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同殿为臣，但是胤禩和张廷玉素来没什么交情，如果贸贸然的跑去人家家里，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不过胤禩倒并不用发愁太久，晚上的时候纳喇氏就把理由送过来了。

原来张廷玉的嫡孙也就是疑似大千岁的这个小奶娃马上就要办抓周宴了，纳喇氏和张廷玉的大儿媳在未出阁的时候便是认识的，如今也还有来往，所以自然是想亲自前往恭贺一番，顺便沾沾人家这添丁的喜气。

胤禩听了之后就说自己那日也没什么事情所以打算去凑个热闹，纳喇氏自然有些疑惑，毕竟胤禩是王爷之尊，又不是跟张廷玉有多好的交情，怎么会纡尊降贵的去贺喜呢？不过纳喇氏向来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所以她也只是把疑惑压在心底，并没有再追问什么。

在张家嫡孙周岁这日，皇帝钦赐‘士麟’二字给这个小奶娃做名字，让张廷玉这位历经两朝的重臣挣足了面子。虽说以张廷玉如今的身份，文武百官凡是能收到请帖的无一不愿来巴结巴结皇帝眼前的红人，不过当廉亲王拖家带口的出现在张府的时候，张廷玉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张大人不必多礼，今天是张大人府上的好日子，本王不过是来讨杯水酒喝罢了。”

张廷玉的大礼行到一半就被胤禩亲手扶了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胤禩也示意其他的大臣们都坐下，自己在张廷玉的引领下坐在了主位上。

在正式开席之前自然要先进行今天的重头戏——抓周。于是，刚刚得了名字的张士麟小包子就在他额娘的牵引下一步步的走到了屋子正中央铺着的毯子上。

张士麟小奶娃似乎是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在毯子上走了几步。虽然旁人看不出这个小包子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过胤禩好歹有了之前和太子宝宝相处的经验，所以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也基本上肯定了太子殿下的猜测。

于是胤禩灵机一动，把太子宝宝从纳喇氏怀里接了过来，然后也没有征求人家的同意，就把咱们合欢小格格放在了毯子上。包括张廷玉在内的众人虽然都难免有些吃惊，不过碍于胤禩的身份，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士麟宝宝的动作。

张士麟，或者该叫他胤褆更加合适一些，在胤禩放下太子爷的时候，胤褆的注意力就已经被吸引过来了。因为两个小包子的身高限制，所以其他人很难看清楚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不过胤褆却也像胤礽那天一样很快就认出来对面的人是谁。

再然后，胤褆宝宝路过了宝剑、迈过了湖笔、跨过了算盘、绕过了金银珠宝……毅然决然的走到了胤礽宝宝面前，一把抱住咱们二格格不撒手了。

胤褆如今的‘额娘’被‘儿子’这一举动给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来想抱走胤褆，可是胤褆好不容易和他家这位团聚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张廷玉见状赶紧一边示意儿媳把‘孙子’抱走，一边跟胤禩告起罪来。

“张大人家的小公子这是看上本王的闺女了？哈哈，小家伙挺有眼光的。”

在张夫人强行拖走胤褆之前，胤禩就把自家大哥抱了起来，顺便在嘴上占了占便宜，反正怀里这位也拿他没办法。见张廷玉还是显得有些局促，为了让这场抓周活动圆满完成，胤禩低下身子将胤褆放在胤礽旁边，然后对着太子爷说道：

“合欢，把阿玛给你的玉佩送给他好不好？”

太子爷在心里对故意做出一副慈爱模样实则正在偷笑不已的胤禩送上一副白眼儿，不过倒还是很听话的让胤禩把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玉佩摘下来递给了胤褆。虽然这块玉佩是太子爷当初硬从胤禩身上抢过来的，但是一想到胤褆以后早晚都是自己的，所以太子殿下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太子爷扮着乖宝宝的同时，胤褆自然也不能落后，很‘开心’的捧着玉佩傻笑了两下，周围的宾客们附和着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这抓周仪式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开席之后，胤禩见自家二哥总是伸着小脖子往大哥那边看，所以就建议让奶嬷嬷把两个小包子抱下去玩儿，张廷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酒过三巡，胤禩正琢磨着要不要替太子爷提前把这娃娃亲定下来什么的，张府的管家忽然过来在张廷玉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张廷玉便交代了儿子儿媳几句让他们在前头招待客人，而张廷玉自己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胤禩引去了内堂。

等到转了个弯看不到别的人了，张廷玉才对胤禩说道：“王爷，皇上过来了，让奴才陪着王爷去接驾。”

听了张廷玉这话，胤禩自然有些惊讶，心道这胤禛又是抽什么风呢？若是放在从前，估计胤禩第一反应肯定是胤禛担心自己跟他的肱骨大臣张廷玉搭上什么关系所以跑来搞破坏。不过如今胤禩却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可能性，心想胤禛该不会真的像二哥说的那般费尽心思只是想多跟自己见几面吧？

不管胤禩心里如何胡思乱想，绕过一处院落又走进了一间屋子里，便见到了一身便服的胤禛。在胤禛身边除了也同样换了装扮的苏培盛之外并没有其他近身伺候的人。

虽然皇帝陛下是微服而来，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胤禩规规矩矩的和张廷玉一起给胤禛行了礼，不过却连多一个眼神儿也没有给咱们雍正爷。

胤禛叫了起之后，示意苏培盛把贺礼送给张廷玉，虽说他是冲着胤禩来的，可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分，总要给张廷玉这个‘主人’几分薄面的。

这皇帝又是赐名又是赏赐礼物的，张廷玉对这份厚爱也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凭着多年的处世经验，张廷玉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身边的两位主子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头，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也很难说清楚。张廷玉只好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胤禛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朕听说你把合欢也带过来了，几日不见，朕还挺想这个小丫头的，让人把他抱过来给朕看看吧。”

胤禩一直垂首坐着，比张廷玉的话还要少，胤禛这会儿也不好把张廷玉轰出去，只好转移了话题。其实胤禛今日本没有出宫的打算，但是一听说胤禩一家三口一起到张府赴宴的时候，胤禛心里就难免有些酸意，于是身随心动不辞辛劳的跑来‘搞破坏’了。

“合欢正跟着张大人的孙子一起玩儿呢，不如让两个孩子都过来吧。”

胤禩虽然还是有些不愿意跟胤禛说话，不过想着自家两位哥哥刚刚‘重逢’肯定不想这么快分开，所以才勉为其难的开了口。既然胤禩这话都说出来了，胤禛当然也不会反对。

太子爷好歹有过跟胤禛相处的经验，也并不觉得怎么别扭，而胤褆的脸色就略微有些诡异了，好在胤禛把他当成是小孩子，也没有太过在意什么。

见到胤禩眼含笑意的看着两个小包子，尤其目光盯在‘张士麟’宝宝身上的时候更多一些，胤禛哪里知道胤禩这是看着自家大哥变成小奶娃的模样觉得有趣，还道是胤禩看上了张廷玉的孙子想给小合欢做额驸呢。

“朕看这两个孩子倒是挺合得来的，不妨定了这门亲事如何？”

张廷玉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一个馅饼砸到自己家里，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是转头看向胤禩，等着他未来‘亲家’的答案。

胤禩不自觉的抬头看向胤禛，在接触到胤禛的眼神的时候，胤禩就明白胤禛这大约又是在讨好自己吧。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倒也合了他的心意，早点儿把大哥给自家‘闺女’定下来总是没错的。

“那臣弟便多谢四哥了！”

因为胤禩久久没有说话，所以太子爷晃悠着走过来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胤禩也很能体谅自家二哥这颗‘恨嫁’的心，于是非常善良的替太子殿下接受了皇帝陛下的美意。

既然胤禩都点头了，张廷玉更是要跪下谢恩，毕竟廉亲王荣宠正盛，能尚王爷家的嫡女，这可是非常风光的一件事情。

不过这两个小奶娃到底年纪还太小，这娃娃亲一事也是私下里先定下就好，正式的旨意倒并不急着下。

为着胤禩这声明显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四哥’，胤禛的心情一下子飘到了天上，若不是碍着张廷玉在场，恐怕咱们皇帝陛下的嘴都要乐得合不拢了。

看着自家四弟的模样，胤褆也相信刚才他家太子爷所言非虚，不过还真想不到这个向来冷冰冰硬邦邦的四弟也会有柔情的一面，真是……太惊悚了。

胤褆下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小胳膊，然后向着胤禩悄悄投过去一个近似于崇拜的眼神，意思自然是说‘八弟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让老四动了心，大哥佩服’。

胤禛见胤禩的心情还不错，就趁热打铁扯着关于两个小包子的话题絮叨了半天，总算让胤禩多跟他说了几句话。好在这两位都是隐藏情绪的高手，所以张廷玉虽然心存怀疑却始终只是停留在胡乱猜想的程度上。

当然今天最高兴的除了胤禛之外，那两个被定了娃娃亲的小包子肯定也恨不得一下子长大去滚床单了。

第四十九章：表白

虽然知道了胤褆成了张庭玉的嫡孙，太子爷总算不需要整日发愁了，但是即便有了皇帝金口玉言的指婚，胤禩也不可能见天儿的带着自家‘二格格’跑去张府见未来额驸，所以两位苦命的哥哥还在无限的相思之中。正所谓君住长安头，我住长安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嬷嬷的奶水。

胤礽从胤禩这边得知了纳喇氏同胤褆如今的‘额娘’曾经是闺中密友，如今的交情也还不错，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纳喇氏头上，企图通过这趟儿关系让他和他家保清哥哥多些见面的机会。

太子殿下恨嫁的小心思先不提，胤禩如今的心情恐怕还不如胤礽好呢。虽然经过咱们太子爷的亲自鉴定，认为胤禛对胤禩的感情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没错，而且胤禩也确实承认了自己的真心，可是要迈出这一步对胤禩而言还是有些困难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矛盾的，想当初胤禩刚刚发觉自己对胤禛那份心思的时候，本已经打算直接表白的，谁曾想造化弄人，胤禛醉酒之后竟然做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让胤禩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甚至险些跟胤禛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这些日子胤禛的小心翼翼胤禩也是看在眼里暖在心里的，有这么个九五至尊一门心思的对自己百般讨好，任谁也不可能不动心吧。但是少了最初的冲动，胤禩心里的顾虑就变得多了。而一旦瞻前顾后起来，这决心就真的很难再下了。

胤禩之前因‘伤’修养了月余的时间，户部的事情就转给了胤祥来接手，而在胤禩伤愈还朝之后，胤禛害怕胤禩心里还有疙瘩，也就暂时没再提起。

原本胤禩也想就这样得过且过算了，不过看见在刑部闲得发慌又严重缺乏爱情滋润的小十四整日跑到自己府上来蹭吃蹭喝的，胤禩决定不再逃避，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胤祥给解救出来比较好，胤禩真是有些受不了害相思病的傻弟弟。

当然胤禩不知道的是，这一回他可是上了两个弟弟的当。原来胤祥和胤祯眼看着他们最在乎的四哥和八哥这副不温不火的状态，心里也是十分的着急，所以两个向来不怎么靠谱的人一合计，还真想出了一个不算太光彩的主意来。于是就有了每日故意扮成怨妇状的小十四出现在廉亲王府，再之后，心疼弟弟的胤禩自然就心甘情愿的上当了。

“小八不再躲着朕了？”

胤祥并没有把自己和十四的小算计瞒着胤禛，而胤禛当然也很是感激两位弟弟的帮忙，并且破天荒的对着十四也和颜悦色了一回，直把咱们十四爷惊得拉着他家十三哥落荒而逃了。

“皇上说笑了，臣弟如何敢躲着皇上。况且，臣弟也并不知道自己有何理由要躲着皇上。”

胤禩知道自己主动来找胤禛一定会让胤禛很高兴的，可是如此喜形于色的雍正皇帝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胤禩虽然知晓了胤禛对自己‘不怀好意’，但是却想不到自己小小的妥协竟会让他这么开心。

大约是别扭心里作祟，胤禩还是没办法鼓起勇气告诉胤禛自己的真实想法，仍旧是一口一个‘皇上’的喊着。不过这说话的语气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了，胤禛也同样察觉出胤禩的改变，心里的担忧终于少了一些。

“小八在折子中提到的‘养廉银’一法，朕也觉得是个好办法，不如小八再仔细与朕说说？”

胤禛清楚自己如今可是‘戴罪之身’，也不敢冒进直攻，免得再惹得胤禩不高兴。既然胤禩是为了公事前来，加之胤禛刚刚看了胤禩呈上来的奏折，所以就把话题转向了胤禩提出来的‘养廉银’问题。

其实胤禩这回倒也是走了讨巧的路线，这‘养廉银’的法子原本就是当初雍正继位之后所实行的政策，只不过如今年份错乱了，一时间还没人提出来罢了。所以胤禩就占了这个现成的便宜，一来这的确是个行之有效利国利民的政策，二来看着胤禛整日为了打击贪污整顿吏治的事情发愁，胤禩也好心的想要替君分分忧。

既然说到了公事，那么胤禩也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详细的跟胤禛说起了这个好主意。

以皇帝为首整顿户部打击官场中的贪污现象，必然会堵住许多官员的生财之道，还了国库的欠银之后，这些官员就免不了要继续去鱼肉百姓。因为若非如此，官员们靠着微薄的俸禄过起日子来实在是有些艰难的。从这一方面来讲，官吏的贪污倒真是迫不得已的。所以养廉银的根本目的就是解决这一问题，也就是提高官吏的俸禄，给他们提供做清官的条件。

养廉银制度与耗羡归公是密不可分的。所谓耗羡，是自明代以来各地方政府实行的一种不成文的税收政策。银两在兑换、熔铸、保存、运解等过程中会有一定的损耗，故而在征税的时候要收取一定的附加费。耗羡无法定下确实的征收额，州县随心所欲，甚至是从重征收，百姓的负担自然是很重的。

耗羡归公这一政策便是将此项附加费变为法定税款、固定税额，由督抚统一管理，所得税款中的一部分恰好可以用做养廉银。这样一来，既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又保证了廉政的推行。

胤禩将大致的环节说与胤禛听，不过为了避免引起胤禛的怀疑，在一些细节的地方胤禩并没有说得太过仔细，毕竟他头脑中的经验是真正推行政策之后得出的，如今理应是仅凭推断的纸上谈兵，不可能尽善尽美。

当然尽管胤禩有心藏拙，但是如此新颖且合理的想法也足以让胤禛眼前一亮。而胤禛在欣喜自己头疼的问题有望解决的同时，也对胤禩的‘全力相助’感到高兴。这样的情景大概就是他从前想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并肩作战吧。

“皇上，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胤禛虽然基本上认同胤禩的观点，但还是心存疑虑，而胤禩也明白胤禛的顾虑是什么。如今的胤禛才刚过而立，正是满腔热血想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自然不愿意向那些贪官污吏妥协。不过恐怕胤禛也明白，杀一儆百即便是有效，可终归还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的确，与其让那些人苛索百姓，倒不如让朝廷喂饱了他们的好。”

胤禛也并非死脑筋的人，变则通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断不至于为了争一口气而较劲儿。

“既然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这合适的办差人选你心中只怕也有眉目了吧？”

“臣弟认为李卫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来李卫对皇上忠心耿耿，跟在皇上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二来李卫这人最多的就是鬼点子，想必会给咱们带来惊喜的。”

一提起李卫，胤禩就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别院养伤的时候李卫那整日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情景，虽然吵是吵了些，不过倒也让他的心情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