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蓬凄厉的鲜血在空中射出一道长长的喷泉，凄冷的血花飘跃而起，在空中徐徐凋残，少年优雅的身形在向下倒去的瞬间化成巨大的龙类，落入无尽的长河之中。

上方的圆环也在这一刻终于凝成一体，缓缓落在卡维手中，化为一粒米粒大小的砂砾，只见那砂砾虽然并不大，但却像钻石一般闪着极亮的光芒，在虚空之中更显得夺目四射，明明存在手中，却有一种极为虚幻之感，仿佛并不真实。

卡维身上的龙鳞铠甲在这一刻渐渐淡去，一身黑色的铠甲带着毁灭之神的神徽自然而然地出现。

“母神，我们离开吧。”黑发金瞳的少年微笑道。

“把真实之章给我。”爱莎芙妮亚冷声道。

“这是为何？”卡维睁大了眼睛，“妈妈是不相信我是你的孩子吗？”

“不是。”爱莎芙妮亚那恐怖置极的眸子转了转，轻轻闭上，再睁开时，那充满整个眼眶的血红色眼白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温柔灵秀的剪水秋瞳，此刻的她脸色苍白、清秀美丽“虽然我感觉到你体内流的是我的血液，但我知道，你的心还是向着龙族，否则，你不会只是重伤了他，而是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还是瞒不过母亲，但是他毕竟是我多年兄弟，而且，我已经拿到完整的真实之歌。”卡维看着不远处正在被无尽长河淹没同化的巨大龙类，微微垂下眼帘，“让他把命运交给奇迹吧。”

“不行。”爱莎芙妮亚手中玩弄着一团比太阳还耀眼的球状闪电，脸上带着淡淡的严肃，“龙类的狡猾不是你可以想像的，他们越是频死，就越是危险。”

“他不会，我了解他……”卡维话音未落，那团球状闪电已然直直落下，噗轰一声令人震憾的巨响，一道极为耀眼的光潮象长开的巨大蘑茹云一般在他眼前扩散开来，同时伴随着一片冒着热气的激烈血液一起喷洒出来，一下子将他浇成了一个只剩下殷红颜色的血人，紧接着一声更为凄楚悲怆的尖叫声划破了虚空，震得周围的星辰隐隐颤抖，就仿佛能割伤人的耳膜。

卡维在错愕之中，那巨大的银龙类被这记凌厉闪电痛击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向后倒射回去，在长河中划出一道极为笔直也极为浓重的红色线条之后，便化成一蓬破碎不堪的焦肉血雨向四周播洒而去，空气中到处是皮肉烧焦的死亡腥味。

海莱恩……

卡维还未曾回过神来，天空中突然多出来无数丝线，不同于长河中生出的如同蚕丝的细密丝线，这种丝线带着一种宁静的灰，极为均匀地结成一张球型巨网，将刚刚龙类死亡的区域尽数笼罩。

爱莎芙妮亚秋水一样的明眸猛地一张，诡异的血红色眼白瞬间充斥了她那美丽的双瞳，它的领域瞬间就如无尽的潮水一样铺展开来，更如无数碎片粘成的世界，不同的空间中有无数的战士在彼此的杀戮着，赞美着，歌颂着，鲜血满流世界，杀戮之中不朽的真神，庞大的混乱原力在其中沸腾着，就如沸腾的岩浆一样，向巨网袭去。

而巨大的球型网外也瞬间起出强大的领域，如水晶一样的光辉照耀了整个空间，的星河充满了它的附近区域，它们按照着自己的规律，正在虚空之中永恒围绕着，旋转着，无数的星辰在其中诞生，又有无数星辰湮灭。

同样是无比可怕又强大的领域力量！

而网内的时空在结成的瞬间就开始倒退，碎片从组，鲜血回流，用与毁灭同样的时间，将银龙倒退到未被攻击前的那一瞬。

下一刻，巨网消失，随之出现的神明也散发出强大的神威。

塔格洛斯眸中的黑暗光辉，与爱莎芙妮亚眸中的鲜红光辉对视。

伏在塔格洛斯背上的优利卡缓缓睁开了眼睛，神明领域冲击造成的震动勉强唤回了他的意识，对他这样的强者来说，明白现在的处境不用花太多时间。可是，他们都是上位神明，无论哪边获胜都不会让对方好过，而且这里是命运之河，如果神灵的力量造成的伤害太大，那个‘命运’没准就会违背约定的时间过来‘清除’了。

那么，要速战速决，就得另外想办法了。

这些思考不过是闪电的一刹，优利卡在塔格洛斯耳边轻轻问：“换个武器会不顺手吗？”

“不会。”塔格洛斯沉声道。对神灵来说，招式什么的都是浮云，对法则的理解，对力量的压制才是正理。

“那好。”优利卡松开环在他颈上的双手，身体骤然化为无数星光在他面前组成一把冰冷的符文长剑，横在他身前，修长优雅的剑身，温暖圣光已然不见，深蓝符文闪动其间，携带着那浓烈到极致的死亡气息。

这把武器的威力塔格格斯早就清楚，他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握起长剑，神情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爱莎芙妮亚手中出现用一支如玉石雕琢成的龙形魔杖，它微翕的龙嘴含的是一枚闪着梦幻般璀璨色彩的水晶球，在虚空之中，隐隐散透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

下一刻，两人同时发动了攻击。

天平与魔杖相击之时，二位神明的神力似平在永无止境的向上攀登，当两件武器，都带着各自的领域和神力相互碰撞时，倏地一圈神力爆炸，以交错点为中心爆裂出来。

周围无数的星辰与丝线在这超越了一切超凡神力的攻击中化为虚无，卡维神色一凛，手中的沙砾发出钻石一般极亮的光芒，在虚空中组成巨大的结界，制造出绝对真实与虚幻的屏障，才阻止了这强大的力量，就算如此，空间顿时发生波动——他可以引动的真实之力不够，无法彻底掩盖这种爆炸的力量。

“其实有母亲关心的感觉挺好的……”卡维摇头叹息了一句，“塔格洛斯，你怎么就不愿意用那把武器呢。”

他左手握住了沙砾，一道真实的光辉，自掌心向两端蔓延，在空中划出奇异的弧度后，两对连接，成为一把长弓的线条，举起长弓，他伸手对着虚空一拉，一只光芒带着无尽虚幻的长箭出现。顿时，连带着卡维似乎都不真实起来。

“无法躲避的命运之箭吗……”卡维轻轻呢喃出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指松开了弓弦，一只长之箭化为一道破空血光，向目标飞去。

第二十六章

在多元宇宙，介于物质能量的不同，一般分以能量等级来分别世界，比如地球在多元的宇宙因其物质稳固力远大于能量，只能用物理攻击而无法使用法术，所以被称为“低魔位面”；艾泽拉斯这种能量和物质比较适中的，可以有魔法却无法让神明降临的，被称为中魔位面；而深渊，无疑就是“高魔位面”了。

而不管是什么位面，最后的发展就是触及和使用法则。

比如正常来说，3+5=8。

但是，有权定义规则的人，则说3+5=10。

他没错，他只是有权规定：现在我们使用的不是十进制，是八进制。

而在高魔位面，构成世界最基本就是三大法则：空间、时间、因果。

在能力发展到空间这个层面，可以随意改变空间限制，已经是神明强大的证明了，而控制时间的短暂改变，更是某些特定神明的能力；当时间和空间都在掌控之中，那么理论上，就可以把魔法推伸到虚无缥缈的命运，完成了对命运控制的理论基础，照这种理论的攻击不但会摧毁一切物理位面的东西，甚至能从因果循环中直接抹杀其目标的存在。

而当年的黑暗龙神不但完成这样可怕的理论，更是付诸实践，使用一种极为神秘的材料，将命运本身的十三个节点融化控制，做成了晶壁最强大也是唯一的命运武器：地狱镇魂歌。

而现在卡维射出的这一箭，就是真真正正的命运之箭，且不说他可以一箭将真实转化为虚幻的能力，单是箭上的命运因果豁免，就是无解。

一击便必定将对手的心脏贯穿的真实之箭，一箭定将对方抹杀的虚幻之箭。

事实上，这是一种因果的逆转，在得到箭命中对手的心脏这一结果之后，才导出箭向对手射出这一原因。

既然在枪被放出之前枪就已经命中了心脏，那么在结果已经造成之后使用什么、防御和回避都是不可能的。

这才是镇魂歌的真正强大之处。

卡维的长箭，直接刺入了爱莎芙妮亚的心脏。

正在魔杖斩击的毁灭之神正高举着手，她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的胸口，在胸口处，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洞，心脏已经完全消失，虽然神失去心脏并不会死，但是塔格洛斯却不会给它机会。

“噗！”已经伤痕累累天平光芒大做，十字支架陡然化为长剑，再次从另外一个角度，贯入爱莎芙妮亚的本体，而她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它只是带着无比的惊讶和遗憾的表情，喃喃的说着“原来，是这样……”

塔格洛斯不语，他的长剑开始搅拌，时空之神力直接熄灭了对方的神火。

她伸手握住长剑，恐怖的双眸再次化为美丽宛若秋水的双瞳：“神火熄灭的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若我拼着神格不要自爆，你也无法让他们全身而退。”

塔格洛斯沉默。没有将剑再动下去。

“那拉泰尔的事，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但你这一次的收手，我不会欠你，”爱莎芙妮亚似乎对自己即将的陨落并不在意，“你没有正式与深渊溶为一体，是因为伽蓝，当年伽蓝被欺诈之神引诱堕落，泄露了消息深渊诸神融合神格的消息。让我们黑暗神系将深渊诸神一网打尽。所以，伽蓝不死，属于她的神格就不会真正承认你，与深渊融合也就无从谈起。”

她将长剑抽出，转身看向了将弓箭垂下的卡维，黑发的少年没有回避地与他凝视：“欺骗是来自信任，我是纯正的龙族血脉，你感应到的血脉，只是真实之章的模拟，在真实与虚幻的本质中判断真假，这是多么悲哀，海莱恩才是你的孩子。”

爱莎芙妮亚看了一下不远处的银龙，眼神动了想，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微微摇头：“无所谓了。你打开真实之章吧，我还要去我的神国交待最后一事情。”

卡维点点头，飞身到银龙身上，一脚踩上他的肚皮：“走了，这第么点伤，我下手还是有轻重的，别装了！”

银龙没有反应。

卡维神情一凛，手中的长弓再度化为沙砾，发出的强光将银龙巨大的身体整个笼罩进去。

“时空之神的时光回溯，为何不能驱除他体内的毁灭之力？”卡维看向塔格洛斯。

“我回溯的时间有限。”塔格洛斯看着没有任何气息的银龙，想到夏亚带回海莱恩的要求，看向了毁灭之神。

爱莎芙妮亚凝视着两兄弟，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那如死去一样的银龙突然间张开大口，将卡维手中的沙砾连同右手一起咬掉。

“亲爱的卡维，你为何老是这么相信我呢？”将尾上的尖刺从兄弟身上抽出来，将对方远远拍开，海莱恩巨大的身形化为少年的模样，伸手中唇中取出那闪亮的沙砾，将其在握在手中，美丽的弧线蔓延，带着无数圣洁的光芒，再度化为了长弓。

“人不可能永远真实，也不可能永远虚假。许多真实中一点虚假，或许多虚假中一点真实，都是动人的……其实卡维，我是最理解你人啊。”海莱恩学着卡维的口气，拉动了弓弦，一只宛如无数浮动星辰凝聚的长箭出现在长弓上。

“我不懂。”卡维皱眉道，“我们有了真实之章，是可以一起活下去的……”

“笨卡维，我骗你的。”海莱恩洋洋得意道，“真实对立虚幻，两者本来就是一体，你一直以为真实之章认你为主，但虚幻部分的存在你明明感觉到了，却相信我说没有，还一直觉得愧疚，觉得是抢走了我的东西。”

“可是，最后真实选择了我，你得到了也没有用。”

“这个嘛，就暂时不能说了，卡维，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海莱恩遗憾道，“真的很舍不得你啊。”

一道黯淡的光线如阴影中的毒蛇，无声无息地与虚空融为一体，向塔格洛斯手中的符文长剑袭去。

塔格洛斯领域一震，瞬间就将光线震碎，而一边的静立的爱莎芙妮亚已经出现在海莱恩面前，按住了即将松手的长箭。

“母亲，有事吗？”海莱恩微笑着看着这位凄艳而美丽的女子。

“虽然只有一凝聚的刹那，但足够我分辩出谁是我的孩子。”爱莎芙妮亚看着一边愕然的卡维，扬起轻轻的微笑，“时间有点短，不过，够了。阿芙的孩子，和我一起去见她吧，”

然后爆发的，是如同恒星在垂死时最后的荣光。

第二十七章

一个高位神明最后爆发的力量有多强大呢？

龙神伊尔明斯死时带走了近半的光明阵营神灵，这还是他在被一名虚空行者打落神位重新点燃神火后的战绩。

深渊之神维西最后为了保留自己的神国与深渊遗产，只用了一半的力量，让在场所有中位以下的神明陨落。

爱莎芙妮亚是毁灭之神，她当初做为晨曦女神，在龙神的帮助下打败了最初的毁灭之神，之后的无数时光，她都是龙神最终实的追随者。

只是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抗他的呢？

在神性燃烧的一瞬间，如闪电般的，所有的从前就那样清晰而迅速地在眼前划过。

神灵的不朽不够让她满足吗？

不是的，是在成神之前，她就深深地爱上了伊尔明斯，这份爱恋，就算封神也无法改变。

只是，他的眼中永远只有那名只见过一面，连名字也不知道的虚空行者。

那种神上之神，怎么会是他们可以触碰的存在？

可是伊尔明斯他不放弃，甚至不惜去掌握命运这样的禁忌，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和他一样的存在。

然后，他终于引来了那名虚空行者，只是，对方话都没有和他说一句，就将他打落神位，连带最终之章也一起被虚空行者撕毁在命运长河中。

那时她又担心又开心，伊尔明斯啊，平时他总是那样的难以接近，这次这样的挫折，她是不是有机会了？于是，她放下身段，去人间找到了就要重新封神的他，化成他最念念不忘的人，与他发生关系，有了他的血脉，只是他还是不要她，事后他的愤怒伤透了她的心。

阿芙柔黛蒂甚至说她是引诱的有妻的夏亚，让她在诸神中成为笑柄。

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为何你要让阿芙柔黛蒂偷走我的孩子，我还没有出世的孩子，他可以一出生成为神灵，我不会让他有任何委屈，我可以还你镇魂歌，你却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是爱你才怀你的孩子，不相信我是想帮助你，不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的种族！

然后，伊尔明斯被光明诸神撕成了碎片，她从头到尾都在旁观。

因为他活着，她就没有找回孩子的可能。

后面的千万年，阿芙柔黛蒂死了，可是孩子已经被她融化进自己的龙蛋里，她就只能一直等待着蛋中的孩子出世，等了二千三百六十一万九千零十七年！

现在，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孩子。

她以为还有时间。

只是卡维那一箭，让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那样的时间，在被塔格洛斯熄灭神火后，不久她就会陨落，进入一切灵魂的最后归属，就是“神之坟墓地”——无尽冥河。

龙子故意不要真实之章，让卡维以为自己是完整的龙神血脉，所以才会被真实之章承认，这样，就算她告诉卡维，他真是她的孩子，他也不会相信。

所以她用人情换下塔格洛斯给她一点时间，就是为了给孩子留下最后一点生机。