，导游就带着大家去购物了。两个人第二天就脱团了，四处瞎逛的时候发现了个农贸市场，里头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龙虾、海胆、海鳗、石斑鱼、乌贼还有好多两个人都叫不上来名字的海鲜。殷华连价格都不问看那个顺眼直接称，海鲜店的老板乐的把两人一路送上出租车。

金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在那儿和大螃蟹搏斗呢，殷华想把它刷干净点再扔进锅里头煮，可是绑螃蟹的绳子不知道啥时候松了，大闸蟹挥舞着大钳子示威，殷华也不知道该咋办了，拿着个刷子象击剑一样刺螃蟹，殷烨就在旁边笑，也不过来帮忙。看到来电显示殷华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这个时间实在不是聊电话的好时候。

没想到电话还接二连三，殷烨直接就说：“你先把螃蟹放一会儿，电话那么急肯定是有事儿！”

“度假期间，外人勿扰！”殷华直接关机，继续跟螃蟹打持久战。那螃蟹终于夹住刷子了，殷华赶紧提溜把它扔进锅里盖上盖子。“哈哈！大功告成！等着开吃吃吧！”

殷烨双手抱胸，懒洋洋的靠在门边：“干嘛弄这么麻烦？直接到外头吃不就行啦？”

“外头没有家里的味道！小时候都把外头的东西吃伤了！”殷华笑着说，“那个南海素斋，苗族饭海南粉啥的我都订了，明天开始一家一家的吃过去！”

“没想到你行程计划做的这么细。我还以为你想光耗在宾馆里呢。”殷烨嘴巴也没闲着，啃榴莲啃了一嘴。“看来是我多心了。”

殷华心想我倒是想和你好在这儿呢，我不是想循序渐进么！

两个人吃完海鲜大餐，一大袋子水果也消灭掉一半了，终于撑得走不动路。殷烨单凤眼一挑说要好好做一下饭后运动，殷华心神一荡漾就跟着他走了。看着殷烨往卧室的方向走殷华都开始紧张，这进展的也太快了点吧？

结果殷烨还没走到卧室呢，直接拐了个弯从阳台跳出去往海边跑，边跑边脱掉上衣，一个猛子扎进海水里。殷华荡漾的心情一下子无影无踪，看着哥哥在那边叫他，他这个旱鸭子也被逼的跟着下水了。风大浪大，殷华又没有准备泳圈，刚开始还能硬着头皮装装样子，没一会儿几个大浪打过来他就吓的哇哇叫，其实殷华站的是很浅的地方，浪只拍到大腿而已，可他一看着水就眩晕。最后他不逞能了，乖乖的坐到沙滩等着殷烨，自己在那儿堆个沙丘自娱自乐。殷烨看殷华一个人在那儿怪可怜的，也不自己玩了。两个人就跑到酒店的泳池去游泳，面对大海， 心旷神怡。

两个人玩完了，去洗澡的换衣的时候殷华忍不住偷着看了哥哥两眼，被殷烨觉察到了，扭头冲他笑了笑。殷华被人撞了个正着也怪不好意思的，寻思着自己怎么跟个变态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