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秦苍才听见万烨霖迷迷蒙蒙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又字句粘在一起的问了句:“你当时是怎么知道的那孩子对我们用能力啊……”问着问着,声音越来越小,犹如扔进水潭中石头所泛出的波纹一样,越来越浅,最后恢复了沉寂。
秦苍没有回话,他侧过身,注视着隔壁床上已经睡着的万烨霖,闭上了眼。
第十九章:年末临近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天都没有开机的万烨霖拿出了电话开机。手机里没有任何信息和电话,他呼了口气,压力似乎也随着那口气出去了。接着他将发短信告诉了小学、初中、高中同学,然后又打电话告诉了舍友们。
他除了舍友并没有给其他任何的大学同学说起他的新号码,从之前的短信上来看那个人应该是在大学期间认识的,他还一再给舍友们强调:“有人问我的电话绝对不要告诉他,不论是谁,你们就说不知道,有什么事你们告诉我就好。”舍友们在调侃他了几下之后认真了些,豪情壮志拍着胸脯喊道:“有啥问题告诉我们!谁敢欺负我们的人就让他生不如死!”又提醒他别忘了过几天的考试。
之后他打电话告诉了父亲和阿姨,他电话换号码了。
父亲听到后倒是没说什么,问他生活费够不够,阿姨问他什么时候考完试回家。
这几天接连不断的事让万烨霖有些疲惫,但家里人的关心让他逐渐踏实和轻松了些。拿着电话想了想,他最后无奈的笑着说:“今年可能要晚点回,我带了家教,学生是高三的,复习紧着呢。”
父亲只是应了一声,让他好好复习。阿姨让他早点买火车票,买不到买飞机的,回家前打个电话,他们好去接他。
他“嗯”了声,又问了妹妹的情况,得知两岁的妹妹天天吵着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后露出了微笑。
“对了,如果有人问起我电话的话不要告诉他,有什么事让他给你们说然后你们告诉我就好了。”万烨霖在挂电话前说道,因为他并不知道那个人倒地有多了解他的家庭。
“你是不是惹啥事了?”父亲沉声道。
万烨霖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几天老有个人打骚扰电话,挺烦的。”然后就听父亲给他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有些事要自己注意着点,能忍就忍了。知道不?”,他连忙应声,说了“再见”后挂断了电话。
望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他自己明白,其实他这个所谓的“家教”和没带一样,反倒是秦苍在给自己当“家教”。家里人是对他很好,比他小时候好得多,但是他毕竟是个局外人。父亲把毫无关系的自己带大,对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他已经很感谢了,而父亲现在有了个幸福的家,他不想再掺和进去搅乱父亲和阿姨本美好的生活。
最后万烨霖又把号码告诉了秦苍,把对舍友们和父亲叮咛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秦苍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眼,盯得他没有办法,开玩笑的说了句“我想低调做人”搪塞了过去后匆忙回房了。
而万烨霖的父亲在客厅的沙发上结束通话后把手机搁在了茶几上,叹了口气,看了看坐在身边一脸关心的妻子,又望向旁边沙发上的中年女人,眉间的皱纹加深了些。眼前的女人和十五年前没什么很大的区别,连岁月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和以前一样,长发高高的盘起,眉眼间带着笑意,温和端庄。
男人又叹了口气,低沉的缓缓道:“你回来的事真的不用告诉小霖么?毕竟他也有十五年没见他的亲生父母了……这样不太好吧?”
女人带着歉意和愧疚牵强的扯着嘴角,低着头点点:“毕竟十五年了啊……不知道他还肯不肯认我。”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夫妇道,“当年在外面……实在不容易。所有的费用都会补偿给你们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说罢起身向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男人和他的妻子赶忙站起来,将女人扶起,说着:“这是干嘛呢!?我们已经把小霖当自己的孩子了,还客气什么!”说罢他内疚的挪开了视线,从鼻子中呼出长长的气,抿了抿嘴,“倒是我,小霖小时候没有照看好……”
三个人坐回了沙发,静默充斥在他们之间,只有窗外的光线通过大且透亮的玻璃窗无声的照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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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啸帮秦苍在学校请了整天的假,再加上时间也不怎么早,秦苍就和万烨霖一起呆在家里。他路过万烨霖房前的时候瞥见万烨霖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万烨霖回来一路上没有再发过烧,只是看起来有点累,在飞机上还睡了一会。秦苍觉得万烨霖可能因为是记忆被操纵还有点没有缓过来,所以这会就又睡了,便进屋给对方拉开被子盖上。见万烨霖睡的挺沉,没有任何的反应,秦苍没有忍住心中小小的躁动,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下万烨霖的额头,然后悄悄离开了。
秦苍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看了看日历,推了下时间,在电脑上忙碌了一阵调出了万烨霖关上门和人吵架的那天的通话记录,然后找到了十二点半的通话号码。
他其实并不想这样。那天他事后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欠缺考虑,万烨霖可能是遇到了些麻烦,但并不严重,而万烨霖自尊心又很强,所以他不想干涉万烨霖太多的私事而引起万烨霖的不满。在那之后的两天里并没有短信似乎还是不断,但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去问。但那天在飞机上,万烨霖换sim卡,他就意识到这件事对万烨霖来说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轻松。而且万烨霖当时直接把旧卡掰了的动作,虽然是很细微的动作,但他看的出来万烨霖下手很重,是恨不得将卡碾成粉末的那种感觉;万烨霖表面很平静,和平常一样,但是在掰卡的那瞬间却微微紧起眉间,盯着卡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嘴唇紧闭——是愤怒的表情。那一刻他就知道万烨霖对没完没了的短信和电话这件事极度反感。而且掰完卡后尽管万烨霖是笑着的,但是眉眼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而嘴角也只是向两边扯出了“笑”的表情,并不是真正的“笑”。
秦苍知道万烨霖有时候装起来都可以去拍电影的。他刚发现那阵万烨霖确实装的很不错,但到越到后面漏洞越多,而飞机上那次漏洞实在太过明显,他知道万烨霖感到累了,甚至可能希望有人能解决这件事。到今天万烨霖给他说“不要告诉别人”的时候这整台戏基本上已经没法继续了,而万烨霖之所以继续演着完全是因为不想说出来,所以硬撑着。
将那天之前和之后的几天的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下了下来,万烨霖把万烨霖的通讯录从电脑里打开对比了下。发现除了这个号码外前一天的还有两个未知号码,而这个号码在他们出任务的前一天没有再出现的同时出现了个新的号码。
看了下万烨霖更久之前的记录,万烨霖平时一天的电话大概在三四个,多了五六个。短信八成也都是营业厅给发的广告,真正是联系万烨霖的短信有大概七八条,最多十几条。而从那天开始万烨霖的电话增加了两三个,这倒没什么,但收到的短信骤增,说是每天有四十条都不为过,基本上全是那些未知号码的。
他查了下那些未知号码,查不到个人资料,而记录里联系的号码只有一个,不断地在记录中重复,一串秦苍自己记得滚瓜烂熟的数字。
是万烨霖的旧号。
秦苍双唇紧绷,眉头紧紧皱起。他将最近的那个未知号码定位,不一会他看见一个圆点出现在万烨霖学校的地图上,移动着。然后他在键盘上飞速的打了些什么点了下鼠标,接着屏幕上显示了“邮件发送成功”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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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天没有短信和电话的骚扰,除了这两天万烨霖考了两门专业课,晚上不顾秦苍的反对到晟睿中学门口接秦苍以外,其他都和以前一样。万烨霖觉得一切恢复了正常,想想秦苍这孩子快过生了。那天他看到秦苍的身份证时专门留了意,没想到秦苍的生日还挺巧的赶上了年底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秦苍现在还不算真正的18岁。
不知道秦苍到时候是怎么过?万烨霖想了想,不管怎么样要给秦苍买个礼物,18岁是个重要的年龄,他得好好的庆祝一下秦苍成人了,顺便感谢一下秦苍的“教导”和“收留”之情。
一晚上万烨霖看书抛锚、睡觉睡不着,半夜黑灯瞎火的拿着手机在网上给秦苍看礼物,结果没看出来个什么苗头,困得又不行,便关了机裹紧被子,满脑子都在想“送啥啊?”“他喜欢啥啊?”“有啥爱好?”,带着这样的问题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
万烨霖一觉睡到中午,要不是下午有考试他可能都会把给秦苍买礼物的事抛到一边继续睡。最终他不得不爬起来,脑子里回忆着昨晚梦的梦。他这几天总是没什么梦,或者是自己做了梦却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使他不仅觉得无趣,更主要的是好像忘了什么似的,脑子里少了些什么,让他很不爽。
考完试后万烨霖揣着一个惴惴不安的心,拿着书、准考证和文具,估计着错了多少、算着自己能不能过走出了考场。大冬天的他满手心都是汗,考试的过程和成绩的未知感像是小火一样在慢慢的炖着他,炖的他直想摔书。
然后他像个傻子,或者说是好学生,拿着本《发展心理学》课本在市中心转着。他先去查了下银行卡上的钱,几次的任务累积下来赚的钱其实一般般,不过也差不多了。
路过专卖店,买穿的?秦苍穿的都是好牌子,商标上面写的尽是些他没见过的名字。他有一次好奇心大起的上网查了一个,看完介绍后就默默地心中淌着血泪关网页了,感慨了一下自己还穿过秦苍的衣服实在是不亏,从此以后洗衣服的时候都跟对待文物一样。他虽然可以花个大手笔在好点的专卖店买一件像样的衣服,但是对秦苍来说还是太……不是一个档次。
路过精品店,买个小玩意?不实用,而且那些东西也不太适合一18的男生。
路过书店,书的话他住在秦苍的书房,一堆一堆他没见过的中文的、英文的还有不知道哪国文的,政治类、社科类、文学类各种类型的书到处都是,他打算再给秦苍买书了,要买也只能买高考参考书,但未免太欠打了。
路过文体店,他又觉得文具都是些小东西,未免也太不显诚意;体育用品,他不知道秦苍喜欢什么运动,而且他对体育也不怎么了解。
路过银饰点,又觉得男生好像一般不太带这些东西。
路过数码店,好的又买不起,差不多的秦苍都已经有了。
走过一家家店门口,看过一个个玻璃橱窗里的东西,万烨霖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了解秦苍。他不知道秦苍的爱好,不知道秦苍喜欢什么书什么电影什么音乐,从秦苍的衣服等物品颜色中他猜秦苍偏爱黑色但真正的到底是什么颜色他不知道,他觉得秦苍大概和自己口味一样但实际上他不知道秦苍真正喜欢吃什么……他不知道的,太多了。
路过乐器店,乐器店啊……万烨霖站在门口想了想,虽然家里没有什么乐器,但他好像记得秦苍的书堆里有钢琴类的书,也许秦苍弹钢琴?但他的钱只够买个电子琴,而且还是一般牌子的电子琴。
万烨霖盯着里面的钢琴,默默掏出手机,准备发短信问问秦苍是不是会弹钢琴,但又想给秦苍个惊喜。“你是不是会弹钢琴?”八个字加一个问号打了删,删了又打。最后怪自己不够了解秦苍,纠结了一番还是发了出去。
秦苍刚从办公室出来,之前班主任因为元旦表演的事把他请去“交流探讨”了。按理来说元旦和高三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更别提元旦表演了。不知是哪位闲来无事旧事重提,想起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参加过的什么钢琴比赛,得了个不知是什么奖的奖,引得各个年级的女生们纷纷表示要在秦苍毕业之前看一次秦苍弹钢琴。几个家里平时给了学校不少好处的胆子大的姑娘们带着其他女生们信一封封的往意见箱里投,告示一张张的往公告栏上贴,闹的平时憋久了的学生们沸腾起来。学校秉着“人性化”原则退了一步,说是让别的学生弹,大家不肯,非要秦苍弹;学校又秉着“这些孩子们的家长有一半都得罪不起”又退了一步,忙让秦苍的班主任去和秦苍“商量商量”。
最后秦苍以“学业为重”为理由推脱掉了,杜映雪知道后说他虚伪。
“你今到重视起‘学业’了,要是万烨霖说要听你你弹你肯定巴巴的就跑去了。”
杜映雪当时这么说,秦苍正想说“万烨霖不知道我会”时收到了万烨霖的短信,看了内容后不由得觉得还真是巧了,然后他回复:嗯,但是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弹过了。
钢琴是秦苍是小时候被父亲逼着学的,父亲对这唯一的儿子的要求是学尽可能多的东西以面对未来生活中各式各样的困难挑战。他在家中的十几年几乎是每天被逼着学和练各种各样的东西,直到他从家里搬出来,许多东西他就很少接触了。但是他不得不说他当年的确学到了很多,尤其是一些实用的东西。
不久他又收到了万烨霖的短信:挺好!没事!你继续学习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好像万烨霖挺高兴的,他不知道万烨霖怎么知道的,而且奇怪万烨霖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秦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兴奋,像考试得了满分的孩子等着家长夸。
过了一会李啸跑到了他们班,副校长在同学们的有礼貌的问候声和好奇的目光下将他叫到了走廊。
在旁边同学们的注目礼下,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脸无奈,叨叨着“这学生都是要造反呢,学校没法管了”,然后看着秦苍,低声说道:“秦苍,你看我平常给你请假,给的任务价钱不低又不难,基本上也够仗义了。你也知道咱学校难处,只是弹首曲子嘛,我知道对你来说不难,还有小姑娘们追捧着,多好啊!我知道你学习——”
“李老师,我很久没练过了,可能不行啊。”秦苍一脸遗憾的笑着打断李啸的喋喋不休长篇大论的游说。李啸听到有戏,拍了拍秦苍的肩膀,豪气的说:“没问题,学校的琴房你随便去,你随便弹。”
“但时间太短,只剩不到一周了。练习力度不够啊。”秦苍有些可惜道。
李啸愣了下,低声“哼哼”的笑着说:“你小子是早有打算了吧。”
“搬一架到我家,演完后搬回来,不知道老师是否同意?”秦苍笑笑。
“没问题!放学就让人抬到你家!”李啸干脆道。
“我想一会去挑一架音色好些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哎,那肯定的嘛!肯定得挑个好些的,练好了上台才没问题啊!”
“那学习?毕竟下学期就高考了。”
“小灶嘛!咱们又开了不是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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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烨霖拿着装着课本和买好东西的袋子,心情愉悦的坐公交回家,和往常一样进了小区大门,还没走几步的时候旁边的保安喊住了他。
“万先生。”
万烨霖还没被人叫过“万先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走了两步才发现好像是在喊自己,便转身走了回去。
“万先生,有你的包裹,你上面的电话说是空号,所以快递的便把包裹留在这了。请你签个名。”保安客气的说道,然后把袋装着的包裹和笔递给了万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