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得出结论:“珣月很厉害。”
亦宁笑道:“当然厉害,要不然怎么当了邪主。”
我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亦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亦宁说:“你知道什么。珣月还没死,珣月和我就认识。”
我僵硬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们两个怎么这么早就认识。
亦宁已经走出一段。
我忙追上去:“亦宁啊,你从那时就一直跟着他?”
亦宁道:“没有。”他眸光一转,狡黠笑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壮壮胆子问:“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很喜欢珣月?”
亦宁挑挑眉毛,仰头看我,笑意更甚:“反正我不吃亏啊。”
然后转头走掉。
这话……
是什么意思……
我一路上一直心猿意马
有时与亦宁踏开一段距离,远远地看去,我居然觉得亦宁这个时候有点像珣月。
亦宁还很小,比我还矮,可他走起路来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像珣月。
珣月的幻梦之境很厉害……
这倒是可以试一试。
我快步走上去,弯下腰,凑到亦宁耳边:“哎,你知不知道,枯叶蝶?”
亦宁疑惑看着我。
我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枯叶蝶有最高超的伪装,却仍旧会死?
“因为它们以为伪装可以掩盖一切,而从没想过当伪装被人破解以后,应该怎样逃生。”
亦宁停下来,静静看着我。
我心跳得很快,好像在接受审判……
我假装很有把握:“珣月,你不用再装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双坦诚的眼里,没有一丝慌乱。
难道我错了?
当我正考虑要不要再讲出珣月的名字刺激一下时,亦宁笑出了声:“你越来越厉害了,末川。”
星空下的亦宁发丝飞扬,无风自动,他的笑渐渐变得妩媚,他迅速长高,甚至超过我,直至超过我一个头……
我面前的亦宁,变成了,珣月。
珣月看着我,眼里有一丝温柔:“末川,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笑道:“我其实没看出来,只是在猜而已。”
珣月歪歪脑袋:“我们一般管猜叫——对人性的精准把握。”
我无言以对,心里有些不安。
珣月继续说:“我弟弟是第一个看破我的幻梦之境的。”
我的心里一颤,闪过一丝疼痛。
我笑笑:“原司东比我更厉害。”
“不。”珣月拖长了声音,摆摆手。
他的声音原本就带了媚气,如此一来,像是挑逗一般。
我生怕他说出更吓人的答案。
珣月道:“因为我爱上了我的弟弟,我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
一股眼泪直冲上来,我慌忙深呼吸。
珣月用一根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末川这是怎么了,要哭了呢……”
我努力忍住,梗了脖子不看他。
“这么说,难道末川喜欢原司东?”
珣月的脸上的表情好像我真的是他的情敌。
不过,他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你把亦宁怎么样了?”
我突然想起了亦宁。
我本来是跟亦宁在一起的……
“他啊,他不听我的话,而且,他几乎讲出我的秘密,我把他给杀了。”
说得好像,今天有一只蚂蚁爬上我的脚,我把它捏死了。
“什么?”
我不相信,亦宁应该是他手下的大将。
珣月继续笑。
我也笑:“你刚才不是自己讲了,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杀了。”
珣月好像很有理似的:“我自己讲当然没关系。”
我笑容僵硬了:“你该不会真杀了亦宁?”
他点点头。
我有不好的预感。
珣月果然开口:“你们那辆马车上,除了原司东我抓回了下三界,其余我全杀干净了,而你,我要慢慢杀你。”
“我既然要死了,你对我讲刚才那些干什么?”
珣月歪脑袋:“你跟原司东太接近,虽然我弟弟他变心了,但我要你明白你自己几斤几两。你斗不过我!不要忘了,你只与我做过。”
那么先前的一切都是报复。
胸口像被人用重锤锤了一记。
原来,我在他心里是这个地位。
“我本来是想,由我代替司东出现,不让司东再与你见面,这样,我就可以不让他再喜欢你了。
“你大概不知道,三万年前,司东不知道中了你的什么妖法,非要去做天界的什么帝君,与你相守。我不得已杀了你,然后去消他的记忆,可到最后,还是有一些没消掉,你说,你到底是怎么蛊惑他了……”
眼前这个人,有着与原司东一样精致的面孔,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是一个恶魔,他喜欢他的孪生弟弟,然后强迫他的孪生弟弟也喜欢他,他说出的话粗鄙无赖,他的行为无理取闹。
我实在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一直记挂他这么久。
他真的是除了一张脸,除了一副好身材,一无是处。
我苦笑了一下,原来,年少时的审美观这样扭曲。
我刚才听的他的故事,或许,也是经过美化的。
他仍在说:“我跟你讲,原司东小的时候特别依赖我,所以,你用的妖术,只能蛊惑他一时,蛊惑不了一世。那天我在你们窗外偷听,然后原司东发现了,你记不记得我扔下的流苏他怎么处理了?他好好收着放进了怀里……”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这他:“珣月,你可不可以不要整天爱啊爱的,你脑子里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珣月停下来,更加妩媚地笑:“杀人——”
在我几乎以为他要杀掉我时,他携起我飞起,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我带你去看我怎么杀人……”
30.
眼前形象扭曲,我们来到一片高空,下面是蚂蚁般的众人。
我的目光移动,到最前面,居然是——父皇。
我要移动到父皇面前,珣月却死死抓住我。
“听着,我要杀光他们,而你,只能看着。”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要杀杀我,我才是新帝王星!”
珣月的指间划过我的脸,他眼中的神色令人沉醉。
他大概又在对我用蛊惑。
珣月扳过我的脸,死死盯住我的眼:“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美?”
我举手要扇他耳光。
他握住我的手。
我从来就没有扇成功过。
他的手伸到我下身,揉捏着。
他的语气里带上蛊惑:“末川,我知道你很饥渴,你要是忍不住,待会儿他们在下面杀,我们可以在上面做,没关系的。你可以把我当成原司东……”
他靠下来吮吸我的唇,像一个溺水的人,像一片从来没有得到过雨露的土壤。
魔兵出动了,最擅长格斗的种群,从天边而来,冲向父皇的部队。
父皇摆开阵势,准备迎战。
带着血腥的风猎猎吹动旗帜,迎风飘舞,像狂风暴雨中奋飞的瘦削的海燕。
黄爱散漫,朔风萧索。
我用力推开珣月,他居然被我推开了,在云上踉跄两步,差点掉下去。
我顾不得那么多,直冲下去在父皇坐骑的前方张开一道护壁,红色的冰墙从面前竖起,在毫发的距离间隔离开父皇和魔兽。
我虚脱坠地,看着那些凶狠的怪兽猛力敲击冰墙,又迅速爬起来,冲父皇大喊:“父皇,快撤!”
我和父皇最终逃到了灵隘关。
原来这里已经离灵隘关不远,而灵隘关,正是下三界的入口。
这里会有无穷无尽的妖兽。
娘、扶沉、二哥、五哥和几个小厮都在。
扶沉和二哥、五哥是这几天按照我的计划过来的,娘和父皇是通过蝶翼青蚨的感应来的,而我是珣月直接带我穿越时空的。
原司东居然不在?
我和娘根本抵挡不住那么多魔兽。
扶沉哭着说:“侍卫大哥被亦宁带走了,二十七叔叔,是我不好,不该让亦宁跟着我们……”
我叹口气,摸摸她的头。
我要把原司东去救回来,可是这边这么多魔兽,一旦冲进关,后果不堪设想。
我必须守住这个灵隘关。
“父皇、二哥、五哥,一般部队挡不住下三界的怪物,你们能不能再最短时间内召集起灵力部队?”
二哥和五哥相互看了看,点点头:“我们尽量。”
一个时辰后,魔兽攻破我的冰墙,向灵隘关而来,连大地都在震颤。
天际的红光消散,红色压抑的天幕下,一片黑色向灵隘关而来。
女墙的每三个垛口后都站着一个有灵力的人,我们没有替补。
我们已疏散了灵隘关之后的百姓,民间不论高低,只要是有灵力的,都自愿站出来了。
已经可以看到冲在前面的魔兽狰狞的面孔,我大喊:“勇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保家卫国!”
黑压压的一片已经来到城下,擂鼓声响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我和娘飞到魔兽上空,在空中对他们攻击。
无穷无尽绝望的颜色,从远处而来,源源不断。
有些鸟兽会飞,在我和娘身边盘旋,我们越战越艰难。
开始有魔兽爬上城墙了,咆哮着疯狂砍杀我们的英雄;擂鼓的战士没有灵力,一瞬间就被真的五内俱裂,瘫倒在地,无法动弹,但是从城下又跑上来一个士兵,继续按着刚才的节奏擂鼓,鼓声不息,战斗不止。
忽然我听到别样的声音,我低头,父皇从灵隘关冲出来,带着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那些曾经的不败之师,杀入敌阵。无畏的喊杀声,甚至盖过了魔兽疯狂的叫喊。
血流成河,横尸遍野,鼓声不息,战斗不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魔兽再也不汹涌而来,下三界收兵,活着的魔兽慢慢退回,父皇已倒在血泊中,我灵力已几乎耗尽,心里一松,像落叶般坠向地面……
醒过来时,一睁眼看到极高的穹顶。我惊醒坐起。
身边是渡生。
他仍旧是和尚光光的脑袋。
“渡生,灵隘关怎么样了?”
渡生嗫嚅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我握住他的手:“我明明看到已经退兵了啊……”
渡生说:“那是假象,魔兽长驱直入,已经冲破灵隘关,你父皇和母后都已战死。”
泪水迷糊了眼。喉间只觉得锐利地疼。
我忽然想到什么:“对,珣月会幻梦之境,他一定又发狂了对不对?我去找他像上次一样改写历史。”
我从床上跳下来,直冲门外。
渡生拼命阻拦我。
可我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打开那扇门。
光滑的地面,照出我影子,我的影子,衬着倒映的穹顶,我才感觉我有多渺小。
金黄色的纱幔,光明的世界,云榻上二人抵死缠绵。
两个人有着一样的面孔,两个人流动着一样的血脉,他们是兄弟,他们也是情人。
而我,最愚昧的是我,我自以为是地爱上了这两兄弟。以为只有我能给它们任意一个怜悯,其实我才是最可悲的一个。
眼泪一不小心滑了下来,比我得知原司东爱末川,而我不知道我是末川时还要绝望,我觉得那种感情可以变化,可是,兄弟之间,从生命之初就建立的关系,相互的爱护只要踏错一步就是爱情,这样的爱,无法改变。
渡生追到我身边。
他要把我拉走。
可是我偏不走,像一头倔强地犀牛,义无反顾走到珣月和原司东面前。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中有一个觉察了后退一点,还有一个后知后觉,慢半拍向我看来,目光据在我身上,绝美的脸上浮起讽刺的笑。
这是珣月,没错。
珣月捏住我下巴:“看到没?你再有本事,我弟弟还是爱我。”
珣月绝美的脸现在看来却是如此扭曲。
我笑了,然后用他交给我的术法,据说可以斩杀一切的“祭魂之刃”,把闪着光的利刃,送进他赤裸的胸膛。
那么,让我们来试一试,它可不可以杀了你——
珣月笑了,眼里居然扫去了一直以来的阴翳,笑得如此解脱。
我感觉不对。
珣月微笑着闭上了眼,胸前的利刃消失,只剩下流着血的伤口,仰面倒在床榻上,像最完美的艺术品。
不对,有地方不对。
原司东披了毯子走过来:“末川,果然只有你能杀他,我没有白牺牲。”
我的手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但是,我总觉得不对。
我说:“珣月曾经说你是他弟弟,是不是真的?”
原司东笑道:“基本是真的,如果把他话里所有的末川和原司东换一换。”
潮水般的记忆向我涌来,脑中剧痛,就像当初夺去我的记忆。
我的过去对我如此重要,因为我遗忘了一个从生命之初就与我相依相伴的的人。
是的,我觉得我的手上上面沾满了我哥哥的鲜血。
我狂笑着,然后俯下身去吻他,就像他一样,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而他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31.
我怎么就猜不出来,我就是珣月的弟弟。
原司东说珣月最爱末川,而珣月说他最爱弟弟。
珣月说猜就是对人性的精准把握,而他就是有这样的天赋。
原来我可以猜出再难的案子,不是我碰巧,而是我与珣月有着同样的天赋。
可是为什么我猜中了那么多凶手,却独独猜不出,珣月爱我。
地狱里惊艳的初遇,殿堂上的再次相逢,笑笑闹闹的相处,无微不至的守护。
我满足闭上眼,是的,我的心快痛死了,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护佑不是一种意愿,而是一种契约。
护佑者守护被护佑者永生不灭,永生永世只有被护佑者能杀死护佑者。
然而,当被护佑者灵魂消散,护佑者当即石化,直到得到被护佑者的吻。
——《王玦圣书》
我哥叫珣月。我一直喊他珣月。
我知道有人在打珣月,可是我帮不了他。
因为哥哥把我死死地护在怀里。
哥哥漂亮的脸被尘土弄脏了,我伸出舌头为他舔一舔,哥哥艰难的朝我笑一笑。
我们刚从一个地方逃出来,哪里黑漆漆的还有很多怪兽,很可怕。早知道我就不好奇了,那些篮子里白白的冒着气得东西,我只是上去摸了一摸,就有人冲出来要打我们,哥哥只好护着我。
那帮人最后吐口唾沫在我们身上,然后走了。
哥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把我松松抱在怀里:“末川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
哥哥很开心地笑笑,却很虚弱。
“哥,你为什么不用那些对付怪兽的方法对付他们?”
哥哥摸摸我的脸:“他们是人,我们不可以用对付怪兽的方法来对付他们。”
我的眼泪涌上来:“为什么?可是他们打你了……”
哥哥笑道:“末川不可以恨他们,知不知道?哥哥要是用术法攻击他们,我们就会被抓回去。”
抓回去?我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