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jian成瘾 上——四时江南
四时江南  发于:201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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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青冷冷地看着他,仿佛一点也不领他的情。

严冬被这种目光凌迟,心里的痛一点点泛了上来:“子青,你应我一声,否则我会觉得,是香山大哥信不过我,叫你监视我。”

“香山的确说过让我留意你的一举一动。”程子青句句锥心。

“可是……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告诉他的吗?”严冬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在颤抖。

“如果你答应我,明天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你一点不会放过沈穆岩,我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程子青缓缓走到他面前。

明明他比严冬矮,却让严冬莫名有种压迫感,不得不避开他的眼睛。

“她只是要求十分钟,并不过分。”严冬自己也觉得这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纪心雪傻,可要救沈穆岩的人却不傻。十分钟?人在你面前消失一分钟,就有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程子青讥笑,“严冬,你不要犯傻,如果明天你一时手软,那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你总不希望在最后关头由石诺出面接收你的所有胜利果实吧。”

严冬愕然,半晌方道:“石诺跟沈穆岩私下有交易……”

“所以石诺如果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杀了他,逼问纪心雪也是一样。”程子青几乎轻蔑地看着他,“布局这么久,香山不会在乎石诺的小动作,他关心的是结果。”

严冬张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自己无可辩驳。

“我言尽于此,严冬,你好自为之。”程子青转身走出房间。

严冬颓然地坐在床上,程子青说的都对,也都是为他着想。

可不让一个父亲知道自己将有一个孩子,不让一个母亲与孩子的父亲话别……

他做不到。

17

第二日,天阴有雨。

沈总裁吃了三天公家饭,非但没有吃胖,反而吃得脸颊消瘦形容憔悴,精致剪裁的西装都皱了,整个人落魄颓靡。

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阴沉沉的天,云彩遮住了阳光,显得天空如此低,仿佛伸手可触。他抬起手,却又黯然地放下了。

他活了三十多年,早就知道,人再不可一世,也碰不到头顶的青天。

“只手遮天”这个词本就是自欺欺人。

他站在人行道上,往长街两边望了望,果然看到了严冬的车停在街口。

他不打算逃,也逃不掉了。

沈总裁笑了一下,说不出是自嘲还是苦涩,朝严冬走去。

“穆岩!”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唤,沈总裁停下脚步。

幻听吗?心雪怎么会在这里?

他回过头,纪心雪如一只鸟般扑进他的怀中。

就像初遇时一样。

他紧紧地抱着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抚摸着她瘦小的脊背,安慰她痛楚的低泣。

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个拥抱。

“冬哥,不能再这样了!”车里,杜三劝道,“纪心雪开车来的,可她根本不会开车啊,车里头绝对坐着人呢!这要是把沈穆岩救走了,咱们就白干了!”

“我知道。”严冬烦躁地摆摆手,程子青那张冷清的脸总是在他眼前晃,让他无法集中精力。

他也怕沈穆岩会逃走,可他就是不想这时候冲过去。

程子青,难道就没有一件事是你猜不准的吗!

“冬哥!”杜三急了。

“再等等!”严冬低头看着手表,纪心雪说只要十分钟,他们已经站在那里说话说了八分钟了。

自己的人从这里跑过去要一分钟,制服沈穆岩,也许一分钟也不用。

他右手握拳,咬牙紧盯着眼前的一幕。

“穆岩。”纪心雪静静地伏在沈穆岩怀中,用他的胸膛挡住自己开合的唇,“五叔在车里,他给咱们安排好了,今晚的船去马来,然后转机去美国。一会儿五叔在车里一招手,我们就往他那跑。”

“心雪,这太危险了……”计划如此不堪一击,沈穆岩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自己冒险。

“穆岩,”纪心雪更紧地抱住了他,“我怀孕了,八个周,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沈穆岩的身体瞬间因为巨大的惊喜而绷直。

“杜三,告诉弟兄们准备。”严冬坐直身子,身边的杜三抓紧对讲机,通知所有兄弟注意。

载纪心雪来的车辆却忽然发动,并疾速向他们驶去!

“不好!”严冬的心猛震,程子青所说的最坏情况终于发生了!

他一马当先,跳下车朝沈穆岩奔去。可是他怎么能比汽车跑得快,沈穆岩和纪心雪跳入车里,车子立即加速向一条岔路冲去。

“操!”他下意识地去摸枪,车子却在他面前停住了。

司机熄火下车,把压低了的鸭舌帽取了下来,恭恭敬敬喊道:“冬哥。”

严冬认得他,他是石诺的人,名叫余城。

他牙齿紧咬,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尽处,一辆黑色尼桑轿车停在街对面。

石诺缓缓下车,手指夹着墨镜,不无风度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沈总裁被礼貌地请下了车,引领着往石诺的车上走。纪小姐紧紧地抓紧他的衣袖,仿佛要将沈总裁的衣袖撕裂般,怎么也不肯撒手。

沈总裁一直低声跟她说着话,她一概不听,摇头抽泣,眼看着快跟沈总裁上了车,沈总裁深深地叹了口气,五指并掌,朝她的后颈重重地砍了下去。

纪小姐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

“严冬,心雪是孤儿,除了我,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只要叫着她的名字,沈穆岩的声音就特别轻柔,仿佛怕惊醒一个美好的梦境,“帮我照顾她,算是我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吧。”

严冬怔住。

当着石诺的面,他没有办法答应。

答应了就会被人以为他跟沈穆岩仍有私交,否则为什么他会把自己的妻儿托付给自己,这样一来,今天他的迟疑就更加无法辩解。

“不好意思。”他狠狠心,说道。

沈穆岩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摇头,把昏睡的纪心雪交到他手中,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

“给我吧,冬哥。”余城扶过纪心雪,钻进另外一辆车。

石诺朝车里的沈穆岩挥挥手,示意司机开车走,借着转过身拍拍严冬的肩膀,笑意里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冬子,多谢配合。”他说。

“呵,一家兄弟何必客气。”严冬闪开他的手,眯着眼笑道,“不过希望石诺兄弟下回下手之前先知会一声,我好提早配合。”

“不必不必。”石诺整了整领带,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要每回你下手都晚那么十分钟,就算是配合我了。”

说完,他朗笑着走入车里。

沈穆岩抓到,叶香山在自家别墅大厅摆宴庆祝。

石诺带回沈穆岩立下大功,围在他身边锦上添花的人不在少数,他也风度翩翩,敬来的酒无不笑纳,仰头喝光,每家都给足面子。甚至端起酒杯遥敬坐在一旁的叶香山,笑得意气风发仿佛无忧少年。

严冬这边又是另一番光景。

他白忙一顿,为他人作嫁衣裳,非但没人同情,反而被人嘲笑没本事,一整个晚上背后发凉。

杜三给他倒酒,一脸不忿,说严冬得意时候他们纷纷巴结,严冬如今稍不如意他们就避之不及。

严冬挥了他一下,说世态炎凉,难免的事。

他刚去东南亚的时候一件衣服一双鞋,说是让他开拓市场,其实就是给他钱把他扔到国外。严冬实诚,这个道理一年后才回过味来,开始的一年真心实意开拓市场,独自一人跟那些狡猾的越南人马来人打交道,当地话听不懂跟人家打手语,不知道多少次被当地大佬当奸细抓起来,拳头都挨了不少。

那时候谁看得起他来着?后来他发了家,还不是个个巴结,他听不懂越南话泰国话,对方高价请中国翻译,就为能顺利谈下一桩生意。

现在说好听是重头开始,遇到点挫折,说难听,就是玩玩创业的游戏。毕竟东南亚还有一摊,日进斗金。

严冬也觉得自己好笑,跟杜三碰了下杯子,面前却忽然过来一个黑影。

高林祥喝得满脸通红,手指夹着酒杯站都站不稳,勉强支着桌子,笑道:“冬哥,我得敬你一杯。”

“好说好说。”严冬一举杯,仰头喝了。

“哎冬哥你够干脆的。”高林祥眯缝着眼,夺过他的酒杯给他满上,又塞回手里,“你也不听听我为什么敬你,就这么喝了?”

严冬不跟醉鬼计较,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仰头看他:“为什么啊?”

“因为冬哥你性子沉稳呗!”高林祥大笑道,“诺哥经常跟我们说,你性子稳,是做大事的人,我以前不信,今天是真信了。稳……真稳!你楞在车里等了足足有十分钟,太稳了!要是我,一分钟也等不了啊!那是香山大哥要的人,他一走出警察局那片,我肯定扑上去逮住他啊!”

“高林祥,你喝多了,别来烦冬哥。”杜三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抓着他两条胳膊往一边拽,“你厉害,你敢在警察局门口抓人,咱们冬哥那是等他走的远点好下手,你懂个屁!”

“对对,我是不懂。”高林祥说,“我要是懂了,不就成了我让那小娘们跟姓沈的在警察局门口搂搂抱抱了吗?我操杜三你别碰我,你给我放手!”

杜三两只手铁钳一样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往旁边拉:“你喝多了,走,我带你醒醒酒去。”

“去你妈的!孙子才喝多了呢!”高林祥一脚踹过去,被杜三躲开了,“你他妈自己问严冬,为什么看着人在眼前不抓?是不是有二心!”

“高林祥啊,杜三是我的兄弟,你对他不客气就是对我不客气。”严冬缓缓站起来,端着酒杯,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走到高林祥身边,“我有没有二心,香山大哥自然有数,我不觉得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他淡淡地扫了高林祥一眼,目光渐渐移开,在厅中每个人身上停顿,声音虽然轻,却自然有种不容忽视的气势在里面。

这完全不是平时笑呵呵的严冬,纸老虎如高林祥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到最轻。

“冬子怎么可能有二心。”叶香山笑着走了过来,亲密地搂着严冬的肩道,“我要是信不过你,把你从东南亚叫回来干什么?”

“余城你带祥子去醒醒酒,怎么黄汤灌多了就口无遮拦的!”石诺也走了过来,微微笑道,“祥子就这样,冬子别往心里去。”

“石诺,祥子兄弟喝多了就爱乱吠的毛病肯定不是第一天。要是能改,我劝他还是早早改了,否则下次再撞到我这,我亲自动手帮他改可就不好了。”严冬冷冷地说。

石诺眼神一沉,脸上却还是笑得无懈可击:“你放心,我一定转达。”

剩下的时间,人们反而纷纷转向跟严冬套近乎,严冬爱答不理,就着众人的溢美之词和辣喉的白酒,心里泛起一层层苦。

八年前他走的时候,江湖还是情义为重,有钱一起花有肉一起吃,兄弟患难仍旧不离不弃。所以当年沈总裁给他口饭吃,他如今以十分钟来还并不过分,何况血脉大事。

即便到了后来,他到了东南亚,当地人阴险狡诈,一旦交心,却也当你生死之交,处处伸以援手,否则他严冬不可能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撑起这么大一份家业。

为什么现在这一切都变了,他心怀仁义,被人说成有二心,他凭良心做事,被人背后指点讥笑。

他错了吗?

严冬想不通,酒又喝得多了,有些上头。他礼貌地对面前的人笑笑,扶着桌子站起,往内厅走去。

他喝得眼睛模糊,面前的一切都摇摇晃晃,仿佛地球在他面前旋转。他迷迷糊糊记得卫生间似乎是在这个方向,却找不到灯,只能摸索着旁边的墙壁走过去。

瞬间清醒!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他猛地闪到一边,脑海中却止不住一遍一遍重放刚刚见到的画面。

叶香山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下巴高高地仰起来,而石诺站在他身边,俯下身,右手轻轻地摩挲他的脸颊。

他们在接吻!

18

严冬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扶着墙壁,一点点探出头去。

石诺吻得非常认真而虔诚,仿佛叶香山是他求而不得的一尊佛一般,只敢换着角度啄吻,却不敢有一点点深入。

他用右手抚着叶香山的脸颊,也只是轻轻放在上面,连手指都不敢挪动一下。整个身子弯成一个非常别扭的弧度,让人看着都觉得很累。

而叶香山——严冬心里“咯噔”一下——叶香山的眼睛是闭着的,不知他是否清醒,但严冬宁愿相信他在睡着。

否则子青知道了,要有多么伤心。

严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出了门,叫杜三把自己送回了家。上楼梯的时候,他仍觉得眼前是叶香山与石诺接吻的画面,可打开家门,看到洗过澡后一身清爽地坐在沙发上的程子青,他的脑袋一下子清明过来。

绝不能让他知道!

他宁可把这件事当成秘密烂在心里,也不愿做残忍地告诉他真相的那个,让他恨自己一辈子。

“这个,喝了吧。”子青见他傻瓜一样站在门口,猜也猜到他喝了不少,于是指指桌上的醒酒汤。

严冬应了一声,端起醒酒汤几口喝干,心里把叶香山骂上一千遍。

子青性格直率,待人真诚,哪里比不上那个坏心眼的石诺,你要这么对他!

他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子青却会错意,叹了口气说:“你要是觉得难以为继,就回东南亚去吧。”

严冬一愣,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太重情义,不适合这里。”程子青说。

“为什么重情义就不适合这里?”严冬冷冷一笑,“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适合这里?我在这里出生长大,从来都是这么活着!我不仅在这里这么活着,到了国外也还是这么活着,活得好好的,怎么又会不适合了?难道像你一样,一边说着绝不会告密,一边告诉香山大哥我会对沈总裁放水,叫石诺来截了我的人,才叫重情义?”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是个善人,而且昨晚也警告过你。”程子青目光微凉,却没有多少狠意,反倒有些无奈的意味在里面,“严冬,谁也没有错,只是,你过时了。”

严冬愕然,他过时了?他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会过时?

程子青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去浴室洗澡。

严冬怔怔地看着电视画面,半岛局势持续紧张,美国政府财政危机,全球经济面临寒冬,桩桩件件,他都看得懂,也都明白其中原因,他怎么会过时?

只因为他还讲“情义”这两个字,只因为他还懂“知恩图报”这个道理,他就过时了?

他有些难过地扯开衣襟,裁剪合体的衬衣忽然成了累赘,禁锢地叫他透不过气来。他把脸埋在掌中,手掌沾染各色酒气,浑浊不堪,令他生厌。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严冬抬起头,怔怔地盯着浴室的灯,缓缓靠坐在沙发背上。

后背忽然压住一个薄薄的东西,他烦躁地回手一拽——

那是程子青的衬衫。

薄薄的衣料,冰凉的触感,严冬心中的烦躁竟然莫名停息,并且变得柔软起来。他紧紧地抓着子青的衣服,把它牢牢拥入怀里,仿佛在补偿这阔别的八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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