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

“青子，你先进去吧。”强叔打断了青子的话。

万野的会议室，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副校长一脸阴沉，长姐浮夸烟鬼都没说话，明明抽抽嗒嗒，只有老雷的表情不变，是一贯的沉稳，不过令青子诧异的是，他竟然在角落里看到了普讳！普讳一身的僧袍，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默默拨着手里的佛珠。

“青子回来了，很好，人到齐了，明明你开始说吧。”副校长看着明明幽幽开口，嗓音低沉的可怕。

“说什么呀！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去的时候Ranxing就死了！我又不是任务失败，也不是背叛组织，干嘛跟审犯人一样的审我！”明明哭的稀里哗啦的，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更是嘶哑。

“我要让每个人都听到细节，一字不漏的细节。”

“细节，细节就是散会后不久，小辉就把药给送过来了，我做了饭就直奔市警察局，路上我还按计划给120打了电话。到局里后我直接就去了审讯室，那会儿是中午，他们可能去吃饭了，门没锁，Ranxing被拷在椅子上，我叫他，他不理我，我过去推他，他也没反应。我觉得不对，他身上都是凉的，然后我一摸他鼻子底下，没进气也没出气。我吓坏了，这会儿我听到外面120来了，但是这种情况，我怕久留会出岔子，就先回来了。我可全说了什么也没落下！”

明明的语气听上去很委屈，但更多的则是慌张。自她加入万野，还没遇到过这么大的变故，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你就这么把Ranxing撇在那儿了？你猪脑子啊！”浮夸厉声斥责道。

“我看你才是猪脑子，不撇那儿难道她还留下来陪Ranxing吗？！”烟鬼再一次对上浮夸。

“她这样一走了之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你比她灵醒当初你怎么不要求去啊！”

砰地一声巨响打断了浮夸与烟鬼的争吵，强叔抬脚踹门进来。

“吵什么吵！吵了十几年了，那么看不顺眼的话就出去打一架！”

浮夸和烟鬼都闭上了嘴，不能惹的强叔又把他的矛头对准了副校长。

“副校长，你是死人吗？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屁都不放一个！”

强叔话说得难听，副校长没有反驳，倒是长姐开了口。

“三哥。”

“怎么，我说他说错了吗，这么多年那次一遇到事他不是这样，老子最看不起他这样！死的又不是他儿子，他哭丧什么脸！”

强叔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副校长缓缓开口。

“谈吧。浮夸去联络，长姐你去谈。无论如何，先把Ranxing要回来，再问问缘由，人家是官我们是匪，先礼后兵是规矩。”

“万野好久都没死过人了，上一次还是校长那件事。”经此一事大家都没什么心情，临进电梯间前长姐无故感叹了一句。

“是啊，不过我总觉的死人的事不会到此为止。”老雷望着关闭的电梯门回应道。青子看了看老雷，终究没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谈判破裂

浮夸以最快的速度敲定了谈判的时间，地点定在非警察局也非万野的第三方。谈判的人选万野这边敲定了三个：长姐浮夸和老雷。浮夸是中介人，长姐主谈，至于老雷，副校长的意思是旁观者清。警察局那边来了两个人，孙勇和阳阳。阳阳以记录员的身份跟过去，早在万野要求谈判的小道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阳阳就很跃跃欲试，局长指明了孙勇去后，阳阳申请了陪同。对于阳阳的申请局长虽然没有批，但局里上下都默许了让他去，赵队说：“年轻人嘛，是应该出去见识见识什么叫令犯罪界闻风丧胆的孙勇。当然，如果能学个一两分就更好了。”

谈判桌前，楚汉分界。

“关于段辰星这件事，贵部就没有什么要跟万野解释的吗？”

长姐开局，剑拔弩张。

“哦，段辰星在被传讯的二十四小时内心脏病突发而亡，我们对此表示十分遗憾。”

孙勇话说的不痛不痒，这种态度对于万野，无异于挑衅。

“请问段辰星犯了什么法要被传讯，希望贵部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

“按规章制度本来是不能说的，不过既然你们牵了线，为了到时候能给上头一个交代，我就透露一点给你们知道。有人举报段辰星拐带智障少女，于是警察例行带他回来盘查。”

“你这说法有问题！”浮夸忍不住冒了头，“你们要抓咋不把阿苗一道抓回去？”

“阿苗？”孙勇愣了一下，“智障少女吗？”

“我说你他妈是故意的吧！阿苗只是受了刺激而已，智障你妈逼！”浮夸彻底被激怒了。

“你这个人嘴放干净点！”阳阳正值血气方刚，也是一点就炸的脾气。

“电话打到了意水区分局那里，是分局的同志带走了段辰星。没有带回另一当事人是分局的同志程序失误，你们要坚持，我回去给他们发个处分就是了。”孙勇给阳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把这条记上。

“好，就算你们工作失误，那么段辰星呢？拐带少女的指证并不成立，即便成立，他又怎么会心脏病突发呢？他之前并没有心脏病的病史。”长姐调整了一下情绪。

“没有心脏病病史不代表不会心脏病发作，你们能证明百分之百不会吗？”

“你们他妈的绝对对Ranxing刑讯逼供了！”浮夸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阳阳本来也打算拍桌子来着，却被孙勇按了下去。孙勇轻描淡写来了一句：“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Ranxing就是证据！有种你们把Ranxing带出来，我们找专人验尸不信能让你们瞒天过海！”今天浮夸穿的是他一贯穿的白西服，但此刻他已完全不顾及他的形象了。

“好啊，阳阳，把那个给他们。”

孙勇话一出，万野的三人都愣了。只见阳阳从他包里翻出一个不算太小的黑盒子，盒子上贴着Ranxing的黑白照片。那是Ranxing的骨灰盒。

“你们没权利火葬他！”长姐也出离的愤怒了，连她一向刻薄的声音也打了颤。长姐一把抢过骨灰盒，看着骨灰盒上Ranxing年轻的面容，再想到家里等着见Ranxing最后一面的努斯，长姐的眼眶中开始有泪水打转。

“你们可以不接受，但事实上我们是有这个权利的。”

“好好好，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变态勇你给我听着，告诉你上头，敢做就要敢当，这件事万野不会善罢甘休的！有心的话就回家交代遗言吧，别怪万野没提醒过你们！”长姐抱着骨灰盒转身就走。

“与其在这儿威胁我，倒不如回去好好查查是谁打的举报电话，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说不定你们会觉得很惊喜。”

听到孙勇的补充，浮夸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跟上了长姐。老雷是最后一个走的，自始至终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孙勇，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离开了。

“这群黑社会，啐！”阳阳义愤填膺。

“收拾东西回局里。”

“勇哥，勇哥，你太帅了，简直就是那什么，大快人心啊！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办法，开始的时候还凶神恶煞，吓唬谁呀，当我是吓大的，瞧他们最后一个个没词的衰样，看了真解气！”阳阳自顾自高兴着，“万野也不过如此。”阳阳又补充了一句。

“万野真正的狠角都没来，浮夸就是个菜包子，今天要是换了烟鬼，咱俩估计就得交代在这儿。而且刚才有一个人，你低估了他的能力，有他在一边看着，希望不要破局。”

“谁呀？那女的？还是那个凶神恶煞？”阳阳好奇的探过来。

“就是那个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的雷楚风！”

孙勇脸色阴鹜，想到的尽是老雷最后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二十三章：疑云丛生

7月，X市一年之中最热的一个月，也是万野气氛最古怪的一个月。古怪的起因是一句话，变态勇的一句话：谁打的举报电话？古怪的表现是，自7月初到7月中旬，万野还一场会都没开，不露面的副校长仿佛在暗处蛰伏了下来，不知道他在观察些什么。因为这诡异的气氛，渐渐的大家都不肯抛头露面了，各自的活动都在暗地里进行，而每个人也在各自揣测着，揣测着变态勇的意思，揣测着副校长的意思。变态勇的意思很好理解，这话若是变态勇不提，那还有巧合或者什么人报复的可能，但变态勇既然在那种情况下提了出来，便是明着说举报的人是你们认识的人，至于具体是谁你们自己去查吧。副校长的意思就扑朔迷离了，半个月不置可否，副校长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副校长家最近异常的热闹起来。等所有人都坐定，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智的阿苗迟缓地端来了一杯杯茶。副校长家的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只可惜此时没人有这个心情去品。Ranxing死后，努斯大病了一场，身体竟大不如前。万野笼罩在一片阴霾下，如果不能彻查这件事，Ranxing将成为继校长后有一个横在众人心头的刺。

“Ranxing的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还能有什么看法。变态勇把话撂出来，摆明是在说我们之中有内鬼！“浮夸翘着二郎腿，恨恨地说。

“浮夸，内鬼的话可不敢胡说！“浮夸一石激起千层浪，长姐第一个出言制止。

“怎么是胡说了，无缘无故变态勇叫我们去查什么，不用说，肯定是个吃里爬外的货！这个人一定要彻查，查出来绝不能留！“浮夸说着，将他随身的雷明顿拍在了身边的茶几上。

“浮夸，你在威胁谁。”烟鬼语气冷冷，掐灭了他手上的烟头。

“谁搭腔我就针对谁。”浮夸也不让。

“副校长，我认为变态勇的话不可相信，无缘无故出言提示他安得什么心？帮我们揪出内鬼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内鬼要是警察局的卧底他自然不可能出卖自己人，而除了警察局的卧底我实在想不出X市还有谁敢触万野的霉头。再说了，这个内鬼做什么不好，他举报Ranxing，这对他有什么帮助，Ranxing根本不在万野体系内，唯一跟Ranxing有关的五叔也退隐多年了。总之我就一句话，变态勇这绝对是挑拨离间。”老雷横插了一句，将问题引向另一种可能。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了解变态勇，他说话从不空穴来风，我以前从他嘴里撬出来的那些情报，那一句不是稳稳妥妥的。再说，你说出卖Ranxing没有好处？Ranxing被抓我们自然要冒险去救，内鬼就是抓住我们这一心理，想在万野救人的时候把万野一网打尽！所以这一次我站在浮夸哥这边，我赞同彻查！”明明瞪着老雷，针锋相对。

“陈明明！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你想得到的警察想不到？事实若是真如此，警察干嘛不配合着将计就计？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跟我对着干，这是原则问题！”这一次老雷的态度异常坚决，老雷平时从没这么严肃过。

“哼，她幼稚？雷楚风，你有什么资格说她，在座所有人里，就你最可疑！你是什么东西，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浮夸跳出来替明明说话，指着老雷的鼻子骂。

浮夸的怀疑已经开始指名道姓了，一时竟无人站出来反驳他。

“我相信老雷。”一直没说话的青子一字一句，他不带起伏的陈述句已划清了他的立场。

“你想替他出头？”浮夸瞥了青子一眼，打了鸡血一样火力全开，“杨青，看在强叔的面子上，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也没资格替他讨保。你什么家底，跟他什么关系，我可是一清二楚！”

“青子什么家底你知道我不知道！”强叔声如雷霆，抬手砸了一个茶碗，滚烫的茶汤泼在地上，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惊，“浮夸，别以为没人说话你就可以充老大，就算你走某个人的路线也不见得坐得上他那个位子，你这一通乱咬得罪了所有人，小心吃不着肉屎糊一脸！”

强叔话一出口，瞬间有两个人涨红了脸，一个是浮夸，一个是烟鬼。浮夸是气的，烟鬼是憋笑憋的。

眼见场面有些控制不住，长姐转头央请副校长来主持大局。副校长给出了他的答案，就一个字：查！

第二十四章：最大的危机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未知的将来，而是摸不透的人心。万野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不是当初校长横祸而死，而是眼下不在团结的人心。内讧，让无数强敌也不能撼动的万野的天摇摇欲坠。副校长的一句话查，瞬间将万野的势力分成了两派。肃清派以副校长为首，长姐在万野虽然不管是，平时也说不了两句话，但立场一直是靠向副校长的，剩下的就是浮夸和明明。反对派唯强叔马首是瞻，烟鬼会站在这一边纯属因为看浮夸不顺眼，加上老雷和青子。副校长不出面，权力下放由浮夸扮黑脸，反对派看似与肃清派势均力敌，实则强叔要照应着病中的努斯无暇他顾，烟鬼向来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做派，不动到他头上他绝不出手。这样一来反对派的弱点暴露无遗，浮夸与明明达成一致，他们首要的开刀对象很明确：老雷！细微的差别只有明明是因为私人恩怨，浮夸则是看中了老雷手上的财政大权。

上午9点多，青子接到一个电话，是明明打的。万野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明明暗恋青子，明明要青子陪她去万野新开的芙蓉坊收账，这件事本身并不可疑，明明巴不得事事都能拖上青子。但，可疑的是这个时机，肃清派按捺不住要向反对派开战了，明明确在这个时候将青子约出万野大酒店，老雷常年驻在万野大酒店不挪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青子没多想，应了一声在万野大酒店侧门等明明，就挂了手机。

青子前脚出了万野大酒店，后脚老雷就听到了有人敲他办公室的门，还不等老雷去开门，门就从外面被人用钥匙捅开了。老雷的办公室从来没一次涌进来这么多人过，打头的便是浮夸。

浮夸一进门就按住了老雷桌子上的座机。老雷靠进他的真皮座椅中，笑笑说：“怎么，害怕我打电话吗？”

浮夸把手从座机上抬起来，一边的嘴角撇了一下：“别在意，我这是习惯了，你随便打，强叔烟鬼现在都赶不过来，顺便告诉你，青子现在也不在酒店里。”

老雷笑不出来了，脸色也变了，他直起身对上浮夸：“浮夸，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要你身后的这把椅子。副校长要彻查Ranxing之死的内幕，你以为这一关，你还躲得过吗？万野管事的没几个人，只有你一个是外人，那个打举报电话的，不是你还能有谁？”浮夸说着，凑得更近了，他几乎是贴着老雷的耳朵说，“这么多年，万野的财政大权旁落在你手里，你可想而知副校长该有多么的不高兴了吧。”

老雷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因为浮夸说出了真相。别的理由都是虚妄，只有这一点，让他真真正正认栽了。

“你们想赶我走？”老雷的音调低沉了下去。

“赶你走？雷楚风，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问出如此傻逼的问题，你知道万野那么多秘密，还想活着走出万野的大门？告诉你，今天你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你要是乖乖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叫哥几个给你一个痛快的！”浮夸一巴掌拍在老雷面前的桌子上，老雷心头一悸。

老雷很清楚自己眼下的状况，也就是俗话说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当老雷准备起身跟浮夸手下的人走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不要说浮夸，连老雷都是一愣。老雷没有动，浮夸犹豫了一下，狐疑的接起电话，然后浮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老雷起初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知道他看见浮夸太阳穴上一闪而过的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