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皱眉瞅着这一对貌似患难兄弟模样的两人，无法理解，换成以往，玄绝对不会如此说话的，但此时，也懒得多想，随着招弟小跑离开。

整个林子都很安静，直到林晨他们赶过来，看见灵儿的尸首，一时间，万物褪色。林晨看似柔弱，内心却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执着，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玄抱着早已晕厥的招弟，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走过去，抱起灵儿的尸首，心中的温暖一点点地褪去，坚韧的盾牌一点点丢腐蚀。倘若当初答应和灵儿的婚事，那灵儿的命运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活着，总比什么都重要。只可惜，没有倘若。人生不是剧本，没有角色选择，没有彩排，更没有机会更换导演。

林晨朝着灵儿的尸首惨声低诉，“灵儿，这一生，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阿酒本就冷血，看惯了世间的悲欢离合，再加上，不知道其中的故事，无所谓地开口招呼：“主上，我们该回去了。”

林晨无奈转头，“阿酒……”对上那双清澈痛苦的双眼，阿酒再次妥协。

然而有时候，事情都不会顺利进行，有些事，不用算计，也在情理之中。林晨和冽儿，出生便带有缘分，却注定命运多舛。

喧杂的争斗拉回林晨的神智，玄已经拉着他急速奔跑，可是后面并没有感觉到冷厉的追踪气息。林晨毕竟是经历过遇刺和绑架事件，比原先已经沉稳许多，挣脱地站稳脚步，拉住还欲行走的玄，“玄，我们快回去帮忙。”他虽然猜到这次的目标可能是自己，可是，这样放任阿酒一个人，他实在担心。

玄一怔，突感愧疚，苦涩一笑，恭敬地哈腰鞠躬，“主上，是王爷想见你。”

林晨一愣，反问：“王爷？”

玄自责地俯下身，“请主上责罚！”

林晨眉头紧锁，半晌，脱力道：“请王爷出来吧，这么大费周章的，有话直说吧。”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同时，他们两人立刻被人团团包围，玄挥剑把林晨护在身后，疑惑询问：“王爷这是何意？”

挥手，王爷从让出的一条小路走到林晨面前，一改以往和蔼可亲的面孔，露出厌恶冷漠的表情，眯着眼睛瞅着忠心护主的玄，“看来冽儿真是训练有方啊，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玄抬眸看向王爷，“王爷只说要利用灵儿小姐，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王爷冷哼一声，冷声道：“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放肆！”

林晨一滞，内心一沉，上前一步抓住玄，“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王爷杀了灵儿？”

王爷大喝道：“上。”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林晨还来不及反应，忽感背后一凉，余光瞥见刀光一闪，浓烈的血腥味便迅速弥漫。望着捂着左肩的玄，鲜血不断渗出指缝，林晨惨淡一笑，带着对冽儿深深的迷恋和不舍，嘶吼一声：“住手。”

所有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滞后，大家停手，望向王爷，等待指示。

王爷眼光中的赞赏一闪而逝，厌恶再次占领高地，不耐烦地挥手，“有什么话说吧“

林晨缓缓走向王爷，“王爷，在下一直很敬重您，可是，为什么要杀害灵儿？她是无辜的。”

对于如此淡定的林晨，王爷也弄不清其用意，眉头微皱，坦言相对，“本王只是命人抢亲，设计引你出来罢了，是那女子性情刚烈，非你不嫁，自尽而亡。”

林晨悲戚感伤，眼中隐隐闪现自责的泪光，“非我不嫁，终究还是我害死了灵儿。”

王爷冷笑，“你个贱人，好端端的女子你不珍惜，勾引吾儿做出苟且之事，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林晨并没有回答，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着装，平静轻柔地宣布，“我爱冽儿，此生至死不渝，王爷既不成全，就请动手吧。”

王爷根本不给林晨第二次说‘爱’的机会，直接全力攻击。

林晨只感天地忽然颠覆，眼前不停播放着自己留恋的一切，缓缓地闭上眼睛……

第69章：你的离开

冽儿快马加鞭的回到林家，看见的便是人去楼空，摸到的便是毫无体温的躺椅。

暴怒地坐在躺椅上，愤愤然地指着质问玄：“人呢？我哥在哪里？”说话间，握拳狠狠地击打扶手“我哥呢！”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

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知道主子不是一个可以随便糊弄的角色，再看向已经摇摇破碎的躺椅，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主上离开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可能连我哥都看不住？”岂料这样的回答直接引来冽儿的高声质问，吓得玄只顾吞咽口水，“那个……”

“把阿酒给我抬出来，我要听你们两人一起讲。”冽儿继续处于愤怒境界，只有青硬着头皮解释“主子，阿酒重伤，还在昏迷。”

“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给我弄醒，拉起来问话。”这时的冽儿完全没有人情可言，他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许，内心还抱有一线希望。毕竟，他是那么的爱他哥，同时深信不疑，他哥也是爱他的。

迫于冽儿的淫威，刀枪棍棒，五十八番武艺齐齐上阵，终于唤回阿酒的神智，可惜人几经奄奄一息。就算撑着最后半口气，阿酒还是恭敬地回答：“禀主，子，因为主上……他，要去阻止，止一位小姐的亲，咳，亲事，我们便一，一起前去，结果，遇，遇见埋伏，玄，玄就带着主上离，离开，咳咳，其余的，的事情，属下便，不，不……”话还没有说完，便再次昏厥。果然，心情不好的冽儿便是个魔鬼，折磨人都不需要理由的，看看阿酒，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好了，抬下去吧。”没办法，估计这次用什么方法都没法再次叫醒阿酒了，烦乱地招手，命人把阿酒抬回房里。

这次事情大条，青一直把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生怕一句话得罪主子，连个全尸都留不得。动作麻利地处理好阿酒的伤势，继续任劳任怨地扮演一个可怜小奴才的角色。

冽儿冷哼一声，一句不知便可逃脱所有责任吗？不过既然重伤，责任自然由受点小伤的玄全权负责，“玄，接下来发生什么事？”

玄毕恭毕敬地回答：“禀主子，属下护送主上离开的途中，再次遇见埋伏。本来属下要誓死保全主上安危，可是，那群人无意伤害主上，只是一味地拖延属下，而他们的头领和主上密谈片刻。”说完，重重呼口气，“主子，主上是自愿跟随那人离开，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邪魅的眸子里充满怒火，嘴角泛起狰狞的冷笑，冽儿狠狠道：“什么话？”

玄实在不忍心，仍旧僵硬地吐字：“主上说：他讨厌你的专制霸道，他是自愿跟随大叔离开，请主子不要试图去寻找，找到的也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冽儿脸色一沉，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竖起全身的保护色，嘶声力竭地大吼：“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

面对一言不发的玄，冽儿的心情渐渐的冷静下来，剩下的只有口中不住地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看着冽儿发泄完怒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玄僵在原地，内心的自责不断扩大。该死，可是一想到招弟的命还握在王爷手里，柔软的内心再次冰冷起来，索然无味地重复着王爷事先预定的台词“主子，主上可能因为灵儿小姐的死心存内疚，应该不会再回来。”

“够了。”冽儿勃然大怒，他现在完全听不进去，更不能再听见他哥不会回来的论调。

玄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冽儿瞥见玄无语的表情，心中烦闷愈盛，他其实并不想把过错归咎于谁，只是寻找一方净土，让自己快要死掉的心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干脆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玄踌躇片刻，最终在青的劝说下躲在暗处观察。

一切归于宁静，冽儿抚摸着躺椅的扶手，体味着前所未有的寒冷和孤独。为什么？明明说过不会离开，明明许下一生的诺言，为什么要背弃自己？

努力沉静下烦乱的思绪，整理清晰，灵儿的死根本和自己无关，明明对灵儿心怀愧疚，给了重金给柱子，难道这些都还不够么？还有，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出现埋伏，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什么大叔？既然哥是自愿的，那么，一切都只是借口，一个你可以离开的机会罢了。

哥，相爱就要相守，离开，是不是代表，你并不爱我？

哥，我多么希望你告诉我，你是被逼的，我愿意以毕生所有来换取这句话。

哥，你离开了，我要如何幸福，如何活下去？

哥，既然你敢离开，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哥，从此以后，我便成为一具叫做‘王爷’的死尸，行尸走肉……

“青、玄。”抉择好的冽儿站起身，冲着空中低吼。

回身看了一眼居住了长达十五年的房屋院落，垂眸望着地面，心底一团乱麻，解不开，理还乱。索性闭上眼睛，掩盖其中浓浓的不舍和依恋，最终低声命令，“把这里给我拆了，全部回王府。”

玄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被悲伤包裹的自己的主子，心里沉甸甸的，说不上来话。

青凝眸看着冽儿，淡淡询问：“主子是否需要带走什么东西？”

冽儿摇摇头，能留下什么念想呢，徒增伤感罢了。

青正欲开口，冽儿已经转身离开，伸手摸摸衣摆里的半截白玉钗，这也算是父母的遗物，手腕微微一顿，还是放在原处……

青和玄俱是一愣，仍旧齐声道：“属下遵命”。

第70章：定局

事过三日，本来一切该有转机，然，王府冰冷坚硬的院落里，一切仍旧毫无生机。

仅仅三日，林家原居址夷为平地；冽儿正式接任王爷一职，出入朝堂，和左相针锋相对，人称‘冷王’；康王爷为了展现伟大的父爱，卸甲归厨，厨房近几天已着火N次；最最后，络绎不绝的登门拜访，提亲嫁女的，为这寂寞的院落增添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可是，这姿色各异的美人，只是装饰庭院的花瓶，为了父母的权利追逐，便是无奈，也只有忍耐。当然，其中不乏冽儿的仰慕追求者，迷恋的不是他，只是他的传说，一位年轻俊朗的冷面王爷。

今日下朝，冽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回想和皇上私下的对话：

皇上把随身的坠子放在手心，一边吹气一边搓着，可是，仍旧感觉不到温度。无奈，只得放下，眼神复杂地望着冽儿，“冽儿，告诉朕，林兄在哪里？”

冽儿一阵心酸，扯着嘴角冷笑，“皇兄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来嘲讽臣弟的吗？”

皱眉，皇上找暗卫打听，也只听说冽儿最近疯狂的举动，根本没有探查到林晨的下落，如今冽儿的态度，看来此事非同小可，“朕只是担忧罢了。”

担忧？冽儿又何尝不担忧？可是，人走茶凉，有人还在意自己的那份悸动吗？

冷笑出声，厉声道：“皇兄何须担忧，他不知如何逍遥快活，早把你我二人忘得一干二净。”

皇上沉下脸“朕不管你们发生什么事，朕只是要告诉你，林兄可能出事了。”

这话从何说起？那位大叔是不会伤害他哥的吧？疑惑抬头，凝眸注视着天威。

见皇上拿起御台上的坠子，看着眼熟，他哥好像也从皇上这里得到一件相似的物件，一直挂在胸前。莫非……“我哥在哪里？”

皇上缓缓的把吊坠放下，笑了，看来冽儿只是把炙热的感情掩埋起来，等待那人的出现罢了。他突然很想问一句，既然如此放不下，为什么放他离开？离开，不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他没问，他怕冽儿喷火烧了皇宫，顿了顿，“冽儿，其实，这对坠子可以感受另一个佩戴者的体温，话句话说，三天前，坠子突然变冷，今早，更是寒冷刺骨，我怕……怕林兄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被皇上这么一提，所有的担忧都涌现出来，似乎前几天的怨气和恨，都随之消失不见。

可是，单凭一个坠子？神智逐渐清明，经历了背叛的痛楚，还有什么能轻易摧毁他的坚硬的内心？“皇兄，如果他丢弃坠子，或者转赠他人，该如何说起？”

皇上一愣，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可是，有从内心觉得林晨不是这种人，“朕觉得林兄不会做出那种事。”说的斩钉截铁。

自嘲一笑：“皇兄，他连我都丢弃了，一个破坠子罢了？怎敢如此肯定？”

一句话说的皇上不会弄了，轻唤：“冽儿……”

冽儿摇摇头，表情看似无所谓，眼底带着悲戚，“皇兄，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臣弟先行告辞。”

“冽儿？”看见冽儿强装坚强的辛劳，摆手示意退下，“回吧。”

嗨，或许林兄只是害怕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个人静静地守候在冽儿看不见的地方罢了，皇上他宁愿抱着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安慰自己。

冽儿沉思片刻，苦涩一笑：“皇兄，我们是不是都在想尽一切办法自欺欺人呢？”

一个坠子？不过，冽儿希望是他哥丢弃了坠子，甘愿他哥背叛自己，忘记一切，幸福开心地生活就够了。没想到，自己也有爱得如此卑微的一天。

“罢了……”冽儿无力起身，嘴角呢喃：“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抉择。”

康王爷静静地站在窗外，没有出声打扰，他猜到儿子爱得很深，伤得很切，一直等到冽儿出声，方才敲门进入。

“冽儿，出来吃午膳吧……”

冽儿摇头回答：“不饿，我就不去了，您自己吃，不用等我。”

康王爷走过去拉扯，“不饿也稍微吃点儿，爹有事和你商量。”

冽儿并没有强行挣脱，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吃，人却已经坐在了饭桌前。随意扒拉了两口饭，问道：“爹，要商量什么事？”

王爷知道冽儿还小，况且还心心念念着林晨，可是，他真是抱孙心切，还有，古人的古人不是说，治愈感情创伤的良方是经历一段新的感情，“冽儿，爹帮你物色了几位小姐，都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你方便的时候看看，看你喜欢哪位小姐，爹好筹办婚事。”

冽儿一听到‘小姐’这个词之后，就知道他爹撅着屁股要拉什么屎，剩下的话完全没有听，心不在焉地吃饭。

终于等到康王爷对那群小姐褒奖完，冽儿淡淡开口：“除了婚事，其它的事都好商量。”口吻虽然平淡，但透着威严。

康王爷邪魅一笑，不答反问：“冽儿可是对他还抱有幻想？”

冽儿皱眉：“我爱他，这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康王爷心里微微一震，倚老卖老起来，“他不会回来的，况且，我一把年纪，只是想要个孙儿罢了。”原来对林晨痛下杀手还有些自责，如今看来，杀之方能永绝后患，方能让冽儿死心。

冽儿盯着他爹瞅了一会儿，确定他的话里是否有防伪标志。印象里，他爹这几年一直意气风发，练兵打仗，何曾说话自己已经一把年纪这种话。不过，看见鬓角的几根白发，方才明白他爹真的已经老了，甘心放弃权力，独守着一方院落。放柔语气道：“不如，爹再收养几个孩儿，相信一定有人愿意为王府传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