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jian成瘾 下——四时江南
四时江南  发于:201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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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祁铭声音阴沉近似诅咒,“那你可要把那些底片保管好,免得被他发现,知道你的秘密。”

“没关系,他知道。”程子青淡淡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卑鄙,祁铭。”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子青将额头抵在严冬胸口,温暖的力度让他稍稍好过了些。

他与祁铭交往多年,但有些相处的细节,他却是与之分手后才慢慢想明白。

爱与不爱,爱多爱少,并不是说说而已。

“严冬,我们快走吧,再呆在这里我要吐了。”子青扁着嘴,催促道。

“得令!”严冬高叫一声,迈步朝外面的阳光走去。

只剩祁铭揉着肋骨瘫软在地,于阴沉处缓缓腐坏。

午夜。

重症监护室唯有仪器的“嗡嗡”响声。

那扇有些老化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到叶香山床边,弓身将所有仪器都检查一遍后,转身对身后的人打了个响指。

“半个小时,OK?”

“没问题。”那人一口答应。

答应得爽快,待会儿执行起来却难上加难。但医生先生还是好心肠地不跟他计较,转身出了病房门。

床上的人仍旧昏睡着,重病之下苍白的睡颜有种平日里绝对看不到的,脆弱的美。

那人俯下身,将叶香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瞳仁一点点、一点点地收缩起来。

“香山,”他抓着叶香山的手,凑到鼻尖,轻轻啄吻,“我知道你听得到……”

31

“香山,”他抓着叶香山的手,凑到鼻尖,轻轻啄吻,“我知道你听得到……”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石诺趴在他床边,双膝着地,仿佛虔诚的信徒正在跪拜独一无二的佛。

可佛祖向来高高在上,脚下众生,怎能一一俯视。

于是石诺只能靠近些,再靠近些,拉着佛祖的小腿,攀上他的腰间,拽着他的小臂,将他拉近。

终于拉到如今的距离。

让他能在他耳侧,用促狭到极点的声音,轻轻问上一句:“香山,你快死了,对不对?”

仍旧没有回答,叶香山高枕安睡,不知是无力答他,还是不屑答他。

“我已经问明白你的病了,竟然这么凶险。难为你还知道事先跟医生打好招呼,一句实话不肯告诉程子青,把他个学医的瞒得结结实实。”石诺轻轻一笑,“你对你爱的人真好,我真羡慕。”

他抓着叶香山的手指,反复抚摸那细瘦有力的骨节,缓缓道:“曾经你对我也很好,那时候我一点也不羡慕程子青,我觉得他一定没有我幸福。我爱的人对我百般保护,甚至愿意冲在前面,只为了别人第一刀不要砍在我身上。香山,你一定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愿对严冬下手。我看着他,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如果所有的温柔都是谎言,那为什么你不肯骗我一辈子?”

“被王云峰抓住的那十个日夜,对我而言真是生不如死。”石诺细细地自手腕处蜿蜒着抚摸至他的手指,一路顺畅的动作被食指上夹住的仪器挡住,“那只老狐狸没打我没骂我,他跟我打赌,你不会为了我放弃通往日韩的走私线路。他赢,我心甘情愿臣服于他,我赢,他就放我走。”

“你不会明白那种充满希望却渐渐失望,最后绝望的心情。”石诺微微一笑,猛地将他手指上的仪器扯掉,远远扔到一边。显示仪发出尖锐的叫声,在寂静的夜内显得异常刺耳。石诺索性将仪器的插头也一把拽掉,随手抛到地上。

就像他当初将自己对叶香山的最后一点美好幻想抛掉一样。

第一日,他充满自信,即便被关在暗无天日四面墙壁的小屋里,也仍旧能够看着自己的手指静候那熟悉的呼唤声。第二日,他告诉自己,这里偏僻难寻,香山已经在带人努力寻找的路上,再等一会儿就好。第三日,他自昏沉无助的睡梦中醒来,一闭上眼睛,就是叶香山在自己周围搜寻,却始终无法靠近的画面。他便放声大喊,希望自己的叫声能被叶香山知道,免得他弯路走多,就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四日,他想,叶香山一定是走远了,没关系,他可以等他慢慢找回来。第五日,他像中了邪一般,在躁动不安中反复回想他们曾有过的点滴,却发现那些温柔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第六日,他蜷在地上,一边安慰自己他总会来的,一边告诉自己,他不会来了。第七日第八日,他日夜颠倒,睡了醒醒了睡,哪怕每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惊醒,可他却总是一梦安眠。第九日,他对着自己的手指想了一天,第十日,他按动门上的门铃,对外面的人说,他认输。

他洗过澡被带到王云峰的房间,王云峰好男色,对他早就垂涎三尺,一见到他就将迫不及待将他扑在床上,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可惜,他一张大口还未靠近,就已再也无法靠近。

石诺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用那双曾被叶香山揣进怀中取暖的手。

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逃回谨义帮,王云峰关押他的地方他明明从未到过,可他一路跑一路问,顺着盘山公路走了不知多远,走得双脚出血,来到叶家别墅。

“程子青当时在里面,香山,你还记得吗,你甚至没见我,只叫管家带话,说我这幅样子太狼狈,让我先到二楼随便找个房间躲一会儿。”石诺自嘲地笑起来,“我满面尘土,双脚流血,刚刚鬼门关口转了一圈,走了不知多远的路自己回来,你竟然问都不问,却怕我吓到你的心肝。”

“我一路上为你找了许多理由,想你是否身不由己,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王云峰如此笃定你不会救我,是因为这根本是你们的一场交易。你将我拱手送出,换取那条日后让你根基稳固不可动摇的走私线路。”

石诺坐到床头,将叶香山的脸看上一遍又一遍,赞叹着啧啧。这张脸并不像程子青一般,美得有些中性的味道,也不像自己,眉目间总有股不怀好意的雅痞,他就是他,温柔时动人,狠绝亦动人。

“我听说旭明当初曾想救我,是你拦住。所以这样算来,你如今的江山,结结实实有我一半。”石诺扯开他的呼吸面罩,低头仔细地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无事才继续说道,“那我如今要取回属于我的一半,也无妨,是吧?”

他轻轻一笑,将氧气面罩扔到床下,道:“香山,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忍不住,我真的太想让你知道那种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滋味。你以为你不是老大,没有地位没有权力的时候程子青还会在你身边?他没有抛弃你,不过是因为你是那个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的叶香山,当你对他的一切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他顿了顿,有些残忍地笑了起来,“而我,非常期待看到这一幕。”

一直隐藏在被子中的左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黑暗中,香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点小动作。他俯下身,近距离看着这张让他爱恨交织的脸,道:“香山,我真的以为我不爱你了,我真的以为我所有的爱都变成了恨,我甚至无数次幻想过,该如此在你跌落云端的时候亲自补上一脚,让你一辈子无法翻身。可是那天,程子青用枪指着你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抛弃了对你的爱,却没有抛弃对你的舍不得。”

舍不得。

这是种比爱还可怕的情感。

舍不得他皱眉,舍不得他伤心,舍不得让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一点舍不得的念头,让石诺觉得,这些年的恨竟然都成了笑话。

“我这个人啊,你是知道的。”石诺笑着低下头,与叶香山额头相抵,轻声言道,“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藏着掖着,我学不来。只是爱恨,我都要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才觉得心安。”

他直起身,将墙上仪器的插头统统拔掉,瞥了一眼门口,然后俯身,将叶香山半抱在自己怀中。

“香山,我带你走,好不好?”他在他的额角烙下一吻,仿佛在亲吻一枚白羽般小心翼翼,“死也死在我的怀里,好不好?”

32

凌晨四点半,严冬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

杜三一脸紧张,见了他,口水足足咽了三次才敢说下面的话。

“冬哥,香山大哥不见了。”

严冬睡眼惺忪,程子青身上淡淡的味道还围绕在他身周,让他迫不及待想回去继续搂着子青做他的美梦。

下一刻,他却像被兜头浇了桶冰水似的,清醒了。

“香山大哥……怎么了?”他撇着嘴挑着眉,怎么看杜三怎么不觉得他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

“香山大哥从病房里失踪了。”杜三一跺脚,索性实话实说,“两点多的时候,值夜的护士去查看,发现仪器的插头都拔了,香山大哥不见了。”

“我不是叫人守在门口了么?仪器被拔那么大声音值夜的护士听不到,医生也听不到?!”严冬勃然大怒,“一个大活人,还昏迷着,你们都能给弄丢了!你们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冬哥,冬哥你先别生气,小心叫程医生听到。”杜三赶紧安抚。

提到子青,严冬才不得不深吸两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听杜三接着说。

“我已经叫人去查监控了,一点钟左右有个医生曾经带着一个人过来过,那个人进入病房之后大约半小时以后才出来。可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晕那个医生,把他拖进病房,接着,那人又抱着个人出来了。”杜三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被抱着的是香山大哥,抱人的,是石诺。”

“石诺?”严冬皱着眉头想了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操!这孙子!”

“冬哥,咱现在该怎么办?”杜三心里是真没底了,谨义帮现在内忧外患,当家老大得了重病已经当头一棒,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家老大干脆被对方劫去了。杜三长这么大,真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

严冬也没经历过。

但他不得不想出办法应对,因为他是大哥。

他双臂合抱,想了足足有三分钟,才缓缓道:“石诺不会伤害香山大哥,但如果他也不会让他再出现。杜三,你带人悄悄地找,从那些看起来最干净最不可能与石诺有关系的线索查起,必要时,可以用一点非常手段。以香山大哥目前的情况,石诺不会带他走远。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立即汇报给我。”话音停顿,他想了想,接着说,“对外就宣称香山大哥需要静养,医院这边也要打点好。”

“如果石诺那边说香山大哥在他们手里呢?”杜三问。

“石诺不会说的。”严冬耸耸肩,“别问我为什么,换位思考而已。”

他总觉得,石诺的心情,如今他非常能够理解。

“那对程医生……”杜三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严冬说得斩钉截铁。

开玩笑,如果子青知道他把叶香山弄丢了,那自己也不必在他面前出现了。

“可程医生这么聪明,只怕瞒不住啊……”杜三万分为难。

“没关系,这件事只要你们都闭上嘴不说话就够了,我来搞定。”严冬揉揉眉间,谎言说得越多越容易被揭穿,所以不如所有都由他一手导演。

他决定,这次就赌子青的信任。

“还有事么?”严冬打了个呵欠,问道。

“暂时没了。”杜三知机识趣,赶忙狗腿,“冬哥您继续睡。”

严冬笑着摇摇头,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轻声道:“杜三,辛苦你了。”

一句话,杜三足足愣了三秒,感激涕零道:“不苦不苦,为人民服务。”

严冬轻手轻脚爬上床,到底还是吵醒程子青。那人本是背对着他,感觉到他的温暖,嘴里胡乱咕哝了两声,翻身钻入他怀中。

“你去哪儿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严冬将他搂住,轻声道:“上厕所去了。”

子青嗅了嗅,嫌弃道:“好臭。”

他又没真的上厕所,哪来的臭味。

严冬失笑,揉着他的头发,嗤笑道:“就你香!头疼好些了么?”

子青的偏头疼来得快去得快,饱饱地睡一觉就好了。他点点头,意识再次沉入睡梦前,含含混混地问:“这是哪里?床好硬……”

“医院,你忘了?”严冬耐心解释,“你下午头疼,吃了药之后就找了间病房补觉,一直睡到现在……”

他低下头,怀中人已经又沉沉睡去。

“睡吧。”他低叹。

明日又不知何种光景,暂且珍惜一时安眠吧。

第二日日上三竿子青才缓缓醒来。

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严冬让人从家中取来睡衣,亲自帮他换上。是而子青起床时通体舒畅,翻身下床每个动作都顺畅无比。

他在浴室洗了澡,出门时严冬坐在床上,不知等了他多久。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你在这里做什么?香山醒了?一会儿我过去看看他。”

严冬知道他一醒就要过问叶香山,于是拿出早就想到的借口道:“香山大哥今天早晨转院了。”

“转院?”子青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转院?”

“这间医院的水平不够,医疗设备也不够先进,劳文斯医生建议转院。”严冬控制着自己眨眼频率,力求把假话说得更真一点。

程子青把毛巾扔到一边,唇角挑起一个不带温度的笑:“转到哪家了?”

答案早就想好,严冬毫不迟疑地答道:“长风私立。”

这是家英国人开的医院,前些年被一个香港商人买下来,但医院设施无疑仍旧是好的。

但是……

“据我所知,长风私立跟这家医院的医疗设备不相伯仲吧,更何况我跟香山之所以之前选中这家,就是因为它有治疗香山病症的独一无二的声波仪。”子青一步步走近严冬,质询的语气平静而缓慢,却有着说不清的逼迫味道。

“转院的决定是我跟劳文斯教授商量后决定的。”严冬脸不红心不跳,这样的台词演练一早,就为此刻能顺畅说出,“我不懂这些,具体原因你可以去问劳文斯教授。”

今天一早他就重金雇请翻译救急,把整件事跟劳文斯教授沟通,让他配合自己在子青面前演一场戏。作为补偿,严冬出钱让翻译陪劳文斯教授一行好好享受中国风情,说白了,就是吃喝玩乐一条龙,直到找回叶香山。

劳文斯教授许久没有给自己放假,自然欣然接受,整天带着团队走街串巷,吃小摊羊肉串吃到拉肚子。

自然,这是后话。

“好,那我去长风看他。”子青不跟他计较,伸手去够衣架上的衣服。

“子青,医生吩咐,这段时间香山大哥要静养,所以禁止一切探视。”严冬阻止住他,“不信你可以问……”

“我谁也不问,”子青眯起眼,一把将衬衣甩开,讥讽道,“严冬,我们私下相处的时候你从来不会跟香山叫‘香山大哥’,今天怎么忽然守规矩起来了?”

严冬语塞。

一个迟疑已经足够引起程子青觉察。

待严冬反应过来的时候,子青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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