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定了!”许鸿安爽快地一跃起身,十分高兴的样子。
“得!我也同意!”老班长和连长、五连长是同市的老乡,平时就经常厮混在一起。
四班长正收拾着残局,听连长这么说,他显然顾虑到自己的身份,抬起头说:“连长,我就不去了,班里还有事儿……”
“有个鸟儿事儿!这封锁、战备整地银都闲出尿来了……你回去跟你班副交代几句,就说我找你有事儿。五连长请客,咱吃不了他一个大屁股吉普,吃俩轮胎也划算。都去都去,今天谁也不能装熊,都给我使劲吃,使劲喝!”连长指手画脚,一副大咧咧的样子。
连长的这种大咧咧派头,使人很容易忘却他在训练场上冷酷的一面,浑身上下隐透着一种熟悉的亲切感,让人倍感温暖。
本来我和四班长的想法是一样的。但听连长这么一说,我只好跟从。
第三章:醉我红尘
一行五人出了连队,招摇过市。一路上,许多零零散散的队伍吃完饭回转,都免不了向我们侧目。五连长许鸿安当然是我们中的焦点,他太优秀了,不仅家世豪富,人长得也精神帅气,又才华横溢,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让每个人男人都不免嫉妒、羡慕,并想接近他,看一看这样一个人到底好在什么对方。而连长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只他肚子上在老山前线战役中留下的一尺多长的刀疤,就有着说也说不完的故事,他的经历令太多战士都免不了即好奇又钦羡。
对于这样的眼光,许鸿安似乎司空见惯,早已熟视无睹。连长更是不以为然,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老班长则与他们两个嚣张的人物保持了一定距离,不远不近地走在路边,好象不想沾他们这样的“光”。
我和四班长埋头走在后面。说实话,我们都不想参与这样的饭顿,因为顾虑,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与这些各个方面和层次上都有差距的人为伍,更别说一起喝酒了。心里有负担,言行放不开,不仅别扭了自己,也使别人感觉不自在。
那片废弃的营区占地很广,一排排一行行老旧的平房曾是老一辈们扎住的栖息地,如今已颓败不堪。“营中餐厅”就在这片废弃营房的里面,靠近西北角落的地方。我们几个穿街过巷,尚离很远,便看到营中餐厅门口进进出出的官兵们,络绎往来。
象这样全团官兵都在岗位,又没放电影的周末,最热闹的地方,必属这里。说不定在最里面的雅厅里,还藏着某些首领级人物也来消遣。
见到此景,老班长叫住许鸿安和连长,在两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只见两人不住点头,接着连长大手一挥,说了声:“走!”那气势就象指挥着千军万马,豪气干云!然后他们仨领头钻进了一条小巷。我和四班长不明所以,只能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
“这是去老班长家。”四班长小声提示我。他跟老班长关系很好,以前经常光顾老班长的临时住所。
老班长的家已是这片营区的最北面,距离营中餐厅不是很远,一排长房子门朝北开,进了大门一条长长的走廊,土石到处堆积,看样子除了老班长一家,这里便没了其他人于此居住。老班长家,就在大门左手的第三间屋子。
老班长的家,是由两间屋子组成的套式居所,分里屋和外屋,由门连通,估计以前住的是一个班。由于是临时住所,老班长的家十分简单。进门的那间做为厨房,有锅有灶,有缸有柜,有盆有瓢。里面做为卧室,南窗下一溜大炕,铺着地板革,炕梢罗着被褥,东墙挨炕处戳着一个大立柜,北墙角的桌子上摆了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西墙还有两把老旧的沙发。每间屋子的大小和连队现住房差不了多少,墙面用雪白的涂料漆不多久,使这个家看上去倒是干净整洁。
老班长的爱人不在,说是回老家了,过几天才会回来。
连长一进来就躺倒在炕上,四仰八叉。老班长也并不把他们当做客人,只是和蔼地告诉我随便坐。
许鸿安盘坐在炕上,招手叫过四班长,拿出一扎钱,交代四班长去餐厅叫外卖。
“乔晖想吃什么?”定菜的间歇,许鸿安抬眼问我。
这是许鸿安第一次直呼我的大名。看着他热切的眼神,感受着他同连长一样粗犷的外表下那细密的心,坐在沙发上拘谨的我,心里不禁为之一热。
“随便吧。”我说。
“咱这可没有‘随便’这道菜啊!”连长仰面朝天,还不忘趁机用这句揶揄那些不爽快人的词句来奚落我。
“得!再来个锅包肉和盐水虾,就算给乔晖点的菜。”许鸿安音定锤落,绝不拖拉。
四班长诺诺连声,然后拿了钱往出走。
见此情景,我也不好干坐着,于是申请与四班长同去。
足足打包了十个菜。餐厅的老板听说是五连长和七连长点菜,亲自下厨张罗,很快就为我们炒好,并派了一个小伙计帮我们一起拿到老班长家。
看到菜来,一个个饥肠辘辘的人们垂涎三尺,连长更是从炕上一骨碌下地,趁老班长折菜的时候,用手抓了就往嘴里送,许鸿安也跟着凑趣。
看着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只能仰视的领导级人物,此刻裸露出的那股孩子像,忽然感觉到一缕久违的温暖自心底升腾,使我有种置身家里置身亲人中的错觉。
温馨的屋子里,黄暖的灯光下,一张圆桌摆在炕上,桌子上罗列着平日很难吃到的美食,热气腾腾。五个人席炕而坐,个个脸上流露着兴奋喜悦的光彩。
酒是感情的纽带,极易剔除心间的隔阂,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加和谐,更加愉悦。
酒是廉价的老龙口,连长就爱喝这个。碗是盛饭用的小碗,一瓶酒倒三碗几乎所剩不多。人是东北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豪爽的本性,更遑论喝酒!
话题当然从象棋开始。经过几个人的总结定论,大家一致认为今天下棋的精彩之处在于我们两个人各自的专长。许鸿安完全以攻击为主,而我则以防守见长,尽管我们都不是什么高手,但这样较起劲来感觉异常的精彩!
“你们俩就是天生的对手,一攻一受,天作之合啊!来来来,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干啊,今天谁也不能装熊,喝多了我兜着……”连长说着话,起身单腿跪在炕上,举着酒碗,豪情万丈!
举杯共饮,豪气盈满胸怀!越过酒碗,我看到许鸿安投来异常热辣的目光,使我心里突的一跳。
“来来来,再来一碗……”连长今天属实高兴。
开始时我有些拘束,这毕竟不同于和战友们一起没大没小的场合。但酒入豪肠,又看到了两个连长生活中真实的一面,于硬冷的背后切身感觉到他们身体里散发出的亲切和温暖,我不免幻形当下,从前的烦恼尽皆脑后。
做为小字辈,我和四班长分别敬酒一轮,不知不觉间一碗酒又没了。
我还是小有酒量的,以前跟战友喝的时候我都是常胜将军,不过跟这些“酒人”喝,我还是留着量,深恐在领导面前丢脸。
酒过三巡,大家带着酒劲,话开始更多了起来,由象棋转到了过去当兵的历史。
看得出来,连长对于他在老山前线的故事极其回避,毕竟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经历。
“来!乔晖,我跟你喝一个,我今天终于见识到把我‘后勤建设标兵’抢走的人了……我喝一大口,你随意!”许鸿安放下手里的红烧鸡爪,用嘴挨次吮了沾了油的指头,然后端起碗望着我,脸上红光潋滟,笑意盎然,眼睛里发射出精准、犀利、澈亮、幽深的光芒。这个军营的轿子,豪富的子弟,人中的龙凤,多年来的军旅历练,使这一刻的他完全卸却了往日的枷锁,成为一个平民中的平民。
“对!你不提这茬儿我还忘了……乔晖,跟他干,把五连长干躺,我给你入党立功!”连长喝了酒后的大嗓门儿更加粗重有力,听在耳里瓮声瓮气。
听到许鸿安提起炊事班的事,端起酒碗,忽然间以往的幕幕情景一股脑在眼前迅疾闪现,心内波浪翻涌。
如果不是因为这,我也没有机会下连;如果不是因为这,陆文虎也不会……
“五连长,这杯酒应该我敬你!做为七连中的一员,我没有道歉的意思,而且以后再有机会,我还会毫不犹豫地为七连争光。因为,我爱七连,七连留下了我太多的故事……这么地五连长,为了表达我对你的仰慕,也表达我对五连的崇敬,这半碗我干了,你喝一大口。”说着话,这杯夹杂了一丝苦涩的酒,我仰头而尽。
“说的好!这碗酒我陪了!你们要都是七连的人,就把这碗酒都给我干了……”连长一脸郑重,端起酒碗不容分说,碗落杯空。
老班长和四班长听连长这么说,更不落后,都是一饮到底。
“草!这么一整把我给挤出团队了……不过,乔晖敬的这碗酒我必须喝,我发现我和你投缘,对心思……”许鸿安端着酒碗,似嗔实笑,眼睛里更加闪烁出一缕暧昧不明的光亮。
说实话,在自己还是个小新兵,一文不名的时候,能参加这样的场合,实属难能可贵。而被许鸿安这么推心置腹的亲近,我更感惶惑。
菜过五味,四瓶白酒见底,于是开始用啤酒“溜缝儿”。
那夜,带着喜悦、兴奋、荣幸以及酸涩的心情,我一次次端起酒碗,敬连长,敬许鸿安,敬老班长,敬四班长。感觉那夜的酒就象水一样,顺流而下,毫无阻滞。
期间,许鸿安酒意上涌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说我在连下有点可惜了,他很希望我能去五连给他当通信员,但又碍于五连太苦,并未明说。
“我看你那点儿心眼儿还是留着怎么保住你五连荣誉吧!乔晖想考军校,我样他当通信员都不干……再说,就他那倔杆子脾气一上来我都弄不了……这要搁以前那脾气,我早揍他了……来,你消了这口气儿,我跟你喝一个!”连长亦是海量,清楚明白地听出了许鸿安的言外之意,并严门封死。
即便连长不替我解围,即便许鸿安名说,我也不会去五连的。在下连的这段时间,曾有招待所和政治处宣传股的人找我,我都没去。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考军校原因,我只是内心深处十分不愿离开七连,尽管很苦。
那夜,我们喝了很久,点名的时候四班长回去了,告诉了指导员我们的情况。
一怀愁绪,万丈豪情,我人生中第一次喝多了,吐得是稀里哗啦,没能回连睡觉,住在了老班长家里。
而那夜,除了老班长外,许鸿安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着酒后无德的我。
第四章:人取我与
对于那夜,我几乎没什么概念,最后的记忆停驻在我于老班长家门前不远处的树下呕吐,许鸿安出来在我旁边解开裤子小解,并询问我有没有事的情景。
我说着没事,风一吹,意识便即模糊。
外面很黑,夜凉如水,或许是由于喝酒的时候许鸿安看我的眼神很亲切,也或许是因为喝酒的过程中连长说他们在集训队的时候许鸿安曾钻他被窝的往事,我的酒后真言说出了心里憋闷已久的积郁,甚至跟许鸿安提到了陆文虎,也可能流露出了我喜欢男人的无奈。
我真的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总以为自己很博大,心里装了很多自以为是的秘密,从不跟人表露,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一点点感情的压迫便难以承受,于酒精的作用下将自己最深处的内心,裸露在一个基本算是陌生人的面前。
然而,有些时候直白和傻气换来的不一定是嘲笑、奚落或轻蔑,也可能是真诚的共鸣。
一夜沉酣,无梦无觉。睁开眼,天已大亮,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偷偷钻进,亮晃刺眼。
老班长已不知去向,只剩下炕梢不知身在何方的我,还有旁边的许鸿安。
他光着上身躺在被窝里,枕头垫在腋下,一只手支起浑圆的脑袋,被子盖得很低,裸露出结实健硕的两条臂膀和很大一截白生生雄健的胸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息,我下意识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除了一条内裤,几乎赤身。
昨夜的酒醉,是一场没有预知的梦魇,几个零星的醉后片段,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放肆和失控,脸上热浪腾现。
刚想说些感谢和致歉的话,许鸿安翻了个身:“什么都别说啊,我昨天喝多了,什么都没记住!”然后,他伏在枕头上,两臂自然垂于炕沿下,一副轻松安逸的姿态,下颚支撑起浑圆的脑袋,一头短发乌黑稠密,发散出晨起男人独有的雄浑气息,宽厚的颈背及浑圆肉实的肩臂,白生生亮闪闪,震荡我不安分的灵魂。
这是一个懒散的早晨,没有了往日军营中紧张的气息,火炕上仍旧残留着昨夜的余温,空气里洋溢着一股干燥的味道,紫色的窗帷,映衬出太阳的鲜艳,使整间老屋都沉浸在淡淡紫红光晕当中,温馨而随谐。
在许鸿安悉心的照料下,昨夜的酒醉似乎并没在我身体里残留什么,除了胃里由于呕吐而隐隐异样外,别无他觉。
许鸿安无疑是细心而周到的,他的表现以及那句不咸不淡的话,使我几乎真实的感觉到,昨夜并没做出什么过格的事,说出什么过格的话。
而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吗?
“起吧,不早了。”许鸿安转头深瞥了我一眼,然后一跃起身。
一个几乎的身体跳脱被子的束缚,没有一丝羞涩和掩饰,就那么凭空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具怎样年轻、健硕、匹练一般散发着男性光泽的身体?高大,浑厚,稳健,光滑,紧翘,丰隆……立刻,整间屋子都被一缕春光,洋溢得甜意深浓!
尽管曾无数次警告过,逼迫过自己,以后的日子再不会被男人所诱惑,然而,那个早上,看到许鸿安那没有一丝瑕疵的身体,我还是轻轻的窒息了!
能在这样一个早晨,在这样一个满室暗红的氛围里,看到这样一个男人的身体,难道不是上天特殊的馈赠吗?
轮回中,上天窥视到了我心内的苦楚,而刻意安排的一道,亮丽风景!
而且,在我失态的凝望中,许鸿安还回头挑动了他那干净整齐的眉毛,冲着我邪邪的,深深的,甜甜的,温暖的一笑。
那一笑,就像冰天雪地里一束突然莅临的灿烂冬日暖阳,照射进厚重的心扉,使人心旌摇荡……
“起来了,小懒虫!哈哈……”许鸿安笑意仍挂在脸上,而他却以其独有的矫健与迅捷,猛然弯腰将处于蛊惑中我的被子凌空掀起,露出同样几乎的我,然后恶作剧地朗声大笑。
没有预兆,毫无防备!
而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作弄似乎毫无知觉,身体只是在疾降的温度中下意识地僵硬了少许,主观思想依旧沉浸在梦幻当中,眼睛痴痴望着这个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流露着一点天真的男人。
许是受到了我的感染,也或者这个清晨的暧昧气息早已诱惑了他。下一刻,许鸿安的朗笑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亦缓缓褪落,眼睛里闪现出一丝迷乱,巡游,览视着我的身体。
空气瞬间凝固,凝固出一缕温馨甜蜜的热度!
而我们,都没有动作,就连一向沉稳笃定、运筹帷幄的许鸿安也似乎迷茫在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当中,手里兀自拎着从我身上掀起的被子,定定地站着,无所适从!
昨天还是从未仔细看过对方一眼的陌生人,而今天却同时陷落在这样一副境况当中,这难道不令人吃惊吗?
如果说,我是因为看到了这样一个被人推崇、仰视的优秀男人的另一面,以及在他那完美的男性身体诱惑下失态,那么他呢?
一个如此地位,如此成就,如此骄傲的男人,惊鸿一瞥尚且令人惊喜无限,收获这样的深情凝眸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而他这样一个任所有女人都不可抗拒的男人,为何如此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