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摔在床上，百分之四十的几率是地上，而摔在铁架子上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这是昨天冯楠仔细分析后的结果。

觉得再讨论下去无非是浪费时间，邹衍皱眉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漱吧。”

加良转身下床，背对着邹衍他们向卫生间走去，露出白色帽子上两个黑黑的半圆耳朵。

“刚才是怎么回事？”江烨问道。

“一个简易闹铃引发的‘惨案’。”邹衍说道，“这是铁架子吊床，一头的绳子是固定的，另一头的绳子穿过铁环，绑在门那里，就把吊床固定好了。晚上关门后，人可以躺在吊床上睡觉，但只要有人从外面把门推开，绷直的绳子一松，吊床的这头就会下坠，人也会跟着摔下来。”

“不管睡得有多死，被这么一折腾，绝对醒了。”江烨喃喃自语，“我觉得比起这个，更难得的是加良今天没有发火。”

“你希望他打人？”邹衍挑眉道。

“绝对没有。”江烨露出微笑，不管过了多少年，他们从未有过隔夜的气，“我只是以为他会摔东西或者砸东西而已。”

“啪啦……”

卫生间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第十三章：莫名其妙（二）

虽然邹衍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告诉江烨一个事实——你这个乌鸦嘴。

“我们去看看吧，听声音像是玻璃制品碎了，扎到身体的什么地方就糟了。”江烨率先向卫生间走去，卫生间里，一个用来刷牙的玻璃杯掉落在加良脚旁，目光从下向上移动，看到的是加良握着玻璃杯的左手和拿着牙刷的右手，再往上，就是鼓着包子脸的加良。

“刚才怎么了？”江烨捂着嘴忍笑让开后，邹衍出现在门口。

加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邹衍，又动了几下手腕，漱口后才回答：“太困，手滑了一下。”

加良说是手滑，那就是手滑，和起床气无关。

“用凉水洗脸会让你清醒一些。”邹衍建议道。

加良用毛巾擦了擦嘴，回答：“那不行，会更困。”

“已经六点三十，加良你快一点吧。”江烨提醒道。

六点四十五的时候，他们三人终于按时出现在片场，到了地方后，邹衍和加良立即去化妆室化妆。

由于今天姚渊的档期出了点意外，他的戏被全部提前，第一场便从邹衍与董曜的戏，变成了李泽和和董曜的戏，排在后面的也变成李泽和加良的戏。

“衍哥，谢谢你，给你添了麻烦真不好意思。”化好妆换好衣服的李泽来到邹衍身边道谢。

“没事，我今天一天没什么事情。”已经坐在外面看剧本的邹衍抬起头说道，“不过，你以后要注意自己的档期，并不是每次我们都这么有空。”

“我以后会注意的。”李泽笑了笑。

“一开始黄导说加良的戏从十一点半开始拍，他说要睡觉的时候我就没管，现在……”江烨坐在邹衍身边的椅子上，对着加良的方向叹气。

“不是有闹钟吗？”邹衍说道。

“我以为他早上不睡觉就没带。”江烨后悔道。

“那你自己去喊他。”邹衍说道。

江烨拜托道：“邹衍，我以好兄弟的身份拜托你去喊他起来，我和他不怎么熟，他绝对会攻击我。”

真是一个不靠谱的经纪人外带一个麻烦的新人。

“他在里面的房间睡觉吧？我去喊他起来。”邹衍把剧本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站起来，见江烨点头后，去了房间。

加良一旦入睡就睡得很沉，不管他们怎么吵都吵不醒他，同时只要他睡觉前周围有人什么，他就会一直睡不着。邹衍进空房间的时候，加良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坐在窗台上看剧本。微风轻拂，他额前的刘海在风中轻轻荡着，从邹衍所站的角度来看，很美。

“不是说睡觉吗？”邹衍一边走一边说道。

加良揉揉眼睛，对着剧本打了和哈欠：“周围太吵了，没带耳塞。”

“这里没有别人在，怎么会吵？”房间里只有加良和他，窗户外面也没有人停在那里说话。

“是别的声音。”加良诧异道，“前辈不是马上要拍戏吗？来找我干什么？”

“今天李泽有事，你的戏被提前了，董曜和李泽都不是新人，他们应该拍的很快，你还是别窝在这里早点做准备比较好。”邹衍说道。

“其实前辈可以让别人来喊我去。”加良淡淡道。

“我和江烨以为你在这里睡觉，担心你的起床气波及到其他人。”比起他的起床气波及到别人，邹衍真正担心的是在波及到别人后，有人拿去做文章。比如星芒娱乐公司新人在剧组耍大牌，对叫醒他的人不满，竟然出手打人云云。

“我不是每次醒来都打人。”加良冷声道。

“有什么能防止这个？”邹衍问道。

加良从窗台上下来，走到邹衍身边说道：“睡到自然醒。”

邹衍沉思道：“其实可以让叫你起床的人拿着一个巨大的玩偶挡在前面。”

加良问道：“你说的是那种毛茸茸的，软绵绵的玩具？”

邹衍点头。

加良蹙眉道：“薛洋说那样减不了多少疼痛，还会打到不该打的地方。”

不该打的地方？

想着薛洋被那种力道打到不该打的地方该有什么表情，邹衍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

胸前的一点突然被按住，加良抬头盯着邹衍的脸说道：“薛洋说的就是这里，打中会很疼吗？”

隔着衣服带来的挤压感也让邹衍很不舒服，他拉下加良的手，正色道：“以你的力道，打在哪里都会疼。”

加良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瞎想了，如果记住了台词，就出去看他们拍戏。”邹衍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加良什么也没说，保持距离地跟在邹衍身后。

今天上午的戏拍得很顺利，中午吃饭时，江烨特地给加良挑了一份没有鱼肉的盒饭。经纪人不在，加良很自然地坐在邹衍和江烨身边吃饭。

看着埋头吃饭的加良和把不喜欢吃的菜挑出来的邹衍，江烨感慨道：“其实你只是不吃鱼罢了，根本没有邹衍挑食。”

“前辈放到这边的菜都是自己不吃的？”加良的手指远远指了指邹衍放在米饭边上的菜。

皱眉看了眼花花绿绿的菜，邹衍点点头。

加良自然地夹过那些菜放到自己的饭盒里，对准邹衍吃的菜，把自己饭盒里的菜夹了点过去。

“这样就好了。”干完活后，加良冷着脸继续埋头吃饭。

邹衍看着没有自己讨厌的菜的饭盒，心里涌上一丝异样的感觉，发觉江烨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后，若无其事道：“加良比你更适合当我的经纪人。”

“我只当演员和歌手。”加良抬头道。

“不会是这辈子都当演员和歌手吧？”江烨问道。

加良看着他：“不行吗？”

“是人就会老，老了以后再演再唱就没有多少人捧场了。”江烨说道。

加良抬头看了邹衍一眼，淡淡道：“前辈老了后拍戏，我也会看。”

“那他唱的歌你会不会听？”难得遇上总是实话实说的加良，邹衍又不怪他说实话，江烨提出这个问题。

加良把盒饭放到一边，站起来说道：“前辈，你把你的盒饭放到一边，嘴张到最大。”

邹衍把饭都吞下，仰着头张开了嘴巴。

“不够大。”加良说道。

邹衍的嘴张得开了一些。

加良凑近看了一眼，说道：“还不够大。”

“你……”邹衍转过头说道，“还是不看了。”

加良认真道：“这可关系到我以后会不会听你的歌。”

在除了医生以外的人面前这样，还真是怪异。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邹衍终于张大了嘴，舌头也听话的抵着牙齿，露出喉咙。

加良站在邹衍面前，弯腰凑到邹衍身边仔细看着，额前的头发落在邹衍的脸上。

“结果怎样？”江烨好奇道。

“等一下，我还在看。”

加良垂着眼睛，盯着邹衍的喉咙眼珠渐渐变蓝。仰着头的邹衍和站在一旁的江烨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更别提剧组的其他人。

第十四章：莫名其妙（三）

“你的声带比很多人鱼都长得好。”加良保持着弯腰的动作说道，“认真练嗓子，以后的声音会更好听。”

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词，江烨插嘴道：“你说他的声带长得比什么好？”

“人鱼啊，不是很多童话书里都说人鱼的声音很美吗？”加良继续观察着邹衍的声带，就像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物。

虽然年代久远，但是邹衍仍旧记得在幼年读过的童话书里，用来形容人鱼声音的是什么词语。

是无与伦比，是宛如天籁。

“你们在干什么？加良你再这样弯腰站着会趴在他身上的。”一个沙哑的带着磁性的声音随着主人的靠近越来越清晰，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扎着马尾的女人走了过来。走近后才看清楚，不止是衣服和头发，她的眉毛和眼珠也黑黑的，显得肤色更加白皙，唇色更加红艳。

加良回头道：“你忘记你不可以乱说话吗？”

女人顿时捂着嘴僵着脸站在那里。

邹衍偏头看着停在不远处的女人，放在地上的脚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膝盖撞到加良的腿，一直侧头看着那个女人的加良一个站立不稳，趴在邹衍身上，鼻子重重磕在邹衍硬硬的锁骨上。

微热的鼻息拂过皮肤，因为隔着衣服的距离感受不到嘴唇的温度。邹衍抓住加良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没事吧？”

加良站起来揉揉鼻子，脸色微红：“没事。”

看到两个人都没事，一直捂着嘴的女人松开手庆幸道：“幸好碰的不是嘴。”

“乌雅，我都说让你别——”

向乌雅走过去的加良一脚踩在地上的塑料袋上，滑得他向后倒退了几步，在空中转了个圈后向邹衍身上趴去，刚低头沉思的邹衍一抬头，嘴巴就碰上一个冰凉的唇。目光上移，加良的睫毛长长的，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咚咚咚——

对上加良漂亮的眼睛，邹衍已经加速跳动的心脏跳得更快，一失神，就这样愣住了。

加良红着脸站起来，狠狠瞪着站在不远处的乌雅。

难以忽视加良的怒气，邹衍捂着嘴咳了几声掩饰尴尬，然后说道：“都是男人，没什么好介意的。”

加良说道：“前辈，这和你我无关，都是她的错。”

被加良指着的乌雅松开手，对着加良说道：“只是碰了一下，又不是湿……”

加良皱眉道：“乌雅，你再说这些，就不用再当我助理了，我辞退你。”

“辞退？”江烨推了推眼镜说道：“乌雅，你就是冯楠说的，加良在这段时间的助理？”

“嗯，如果加良在拍电影的时候出了事故，我就连这段时间……”乌雅看了眼加良后改口道，“对，工作到冯楠回来。”

一连发生两件尴尬的事情，邹衍也不再坐着了。他拾起加良刚才踩到的塑料袋，在扔到垃圾桶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有一块被踩烂的香蕉皮。食指不经意地滑过嘴唇，邹衍意外地发现他还记着加良嘴唇的触感。他没什么感觉，但是加良，似乎很不喜欢刚才的吻，不，应该说是碰撞。

“你现在跟我去看加良近期的行程，能记住就全部记住，记不住就记在本子上或者手机里。”江烨带走乌雅和她交接加良的工作。

乌雅走后，加良闷闷坐在之前自己坐的椅子上，看表情，似乎是在生气。注意到桌子上的盒饭后，加良拿在手中继续吃着，好在米饭和菜都还热着，味道还和之前一样美味。

“你之前就认识乌雅？”觉得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饭有些尴尬，邹衍问道。

加亮说道：“我认识她好久了。”

“你好像很不喜欢她。”如果明星人和经纪人相互不喜欢甚至讨厌，将会很影响对方的工作，“真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想办法给你换一个临时助理。”

加良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只是不喜欢她说话。”

不喜欢她说话？乌雅只是说话声音难听了一点罢了。

“前辈，你们称呼那种说中不好事情的人为乌鸦嘴对不对？”加良问道。

“对。”邹衍回答。

加良说道：“乌雅就是那种说什么糟糕事情都会变成事实的乌鸦嘴。”

乌雅刚才说加良会趴在他身上，说两个人会碰嘴，这些已然变成事实。如果说这些是预言，邹衍更相信那是巧合。

邹衍不相信道：“难道她说谁死谁也会死吗？”

加良想了想说道：“会，但是在那之前乌雅会先死掉，所以乌雅是绝对不会咒别人死的。”

从小接受无神教育理念的邹衍笑道：“乌鸦嘴只是巧合罢了，不会是真的。”

“你不相信我。”加良抬头看着邹衍。

邹衍微笑道：“如果她能在十天内说中一百件事情，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百说百中？”加良不确定道。

“嗯。”

“前辈，碰额头。”加良站起来走到邹衍面前。

“为什么？”邹衍问道。

加良一手拨开自己额前的刘海，一手拨开邹衍额前的头发，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的时候，加良闭上了眼睛：“这是约定。”

正好路过的黄晓生愣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邹衍神情自若地抬手覆上加良的额头，说道：“他身体不太舒服，我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发烧。”

“结果呢？”黄晓生继续问道，“可千万别影响下午的拍摄啊。”

邹衍顿了顿说道：“还真的有点烫，可能是感冒了。”

黄晓生叹气道：“我昨天睡觉没盖被子都没感冒，你们……哎，一会别忘了吃药。”

邹衍说道：“加良的助理已经来了，会看着他吃药的。”

黄晓生安心道：“那就好，我去忙其他事情了，下午都给我拿出最好的状态啊。”

“前辈，烫的是你的手，我的额头是凉的。”加良眨了眨眼睛。

邹衍转头看了眼黄晓生离去的背影，什么看加良是否发烧，只是他为突然想摸加良的额头找的借口而已。

“那个人走路真不小心，他再那样抱着器材走下去，绝对会摔倒。”下午两点半，乌雅守在片场一边照料加良一边看着周围的人工作。

结果没走几步，那个人就突然扭到脚，怀里的东西摔了一地。幸好东西都是耐摔的，没有什么损坏。

“第一件。”正在看剧本的加良抬头对邹衍说道。

邹衍拿出刚才江烨给他的小笔记本，用黑色水笔在日期十一月三日下写了一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