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青子的声音很清晰，一字一顿：“浮夸，跟你的手下滚出万野大酒店。我枪里有三颗子弹，第一颗是警告，第二颗不杀你，别逼我用到第三颗。副校长要自相残杀，我无所谓成全他。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我只数三秒。”

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就在浮夸把听筒挂回去准备去寻找青子所在位置的时候，老雷桌上的电话应声而爆。同时老雷办公室的一面落地窗以一个小洞为中心呈放射状龟裂开来。

青子是玩真的，浮夸也不敢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一声令下，刚才涌进来的人又像潮水一般退了出去，包括他自己。

老雷站起身，碎裂的电话崩了一桌子，桌子本身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老雷视而不见，走到那面尚未坍塌的玻璃窗前，老雷很清楚此刻对面不远处有一个黑魆魆的枪口正对着他，但他丝毫不觉的恐惧，相反，他觉得很放心。

明明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躺在万野大酒店的一间客房里，明明觉得她的后脖子很痛，她还记得是青子给了她一下。青子既然识破了她的调虎离山计，就证明现在浮夸那边应该也失败了，明明恨恨地砸了一下床，踩着皮靴摔了门。

第二十五章：转机

X市的夏天特别炎热，尤其是中午的日头，毒辣辣的。

副校长家开着空调，可副校长并不觉得凉爽，阿苗为副校长端来一杯茶，副校长一口都没动。副校长听着浮夸在他面前像个女人似的喋喋不休，其实内容只有两句话，他们没能干掉老雷取回财政大权，反而青子也即将背叛万野。浮夸宽慰副校长：“明的不行可以给他来阴的，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午休时，老雷回到了1507房间。出乎老雷的意料，1507等待他的不仅有青子、青子的枪，还有一张机票，机票是飞往美国纽约的。青子说：“一次失手，下次他们就会来阴的。我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住你一世，你尽快动身去美国吧，打这个电话，哲学家会在那边接应你。”

X市附属二院，强叔特地带了他们那个年代大家都喜欢吃的辣酱。现在医院的伙食越来越差劲，努斯不说，强叔也看得出食堂的饭特别难吃。于是一大早强叔就专门去了X市周边县，只有那儿才能找到正宗的辣酱。然而等强叔回来的时候，努斯却不见了。强叔不是那种会一惊一乍的人，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努斯家，努斯家没什么变动，看起来努斯并没有回来过。强叔找了根木棍翻了翻努斯家后院的几个垃圾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努斯随身带的枪不见了。

强叔电话打来的时候，副校长对浮夸说：“肃清行动一切终止，务必找到你五叔！”

另一边老雷撕了机票，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你看，转机来了，我不用跑路了。”

青子的表情很复杂。

第二十六章：死亡密码

万野全员出动，等找到努斯的时候，努斯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晨光的小辉即便妙手回春，也不能起死回生。努斯拖着最后一口气对副校长说了两个名字：阎王、校长，之后便撒手人寰。副校长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努斯抓出的鲜红手印，他知道努斯将一个天大的秘密交付到了他手上，秘密就隐藏在那像密码一样的两个名字里，副校长一时没有头绪。努斯的遗容并不安详，副校长的心更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小辉说努斯身上中了三枪，有一枪打在了脾上，子弹是64式手枪的子弹。所有人都知道，64式手枪是市警察局的配备。明明说，找到努斯的那个地方，是变态勇养父家附近。杀人凶手是谁，一目了然，努斯想给Ranxing报仇，最终变态勇身上又添了一笔万野的血债。

第二十七章：最后的晚餐

很多很多年前，万野最高的圆桌会议就不可能全员到齐了。老雷、青子、明明，添了三把椅子，也空了三把椅子：校长、仙子、努斯。这一增一减中间，不是等量就可以抵消的。

这一次圆桌会议，前所未有的肃穆。浮夸没有说话，烟鬼没有抽烟，自从努斯退隐大师出家后，强叔右边的座位就一直是空的。这一次，普讳都回来了，努斯的座位却是彻底空了下来，第三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却不是最后一个。

“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桌上吃饭。”

副校长开口，没有人表示惊讶。这样的结局，虽然不是期待，却在意料当中。在座的所有人混迹黑道多年，早有曲终人散的觉悟。

“阿弥陀佛，老五的后事，就交给贫僧吧，贫僧会好好超度他的。”普讳开口，他最不愿看见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努斯都已经退隐了，可他们还不放过他，还有Ranxing，他跟万野没有一点关系，还不是一样命丧黄泉。大师，你还要逃避到几时，他们又能让你逃避到几时？”副校长盯着普讳，普讳没有说话。

“努斯和Ranxing的仇，我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从他们抓走Ranxing的那一刻警察就和万野正式宣战了，之前之所以那么被动全都怪我，但这一次，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副校长的声音一贯阴沉，这一次更夹杂了血的狠戾。

原本以为是曲终人散，不曾想却是最后一战。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一下子汇集到了副校长的身上。

“穆子浩，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强叔已经很多年没叫过副校长的本名了，“你这一辈子做的每个决定都是错的，你娶了仙子，害死了她；校长死的不明不白，我都没有要求彻查，可你，你却下令肃清万野，生生的分裂了万野！我本来以为，努斯的死能让你清醒一点，可你却要推兄弟们走上一条绝路！我他妈当初怎么会同意你接替校长的位子，你的这一指令，无论你说什么，我绝不会遵从！”强叔起身，绕过校长的位子，抓住副校长的领子把他揪了起来。

浮夸见势不妙，想要上前劝架，却被强叔踹了一跟头，普讳将副校长与强叔拉开。浮夸回到座位上，白色的西裤上拓着一个黑乎乎的鞋印。浮夸面上有点挂不住，这一次，烟鬼没有嘲笑他，烟鬼递给他了一根烟。

副校长并没有因为强叔的动怒有所动容，他的表情没变：“时间定在努斯出殡那天，明明，你要想办法把变态勇引出来，至于怎么对付其他人，我另有安排。对了，Ranxing死了，没人抱努斯的照片，青子比Ranxing大不了多少，这件事就由你来做吧。到那天，你们谁愿意来就来，怂了想跑路也随你们便。万野既然挑上了警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想跑路，就跑得机灵点吧。”

强叔朝地上啐了一口，青子点了一下头，其余人都没说话。普讳的佛珠发出很轻微的动响，意味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第二十八章：副校长的心机

夏天尸体不能久放，努斯出殡的日子定在了两天之后，副校长所说的安排一直没有动静，浮夸都开始怀疑副校长改了主意。两天之后的下午，老雷在办公室接到了副校长的电话，要他火速赶往副校长的家。老雷原本以为这场大战里没有他的份，他的身手烂到爆，也不会用枪，就算现教也来不及了，因此老雷就准备在万野大酒店坐等跑路的通知或者是一副亮晶晶的手铐，但副校长显然没有他这么悲观。

“老雷，你来万野有多久了？”副校长坐在他的黄花梨三圈椅中，身后静静的站着阿苗。

“八年五个月零十二天。”老雷是学金融的，对数字永远敏感。

“八年了。”副校长顿了一下，“老雷，万野的天要变了，这一关，万野不知道能不能迈过去。如果不能，你和万野的缘分就尽了；如果能，日后万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副校长您什么意思？”安排突变，老雷一时没能意会副校长的话。

“兄弟一场，这些年你为万野敛了不少财，你做出的贡献我都看在眼里，即便我之前怀疑过你，也没打算把你送进监狱，你先去仁信避避风头吧。仁信那边我已经联络好了，人心的教主跟我是老交情，你过去跟他保持距离，宫妃是不会为难你的，太医人很好相处。我跟教主说了，如果今晚一过万野没事，三个月后你再回来；如果今晚万野没过去，以后你愿意留在仁信就留在仁信，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勉强你。今晚这边开战转移了警方的注意力，你就搭车去J市，接你的车他们都安排好了。你一个人上路我不放心，我叫人送你过去。”

副校长说着，老雷身后响起了推门的声音，老雷转头去看，进来的人竟然是……

“青子？副校长，青子他不是？”

“我说了，我另有安排。今晚的行动除了我、你和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老雷和青子离开副校长的家，迎面碰上了第二波来的浮夸。浮夸看了老雷一眼，没有说话。

“浮夸，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你实力不及烟鬼，但我却看准你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晚上也是，你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不行了就跟他们走。到时候他们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能活下来最好。另外，这个给你，你那雷明顿就是个花样子，这把马格南，反正我也用不上。”

浮夸接过副校长的左轮手枪，出门的时候，眼眶有点红。

最后一个来的人是强叔。

“说吧，穆子浩，你想让我死在哪儿？”强叔甚至连坐都没坐下。

“三哥，我们那一代人，校长和努斯死了，大师想开了，二十年前的兄弟只剩下我跟你了。不管你想不相信我，三哥，我希望今天晚上，你不要露面。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我尽我最大能力保全万野。”

“笑话！你尽你最大能力？如果不是你做下这个决定，万野会需要你保全？！穆子浩，万野是我们兄弟五人一手建立起来的，我不会让它毁在你手里；青子是我救回来的，我不会看着他成为第二个校长！”

“三哥！”

“你叫人一批一批的来，不就是到现在都怀疑万野有内奸吗？我看万野最可疑的就是你，你把万野推进火坑，内奸哪有你狠毒？穆子浩，你最好赶紧烧香拜佛期待万野没事，不然我就算死也要崩了你给万野陪葬！”

强叔摔门而去，副校长瘫在椅子里，强叔刚才的斥责一字一句刺在他的心头。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谜团在副校长脑海里盘旋不去，那就是努斯的遗言，究竟代表了什么。

第二十九章：假作真时

辰茗茗就是陈明明，这一点，万野上下都知道，但出了万野，没有人知道，包括辰茗茗的老公，X市警察局的孙勇。

在普通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下午，原本辰茗茗应该在家里做好了晚饭等着孙勇下班，然后出演日复一日不知哪天是头的恩爱戏，但今天下午却换做陈明明在这个所谓的家里焦虑的踱来踱去。她的苦日子到头了不是吗，只要一会儿变态勇回到家，她对变态勇说：“老公，今晚我们去外面吃好不好？同事说龙运大排档的醉鱼味道不错。”她的“影后”生涯就可以到此结束了。龙运大排档是万野旗下的路边摊，恰好也是副校长他们商量好做掉变态勇的地方。

孙勇下班的时间是五点半，台词在明明心里已经默念过成千上万遍，还有另一句话明明也一样不停的对自己说：你爱的人是青子，不是那个变态勇！五点半越来越近，明明也越来越烦躁，明明的眼睛定格在了墙上挂着的石英钟上，当分针落在了五点半那一格的时候，明明如同受惊了一般全身一个激灵。掏出手机摁下孙勇号码的那一刻，明明脑海中一片空白。

“喂，茗茗，怎么了？“手机那头传来变态勇的声音，明明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孙勇啊，你下班了没？”

“哎呀，我把这茬给忘了。茗茗，我今天要值夜班，你就不要等我吃饭了。”

手机这头的明明一时默然，因为她也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忙着忙着就忘了，回头我补偿你好不好，上回你看上的那条裙子……”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没生气，真的，你不用买那条裙子，我不喜欢了。”明明攥紧了拳头，她想遏制自己不由自主的发抖。

“那好，哦对了茗茗，你晚上能不能去一趟方叔家。方叔家的那个保姆有点事回家了，你照看一下，我下班后去方叔家接你。”孙勇说得恳切，他知道明明不喜欢方叔。

“知道了，那我挂了。”

明明摁下挂机键，默默走向她家的饭桌。明明心里知道，从这一刻她就算背叛万野了。明明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她爸打小就不管她，自然，她长大了也进不了什么好学校。城市角落里的中学，校风剽悍，明明没学到好，只练就了一身打架的本领。在那个学校里，你只有打赢了，才能不被人欺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叫家长后，明明的爸揪着明明的头发把她拖出了校门。他甩了明明一个嘴巴子然后对明明说：从今天起我不是你爸，我不管你了，你爱咋咋，要死要活当鸡要饭都跟我没关系！

明明的爸把她撇在地上扬长而去，学校的学生都在看明明的热闹。明明的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捏紧了拳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了明明面前。

“到万野来，万野会给你一口饭吃。”

明明拿自己的校服擦了擦手，握住了那只伸向她的手，同时也爱上了那个清秀的伸出援手的年轻人：青子。那一年，明明进来人万野，那一年，明明十六岁。

青子虽然年轻，却是万野的高层之一，平时明明见不着青子，她只能在万野大酒店端盘子，打扫卫生，因为她能打，偶尔她还负责保安的工作。她这么一干，就是四年。四年后万野的头头副校长找到了她，副校长问她想不想当万野的高层，明明说想，因为青子也是万野的高层，当了高层就能常常见到青子。副校长说如果她愿意嫁给警察局的变态勇做万野的卧底，就破例提拔她，但她嫁给变态勇，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副校长让明明考虑清楚。为了自己爱的人家给完全不爱的人，明明想了想，说好。

成为万野的高层后，明明见青子的机会确实多了起来，但她发现，青子一点都不爱她，为此她制造了很多机会，青子始终无动于衷。在万野青子躲着她，回到家她还要冲变态勇摆出笑脸，只有明明自己知道这种感觉有多恶心。三年了，等变态勇死了这种恶心的感觉也会消失吧，可是明明却选择了背叛。背叛她视为家的万野，背叛她一心所爱的青子。混迹于黑道的这么多年，明明甚至觉得自己不像个女人，但在这一刻，明明把所有的辛酸都付诸于泪水发泄了出来。

第三十章：红尘绝恋

副校长坐在家里，天已经黑了，副校长在等结果，各处的结果，也是万野的结果。第一个消息传回来的不算太晚，是个好消息，那个令万野上下痛恨万分的变态勇终于死了，死在了青子手上。但这个好消息里包含了坏消息，坏消息是……

明明哭累了，坐在沙发上发呆，等她回过神，已经八点四十了。明明想起孙勇嘱咐让她去方叔家，明明忙出门打了个的。在前往方华家的路上，明明突然反应过来，孙勇那么孝顺方华那么爱茗茗，他怎么会忘了知会明明他要加班和方华没人照顾的事，直到她打电话才想起来。他是真忘了还是临时起意？

明明有所感应，就叫出租车司机掉了头，她要去凤火路，不是龙运大排档而是凤火路。孙勇的电话打不通，明明觉得孙勇就是在凤火路，为什么在凤火路，她自己也闹不明白。凤火路很长也很老旧，老旧的连路灯也没几盏。明明挑了一个路口下，然后开始漫无目的的寻找孙勇。不久，她听到了一声枪响，枪响距离她不足五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