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想要离开，朱志勇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韩冬阳回过头来不吭气的瞅着他，不知道他还想干什么！
“再坐一会儿，好不好？”朱志勇不自觉地流露出哀恳的神情，那让韩冬阳的同情心迅速战胜了厌恶感，他叹一口气，重新坐下来，一言不发瞅着朱志勇！
“真的！你姐夫跟我说你在北京混得非常不错，我……一直以为你……一定是傍上了大款！”
“我也希望我能傍上大款，可惜我没那么好福气，也没那么好长相！”韩冬阳有些嘲讽的接了一句！
“你……很不错啊！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就是成熟了些。不像我们，都老了！”
“你是老了，三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四十几！”韩冬阳说，虽然是实话，可是很刻薄！
朱志勇无语，又是很久，端起饮料喝了一口，抬头一笑，勉强支撑起来的优越感完全坍塌，感觉很虚弱！
“结婚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每天心里都好累，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最可怕的是，每个星期都必须……最少向媳妇……交一次……‘功课’，不想交都不行……”
他长长呻吟，感觉就像要哭了！韩冬阳明明对他抱有解不开的成见，明明想要看他笑话的，此时却丝毫也笑不出来！人生最神奇最巨大的欢乐，居然被他说成了“可怕”的“功课”，还有比这更悲哀的生活、更苦涩的生命吗？
看着朱志勇的虚弱和悲哀，韩冬阳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握住他手，多少给点安慰和建议，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深刻地成见让他实在不愿意碰朱志勇一下，而安慰和建议的话也无从说起。每个人的路都得靠自己的双脚去走，每个人的人生都得靠自己的灵魂指引方向，朱志勇目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他就应该对他的人生、对已经跟他的命运纠缠在一起的他的妻儿负责！
——第三卷·真心无悔·完——
第四卷：阴晴圆缺
第一章
帅天男坐在韩冬阳的对面，有趣的打量着他。韩冬阳明显有些烦躁，已经相对坐了半天了，他只是埋着头吃他面前的套餐，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怎么，跟程远吵架啦？”最后帅天男实在忍不住，终于问出来。
“……是！”好一会儿，韩冬阳才长长叹气，“可能是我脾气太坏吧！”
这是实话！或许是因为妈妈去世给他的打击太大，也或许刚到北京的那两年，沉重的心理负担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一度处于崩溃的边缘，他长久以来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比如当初之所以会对李彭好，正是因为李彭是唯一一个可以承受他无端怒火的人一样；再比如那一次帅天男只不过带着程远去同志酒吧一趟，他就忍不住的冲着帅天男大吼大骂！其实这些事情过后他也会觉得很过分，可是脾气一来，他就是无法控制！
而且不光是这样，他还每天晚上做噩梦，就连为了前途全力打拼的那两年也不例外！
直到跟程远在一起，恶梦是没有了，不过还是会莫名其妙的，就会为了一点小事暴跳如雷！
“有时候……”没等帅天男有回应，韩冬阳仿佛自言自语又接一句，“跟他在一起，真的……感觉很累！”
这也是实话！程远接了一家专做“大盘鸡”的饭馆在做，因为他跟家里人之前做的都是包子店拉面店一类小饮食店，这家“大盘鸡”无论是经营成本或面积都要大很多，相应的交际应酬也麻烦。诸如工商、税务、卫生、环保等等等等，程远根本就不懂、实际上也不愿去跟这些人打交道，所以都得韩冬阳替他跑。韩冬阳其实也不喜欢跟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官面人物来往，因为你不得不满口的溜须拍马，时不时的还得塞个红包送个大礼。可是为了程远，为了经营他们的小家，再怎么讨厌，韩冬阳也不能不去做这些事。再加上他本身的工作压力已经很重，好些次他都忍不住的骂着程远叫他把饭馆关掉算了，可是程远又不肯，他就只能两头操心。也因此，常常都会让他感觉身心俱疲。
“再累，也是你心甘情愿的不是吗？”帅天男眨眨眼睛笑。
“是，是我心甘情愿的！”韩冬阳呼出一口气，笑一笑继续吃自己的套餐。
他跟程远之间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而且，说实话，这次的吵架原因如果让帅天男知道一定要取笑，因为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他知道了一定也会笑！
所以，他还是不要纠缠着这个话题为好。
他们现在是在新疆乌鲁木齐市。当初韩冬阳在北京送程远回家的时候，已经给他拿了一万元钱，让他用作找饮食店门面的费用。结果程远把北五省全部游了个遍，最后认为乌鲁木齐餐饮消费不低，但原材料的价格却跟内地差不了多少，做饮食应该能够赚钱，所以最终选择在新疆停留下来，开始四处寻找门面。
其实韩冬阳心里明白，程远一直最爱的就是旅游，而且早就希望有机会将北五省游历一番，只是以前条件不允许，这一次正好“假公济私”！不过韩冬阳并不在意，在他看来钱花掉了可以再赚，而他不能让程远大富大贵，最起码要满足程远一般的爱好！
所以他才会先给了程远一万钱，并且一再叮嘱不要太省钱。不过门面并不是那么好找，就在程远到了新疆一个月的时候，韩冬阳也赶了过来，而且是带着四姐一起来的。因为门面还没找好，他们先去新疆各地玩了一下，之后四姐回家，韩冬阳索性带着程远去了一趟西藏，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去西藏一直是程远最大的梦想！
西藏的景色真的是非常非常让人震撼，尤其有一次，当旅游包车顺着一座山峰盘旋到山顶，顺窗向外一望，白云都在脚下，蓝天却触手可及！那已经不能仅仅用美丽来形容，用韩冬阳的话说：别处再美都是人间的景色，唯有这里，才是天上的风光！
从西藏回到乌鲁木齐没多久，韩冬阳很容易就找到了工作，依旧是做销售，依旧是很快就引起了老板的重视。不过程远就一直玩了三个多月，直到韩冬阳把程远的妈妈也接了过来，母子两个又转了好些天，才算是在新农大附近找到一家转让的大盘鸡店。因为地界确实不错，韩冬阳也去看了几天，发现周围的饭馆生意都很好，虽然转让费要的有点高，最终还是盘了下来。
帅天男这次是专门到新疆来玩，顺便也看望他们俩。现在早已经过了瓜果飘香的时节，乌鲁木齐已经开始冷起来，他现在跑过来玩，实在是有点不合时宜，用韩冬阳的话说，简直就是有点傻瓜瓜的。
“高强跟廖清辉现在怎么样？”一直到把面前的套餐吃完，韩冬阳一边拿餐巾纸擦着嘴，一边又问。
“很好呀！”帅天男说，好像有点气愤愤的样子，“王八对绿豆，一对就对上了！”
“人家对上了，你有什么气不忿的吗？”韩冬阳“哈”的笑出来，倒将心里的郁闷冲散了好些。
“我当然气呀，你们一个个的都成双成对了，就我还是个孤家寡人！”
有一句话冲到韩冬阳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笑了一笑，没再往下说。
高强在韩冬阳离开老家到新疆来不久就去了北京，韩冬阳当时还特意打电话让廖清辉去接车，之后两个人一个屋檐下生活，很自然的，就走到了一起。
那样的结果正是韩冬阳所期望的，他鼓动高强去北京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实际上他跟高强一直都有电话联络，程远跟廖清辉更是一有空就在QQ上无话不谈，所以高强跟廖清辉的情况他基本上也都知道。
当然任何感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而涉及到情人之间的一些浪漫之事其他人也无从知晓，不过韩冬阳很清楚高强的性格，也看得出廖清辉不是那种会随便跟人胡搞的人，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想让两个人走到一起的主要原因。
至于帅天男，根本就不是他找不到人来爱，而是他实在太花心——可能说他太浪荡会比较准确，因为对于他来说生理上的需求远比心理上的需求要重要得多，这一辈子，恐怕他都不会真的去爱任何人！
“好啦，饭吃完了，我也该回去了！”韩冬阳招手叫来服务员买单。
“怎么？要赶回去向程远赔罪？”帅天男开玩笑。
“是又怎样？”韩冬阳瞪他一眼。
“不怎么样啊？”帅天男向后靠进椅子，两眼亮亮的瞅着他，“就是觉得，这个程远，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韩冬阳心里一跳，站起身来掩饰的摆了摆手，就向外走了出去！
他不能不承认，明知道这个人是个花心浪荡鬼，而且分开近两年他也真的从来没有对这个人有过什么思念之类的情感，但是真的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会令他心动，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就让他感觉心慌意乱！
可是他现在已经有了程远，或许程远不能够让他感觉好像帅天男那样的狂热和激情，但是生活本来就应该是平淡而安定的，而这种平淡和安定，只有程远可以给他！也只有程远，可以陪他走完这一生！
或许是因为程远的容忍和善良，他坚信这一点！也因此，即便跟程远在一起有时候会让他感觉累，但是比起从前的那种空虚和寂寞，他宁愿累一点！
将近两年了，他从来没有因为选择跟程远在一起而后悔，反而心里渐渐感觉到有一种幸福存在！因为他现在有了一个家，有一个人总是在家里等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会觉得很踏实。
所以他决定了，回去就向程远道歉，虽然这一次的吵架，在他看来责任更多是在程远，因为任何男人遇到相同的情况可能都会不高兴，不过，他要的是一生一世，而要一生一世，就必须互相容让。就像程远一直忍着他的坏脾气，同样的，程远的一些小毛病，他也要给予理解和包容！
第二章
说起这一次吵架的原因，的确是会让人好气又好笑！
两个星期以前韩冬阳被公司派往喀什出差——帅天男就是在他出差一个星期以后才来的新疆，不过办完公事回来一下火车，韩冬阳顾不得跟帅天男联络，直接先去自家的饭馆跟程远相会。
这是他自到新疆出差时间最长的一次，他想程远！
但是饭馆里人来人往，见了面，很多话也不好说。而新疆跟内地又有两个小时时差，饭馆要等到差不多凌晨一点才关门。饭馆里的人手又不是很充足，连程远他妈都在帮忙收钱，程远不可能先跟他回家休息。所以韩冬阳在饭馆里待了一会儿，只好一个人先回出租屋把行李放好，顺便也要洗个澡。
一路还想着晚上怎么跟程远浪漫，结果一回家，却发现在他跟程远的床上，豁然摆着另一副被子和枕头，而那副被子枕头，韩冬阳认得很清楚，那是他亲手买给程远他妈用的！
韩冬阳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程远那么大的男孩子了还会跟他妈一起睡，尤其还是睡在他跟程远的那张床上，对他来说那张床是他跟程远最私人的地方，除了他跟程远，任何其他人都不能也不该在上边睡！
所以他回到饭馆，一脸不高兴的把程远拉到一边悄悄一问，没想到程远若无其事的回了一句：“你没在家，我想跟我妈说说话，所以就让她搬过来跟我睡了，又没睡我们的被子，有什么关系嘛？”
“可是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床，怎么可以让你妈睡？”韩冬阳一听就火，“何况，就算你让她睡了，可是昨天我就打电话跟你说了今天要回来，为什么你不把她的枕头被子提前收拾起来，让我看见心里很烦知不知道？”
程远回过头来瞅他一眼，紧接着的一句话，更是让韩冬阳按捺不住！
“有什么烦不烦？被子没收，你就收一下，多大个事，值得发这么大火吗？”
“是没多大个事，可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你现在是跟我在一起，我就是不愿意看见你跟你妈在我们床上睡！”
韩冬阳忍无可忍，甩手出去，这才约了帅天男一起吃饭。
其实他当时之所以会发那么大的火，固然是他脾气本来就不好，不过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程远的那种态度，好像跟他妈在一起睡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样，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
而他，说实话，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程远跟他妈关系实在是太好，好到让他都感到嫉妒，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程远对他有对他妈一半那么好，那他就知足了！
不过现在想一想，将心比心，如果他妈还活着，他一样会对妈妈比对任何人都更加关心和体贴！——当然他不可能这么大个男人了还跟老妈一块睡，可是程远本来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性格，而从一开始也正是程远的这种小孩儿性格才激发了他的保护欲，他甚至想让程远一辈子保有他的单纯和稚嫩，一辈子不被这个世俗所污染！那么现在，他就不应该太过苛刻，即便这种事让他感觉很不愉快，他也要试着去容忍，试着到事后再跟程远慢慢去沟通。
所以他甚至转了个车先去“百富”给程远买了一个鸡腿汉堡，之后才坐车回去新农大他们家的“大盘鸡店”。
“百富”是国内自主品牌的一个西式快餐厅，跟麦当劳模式差不多，只不过麦当劳做的是炸鸡，而“百富”做的是烤鸡。在西北五省，“百富”几可与麦当劳肯德基等全球大品牌一争高下。
而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在韩冬阳强逼软诱之下，程远从最开始尝试着吃肉，到现在除了猪肉羊肉还是不沾以外，其他的肉类都能吃一些。尤其是鸡鱼两样，竟成了每天吃都不腻。韩冬阳为了迁就他，也几乎整整一年，没有吃过猪肉羊肉！
当然，毕竟他们家自己开饭馆，虽然开的是清真饭馆，猪肉真的不能吃，不过如果想吃牛羊肉，可以在饭馆里边随时做。
不过说来很奇妙，上帝造物真的是有一定的规矩！比方说南方人灵秀而纤瘦，北方人就粗犷而雄伟！这不出奇，出奇的是你从南方往北方走，会发现越往北方，不单沿途的树木会越来越硬朗苍劲，就连一路的山势，也会越来越壮美，越来越陡峻而雄奇！
而在新疆，因为本来是维吾尔族聚集之地，稍微有点人文常识的人都知道，维吾尔人皆属穆斯林，所信奉的伊斯兰教义最忌讳三样东西，那就是猪肉、狗肉、驴肉。尤其是猪，维吾尔人是绝对不会养猪的，在汉人进入新疆以前，估计就没有猪在新疆出现过。不过随着人口流动越来越频繁，整个地球都成了一个小村庄，现在也有一些汉人在新疆开办养猪场，以供穆斯林之外的其他民族消费。但是出奇就出奇在这儿，新疆的羊肉牛肉非常鲜嫩，但是猪肉就粗糙乏味，一般汉人在新疆待上几个月，也都不想吃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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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盘下“大盘鸡”之后，韩冬阳生怕程远招架不了，还把程远的妹妹妹夫也接了过来帮忙。妹妹妹夫最开始并不知道他跟程远的关系，但是看着韩冬阳跟程远每天同床共枕，尤其是韩冬阳对程远溺爱呵护，无微不至，他们也就渐渐明白过来。不过既然连程妈妈都没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妹妹妹夫也就无话可说。而且韩冬阳对程远的好，也足以让他们为自己这个长不大的哥哥感觉到高兴或者说放心！所以他们俩跟韩冬阳也相处得非常融洽，对待韩冬阳，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哥哥一个样！
妹妹程芳充当着服务员的工作，妹夫马凯是回民，也在厨房帮手。当韩冬阳走进饭馆，程芳抬头看见，马上满脸笑容叫了一声：“小五哥回来啦！”然后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