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海皇回头看着张牙舞爪,像在为难什么的明天。
“……”没办法说话,明天最后被迫摇摇头的装无事。
“没事就好。”海皇边说,边看回站在远方的那个人,越看越眼熟。
哪里没事啊!——明天想吐血的在心里暗暗抱怨,却插不上手。
没有理会明天的馀力,海皇的心神被那一位彻彻底底的吸引住,移不开目光,像是有好久、好久,久到几十年的时间,总是习惯盯着对方看。
明明连那人的名字都不记得,心底却狂呼着,幸好他在这里!
因为对方就在眼前,满满的喜悦和振奋,活像有他在就不会有问题。
自己什么时候,如此信赖、依靠一个人了?海皇想不起来。
难不成是所谓的前世遗留的记忆?不,等下,海皇记起来了,明天说过,自己这是第一次由于基因排斥的关系,需要一切重头来过。
意思是,眼前这人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人吗?似乎是呢,光是想及自己和他曾经有所接触,便自心底浮起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触。
“你是谁?”海皇情不自禁的想问。
他想知道更多一点,无关过去,仅仅是跟眼前那人有关的事。
可是那个人听到他的问题,露出极为悲伤的神色,黯然的低头叹息,他的叹息声会感染似的,让人听了心头发紧、眼眶发热,会想替他落泪。
“奇怪。”海皇抹着眼角真的掉出来的眼泪皱眉。
令他不解的是,见到他的眼泪后,对面那个人换上了绝望的表情。
为什么?海皇话到嘴边却没有说,不知为何选择了沉默。
“昂禁,昂然禁止的意思。”那个人努力扬起笑脸的自我介绍。
海皇的眼泪掉得更凶,他的心很痛,痛的有如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忘记。
“……”明天一见海皇骤然蹲下,连忙扑到他背上紧紧靠着。
“他怎么了?”昂禁没有试图靠近,而是放开了对明天的封锁。
身为讙兽,对于蜃族的压制能耐,并没有比其他种族更少。
好不容易获得解放,明天怨怒的瞪了昂禁一眼后,把重点放回海皇身上。
“专心倾听我的声音,没有问题的,我在这里,一切不会改变。”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没有用声音压制,明天手忙脚乱的发现海皇的基因排斥现象大到让他控制不住的状态,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停下来!给我停下来。”明天失控的放声嘶喊。
瞬间,太过专注的关系,将白雾拟成人体的念头一散,人形再度爆开变回白雾,明天却没有拟回人形的打算,干脆把白雾渗进海皇的体内。
停下、停下、停下,停下来!
“以讙兽之名,赐予你……加倍的施术威压。”
略带迟疑的发言,出自昂禁,他以前从未用过这类型的。
可能是手下对讙兽来说,永远像用之即弃的物品,不需要小心翼翼的保护,所以,昂禁没有机会做这种类似“增加状态”的辅助工作。
只是他没有用过,不代表什么,讙兽的存在胜于一切。
明天明显的发现,白雾钻进海皇体内后,那些造反的基因真的停住了,不再剧烈的恶化下去,不止如此,还在他的指引下,一点一点的恢复正常。
“咳。”海皇按着剧痛的心脏,呛咳出一滩的黑血后,发现心脏恢复正常的松口气,而后对自身发生的事感到茫然不解。
“我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海皇下意识想问,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好在来得及。——明天累坏的慢慢将白雾收回,拟出一个人形。
明天不说话,海皇想问又有种最好不要问的直觉,最后选择放弃追问。
当白雾般的明天跟海皇狼狈、疲惫的瘫坐在地,远方的昂禁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刹那间会使人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在作梦。
“怎么回事?”海皇愣愣的望着先前昂禁伫立方向,满心的不舍。
“会再见面的,那个人根本不想放弃你。”明天安慰着海皇。
私底下,明天更想知道,那只讙兽是怎么潜到近处又没有立刻引起海皇身体的不适,若非后来两人有所对话,海皇根本不会出现“基因排斥”。
如同幻影,明天忽然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
原来如此啊,那只讙兽是利用另一位蜃族使用“镜射投影”的方式,把“他的存在”投射到这里来,事实上,仅仅是幻影,本人并不在这里。
难怪讙兽使用力量前,自己居然不能发现他的存在。
想必讙兽此时正在后悔吧?要不是他想压制自己,好和海皇独自对谈,哪里会惹出海皇身上的大问题,然后提前把镜射投影的力量消耗光的消失。
而那位被压榨的同族,应该是传说中一直服侍讙兽一族的百歧吧?
看来,往后“偶尔”遇见讙兽出现的次数,恐怕只多不少。
明天叹口气,不愿再想下去的看回海皇,仔细打量下他的脸色后,抬头看了看四周,“到水边去,我们进水里,你会比较好受。”
是的,蜃族跟蛇颈龙皆是水族生物,在水里彼此都会好过点。
“好。”海皇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他没有力气和勇气去问。
刚刚那种痛到心脏要裂开的感觉,着实让他吓到了。
一个人的心,原来也会为了别人痛的无法忍受,近乎崩溃。
海皇短时间内绝对不希望再承受一次的决定不要追究,等到势所难免,必定要想起的那一刻,他再去面对好了。
这种感觉真陌生,自己这么畏缩、逃避的一面,挺无助的。
三十.迟到太久的救援
渡日如年是什么感觉?大概是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的让人近乎崩溃。
明天无能为力的看着海皇越是移动,脸色越白,偏偏他帮不上忙,属于他能做的,全做足了,接下来的部份出乎他的能力之外。
“撑着点,再一百来步,你就能跳进水里了。”
明天唯一能做的,或许是替海皇数着剩下多少步要走。
海皇听见一百多步时,真的有就地躺下的冲动,他现在全身都快散了。
“振作点,没问题的,不要想太多,有我在。”
明天继续他的言语催眠,只是刚刚在讙兽帮助下,进行了超强度的催眠,如今没有那种力量做支援,光凭海市蜃楼的种族技,似乎不太够看?
没办法,接连的催眠使得海皇有抵抗力了,任他再努力亦是杯水车薪。
“明天,你不用……勉强了。”海皇喘息着劝解。
身边白雾状的明天,每说一次话,身体就被震散一遍,看来极其惊悚。
与其让明天拼命似的帮他止痛,海皇宁可靠自己默默努力就好。
因为,已经欠他太多了。
这一路上,受伤的总是明天,自己老是被他照顾着。
“我会成长起来,不要再给你添麻烦。”海皇用这番话鼓励自己。
下瞬间,继续一寸寸慢慢挪步的海皇,超过了贸然停步的明天。
没有发现明天停在后方,海皇的视线早被一片白茫茫所取代的离昏倒不远。
只是,海皇的毫无感觉,不代表十分清醒的明天会错过那一幕。
当海皇说他要成长的刹那,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忽然变成浅金色,那是很美的金色,像太阳的碎片般璀璨动人,充满生机和温度,彷佛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是天大的幸福,会想被他这样永永远远的凝望下去。
连身为海市蜃楼的明天,亦不能抵抗那份诱惑的看呆当场。
那样的一双眼睛,足够让人奉他为主的,想成为他最忠心的部下。
明天花了好一番功夫,勉强自己遗忘那双眼睛的回过神时,海皇的身影居然在极远的远方,以此证明了他被那个眼神拦下极长的时间。
是什么?那浅金色的瞳眸是什么?蛇颈龙的种族特技?
不,等下,浅金色……他印象中在哪个人的身上,看过类似的一双眼睛。
阳、阳帝吗?从海皇的蓝过渡到阳帝的金?这是怎么回事!
明天不确定他发现的这点重不重要,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不敢再次回想那双眼睛的样子,生怕一个失神,自己会被洗脑成某人的忠心手下。
开玩笑,又不是讙兽,哪有这种威力?海皇是蛇颈龙啊!
“学术问题,还是丢给年兽烦恼好了。”明天不想再思考下去。
等他挣脱那双眼睛的影响,再度放眼看去,海皇离岸边只剩一步之遥。
还是能做到的嘛,靠他自己……
明天赞赏的笑了笑,白雾拟成的人形往前一飘,飞到海皇的身边,召出一个水泡包裹住两人后,他们一起下了水。
“舒爽。”海皇和水泡一落进水里,浑身轻松自在的像动物回到窝里,有一种这里是归宿,想一直一直留在这里的想法。
“不要睡着。”明天坐在躺平于水泡中的海皇身边,要求着。
“嗯?”海皇眯着眼睛,昏沉沉的非常想睡过去,他今天太累了。
“不能睡,你一睡原本稳定下来的基因又会出问题,给我醒着。”
明天不满的想扯住海皇的领子用力晃,可惜他现在是白雾状的无法进行。
“就睡一下下。”海皇呢喃着,意识渐渐模糊。
“给我醒着!”明天气急败坏的吼声,是最后、最后的印象。
当海皇心满意足的陷入沉睡,他不会知道,某个蜃族疯了似的把附近海域吞噬下来的干回老本行,就为了在整个“海市蜃楼”中,维持住他的生命。
而这也是辛苦往这里赶来的阳帝一行人,在分出人手接来人鱼后,辛苦于海上绕圈,却一头撞进海市蜃楼里时,最为苦手的麻烦。
彻底放开意识,把一小片海域霸占下来的明天,陷入了属于他的梦境里。
他的梦,一心一意的想着,不要有人死去。
为了海皇做到这种地步,不怕自己会陷在梦里,永远醒不过来,明天在决定这么做时,很难说没有半分后悔跟迟疑,仅仅是……
相信这一切是开端,而非是终局,所以他做了。
不曾想过讙兽的存在,没有考虑万一要陪海皇在这里永远沉睡的情况,明天自然而然想这么做,除了思考时间长一点,带着几分赌性的意味之外,这可能是第一次,他打从心底希望,有个人能长久的陪在他身旁。
傻子吗?——明天沉睡前的念头,是这么笑他自己。
“确实是挺傻的。”霸傲站在水槽前,重重叹息。
从被抓来帮忙突破困境的蜃族千年和百歧口中,知道“海市蜃楼”所做的是什么样的梦,又是抱持着何种心情这么做之后,不晓得是第几次这么想。
霸傲对于明天心里所想的问句,真的,不得不承认,从头到尾全是受害者,被人一再欺骗的明天,真傻。
不过,傻的很可爱,让人不忍心伤害。
相比之下,另一个就……恶劣的使人想要去迫害!
“阳帝,你要泡在水里多久啊?已经五天了。”
霸傲看完水槽里那被人鱼施术完后,变回“海皇”模样的明天,再转过头,在另一个透明水槽中,则是坐在水里用手指戳着某只蓝色蛇颈龙玩的阳帝。
“有事?”阳帝饶有兴趣的逗弄着超小型的蛇颈龙。
极难想像,人形时是正常人的高度,兽型时,由海皇变成的蛇颈龙居然只有一百公分的大小,尤其在它首尾互碰的卷成一颗球时,体积越小。
“照顾后辈很重要。”阳帝第n次这么重申。
“你要是有把海皇当成后辈?就不要用对宠物的态度对他!”
霸傲真受不了,他死也不会让其他人踏进这个房间一步,因为阳帝的形象绝对会全毁,那个高高在上、尊贵傲然的阳帝,居然有这么稚气贪玩的一面。
而且玩什么不好,像逗宠物一样的玩海皇!
先前在常春之地时,多少人在私下传言,说阳帝为了陪后辈甘愿在水槽里一待多少天,是多么的怜惜后辈,更因此得到不少人的崇拜、敬仰。
事实上,阳帝不过是认为蛇颈龙玩起来很有趣罢了。
“每次看你欺负小海皇,我都会疑惑,他活下来是不是件好事?”
“……当然是。”阳帝收回戳海皇的手,将它小心翼翼捧到另一边放开,直到它摇摆着身体,快速落到水槽底部后,继续圈成一团的安眠,他才从水槽里站起,朝霸傲挥了挥手,像示意他过来。
“做什么?”霸傲傻愣愣的靠过去,走到水槽边。
“不是有事?”阳帝能看出霸傲要他离开的决心,干脆的配合。
霸傲望着走到足有一人高的水槽边的阳帝,下意识的伸出手,帮了一把的拉着他脱离水槽,而后又顺手把挂在水槽边的大毛巾递去,才想起该说什么。
“陌憎被帝王之令的人追杀。”霸傲总想着该插手去管。
“杀不死。”阳帝不以为昂禁会趁海皇失忆就把陌憎宰了。
那是表态而已,表露出讙兽不允许有人伤害海皇的姿态,以之为恫吓。
不然的话,难道真要看凶兽大风失手杀死海皇吗?
有讙兽表态,至少会让陌憎清醒一点的不要疯了一样的跑去追杀。
不管陌憎后面得花多少时间,去做出准确有效的计划后再开始猎杀海皇,也比他陷入疯狂时,满脑子就想着把海皇咬死吞掉的好。
宁愿面对一个有理智的敌人,也不想跟发疯的大风正面冲突。
阳帝不是怕打不过,他是怕到时非打得死陌憎不可,那就不好了。
“帝王之令的人手强行全面进入东之海,哀极之城那边不允许。”
霸傲几乎说干了嘴,昂禁除了回他漠然的冷笑,就没有别的回应。
“不用管。”阳帝相信这次有苍生跟着过去,那点小事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冷薰要求马上见到苍生。”
霸傲会坚决要阳帝从水槽里出来,为的便是这个。
“……”阳帝对这件事,同样插不上手的叹口气。
如果下一只人鱼的颜色不是黑色的,冷薰啥时想见苍生都行!
问题是黑色的人鱼啊,代表的意思很难往好处想。
为此,苍生得陪在那位黑王身边才行,短时间内这两只最好不要分开。
“再等等。”阳帝做出决定的拉着霸傲走人,他不得不去见冷薰了。
舍他之外,现阶段大概没人能说服冷薰配合的。
只是,拦在一对有情人中间,硬是要两人避不见面,这算什么事啊?
中场回忆之所谓蜃妖(一)
阴暗的大海,下不见底、上不见天的深处再深处。
黑色的四周,隐约可见的光点,是一些奇怪的深海植物和浮游动物。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活人气息,像是恍似死寂的坟场。
太过寂静有时会让人惴惴不安,彷佛下一刻将发生难以挽回的悲剧。
在无尽的黑暗与沉静里,有一团古怪的白雾在随着水波飘摇起伏。
突然,水波剧烈的波动了一下,有个庞然大物正从上方剧烈的落下。
白雾被水波搅的难以聚集,慢慢散开的时候,却散成了一个人形的样子。
“有客人啊,真稀奇,多少年来的第一个?”
人形白雾里有声音传来时,四周渐渐亮了起来,在一无所有的状况下异常亮起的灯源,似乎吓到了往这里沉落的庞然大物,它惊慌的摆动着身体。
“真麻烦。”人形白雾思考着该如何让它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