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烨霖自我反省的时候学生们已经放学了，黑压压的人头在校门口堵着，旁边的中年大叔接了自己的女儿和他道别后开着小汽车走了。

他和上回一样等到学生差不多都散尽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走出校门时才模糊的看见秦苍和一个女生走了出来。

一个把马尾扎得高高的，活泼可爱的女生。好像是和上回看见的是一个。

——那不应该是秦苍的女友么？！

万烨霖第一反应想到，眼睛诧异的睁大了些。然后等秦苍和那个女生走进一些后才认真打量了一下：斜刘海，鬓角那别着一个带着白色绒球的卡子，杏眼里透着机灵，正在笑着看他。

万烨霖有点局促，将目光移向秦苍，发现秦苍也正在看着他的时候他心虚的觉得一会有必要给秦苍解释一下他没有打他女友的主意。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跟前来了，万烨霖听见那个女生对着旁边的秦苍说：“和你形容的差不多。嗯，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万烨霖试着去搭话，然后有些紧张的说道：“那啥……我才大二啊……”

“别紧张别紧张！自己人紧张什么。”女生挥着手爽朗的笑着说，“我是杜映雪，被秦苍今拜托来给你‘普及知识’的。你一定要好好感谢下秦苍啊，他还没从来拜托过我什么呢！”

万烨霖看向秦苍，还没说话的时候杜映雪话题一转又说道：“说来你不知道你认识我哥不，你和他一个学校的，不过他是学政治的好像。他叫杜听雨。”

“雨哥？！”万烨霖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活泼直率的女生是有些温吞内敛的杜听雨的妹妹，他和认亲一样睁大眼睛又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半天得出来句：“感觉你俩不像啊不论是性格还是长相。”

“其实还是有点像的。”杜映雪纠正道。她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被秦苍打断了。

“重点。”

这两个字一下敲醒了两个人。俩人停止了家常似的聊天，杜映雪先提出进入镜世界看看。

“可是现在在外面还有路人啊卷进来咋办？”万烨霖马上问道。但是杜映雪却说：“精神体是人的潜意识吧，没关系。”

“秦苍说精神体是人格，”万烨霖反驳道，“而且我和秦苍进去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处于‘意识’状态啊。”

“我说的人格是灵魂心理学上的。而且我见的精神体都是‘病体’，‘病体’由精神体凝成的所以也算是精神体。”秦苍淡淡解释。但万烨霖却喊道：“啥？！还有灵魂心理学？”已经有些混乱了。

杜映雪完全无视他俩的辩论，无奈说道：“因为咱不是一般人所以进去没关系的。”看他们两个还在讨论便说，“精神体啥的咱别纠结了好么，百度百科上还说是‘独立于现代解剖学证实的生命系统之外而又依附于解剖学生命体统的精神生命系统——精神生命，是不受人意识控制的，在人意识渐褪时可以与意识发生交流’这样的话呢。我觉得这玩意说白了没准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啥的。”两个人这才慢慢停止辩论。

“咱现在能开始了不？”杜映雪问。

“我没镜子。”万烨霖尴尬道。

“是不是只要有倒影的就行？”杜映雪反问。

“嗯。”

“那咱能用手机屏幕反的倒影不？”

万烨霖愣愣的说：“不知道，手机屏幕不够大而且不够清楚啊。”

杜映雪没说话，将四寸屏的手机拿了出来摆在万烨霖眼前并和万烨霖保持一定距离，说：“现在差不多了吧。”

万烨霖咽了口口水，在两个“专家”跟前班门弄斧他有点紧张和不好意思，就怕一个手机屏无视他的所谓“共鸣”。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倒映的自己，伸出手，由于屏幕大小问题他只是将五个手指的指尖与屏幕接触。

以接触到的屏幕为核心向四周辐射，一切实体极为迅速的变为幻影，只剩下他们三个和一些正在“走动”精神体。

杜映雪放下手，手机的影像浮在半空。她吃惊的啧了啧舌，脑内瞬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念”。左右看了看，她更加震惊的转过身，皱着眉盯着秦苍和万烨霖，好像他们偷了她钱一样。

我靠，这就是镜世界啊。还带读心啊！

她的想法瞬间传给了秦苍和万烨霖，还有其他的精神体，然后脑中收到了两个同时的“嗯”——是秦苍和万烨霖的。其他的精神体像是外星人看见地球人一样，都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那还要我的“声”能力干嘛啊？！我的“声”的等级也就是只能读心这样啊！杜映雪无力的想着。

这时万烨霖的念传了过来，意思是能不能先出去再讨论，精神体都在直直的看着他们，感觉毛骨悚然。

是被排斥了应该。秦苍的念传达到，看起来我们是入侵者。

杜映雪再次在四周观察了下后点了点头。

万烨霖在此将手放在手机屏幕的幻影上，虚幻的世界又迅速的以手机屏为中心收回。一切还是和刚才一样，路人们在走着，他们三个像普通的刚放学的高中生一样站在学校门口的路灯下。

杜映雪把手机放进了口袋，三个人沉默了会，杜映雪突然认真盯着万烨霖问：“累不累？”

万烨霖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不好意思了，抓着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说：“还好啊，没啥感觉。”

杜映雪又看向秦苍，用手边比划边说：“他每次用能力都会把镜世界这样……全部……换过来？”

秦苍愣了愣，说：“没有，但是会把我们家换掉。”

“你有没有觉得他何止不会控制能力啊，”杜映雪继续看着秦苍，像老师给学生家长在办公室开小会一样，“他的能力感觉是那种……咋说呢……说白了就是爆棚啦！他把目及之处、能想到之处全部都给换了。”然后她看向万烨霖，“而且动用这么大能力一点也不累。”

她顿了顿看了看万烨霖又看到秦苍，补充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媒介的原因，如果是咱们的话如果这样，要不然累昏迷要不然就是活脱脱的热血漫画主角啊！”

“大二才是热血漫画主角未免也有些晚了。”万烨霖实话实说。

杜映雪想了想，对万烨霖说：“可能还是能力属性不一样的原因吧，不管咋样控制能力还是很简单的。不过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熟能生巧，慢慢练吧。”

接着她细细讲了下，主要是让万烨霖不要用客观和唯物等一系列方法处理，说是这玩意主要是靠感觉的，和艺术一样，要感受到像是有什么在心间划过一样。她当时最开始的时候觉着满世界的声音都集中在她的耳朵，往她的脑子里钻。后来她慢慢的将听的范围缩小，甚至缩到几个人身上。她说要去想象空间，并用想象用各种感官去感受，但同时也要自然，自然地和呼吸一样。

“其实说白了是像催眠那样？”万烨霖总结道。

杜映雪眯着眼睛笑着点点头，像是在说孺子可教。还告诉万烨霖：“实在不行可以问问秦苍，他是用感觉造刀子你是用感觉造空间罢了。其实原理都一样的。”

最后走之前万烨霖提出要送杜映雪一下，他觉得女生这么晚回家不安全，但杜映雪说有人接扔下“拜拜”俩字就跑了。万烨霖看见她往不远处一辆安静停在路边的小轿车跑去。

都是有钱人啊。他感慨道，抬起头看见秦苍正在看自己，不由尴尬起来：明目张胆盯着人家女朋友实在是太那个啥了。

“走吧。”秦苍说完便迈开步子，而万烨霖“哦”了声跑了两步和他并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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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之间静静的走着，附近的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天又冷，路上没什么人，尤其是进了小区后，安静的万烨霖光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了。可能是心虚，他总觉得今天气氛很怪，终于他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戳破了和冷空气一样冷的气氛：“那啥……”

“嗯。”

听到秦苍这动静，万烨霖猜着对方的情绪想法，琢磨了半天吞吞吐吐道：“……我没有想抢你女友。”

秦苍停了下来，注视着万烨霖，有些不解。他注意到万烨霖的脸苍白色的路灯打下的光在变得柔和却也感觉冰凉，对方正盯着前方，也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然后一脸认真的拍拍自己的肩膀，说：“她是很可爱长得也不错但是我还没到对这么嫩的妹子出手，所以你放心吧。”

秦苍没想到原来万烨霖把杜映雪定义为自己的女友，半天没反应过来，诧异的站在那，过了一会他一边走一边淡淡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在学校门口两次都是见你俩一起出来啊，而且都是别的同学都走了才出来。”万烨霖想当然的说，“而且你这个年纪的娃都谈恋爱了吧，你长成这样都没女友那我这样的情何以堪啊。”

秦苍微微勾起唇角，说：“你应该拿出当时咱们在吃饭的时候的推理能力。杜映雪很明显和我只是朋友。”

万烨霖静静地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片段，两人眼神、躯体、动作上的确没有很暧昧的交流，半天后尴尬的说道，“我这不是想的你俩低调么，毕竟还在学校门口啊。”低着头拿手拨弄了俩下有点乱翘的头发，然后把手抄到外套兜里，像轻松了似的长呼一口气，“你俩没啥关系那干嘛我一看她就发现你就盯我，弄得我挺惧的，还以为你想打击报复。”

秦苍垂下眼，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万烨霖却没有在意这些，本来就只是无意顺口说说而已，他又继续问道：“说来没想到杜映雪是雨哥的妹妹啊，没想到还真凑一块了。上回雨哥看见你了还问是谁呢，弄了半天你们认识？”

“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秦苍简洁的答道。

“那按理来说雨哥也是‘能力者’？毕竟杜映雪有。”

“不，他只是普通人。”

万烨霖听到后点点头，没思考为什么。他觉得本身这些事就不能去理性思考，没准基因突变或者是杜映雪在精神上给“悟”出来了什么也不是没可能。

两个人之后在路上再也没说什么，到家了以后两人按部就班的吃了晚饭，然后万烨霖去洗澡，秦苍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屋里回荡着的水流声和卫生间里的雾气一样朦胧，充斥在各个角落里，久久不散。

水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是卫生间那边门打开轻响，秦苍听见万烨霖的说话声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逐渐近了。

“秦苍，我觉得老是在屋里练不是个办法啊。”

万烨霖的声音最后在秦苍的房间门口停了下，秦苍将视线从卷子上挪到门外，却又迅速的挪回来，淡淡说道：“把上衣穿上再说，屋里还是有点凉。”

此时站在他卧室外面的万烨霖顶着难得服帖在头上没乱翘的擦得半干的湿淋淋的头发，一只手拿着毛巾，只穿着一条平常当睡裤穿的旧的运动长裤，上身没见平常被用来当睡衣的旧长袖。托又懒又宅的福，万烨霖肤色不算白但离小麦色还差一些，身上没什么肌肉但也算是匀称。他就站在那，对光着上半身站人家房门前没觉得奇怪的，本身双方就是男的而且他这个身板也没什么看的，秦苍可能都比他结实些。看到秦苍瞥了他一眼又匆匆写题的样子他倒是觉得自己打扰到人家学习了，想着速速说完回卧室把衣服一套然后玩电脑去。

“哎，就几句话说完就完了，而且空调不是还吹着热气么，挺暖和的。”万烨霖继续说道，“我觉得吧，我这闭门造车的不行啊，你看家里又没人也练不出来什么效果啊。”

秦苍却想也不想说了句“先穿好衣服再说”，然后万烨霖嘟囔着“真麻烦”踢踏着拖鞋，擦着头发，带着悠悠的沐浴液香味从他的卧室门前走了。听见对方走到隔壁卧室的时候他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经过这件事秦苍确定了心里的一些感受。之前他没谈过恋爱或者暗恋过谁，但也没觉得自己性取向有问题，他只是一直把这种你侬我侬儿女情长的事没重视过。却从没想过在他人生的第18年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正常——尽管到现在他也是这么觉着的。

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在生长，生长，变得枝繁叶茂，想要冲破束缚。它在叫嚣，声音快传到大脑，想要他给它一个确定的名字，但是他选择了无视那些声音，只是感受着那个东西生长时枝所碰触到时的疼和叶所展示出来时的喜悦。

他自知他就算确定了这个东西的名字也不能改变任何事，不能改变万烨霖也不能改变自己，还不如自欺欺人下去。虽然这不是他的风格，但有时候客观利弊摆在眼前，妥协是必要的。

万烨霖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分钟秦苍的心里发生了怎样的矛盾，他穿好上衣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秦苍正在认真的盯着这题思考。他静悄悄的不客气地坐在人家身后的床上，准备安安静静的等秦苍写完再说。但是万烨霖坐下时床发出的轻微的“吱”的声音让秦苍抬起身子，他放下笔，站起来将凳子转了个方向后又坐下，身体前倾，两只胳膊压在腿上，双手自然地搭在前面，十指微微交叉，注视着万烨霖的眼睛，洗耳恭听的样子。

万烨霖两只手撑着膝盖，说：“我觉得，这玩意啊得在人多的地方练才行，一个人练啥都看不出来啊。”

秦苍点点头：“的确是这样，但是总觉得不安全，毕竟你目前并不了解这个能力，没人了解它。”

“有啥不安全的，有啥要注意的你给我说一下就好。”万烨霖笑着说，很放心的样子，觉得没什么事。

秦苍让他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说人多的地方精神体多，难免会出现差错。然后解释道近几年人都压力大，心理问题很常见，不同的“病体”和程度形态、样子不一样。比较轻的，只是导致心理不健康的话，你只能看见有些光团与链条相连接链。重的，已经导致心理异常的话情况会很多，出现人型的“病体”，可能在链连接的另一端；也可能和精神体连接在了；有的已经完全和精神体融合，精神体的形态会变为“病体”；也有可能看似没有“病体”而出现好几个精神体的，情况多种多样。最后强调遇到这些情况让万烨霖就从镜世界出来，因为以目前万烨霖的能力来水没办法攻击或消灭“病体”，反而会被他们攻击。

“攻击？”万烨霖眯着眼不解道，“打人这样？”他抬起头想象了一下，却想到的是一个半透明的妹子泪眼朦胧的挥舞着双拳，娇声喊着“你讨厌讨厌”这样的话。一下子“噗”的笑了。

秦苍不解为什么万烨霖盯着墙上方开始傻笑，停着见万烨霖不笑了让他继续的时候他才开始：“会影响你的心智，让你在幻觉中体验精神体所属的本人所经历的或是行为被对方控制，如果是前者会很惨。”

“多惨？”万烨霖皱着眉，紧张的咽了下。

“你会被剥夺意识，变成其中的主角，非常真实的体验别人所经历过的事情。你就是他，感受他的感受，想他所想的，恐惧他所恐惧的，愤怒他所愤怒的。没人抵抗得了也逃不了。而行为控制虽然很难抵抗但是毕竟自己还是清醒的，最后可以逃脱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