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天啊，那个总是恶劣残酷到让人厌恶的百歧，居然有这一面。

更可怕的是，原来那位月亮之帝罗刹小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天真的可爱，即使傲气依旧，却不让人反感，竟会使人想再多宠他一点。

“笑够了没？”百歧毫不在意白狐的窃笑，他的注意力大多在王身上。

小白胖包子又开始踹明天了，一边发泄怒气，一边开心的吃。

“笑够了，我这些日子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笑。”

白狐脸上的神色很古怪，那是一种混合茫然、畏怯和憎恨的表情。

“千年为什么追着你跑？”明天这时又提起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认为我被千年追着跑，却没有人要相信我。”

白狐之所以会对百歧说追他的人是千年，算是瓦罐子摔破了，谁叫以前身边的人，都没有人愿意相信，而好不容易遇见同是蜃族的百歧跟明天，这是他用来证明自己没有疯，他说的全是真话的唯一机会。

“不应该啊，千年的目标不是……”明天话到一半，僵住。

百歧怀抱着他家的王的双手为此一紧，惹来小白胖包子的一踹。

“百百，痛。”小白胖包子踹完后，总算力道又恢复他可以接受的轻柔。

“百百生气？谁坏？说说。”

“是啊，说说。”白狐发现不对的追问，他们一定知道。

“唔，我一直以为你们在『养他』，就代表前一个已经死了。”

明天无奈的抬头望天，他真的没想过，其实前一个还活在这世间。

“那些事交给另一个人办。”百歧不否认他假公济私了一下，刻意派老是跟他抢王信任的那几个去负责让现任人鱼“去死”，而他就守在王身边。

“所以说，千年会来这里？”明天担忧的低头，烦躁的撇撇嘴再挥挥手后，突然动手喂了小白胖包子一块饼干却不要求他运动。

这种时候喂喂可爱的小白胖包子吃东西，似乎心情会变好。

“坏天？生病了？”小白胖包子习惯性喊明天要加个坏，这个人明明一直逼他运动的，为什么会喂他吃东西却不要求了，这不好玩。

“因为我心情不好，千年……我最讨厌他了。”

明天每提起那个名字一次，心里的郁闷和憎恨就往上窜一大截。

他说的随意，表情却变得阴郁不快，而喂食的手也跟着增加速度。

小白胖包子吃的欢乐，吃的高兴般眯起了眼，眼里却闪烁冷冷的光辉。

一提起来就让百百和坏天不开心的人吗？嗯，一定要处理掉。

“王，我会把千年处理掉的。”百歧忽然这么开口。

“小家伙没说要处理掉千年吧？”明天因为这话回过神来。

“百百不要，我可以的，用球球。”小白胖包子掏呀掏的，就从衣领那里把挂在脖子上的球球掏出来，边摸边凶狠的咧了咧牙齿。

其实可爱大过于凶狠，又是那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绷的小脸硬梆梆。

明天下意识伸出手去，差点想戳戳小白胖包子鼓起的脸颊，要不是被百歧瞪了，他也不会收回手，换成是递饼干出去。

“你们可以注意下我吗？”白狐无力的要求着。

那两个保父照顾孩子也太认真了，他刚说了一堆话都没人理。

“你在这，千年会追过来吗？”明天总算回到他刚才的问题上。

“不要小看帝王的坏心眼。”百歧非常相信以现任讙兽昂禁的坏脾气，绝对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布置了什么陷阱在等冒犯者闯入。

再说了，常春之地有人鱼之歌围绕，没有人可以在这里做坏事。

“他进不来吧？”白狐正是这么想的，才认为这里是逃亡的最好地点。

“但是你也待不久。”百歧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得提起这件事。

“什么意思？”白狐话一问出口，心里猛然一跳，有两个字没经过脑海思索，已经冲动的从嘴里吐出来。“炎姬。”

“谁？谁是炎姬？我好像……”明天头疼的皱紧眉头，他有另一个部位很疼，是虚体的自己，竟然会心疼，不可能的！

偏偏那种感觉太鲜明了，记得曾经也有一次，在想起谁时这么疼过。

“炎狐千姬。”明天喘着气的念着这四个字，他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我都快分不清她到底爱不爱我了，或者，根本不曾有爱？”

白狐自从发现千年的存在，认为自己被催眠之后，他对很多事全抱持了怀疑，接着认真思考，自己跟炎姬之间的冲突和争吵是如何开始和恶化的。

“你知道她是……”明天想问的话，终止在百歧的摇头制止。

“你的那些怀疑对一个喜爱你的女性来说，是一种污辱。”

百歧跟随的王是罗刹，那位王的痴心和对伴侣的忠诚、退让，他一直有看在眼里，因此一听白狐的疑惑，就觉得这人欠教训。

“人有时就是会被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事情所骗。”白狐这么辩解。

而他的辩解起初没有人相信，全认为那是藉口，他也快以为自己真那么无耻，如果不是来了这里，在百歧和明天的对话里，确认自己真被千年盯上，他其实已经快被逼疯了，被自己居然怀疑炎姬真心的这件事逼疯。

当时年纪小之小白胖包子（01）

曾经找机会问过很多人，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问题有很多很多的答案，有从古老年代传承下来的文书纪录、私人猜想，也有这个时期的人们自以为是，又或者是从基因改造后回想起的画面，来判断自己的一生，最初是从哪时起开始拥有记忆。

那么，自己的记忆怎么会在睁开双眼前、在有意识之前就存在了？

或者那些记忆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寄放在这里的呢？

那个记忆的拥有者，是一个笨蛋，他是这么认为的。

最重要的人不去在乎，应该忘掉的人偏偏放在心上，他的眼神一直凝视着过去，专注到丝毫没有发现身边的人对他是如何的重视。

那种不知道守护身边人的笨蛋，是最可悲、最愚蠢的，他是这么认为。

每次从梦里醒来，又被迫窥看一段记忆的他，精神总是不好。

“小家伙，睡醒没有？”

通常他的一天，开始在那个头发短短、满脸是疤的无无拥抱下，他会把自己抱高高，把不开心的他逗笑了，然后给他用热热的毛巾擦脸，再给他喂食。

接下来，坏天会出现，从无无手上把他拎过去，说要去“溜”他。

坏天还以为自己听不懂，溜字是不好的用词。

嗯，那个对自己最好，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百百说过的。

古老时代的人会养一种动物叫宠物，然后会出门去溜它们。

坏天是把自己当宠物对待，真是坏死了，所以名字才会叫坏天！

无无一整天都很忙，大多数出现的时间都附带着香香的食物，和帮他洗澡、擦脸之类的，嗯，百百说专门做这种工作的人叫喂食清洁工。

话说，清洁工不会吃饭饭的吗？好笨，居然都要无无去喂。

如果他再长大一点，就会找其他的人去喂那些清洁工吃饭，再让无无多陪自己一点时间，因为她喂自己吃饭饭时，偶尔会唱好听的歌。

坏天就不行了，他是笨蛋嘎，自己都学会唱歌了，他还五音不全的。

至于百百就……他说他唱的歌，是自己不能听的，为什么呢？

就像他常常想拉掉蒙住百百眼睛的白色绷带，却被阻止一样。

百百总是露出很无奈的表情在说“不行”，他不懂，带着那种东西是要怎么正常走路？虽然偶尔他被绊倒了，百百还是稳稳当当的走着。

要是自己绊倒的情况被坏天看到，坏天就会冲出来说他又肥了才会重心不稳，说他再这样下去，绝对会胖的像一头猪。

坏天真是坏死了、坏死了、坏死了！讨厌坏天。

可是坏天……大概是比百百跟无无还在乎、重视自己的人。

因为一天到晚，只要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附近肯定能看到坏天的身影。

坏天一直在逼他运动，说怕他遇到危险时会跑不动。

真是笨蛋呢，他为什么要逃跑？他有球球在手，才是武力值最高的那一个，百百也这样说过的，遇到敌人绝对不用去想逃跑这回事，只要攻击就可以了，现阶段可以逃脱球球攻击而不倒下的生物，几乎没有。

所以，坏天那么讨厌、那么讨厌的人，自己一定会帮他清理掉。

就像让无无可以从痛苦、难熬的实验中解脱，来替他清洗弄脏的手脚一样，嗯，他们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保父”，不可以厚此薄彼。

话说，为什么每次自己喊他们保父的时候，他们表情都很抽搐？

自己很聪明，从来没有一件事是一知半解的。

可能跟他会在睡梦里，或者啃咬球球时会看到的那些记忆有关。

总觉得他是忘记了而已，很多事他从开始就明白、清楚的。

比如再困难的话、再繁杂的事务，他听一遍就会的，且总能记住。

嗯，问题是他想不想表达出来，一般正常状况，好像是要？

因为聪明的、灵活的、擅长表达的孩子，会比较被人喜欢。

坏天却说了，他最好就这样孩子气，像头猪混吃等死下去，说这样比较幸福，也不用太快接触那些会毁掉人希望的黑暗。

嘛，坏天说的话，他本来是不想理会、不想听从的。

如果坏天眼里不会闪着水光的话，听说水光聚集到最后会掉下来，掉下来的液体叫做眼泪，是人在开心或悲伤时，情绪累积到极点会掉落的东西。

是开心的话，他会收集那些液体冻起来串成水珠手链，送给坏天做纪念。

可是，是悲伤的话，他却希望坏天一滴液体都不要掉下来。

坏天就是应该气急败坏的瞪着自己，要拿着食物跑在前头给自己追，然后一边在嘴里喊着“快运动，不然你就会变成猪”的话，傻的要命。

他会胖嘟嘟的、白软软的，是因为他想长成这样，很可爱啊！

谁要像坏天那样，瘦的好可怕，按无无的话说，就是皮包着骨头。

坏天……很奇怪，有时看起来好高、好壮，有时好矮、好小，他是没有一次认错坏天，但偶尔看着坏天变成古怪模样时，他会迈不动脚步。

那个头发黑黑的漂亮姐姐是谁呢？常常拿着白白雨伞背对自己的她……

雪霜，有一次，把记忆寄放在他这里的那个人这么喊那个姐姐。

声音听起来超难听的，像黑夜里有什么野兽在痛苦的嚎叫。

相比较起来，无无的声音柔和很多，她唱的摇篮曲总可以让自己睡着。

坏天的声音也很好听，就像打从自己心里响起的，最想听到的声音。

不过，有一次这么试着称赞坏天了，坏天却又一副要掉眼泪的模样，扭着头好久好久不说话，让人很担心他是受了什么伤在痛吗？

嘛，绝对不是自己说错话，一定的，因为自己没有想过要伤害坏天。

那一次坏天突然消失了好几个小时，留他跟百百待在一起。

百百每件事都不会违抗他、会听他的话，会用尽全部心力的陪伴他。

偏偏就是这样的百百，自己会想起的那些记忆里，那个拥有记忆的人，却绝对不会相信百百，甚至永远防备着百百。

为什么呢？百百人很好的，那个拥有记忆的人肯定是太笨了才不明白。

而他也在那一天逮着了机会，让百百拿下蒙着眼睛的布，让他看看。

到底会是什么颜色的眼睛呢？他期待、猜想了好久好久的。

百百也是好不容易，才选择相信自己不会随便说出去，于是愿意给他看的吧？那一双眼睛，他一直藏着的，不肯被大家看到的眼睛。

听说，百百的眼睛会被蒙起来，是因为一个诺言。

可以的话，他想要听跟那个诺言有关的故事，在看到百百眼睛的时候……

当时年纪小之小白胖包子（02）

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这是一个神奇的问题。

有人怕很恐怖的会吃人的野兽、有人怕软绵绵的无害虫子，也有人怕会在地上爬来爬去，叫小强的那种甲壳类生物，当然，也有人是怕人。

有时候，他可以在身边很多人的眼中读取到害怕，他们怕他手上的球球，用着一种既贪婪又不敢靠近的目光，在紧紧的盯着它看。

偶尔会像被引诱一样，他会忍不住朝那些渴求到极点的人砸出球球。

总觉得像饿极了要吃东西似的，用那种目光看着他的球球很欠砸。

有一次跟坏天这样说，他却要自己不要被人引诱，免得哪一天球球真的会被坏人给捡走了，他这样会得不偿失。

唔，坏天真是太笨了，要是球球那么容易被捡走，他就不会拿它当武器。

很多人都被百百叫来试过的，除了自己认可的人，没人捡的起球。

没有得到他同意的人，要是碰了球球，哼哼……

上次有一个直接被炸飞两公尺高，掉下来时，百百说已经可以拖去直接吃掉，烤的熟度刚刚好，听某些吃过的人说，那口感真是外酥里嫩。

要不是坏天不吃肉，无无也不喜欢，他一定会弄那个给他们吃。

百百倒是觉得，用球球来弄食物吃不太好，说是太简陋、太平常，不适合他吃，他就是应该吃那种用几十种超贵配方调合成的调培液。

嗯，好吧，看在百百算出来的那串数字上，他只要吃好东西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百百的眼睛啊，原来是很恐怖的东西吗？对那个把记忆寄放在自己身上的人来说，似乎是那么认为的。

那一天是夕阳西下的样子，在有很大的浪拍在礁石上的海岸边。

那个人凝视了百百的眼睛很久很久，久到月亮都挂到了天上。

『我讨厌你的眼睛，以后，不要再被人看见了。』

那个人最后走掉前，扯下了袖子上的一大块布料扔过去。

百百抢在那块银白布料落地前，将它接在手上，反手就蒙住了双眼。

后来，虽然换了白色的绷带来蒙眼，百百却一直收着那块布料，一直记着答应过那个人的话，再没有让人看见他的眼睛。

他是那样回答的，『王的旨意高于一切。』

王是指什么？不是指自己吗？除了自己谁可以当百百的王！

而这就是百百口中说的诺言吗？讨厌、讨厌，超级讨厌。

“百百笨。”他摇着脑袋，从又一段回忆里清醒时，骂着抱住自己的人。

“王？”解绷带到一半的百歧，一脸的迷茫和歉疚。

“哼哼，百百不要听那个笨蛋的话，不要蒙着眼睛，我才是王的说。”

他用力抓紧百百的衣领摇晃，还对他龇牙咧嘴的，想要装出凶狠模样。

“……”百歧无法思考般的整个人僵在那边，全部动作停摆。

“百百？”他挥了挥手，眼前人像变成石头一样动弹不得。

嘛，是太开心了？太开心了？肯定是太开心了。

百百一定很希望不要蒙着眼睛的吧？所以是太开心了！

他认为自己是做了好事，很愉快的趁着百百呆滞中，伸手替他解绷带。

半趴在百百的怀里，一脚踩在他手臂上，一手撑着他的肩，另一手开始甩圈圈的把绷带绕开来，然后，在绷带全部到手后，紧闭的那双眼睁开了。

在那一刻，他看到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传来很熟悉的野兽惨嚎声。

超难听的，但是一听就知道那个声音想表达的怨恨、悲伤和痛苦。

有一双眼睛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看起来很漂亮，像珠宝一样，可是那样的光辉，瞧见时彷佛能在那里看见倒映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