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三万年?那你现在是佛?”
渡生不摇头也不点头。
娘啊,我今天看见佛了,可貌似你也不简单,你是狐狸精。
我继续问:“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觉得寂寞吗?”
渡生一笑:“佛曰:物我两忘,无我去欲,心始寂然。这正是佛追求的。况且,我明日要出去。”
境界真高。我也只好笑笑,我生性好动活泼,若原司东是带我来跟着小和尚修佛道的,还不如让我去死。
渡生把我带到一间客房:“末川公子今晚就歇在此处吧,司东公子一会儿就过来。我会睡在你南边隔壁,他睡在你北边隔壁。这样,末川公子就不必怕鬼了。”
原司东怎么连这种话都讲出来,怕鬼的是我老爹……
渡生转身要离开,我赶忙抓住他:“渡生,我还是怕。让原司东和我住一间吧……”
渡生笑着点头应允,又说:“末川公子大可放心,此处是佛院,不会有鬼。”
我赔笑。
其实,我说怕鬼是假,我奇怪原司东为什么不与我睡一间房。按剧情发展,我与他久别重逢,应该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天雷勾动地火才对啊……
我要亲一亲再确认一下他不是也是好的,只是他要是再进一步怎么办?
我在房间里叼了杯子喝水,望着桌上晃来晃去的油灯火焰,心里极其不安。
可是,人家原司东都辛辛苦苦等了三万年了,我没点表示,怎么说的过去啊。
想想人家多辛苦,找回来的过程多难熬,还只找回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毛孩子。
还是心里装了别人的小毛孩子。(言珏啊,你怎么就笃定你爱上地狱美人了呢?他有神马表示吗?)
如果娘在场,她肯定会帮我出,保卫爱情第一招:分久必合:经过很长压抑的时间后,一定要给点甜头尝,这样,对方才会不离不弃。
我该怎么做呢?我是应该好好在这里对他笑,还是坐在床上,还是干脆什么都不做,直接装睡,等他来进行下一步呢?我是应该笑不露齿呢,还是像娘一样,笑得好像要把人吃了不吐骨头?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澡什么的……
怎么办,怎么办,好紧张,好紧张啊……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我被吓了一跳,惊得几乎从椅子上掉下去。
回过头,看到原司东放大的脸,心一横,眼一闭,搂住他脖子对他说:“你亲我一下吧。”
像上断头台一样,扬高了下巴。
一会儿没动静,却听到他的笑声。
我睁开眼:“怎么了?你不想要?”
他笑道:“这里是佛院。”
我悻悻放下手,说实话,是有点失望的。
他却忽然抬起我的下巴,吻了我一下,轻轻地。
我捂住嘴,惊异地盯住他。
油灯的火焰晃了一下,他抱起我,放到了床上。
他从上方看着我,我不知所措。
他笑道:“言珏这么色,怎么好像连接吻都不会。”
我涨红了脸,娘对我的性教育,好像是一直停留在理论阶段啊……
我虽然老是勾引谁谁谁的,但是从来都很自重的。
起身要走。
我完全愣住。
一会儿,我完全不顾形象从床上下来拉住他衣袖。
原司东的眼里仿佛总有一种魔力,让我沉醉,让我心碎,就像此时他笑看着我,眼里却溢满悲伤,就像他教我术法那天,他发间有梅花瓣,他靠着梅花树,他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我的心忽然很痛。
13.
忽然很想跟他做一件事。
我对他说:“我们继续吧。”
原司东道:“言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涨红了脸点头。
原司东又说:“言珏清楚该怎么做?”
我愣了。
原司东在我床边坐下,温柔地说:“其实,你也知道我失忆了,我和言珏一样,只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僵硬了。
这个关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原司东继续说:“我开玩笑呢。不过,言珏现在还小。太早,会留下后遗症。况且,这里是佛院。”
十七岁,还,很,小,吗?
他扶我躺下,亲了亲我额头,走了。
我僵在哪里,满脑子回响:后遗症,后遗症……
天哪,这东西太带颜色了……
原司东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我说:“言珏想的东西我都知道,我一直可以听到你的思想。”
窃听我的思想?!
“什么?!”我从床上弹起来。
然后我陷入无限羞恼中……
我那种无限乱七八糟的心思……
我堂堂二十七殿下,今后可还怎么做人呦……
我板起脸:“以后不可以再听了。”
原司东却是笑得欢畅:“我既是说出来了,自然是不打算再听了。”话锋一转,“只要你乖。”
果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原司东关上门出去了。
我抱着被子躺下,其实偶尔被他听思想,还是不错的,我不用开口,他就知道我要什么,有些开不了口的……
哦,不不不,我只是在想我要吃肉,我不想走路锻炼身体之类的……
不过,原司东讲的后遗症……
然后,我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又早早起来,我顶了俩黑眼圈。
渡生据说回老家了。
原司东居然一天都没给我布置什么磨人的任务,只带我在灵山上漫步。
昨天太晚,没看清,原来灵山上到处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佛院里,道旁,山巅,悬崖,密密麻麻,又错落有致,原司东带着我在纷扬花雨间穿行,就好像一场梦一样。我对原司东讲,他似笑非笑:“是啊,就像一场梦。”
他偶尔会提醒我平时应该多走走,多锻炼身体。我敷衍点头,但他威胁我要偷听我思想。我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偶尔坐在草地上,有时在桃树枝桠上,有时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原司东其实话不是很多,他更多时候会在淡笑着一旁静静看我,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露出的眼神会让人心痛。
于是,我问他与末川或者说末川或者说我,上辈子的事。
他说他还没有完全记起来。
我一定逼他讲,他就只好拈了花瓣对我细细讲他还记得的。
末川与他相遇在一条江边,江边飘着雪。
那时末川是个凡人,原司东守着他死去。
然后,这辈子,又找到了一个叫言珏的我,没想到居然我要成帝王星了。
我无聊的要死,问他,怎么有这么没水准的故事啊。
原司东笑道,平平淡淡未尝不是幸福,生活的常态才是真正的美。
我告诉他,以后要是我成了帝王星,我就可以天天与他在一起了。
原司东只是抱着我淡淡地笑。
我以为他只是在担忧我接下去的路途艰险,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的眼神后原来还有另一层含义。
那时,我已明白了天界的阴谋,我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那时我知道原司东不过是个代号。
晚上睡到半夜,外面月光太亮我再睡不着,就打算到外面逛一逛再说。
打开房门,我一喜,原来原司东也睡不着,他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喝酒。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颜,气度恍若神明。
什么话,他本就是神仙。
不管怎么说,长夜漫漫,美人相伴,就是让白天都一直出着月亮,我都不在意。
我走上前去,夺过他手中的杯子,一口闷。
他手里空了,等我喝完,接过去又斟了一杯:“言珏小心些,这是千杯醉。”
我又去夺:“不打紧,喝一千杯才醉,还远着呢。”
他解释:“千杯醉,一杯抵千杯。”
“有什么区别吗?”
他但笑不语,继续一杯接着一杯饮。
我咂巴下嘴,发现,居然有点麻……
原司东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喝酒,别一杯就醉了。”
我反驳:“你自己喝这么多,不怕醉啊。”
他举杯轻笑:“要是能醉就好了。”
他一直生得俊美,而是在这月光下,如洗皎洁的月光打在他脸上,更显得他清隽,像桃花,灼灼芳华,却又如菡萏,妖而不媚,至清如水。特别是他的眼睛,他的眼似一泉深潭,深不见底,淡淡浮出水面的是一丝忧伤,一丝落寞,一丝不得言说的痛苦。
我一直看不透他。
而我又一直想看透他。就像一只猫,苦苦追求尾巴上的幸福。
我俯下脸,鼻尖只隔一张纸,直视他的眼:“是不是今天言珏不乖,惹你生气了?”
我期待他回答是。
他放下手中的酒器,扶住我,想把我扶回屋里。
我拼命挣开,指着他鼻子:“原司东,你为什么不要我?”
他错愕。
我继续吼:“我告诉你,原司东,你说的什么后遗症我根本不怕!你别想用那个来镇住我!你就是嫌我,嫌我不记得前世,对不对?”
然后捧住他的脸,吻住他。
他说得对,我连接吻都不会,但不代表我不可以接吻。
他任我胡来了会儿,然后托住我的后脑,引导我。
我脑中一片混沌,抱着他,好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对,就是这种感觉,他就是地狱美人,就是他,可能可以帮我摆脱末川的身份……
可是我现在又有点不想摆脱了,这可怎么办……
他离开时,我已坐在他怀里。
原司东如漆双眸注视着我:“末川,我喝了酒,自控能力不会那么好。”
我迎上去:“谁要你控制了!你不是想醉吗?”
月光似水,落英纷扬,阶前瑶瓮凉。天姻地缘几时偿,月为媒,燕成双。
早上在床上醒来,头很痛,浑然不记得前夜的事。
我好好捶了捶头,记忆才零星,陆陆续续回来了。
我窘了。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种本事,原来酒后,是真会干出什么荒谬事来的……
哎?我怎么在床上?应该跟原司东两个人躺台阶上,印出几道深印子才对啊。
原司东那小子,不知道现在是怎样一副样子呢……
我偷偷抱着被子笑了一会儿,决定去看看,一起身却头一晕,觉得浑身无力,酸到想吐。
原来真这么难受……昨天他讲我还不信……
还是把他叫过来吧。
“原司东?”
“原司东~”
“原司东啊……”
居然不应?我把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巴前面,尽最大努力喊:“原司东——”
还是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他状况也跟我差不多?
不过还好,他昨天教过我该怎么做的。
先慢慢坐起来……
我用无力的双手缓慢撑起来。
然后坐到床沿……
然后撑着桌子站起来……
感觉好多了,原司东应该帮我清理过了,出了浑身酸痛没什么不适。
我慢慢走向门。
我叫了这么久他还不应,昨天晚上肯定累坏了。
我昨天是在他两次之间睡着的。我睡着了,他还要继续帮我洗澡,换衣服,抱到床上……
我打开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14.
外面是荒芜的草地,我一踏出房门,身后的房子也消失了。
我惊恐看向身后,与前面一样无边无际的荒草遍野。
我急的想哭,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原司东,这里好荒芜,好恐怖啊,我怕鬼……
我在原地转圈,辨不清方向,最后颓然坐在地上哭。
“言珏?”有人试探着问。
我抬头,原司东。
我几乎是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你终于来了,刚才,吓死我了……”
他微顿了下,拍拍我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没关系,我在这儿了……”
我嗔怪:“你刚才去哪了?那么喊你都没反应。”
原司东温柔道:“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了,距离太远了。”
我捶一下他的背:“没事跑那么远做什么?”
原司东放下我,盯住我的眼:“什么叫跑那么远”
我奇怪:“当然不可以跑那么远了,我还在这里,你舍得啊?”
原司东严肃起来:“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虽烦他今天反常,可还是一五一十把事告诉了他。
他看进我的眼:“言珏,我没有与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背后一股森森寒气,顺着脊柱直冲脑门。
原来以前我碰到的原司东不是原司东,有一个人冒充了他来接近我。
包括昨天晚上与我喝酒那个……
娘笑着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然后笑容就硬了:“原司东,你对我儿子做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原司东道:“我不知道。”
娘柳眉倒竖:“幻梦之境长进了这么多,怎么还是一点人情不通啊,我还以为你拿出挑花酿来招待我,是认定我儿子就是你的末川了。珏儿,跟娘说说,他又怎么欺负你了?”
原司东惊异:“桃花酿?”
“对啊,当年怎么求你,你都不肯给。就凉棚下,石桌上那壶小酒,就是你说的‘只与末川饮’的桃花酿,没错吧?我一喝就猜你对我儿子动心思了。”
原司东沉重地在桌边坐下:“我今天才刚刚下界,你们之前碰到的恐怕是下三界的人,这宇宙间,只有邪主珣月的幻梦之境能骗过专修此道的你。”
珣月珣月。
我咧开嘴笑,哦,这样,地狱美人,我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
可现在为什么我觉得这么恶心?
一想到他,我不住地觉得想吐。
娘捂住嘴,极其惊讶:“什么?珏儿,你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还自己转了一圈给她看:“娘,你看,我好好的。”
然后又说:“娘,我累了,我去休息会儿。”
说完,我也没看娘和原司东,径直走回了寝殿。
辉煌的大殿,虽没到夜晚,白天也是如斯寂寞。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阳光,一室内,再美丽的玉石宝器都失去了光彩。
我蹒跚着走过去,用力拉开窗帘,夹子掉了一个,刺目的日光射进来,光束里纤尘飞扬。
我蹲下去捡夹子,一不小心,就蹲在墙脚,哭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流泪,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悲伤,只是单纯的想哭,想把心里的不安,随泪水排尽。
就像为什么脱险的人,在最危难时没有掉一滴眼泪,而事后哭得直不起腰。
中午没有吃饭,娘也没来叫我,下午时浑浑噩噩出了寝殿刚好碰上原司东。看着他熟悉的容颜,一股酸意又在鼻尖徘徊。
我避开他探询的目光:“原大人怎么还没走啊?”
“听说那个原司东被聘为太傅了是吗?”
我低下头不讲话。
原司东捧起我的脸:“言珏不要再难过了,接下去的日子我会陪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