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无用眼明手快的一巴掌拍在了明天的嘴边，把他的头打开。

下一秒，连抢带抱的，把小白胖包子搂回怀里后，快步退开。

“……”明天愕然的偏过头，伸手碰着出现“痛感”的脸颊。

“我说啊，受害者同伴怎么会以为你没吃过人肉，所以对小家伙无害呢？情报是最重要的，他竟然在信任你之前，没有先调查清楚吗？”

无用抱着小白胖包子，一步步退后的想要退到安全距离上。

“吃、吃过人肉？”明天不明白的呆呆回问。

拜托，他是虚体啊虚体，吃人肉？怎么吃？谁来教下一个虚体要如何进食好吗？他又不是古老传说里会吃人的“鬼”，他是海市蜃楼啊！

等、等等，总不会那些死在海市蜃楼里的人，就算是被他吃掉的？

刹那间，想吐的捂着嘴、按着胃，明天全身抽搐的倒在了地上。

“明、明天？你不要紧吧？明天？”无用担心的边喊边试图前进。

“现在不要靠近他比较好。”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无用吓了好大一跳的往后跳开，猛地的偏头看去。

那个手里端着调配液，正在慢吞吞饮下的小男孩，脸上有着最温暖的微笑，但是浑身散发着一种机器金属般的冰冷，彷佛不是活着的生物。

“你、你是？”无用畏惧的开始抱着小白胖包子意图往门口退。

“这间实验室的配属研究人员，接到命令来处理这个。”

小男孩摇了摇手上的杯子，略显黏稠的调配液沿着杯缘转了一圈。

“啊、啊啊，是这样吗？”无用不怎么相信的继续原地站着。

“果然味道怪怪的，对幼儿来说吞咽上会有『搔刮』的感觉。”

小男孩不理会她的喝完调配液后回过头，飞快在猴子食物自动调理机上按了几下，将配方输入界面弄出来后，开始调整原有配方。

望着他异常俐落、简洁的动作，发现那确实是个专业人员。

虽说没有受害者同伴的同意，这个实验室里就两人能进。

一个先前是受害者同伴，现在换成明天，另一个则是自己。

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专业人员进来负责打扫或是仪器维修之类的，仅仅是这一次，那位专业人员出现的速度跟位置有些古怪。

是不是自己先前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明天那里的关系呢？无用这么想。

应该是，无用想不出另一个可能的点点头，终于放下戒备的有馀力转头，此时明天仍缩在地板上，那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食物中毒般的依然抽搐着。

“呃，可以请你等会儿帮忙找个人处理明天的问题吗？”

无用知道自己的工作仅仅是负责照顾小白胖包子，其他的事她不该管。

但是，明知明天不是无族的现在，她看着未经过基因调整般，那个十岁平凡男孩的模样，仍是止不住想要去照顾他，有如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同类。

人，总是害怕孤单的。

或许，在众人都是同类时，会想要让自己独一无二起来。

可是，在一堆不同类的生物中，却会反过来想要奢求一个同类。

无用在常春之地这么多年，难得碰到一个明天，她不希望他出事。

“他没事，心理障碍引发的身体不适，不要紧。”

小男孩冰冷的机械音刺人的响着，同时，操纵仪器的哔哔声不断。

“是什么样的心理障碍？明天、明天，你在害怕什么？”

先前小男孩制止过她靠近明天，于是无用抱着小白胖包子不敢太接近的，慢腾腾朝他走了三步左右，就停了下来。

小男孩瞧着她怕被攻击又舍不得不关心的举动，冷漠的目光温暖了瞬间。

“唔。”明天想回答，偏偏一开口就想吐的再度掩住嘴。

“他发现他原来也吃过人，有些受不了。”小男孩替他回答了。

下一刻，明天作恶的声音剧烈的响起，整个人抖得如风中落叶。

“呃，那有什么吗？除了无族吃人肉完全不能消化，这世上所有生物……嗯，包括常春之地那些被养育长大的孩子，为了提前适应，在离开前夕的最后进餐上，谁没吃过人肉？欸，好像有一个，似乎是我抱着的这个。”

无用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紧紧盯着怀里的小白胖包子。

原来，这就是所有人看着他时，总会有股冲动想把他吞下去的原因。

按照古时候的那些书里的知识来分析，就是这颗小白胖包子是唯一一个完全没有吃过人类，又不像无族需要帮忙研究，真的没有沾染过血腥味的生物，干净到极致，就像“绿色无污染”的“优质”级别食材。

说到这里，无用想起一件往事。

她并不是她们那一年里唯一一个无族，而如今会剩她一个活着，这几年来新出生的无族更会常常“适应不良死去”的主因，说不定是她是最配合的那一个，她一发现自己是无族，有研究人员喊她帮手，她就去了。

是的，当天她就去帮忙进行一个“解剖”的手术，帮忙递刀、帮忙切割，那一天的工作完成时，她浑身沾满了血，然后有个人站在她面前看了半天后，用嫌恶的表情说：“臭的吃不下去。”

她一直以为，是那个人在哪里找到臭的吃不下去的食物在抱怨。

现在才懂了，那个人说“臭的吃不下”的食物，是自己。

这样的话，是不是该尽快让这个小生命吃点血腥的食物，包括吃人？

才想到这里，无用已经不自觉的抖了两下，让小白胖包子吃人？她、她做不到啊，她希望他一直这么干干净净、纯净无邪的，不要改变。

“不要乱想一些没用的，你让他吃人，他的不适应会比明天还严重。”

小男孩按完最后两下，重新启动后装了一杯不同颜色的调配液。

这一杯看起来是乳白色的，还散发着淡淡的诱人清香。

“咕噜。”小白胖包子饿了般的摸摸肚子，第一次露出渴求的表情。

“呃，辛苦你了。”

无用急忙跑过去，接过杯子后，递给小白胖包子。

这一次，再没有把食物拿来玩的动作，而是珍惜一口口喝着的举动。

小白胖包子似乎很担心再也喝不到，于是每一口都含了许久才吞下。

无用有些歉疚的亲亲小白胖包子的额头，她以前以为是他爱玩呢，原来是食物太难吃，他受不了才会做那种行为。

“嗝。”喝完一杯的小白胖包子，满足的眯着眼睛打个哈欠。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想改变不是说说而已，这样就不行了？”

小男孩离开的脚步停留在明天身边，敛起脸上微笑的淡漠表情里，隐约藏着一种想“抽打”某人的欲望。

明天颤抖着抬起头，不意外瞧见小男孩望着他时，那不曾变过的厌恶，是啊，自己想要改变的，那么，是事实的那些事，难不成还想像过去一样，用蓄意漠视去否认吗？他已经不想再无所事事的爆成一团白雾飘在深海里了啊！

“无用，我晚上再过来，白天这里拜托你了。”

明天挣扎着爬起身，在差点摔回地上时，被小男孩扶了一把。

那一刻，像是“认同”，让明天站稳后，呆呆瞧着自己的手傻笑。

当然，他又不小心忽略了一件一旦记起会使他惊慌的事。

是的，继无用之后，又一个能够触摸到他的人，唔，说人也不太对，因为小男孩是泛尔要塞，而他为什么能够碰触到明天？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永远也得不到。

因为跟着小男孩离开实验室，再度蹲回玻璃圆棺里死命冷静、思考的明天，目送小男孩消失后，等他想起问题时，已经再也找不到人。

整个常春之地里，真的完全没有泛尔的身影，彷佛他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我一定是吓傻了。”明天抱头趴在玻璃圆棺内，决定先睡一会儿。

到晚上，他会去守着小白胖包子，而且会记住不要伤到他的守在一边。

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守护小白胖包子，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绝对不会。

中场回忆之所谓蜃妖（27）

深夜，万籁俱寂只剩夜风徐徐的晚上。

越是知道附近人多，周围却越静默，就越有一种独立于世的滋味。

好像跟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一样，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

不，不会再那样了，因为已经决心要改变，所以一定会有所改变。

明天低下头，望着沉睡中会吐着口水泡泡的小白胖包子，不自觉的一笑。

“把你的头给我缩回去。”突然有个人忿怒的开口。

明天不用回头，有能耐闯进这里的人不多，又能不惊动帝王之令的人手就潜了进来，再说到对小白胖包子的心急、惶恐和关心，肯定是他了。

“百歧，你看。”明天抱着小白胖包子转身，再往下低头几寸。

下一秒，某个人气急败坏的扑身过来，挥掌想要一击打飞他的头时，却停顿在无比惊悚的画面上，是的，明天的头彻底穿过了小白胖包子的圆滚滚脑袋，并没有实质碰触到。

明天低笑一声，缩回颈子后，抬头看着一脸复杂的他。

“讙兽的事前安排果然是滴水不漏，他让我可以抱，却让我咬不到。”

而这是今天傍晚，他来跟无用接班时，在她战战兢兢的防备中试验出来的。

要不是确定自己危害不到小白胖包子，明明累得眼睛快睁不开，肚子更是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无用，哪能放心交接离开这里。

“啊，嗯。”惊吓过度般，百歧呆呆的用力点头。

明天这时往后退开几步，再拍了拍扭动翻身的小白胖包子，让他睡得更安稳后，才十分坚定的发问，“你做了什么好确保自己不会伤害他？”

那个光是想听自己的王对他发号施令，就肯豁出一条命的百歧，要是讙兽昂禁一直留守在这里，他绝对会乖乖听话不敢擅自行动，但是讙兽离开了，他要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去做点什么，那才不正常。

百歧神色古怪的摸了摸遮住视线的白布，一身雪白衣物掩盖的惨白肌肤在月光照射下看来，竟越发的狰狞起来，彷佛又比以前白了几分。

要是说他以前的白肤已经白到让人觉得恶心，现在的看起来有些近似残酷了，有如那其实不是人类的皮肤，倒像是尸体在水里长久泡着后的模样。

“这个。”百歧放下抚眼的手，另一只手从袖里掏出一样东西。

明天探头看了一眼，差点被反射而来的月光弄得睁不开眼的退后好几步，甚至还往旁边挪移了下位置，刚想发问，就神情一凛的惊呼出声。

“镜、镜子，你、你不会吧？”

“为什么不？我用镜子进行自我洗脑了，嗯，把所有『吃人』的欲望全部洗掉，也把『进食人类』的所有感觉都抹杀了，我以后，不会再吃人。”

百歧说的沉稳平淡，如同那不是什么值得讶异的事。

明天却傻眼到说不出话了，开玩笑，百歧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不吃人啊啊啊，拜托，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短期间内无法改变。

但、但是，为了他的王，百歧直接废掉他自己关于吃人的欲望，不管以他的强大自制力或变态忍耐力，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会让他伤害到小白胖包子，他竟做的如此之绝，直接把一切断在开头，让后头再没有别的可能产生。

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呢？因为是他想守护的王吗？

明天彻底被打击了，他自以为是的改变，仅仅是睁开眼睛去看以前逃避的人事物而已，在这种对比之下，百歧却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退缩一步。

“不难受吗？”明天脑袋有点发晕的问。

“难受什么？王死的那一瞬间，我就下定决心，只要王能活过来，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付出，我的王若是不在，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百歧的话声淡淡并不激烈，听起来倒是格外绝决疯狂。

已经尝过了“失去”跟“一无所有”，于是为了守住“得而复失”的“现在”，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能够失去吗？

明天苦笑着，他再花一百年的时间，恐怕都学不会如此的全力以赴。

人总会下意识想骗骗自己的，认为做到这种地步就可以了。

然后，在发现事情不如想像中的美好发展时，便开始怨天尤人起来。

其实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呢？明明一开始，便是自己做的不够罢了。

“呐，要、要抱抱他吗？”明天苦恼了很久才硬挤出这几句话。

他很怕自己又讲出不该说的话，而百歧会像昂禁那般，一脸阴怒的看过来，接着说想要把依旧学不会改变的自己弄死。

不愿意再被打击，非常希望自己的改变是确实的，不是自欺欺人。

哈，事实上，脑袋里会想这些的自己，就是自欺欺人了吧？

“你跟以前差很多了。”百歧突然冒出这一句。

明天被吓了跳的愣愣看着他，在月光底下，肤色白到让人不适的百歧，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起来，竟发着微微的白光，似乎带了点真诚的善意。

“不、不是要教我抱吗？”尴尬般，百歧猛地扭过头去。

“嗯，你过来点，小孩子要这样子抱。”明天开始解说起来。

随着他的话声响起，百歧朝他的方向越靠越近，渐渐的，开始碰触小白胖包子，柔软的触感、诱人的纯净味道，却再没有引起那种吞食的欲望。

终于放下心，百歧专心的学习着如何将他的王抱在怀里。

温热的体温，轻轻的呼吸声，偶尔会吐出嘴边的小水泡，还有咂着嘴时的嘛嘛声，挥动小手蹭蹭脸颊的可爱动作，被抱的舒适时露出的浅浅微笑。

每一个感触、每一个画面，充实的可以把人心完全填满。

好不容易把小白胖包子抱在怀里后，百歧低着头，难得的发自真心笑了。

他一直很清楚，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王，不是那么喜欢他、信任他。

可是，这一次总会不一样了吧？自己会努力的付出、努力的守护，等到王长大之后，一定会愿意把“信任”交付给自己吧？

“王，我的王，我会成为你最忠心的手下。”百歧幸福的笑着说。

明天不知何时一退再退，退到月光照射不到的偏僻阴暗角落，瞧着百歧脸上那温暖美好的微笑，闪闪发光的让他感到了刺眼。

原来，当人打从心里感到满足时，笑起来是那个模样，那么的美好。

中场回忆之所谓蜃妖（28）

时间是这个世上最神奇的存在，沧海能变桑田、浓情可以转薄，深仇大恨能够被情爱化解，死敌能够化敌为友，反正没有它办不到的事。

就像完全不知道怎么带孩子的常春之地研究人员，也能学会被孩子欺负一样，他们从未想过，原来一颗软绵绵的小白胖包子破坏力如此惊人。

“呀！”短短一声惨呼，紧接着躯体砸落在地的砰然巨响。

“小家伙，说过多少次，不可以在这种地方玩投球游戏。”

明天阻止失败的忿怒吼着，如果眼睛里不要闪烁着“干的好”的眸光。

“呸。”已经可以迈动小短腿在地上走的小白胖包子扮个鬼脸。

“王，你的球。”忠犬一号百歧，将球放进随身携带的八爪章鱼生物自动清洗机里滚动洗烘完毕后，再次捧到小白胖包子眼前。

所谓的“球”，是指那颗被两条奇特的符文发带，一条是黯蓝色、一条是青蓝色，被这两条困成圆形的禁果，因为上头有“黯蓝之控制”和“青蓝之镇压”的关系，一旦被砸中，那是砸一个倒一个，没得商量的霸道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