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道难度——木瑭
木瑭  发于:2014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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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一直看着两人惺惺相惜自己却插不上话,早就憋闷的够呛的端漠抢着打断,搂住又慌慌张张要回礼的飞羽,恨恨瞪了眼赵贤:“有事不会以后说吗?他还受着伤你看不到吗?还不快去派人熬药?”

“是。属下先行告退。”赵贤拱手为礼,快步离开。

端漠冷哼,右手搂在飞羽腰上却没放,左手蓦然揭开一直被丢在一旁的黑衣人的面巾,把他下颚重新推上去:“仇齐,果然是你。你从前虽是仇天的家仆,可他待你如亲生兄弟一般,还让你一步步升上副将的位子,你现在却如此对他!”

尾音因为激动微微上扬,随后恢复平静:“事已至此,老实交代吧。是不是你图谋仇天的位子,故而通敌?”

男子不屑的发出一声冷笑,并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很好。”端漠失笑,咬牙切齿的憋出字来:“仇天恐怕是死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养出了一头白眼狼来!”

“飞羽,先同本王去赵贤那里,看看你的伤。”

一边吩咐着,一边小心扶住飞羽往外走,端漠不再回头,只是一字字扔下命令,掷地有声:“你们几个,好好儿审问仇齐,记得看好了他。明日午时,五马分尸,以慰仇将军在天之灵!”

……

“你个蠢货!”两人刚出了帐营,端漠的怒骂声就传来:“刚刚你救本王做什么?不要命了吗?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懂吗?本王可不要领你这个情!”

“我……”飞羽毫无准备,被骂的一愣一愣的,满腹委屈,手臂还被端漠冰凉的手狠狠掐着,朦胧夜色里,看到对方面色不善,显然是真的动了火气。

飞羽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弄不清对方到底在气什么,只得小心翼翼抱住端漠,笨拙的解释:“我不是……我……我当时本能我就……”

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端漠出一点事,哪怕受伤,也不行。

端漠任他抱着,哼了一声:“下次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要是再敢为了本王受伤,本王绝不轻饶你,听到没?!”

“哦……”飞羽为难的应,看端漠杀人般的眼神扫过来,又慌慌忙忙补充:“我……我尽量……”

“笨小子!”端漠轻微一滞,又恶狠狠的骂了句。

久违的亲昵称呼让飞羽一愣,眼里突然有点毫无缘由的酸涩起来,只是嗯了一声,握紧了端漠的手。

“冷不冷?”不自在的声音传来:“喏,先披上本王的外袍吧。这边关,夜里风挺大的。”

“没关系,不要紧的,我不冷……”

“叫你披上就披上!这是命令!”

“哦……”

孤寂的夜,一座座营房外,没有其他将士,也没有上下级的规矩礼仪,只有两个并肩而行的相依身影。

飞羽偷偷打量着身边人冻的微微哆嗦的嘴唇和好看侧脸,不禁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好像他们还在那个绝鬼滩中不曾离开,而端漠,也依旧是那个虽然嘴硬,却对他很好很好的男人,而不是后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第三十二章 别却故人(上)

次日午时,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距离军营不远的空地上,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经过了一夜问讯,已经披头散发皮开肉绽的男子被威严将士们推推撞撞的押出,早已没了前一晚的嚣张。

“王爷!”许是知道死期将至,经过端漠身边时,男子突然发出一声哭嚎,用力试图推开将士,跪倒在端漠腿前,抓住端漠的外袍一角:“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末将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着,男子一边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如同捣蒜。额头皮肤接触到地上坑洼不平的沙砾,点点渗血,映在脸上都有些残酷的恐怖,男子却恍若无感一般,依旧重复着不断磕头的动作。

端漠只是低头看着,毫无反应。站在端漠身边的飞羽,蓦然上前一步,警觉的挡在端漠身前。

眼前已经穷途末路的男子,谁知道这会儿会不会对端漠,做出什么疯狂事情来?

黄羽站在另一边,看了看飞羽,又看了看突然略显紧张抓住飞羽手臂的端漠,再看看旁人的眼神,本欲踏出的脚步慢慢退回,暗暗叹息。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不难看出这少年的老实诚恳,还有对王爷的忠心耿耿。

只是少年这举动,在旁人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反倒更像是急于表功一般。

经过这次的事,少年显然已得王爷另眼相看。枪打出头鸟,这样下去,对少年极是不利。这少年若是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以后还要怎么跟其他人打好关系?

“拖下去。”薄唇微动,端漠漠然吐出三字,冷如修罗,毫不犹豫的就确定了男子的死刑。

五马拉扯,血肉四绽。男子的惨叫声哀嚎声久久不散,残忍场景让很多即使久经沙场见惯了杀戮场面的将士,都不忍的扭过了头。

从未见过此情形的飞羽别过头,带着心惊看着端漠,慌张的想寻找一点安心的来源。

而端漠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面无表情,也没有因为眼前的惨状而有丝毫动容。

飞羽愣愣的看着端漠的样子,心里第一次对这个男人,有了一丝恐惧升起。

几日后。清晨。军医处。

“喝完今天的药,应该差不多了。”赵贤带着笑意,把装了泛黑药汁的器皿递到飞羽手里:“令师是不是给你服过什么抗毒的药物?所以普通的毒素才会对你影响不大?”

“可能是吧。”飞羽耸耸肩,想到那个总是逼他服食各种各样稀奇古怪药丸的师父:“我也不知道师父给我吃过什么,他从来没说过。”

“世外高人,难免脾气古怪。这也是你们的缘分呐。”赵贤不无羡慕的感叹着,看飞羽似乎在沉思,捧着药并不入口,顺手接过微抿试探温度:“怎么?烫了?还好啊。”

那个风度翩翩,漂亮的像神一般的男人,真的很难把他和那种传说中白发白胡飘飘欲仙的世外高人联系起来呢。

飞羽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重新从赵贤手里接过药,咕嘟咕嘟一气灌下去。

“咳!”响亮刻意的咳嗽声响起,飞羽回过头,看到脸色不悦的端漠正站在那里:“飞羽,同本王出去一趟。”

“哦。”飞羽把手中的器皿交给赵贤,感激的笑一笑,然后走到端漠身边。

端漠转过身率先带路,临走前自然还不忘丢给行礼的赵贤一个白眼,又恶狠狠的扫了眼闷声不吭埋头走在旁边的少年。

这笨小子,怎么瞅也没见有什么大魅力啊,这才来军营几天,和自己这几个靠得住的属下,关系怎么就突飞猛进了呢?

居然都亲密到毫不避嫌同饮一碗药的地步了,反了!简直是反了!

赵贤万分无辜的看着手里空空的器皿,又看看毫不理睬自己掉头就走的王爷,疑惑的抓抓头。

是他的错觉么?怎么空气里……好像有股酸酸的味儿?

第三十三章 别却故人(下)

“飞羽。”两人慢慢走着,端漠突然打破沉默:“这次的事,多亏有你。黄羽和赵贤都说,你擅长轻功,对毒和医学都造诣颇深?”

“啊……”从未被夸奖过的飞羽脸刷的红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我也不知道,师父一直说我笨,只能学点皮毛……”

“你那什么破师父,居然说自己的徒弟笨?一点素质都没有……”端漠低低哼一声,不屑的撇撇嘴。

真是,这小子让自己搓圆捏扁骂来骂去的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别人给欺负。

“你不也一直说我笨……”飞羽低声咕哝着提醒,随即在端漠扫过来可怖的眼刀下,识趣的闭上嘴。

可恶至极!这小子一边说着要跟着自己,一边居然这么维护他师父!

端漠愤愤的想着,一巴掌打在个头跟自己相仿的少年后脑勺上:“反了你了!本王骂你是为你好,能和你师父一样吗?”

“师父也是……”飞羽本能的要辩护,看端漠变的更黑的脸,剩下的“为我好”三字,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为了避免被这小子给气死,端漠索性换了话题:“你师父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道……”

“他还会回来找你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

两人又一声不吭的走了一阵,端漠再度开口:“你说当初本王也中了那什么……断……断无痕的毒,是你所救?”

“恩……”

“那绝鬼滩,荒无人烟的,你拿什么救的?”

“师父……给过我解毒丸。”

“那药你现在还有吗?”

“呃……”察觉到端漠似乎有找自己索要药丸的意向,飞羽有些紧张的搓着手,嗫嚅着答:“没有了……师父就给过我一颗……”

“就一颗你却给了本王?”

“恩……”

“你也不怕本王清醒了对你不利?”

“你,你是好人……”

生平第一次接收到这种形容,端漠只觉得嗓子微堵,好半天又骂了一句:“笨小子!”

“……”

走着走着,不远处已经有一座孤坟,进入两人的眼帘。

端漠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加快了步伐。飞羽也隐隐有了感觉,急忙跟上去。

一块木板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仇天之墓,下头却装载着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

没有大办仪式,也没有华丽装饰,完全不像是,一个将军的最终归处。

据说,那是办理仇天的身后事时,将士们遵照了仇天的遗嘱,一切从简。

“跪下。”端漠神色严肃,拉了拉飞羽的衣袖,简单的吩咐。

隆起的土包前,二人一齐跪下,向逝者磕头作别。

一抔黄土,三个响头。从此天地苍茫,杳然无故。

站起身后,端漠慢慢摩挲着木牌,解释着少年的茫然:“这次仇将军大仇得报,你功劳最大。所以本王想着,要带你来这一趟。”

“飞羽。”端漠淡淡继续:“如今一切水落石出,你的亲生阿爹很可能是乌回族人。你准备去找他吗?如果有此打算,本王可以给你一笔……”

他……他是要赶自己走么?飞羽心一慌,表决心一般急急摇头:“他当初既然不要我和阿姆,现在也……也不会要的!”

说着一顿,飞羽看看神情复杂的端漠,张了张嘴,小声补充:“你……你要是也不要我,那我就……”

“行了行了!”端漠不自然的打断,截下少年欲说的话:“既是如此,本王觉得,你好歹……咳,也是个可用之才。你可愿同本王回南方?”

脑海里浮起一个模糊的人影,端漠说着,神色有些恍惚:“那儿……本王也有十多年,未曾回去了……”

脸上不自觉涌上喜色,飞羽顿了顿,看着端漠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应下:“好。”

虽然于他来说,南方,那是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难免惶恐。

可是……那里有他。

他,舍不下他。

以后,他就是他的家。

第三十四章 重返旧地

又花了不少时间交代了军中事务,端漠带上飞羽和少数将士,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

越是接近目的地,端漠似乎就愈发紧张起来,每天神色不定,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看不出到底是期待还是恐惧。

那里……到底有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风景啊?

不曾去过南方的飞羽把一切看在眼里,却见端漠并没有告诉他的意向,只能带着一点向往和憧憬,自行想象着,未来可能面对的环境,想着自己,被端漠改变了的人生轨迹。

走过青石铺就的驿道,看过千篇一律的景。待一行人风尘仆仆一路到达邑祗的都城金垣,已是春天。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天空清和明丽,柳絮飘扬。

都城金垣的春,一片鹅黄嫩绿。酒幌临风,店肆熙攘。

有白墙黛瓦的民居,有飘着好闻香味的腊鸭店,有胖掌柜正坐在里头悠哉抱着紫檀壶饮茶的古董铺,有门口站着热情小二的两层酒楼,还有不时传来呼喝起哄声的茶铺与赌坊。

宽阔大街上,小贩们高声吆喝着贩卖商品,不时一两匹飞骑疾驰而过,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尚未出阁的闺女,羞羞答答,选着胭脂水粉。已为人妇的女人,或三两成群,或带着粉雕玉琢的娃儿,挑着家用。

人来人往,一派繁华之境。

飞羽自小长于苍凉大漠,哪曾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只是满怀新鲜感的四处看着,偶尔听两句黄羽简单的介绍。

相比于少年,端漠就似乎更为心神不宁,只是闷着头赶路,对于两旁的繁荣恍若不闻。

不远处已然出现一片金碧辉煌的建筑群,端漠猛然一勒马缰绳,立于原地,呆呆看着记忆中已然不甚分明的宫城。

十多年前送别时的场景又浮上心头,整队待发的坚毅将士,有着温柔包容笑意的仇天,还有那个,一身素白衣袂翻飞的男人,带着一丝宠溺,帮他紧上披风。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回到那一天,然后让时间定格住。

漠王爷归来的消息早已经过通传,守城的士兵恭敬的打开城门,齐齐作揖:“参见漠王爷!”

端漠以高傲姿态接受了众将士的行礼,只是略略点了下头,淡淡吩咐:“去漠王府。”

端漠当年远走边关时,还尚未封王封地,一直居于宫中。后来端离登基,也就不曾为他在宫外另起府邸。

雕栏玉砌,琼殿紫宫。牌匾上由端离亲手书写的漠王府三字,雄浑超逸,华丽气派。

府里已然经过重新修葺,并不同于端漠记忆中的格局。

布局规整,楼阁交错,负责打理的下人们来来去去,一片有条不紊,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是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漠王爷,”讨好的尖细声音传来,一个点头哈腰公公装扮的人出现在眼前:“奴才马元,陛下派奴才来伺候王爷。”

“知道了。”端漠声音平静:“待会替本王准备一下,本王明日进宫觐见圣上。”

马元应了一声,恭恭敬敬退在一边,等待吩咐。

给带回来的下属各自安排了住处,轮到飞羽时,端漠不禁有些头疼。

这笨小子,未经训练,又什么规矩都不懂,万一和那些人在一块儿,再说漏了嘴,把两人先前的事讲了出去,那……

这么想着,端漠顺手一指:“飞羽,本王寝居的隔壁还有一间空房,你就睡那儿吧。有什么事,本王也好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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