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翼天使不算小天使……不论活了多少年……哪怕他就是去年才出生也一样！

而且，那个小道情报……同为地狱君主的阿撒兹勒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茬……

他的儿子！

第一次知道这个八卦的时候，别西卜几乎眼前一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呻吟了：亡灵之眼，你自己不顾身份还要拖着我们下水吗？！你竟然选择了阿撒兹勒的儿子（可能的）作为新的主人！

若非是知道法器无法拟人化，别西卜有种不顾自己一直以来在魔族面前稳重完美的形象（……）暴打亡灵之眼一顿的冲动：你需要维修了吗……

可怜他当前连个可以抱怨的人（撒旦）都没有！

别西卜黯淡地想。

罗弗回去他的法师塔已经二个多月了，称得上是兴高采烈，带着若干他挑选的藏品。

别西卜很庆幸的是，罗弗挑走的一打藏品中不包括他最心爱最常使用的几位，除了人鱼和妖精，挑走了七八位天使人偶，至于他的魅魔和女妖全部都在。除了那会在欢乐时哭泣痛苦时欢笑的金发蓝眼的天使人偶让他有点心疼之外，其他的那些藏品被他束之高阁很久了。

想必他们也会高兴的，换个对他们（她们）有兴趣的主人。没准，还保留着自己灵魂碎片的天使们会觉得，如果被永久损坏的话，也就算是解脱了吧。

无论生前是什么阶位的天使，被别西卜打碎灵魂做成不同类型的人偶收藏之后，他们的“生命”都是无限的。天使的恢复力本来就不错，被制作成人偶之后恢复力更增强了，非常难以被永久破坏，而这些精致的收藏品虽保留着部分清醒的神智甚至记忆，身体却只能按照主人的命令来行动，就连表情也不例外。

正因为如此，被罗弗带走的那尊人偶才如此特别——宝石蓝眼的天使，连别西卜也不能控制他的感情，虽然，他再也无法正确地表达自己情绪，在承受痛苦的时候他总是甜美的或者灿烂的笑着。

别西卜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收藏的天使人偶大概有一百零几，这尊是独一无二的。

也许，他可以留心下，今年美食节上能遇到更好的？

或者，他还不需要等那么久……

他是一位强大的恶魔术士，而且他始终以此为荣。

对于当前的混乱局面，作为地狱中魔族实际的领导者，他深深觉得，他有义务想一个好办法来解决。实际上，在他听完了罗弗的遭遇之后，一个精密计划正在逐步的成形。

天赐良机，这将是一个能同时能满足他的食欲和解决当前问题的完美计划！

现在就差最后的推动了……

只需要小小的推进一步……

但是……为什么梅菲斯特还不出现？

他不是昨天已经发信去前线召唤了吗？

地狱君主烦躁地在大厅里度来度去，身边众多的黑暗仆役乖巧地匍匐在地，无人敢在主人心情恶劣的时候打扰他。

事实上，别西卜突然觉得……他饿了……

＊＊＊＊＊＊

默菲斯托里菲斯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稳重而威严的主人坐在餐厅里大快朵颐。菜品是他最爱的烤翅。虽然不是黄金烤翅……

体贴的黑暗仆役们告诉他别西卜正在餐厅，同时也告诉他主人等待他很久了。

别西卜从盘子里抬起头来，表情严肃。

梅菲斯特，你迟到了。

默菲斯托里菲斯有短暂的无语。

实际上，他是昨晚半夜才收到别西卜召唤的，更何况……

我尊贵的主人，现在还未到日落时分。

黑色的眼睛诚恳地看着他，温驯得让威严的地狱君主不好意思再继续追究下去了。别西卜比了个手势让跪着的梅菲斯特离开冰冷的地面。

好吧，我有点心急了，让我们直入正题。仔细听我说……

我很满意你这次为极恶之花选择的对象。

现在，将他带来我面前吧。

作为信使，我命令你，将请柬交给法罗尔亚列，那位美丽的黄金四翼座天使。

我对他……期待已久了。

作为主人，主仆之间灵魂上的联系使得别西卜能够清晰感觉到梅菲斯特的情绪。

他感觉到那强韧的灵魂在听到自己的要求之后微微瑟缩了下，心口传来细微的痛苦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梅菲斯特当然不可能，也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但他确实为此而感到痛苦。

如果他不接受，你知道该如何说服他。你可以带上我的近卫。

别西卜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适合的信使人选不那么好找……

战天使的战斗力不像法天使那么容易受到魔界环境的影响，哪怕是置身在暗黑结界中，该说，生得迟钝有生得迟钝的好处吗？

别西卜想起战场上遭遇过的火焰发色的大天使长，他的呼吸一瞬间有点不畅。哦，哪怕按照魔界的观点，那也是位毫无美感的暴力狂！

当然，我的主人。

默菲斯托里菲斯垂下视线，他听见自己的回答，清晰平稳。

房间里很安静，听得到火焰炙烤羽毛发出的吱吱声，油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血肉散发出的甜美混合着各种香料气息，闻起来十分诱人。

看起来，近来别西卜主人的胃口很好。他想。忽然觉得手腕上的饰品有点硌。

地狱君主决定难得宽宏地安慰下自己忠诚的仆人（他自以为的安慰）。

梅菲斯特，你很喜欢这小天使？

没关系，等他没了翅膀，我会考虑将他做成新的人偶。作为奖赏，我不介意将他赏赐给你。

一段时日……

他在心里补充。毕竟他还没看到本人呢！

话音刚落，别西卜感觉到心口传来的痛楚变得更剧烈了些。但眼前的黑暗骑士只是恭顺地再次在他面前俯身行礼。

如您所愿。

哦，这可有点意思。

我从来都最厌恶神族的虚伪和诡诈的梅菲斯特，我记得你蛮喜欢天使翅膀的味道，也很喜欢天使人偶的啊……

正闲着的地狱君主想，抬手打了一个魔法将自己的骑士整个笼罩起来。

六级黑魔法：记忆读取。

最强力的。

作为餐时消遣故事也不错，别西卜想。毕竟他的骑士很少会有这样明显的情绪。

对于菜品。

＊＊＊＊＊＊

事实上，默菲斯托里菲斯什么也没想。至少在他到达Leachim之前。

Leachim的位置说起来离城市略远，紧靠着所罗河，门脸不大，门口种着几棵高大的黑梧桐，绿叶森森，规整而秀致的廊柱毫无装饰，显得朴素而低调。

战士的敏锐不会因为不在战场而迟钝，从雷城希尔走到Leachim，他已经注意到了至少三拨不同的人马在这周边徘徊。魔族的味道，堕天使的味道。但他无心计较。暗处的黑巫师现身向他行礼，抬头看到的只是地狱子爵蹙紧的眉头。

Leachim的主人不在？

……我们一直监视着此地，他从未离开。

不，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骑着狮鹜的黑暗骑士在所罗河边徘徊，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之前监视的黑巫师的报告不该有错，明明法尔前天还在，什么时间离开的？又是从哪里离开？而且，为什么突然离开？

夜色里飘来细细的笛声，飘渺得近乎空无，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寂寞的味道。但偏偏，又是清透的。纤尘不染的清透。

他想起那个在酒吧遇到的天使。看似天真迟钝徒有其表，实际呢……

黑暗骑士拿出黑色的请柬摩挲着，很沉。那种重量仿佛不仅仅是压在他手上。

作为别西卜殿下的订约者之一，他当然明白这份请柬意味着什么。

法罗尔亚列。

黄金四翼。

即使没有这份请柬，他身上的极恶之花恐怕也快到成长的极限了。总之是时日无多。

默菲斯托里菲斯沉默着，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遮住自己的左边面孔。

不知是否是刚才黑魔法读取的后遗症，现在，他不断回忆起的他们最初相遇时在这里的情景。为了保护同伴而接受他契约的天使。纯粹的明亮的光辉令一切习惯黑暗的生物难以逼视。明明是厌憎……却又忍不住想要亲近那种温暖……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后来会决定将法尔选为极恶之花的宿体。

或许，他不忿他竟然能轻松地挣脱自己的幻境，

或许，他只是想看到那光辉的天使痛苦和恐惧的模样，

或许，他只是……想要毁掉那种刺眼的光芒罢了……

等出神的黑暗骑士再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幻影城里。狭窄的小路。黑色的流水。尖尖的小船。那栋小楼混杂在夜幕中鳞次栉比的建筑里，看似平凡，偏偏是出奇地引他注目。

他慢慢走到楼下，抬头去看，楼上……没有灯光。同样是空荡荡的感觉。

一路从战场上奔波回来的军团长终于觉得有点累了，他伸了个懒腰，选了个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

其实，他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

——

——法尔未必会回来，不是吗？

别西卜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呢，他刚才的记忆读取魔法并未撤除，也就是说，他的精神枝蔓是一路跟着自己的骑士的。实时的。

但他的黑暗骑士……能不能不要这么消极？

再吃掉了一片翅膀，基本心满意足的地狱君主想，不然，他先叫回自己的骑士算了。要发呆，也该在他面前发呆，跑到天使的楼下发呆，有点丢人吧……

默菲斯托里菲斯心跳得骤然快了一拍。

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轻盈地从船上跳上岸，高高翘起的船头挂住了一片衣角，一片流动的金色透出来，带着水晶般的光泽。

——他还在。

楼上透出一点灯光，暖暖的晕黄。

接下来的对话……

老奸巨猾的地狱君主叹息着摇摇头。

是偶然还是刻意呢？

好吧，等就等，估计这位小天使也不至于耽搁太久。

他会非常非常期待……那两对灿烂无瑕的黄金翅膀出现在餐厅里的那一刻。

他可以对他忠诚的仆人保证，那位纯洁正直的黄金四翼天使会得到他最隆重的款待，绝对不会辜负他骑士的彻夜相候……

第四十章

强烈的光芒瀑布般倾泻而下，如晨曦般清透，如新雪般莹洁，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明亮得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融化般的灼热里，身体失去了其他的感觉，所有的一切融合为一个声音。它从虚空而来，震荡着一切。

宏亮如耶路撒冷的钟声，炽烈如圣弗利亚的光明，清冽如帕西法尔的流波。

一切梦境终将醒觉

当朝阳的曙光照进试练之间

真实也变成醉后的晕眩

永恒啊

离开了黑暗的光将不再是光

脱离光明的黑暗亦无法存在

令人叹息的薄弱之名

刻意忘却的刹那之曲

生与死、光与暗

在黄昏的末日中欢唱

混沌的原点笼罩虚无的空间

疑惑的力量突破自我的界线

那穿越时间的永恒之声

在无尽的岁月中回荡着

停止那短暂的悲伤

凝滞那须臾的光阴

抵达能够安息之地

以所失去的光阴为祭奠共鸣吧！

失去未来的停滞之河

请在那绝望的黑日之舞中重归吧

倾听凄切痛哭的乐曲

哀悼无法安息的亡灵

令人叹息的薄弱之名

刻意忘却的刹那之曲

从那没有未来的过去

历经未曾结束的开始

听从我的呼唤而来

——净化吧！

眼前所见的是自黑暗缝隙之间爆破冲出的层层叠叠的光芒，雪白的光如温暖的海水席卷而来，包裹着神殿里站立躺卧着的所有美丽的傀儡。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容在白光不断地照射中似乎多了一丝丝生气。

倏然，各种颜色的光芒开始从那些躯体中散逸而出，如异色的烟雾袅袅升起，随即被更丰沛更明亮的白光所蚕食所同化，渐渐消失，与其同时，最初宛如冰雪的光芒也渐渐染上一丝丝柔和的色泽，粉红、杏黄、苍绿与深紫色糅合在一起，最终变为一种介乎于天空与海之间的蓝，蒙蒙地笼罩着我周围所有的一切。

深邃而明亮，清澈而厚重。

无法形容的纯粹。

我发觉自己已移不开视线。

少有哪种魔法的效果比大型净化魔法更加华丽，恍如一场宏大的梦境，有若干净化魔法甚至干脆以梦境为关键字。

安尼塔勒斯古塔尔，在现在天语中译为，霜月之安息。艾萨拉所建议的大型净化魔法。

陌生的场景，却是熟悉的音节。

那本奇怪笔记上记录的三个大型净化咒语之一，可每次翻阅的时候我只是被这两首优美而略带感伤的十四行诗所吸引。

“你确定这个魔法真的有用？”

“若你懂得，就试试看。我了解得只有这样多。许多年前，我听主人这样说过。但我查过许多天界的魔法书也没找到过这篇咒文。”

“……”

“你不相信我吗？也是，天使阁下，我无法提出什么让你信任的证据来。”

“我想……无论成功失败，对他们来说都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

而今，净化魔法已引导完了。

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光芒流转变换，旖旎奇妙，似幻似真。淡淡的雾气从光芒中脱出，演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随着光芒越来越纯净，那些分出的形体也越来越鲜明，越来越清晰……

有翅膀的天使，尖耳朵的精灵，鱼尾的娜迦，身材娇小的妖精，更多的只是模糊的人形，却再看不出更多的特征了。

这是？

“哥哥——！”

艾萨拉大声叫道，喜极而泣。她朝一位身材高挑的精灵扑过去，但……白皙的双手直接穿透了那薄雾般的人形。

“不……”

她跪倒在地，却是倔强地抬起头，紫眸里已是水光粼粼，明亮得瘆人。那其中有绝望，也有比绝望更顽强的希望。

那个修长的人影默默俯视着她，明明看不清面容，我却觉得那神情中带着疼爱与怜惜。

然而，下一刻他轻轻挥手，将哭泣的女妖远远地移到宫殿边缘。

殿外激烈的风雷变化似乎停歇下来，或者，是我全然感觉不到了，而白色大理石的宫殿内满溢着纯粹的光。纯粹的，介乎于天空与海之间的蓝。

仿佛收到了我听不见的命令，所有的清晰和模糊的人形都向我看过来。

那些目光带着说不出的重量，仿佛是在倾诉，又仿佛……在嘱托，但无一例外地，带着浓浓的焦虑。

焦虑？

光芒仍然浮动在我身边，毫无减弱的迹象。

这意味着……仪式尚未完成吗？

“净化仪式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正确的诵读咒文。”

“法尔——！”

“……我是战天使啊芭碧萝，要求别太高。这不是我的主修。”

漂亮的杏眼笑得越发灿烂，灿烂得让人有些心虚，“是你要求我来帮你补习的！”

“嗯，不能算补习，我只是……这净化仪式很简单的。”

“那为何之前三次中就有二次失败？不，我应该说为何你竟然还有一次成功。我知道这门课你是选修，但是，难道你要挂掉被认为是所有魔法课程中最简单的这门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